她的微博上都是未读消息的红点，除了各种各样的@外，还有不少读者询问她什么时候开新书。
在热搜刷了一圈觉得没什么意思，她切到微信小号，点开那个白色的头像。
此时，坐落于城南的金庭壹号的32层难得亮着灯。
这里一直没人住，不过时常有人来打扫，看不见灰尘。
坐在沙发上的谭诉捏着烧了一半的烟，靠近烟灰缸。睡袍宽大的袖口往上滑，露出一截腕骨，没有佩戴任何饰品，素净随意。
主卧的浴室里还残留着水汽，金丝眼镜安静地躺在边桌上。
他看着眼镜旁跳出新消息的手机，捏着烟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在烟身轻点了一下。
烟灰掉落。
-莉莉：轩哥，你到了吗？
-莉莉：真是不好意思，没把你送回去。
这个点爬着也到了。
他掀了掀眼皮，拿起手机。
-谭诉：没事。
-谭诉：还在医院？
-莉莉：是的，还在医院。
-谭诉：无聊？
孟戚漾还真是无聊想打发时间才想起的他，没想到被他直接戳穿。
她回复消息承认。
-孟戚漾：是啊。
-孟戚漾：轩哥在做什么？
-建筑设计：抽烟。
孟戚漾动了动手指。
可惜医院不能抽烟。
-孟戚漾：你还没告诉我，工作之余喜欢做点什么。
-建筑设计：看展、采风。
很官方的回答。
-孟戚漾：无聊的时候都怎么打发时间？
-孟戚漾：你不会说工作太忙，没有无聊的时候吧。
对面好几分钟没动静，像是被她猜到了说辞。
接着，他发来了一张照片。
孟戚漾点开，见是一个形状很奇怪的东西。
-孟戚漾：这是什么？
-建筑设计：猜猜看。
孟戚漾重新点开照片。
照片里物品在一个靠墙的柜子上，体积不大，银色的金属质地，没有的痕迹。主体类似水滴的形状，下面比较尖，自上而下有一道道规整的凹槽，水滴的下方有三根高高的支脚，形状类似蜘蛛的脚，先往上折一下，再向下，末端很细很尖。
它的影子从支脚下斜斜地延伸出去，投在桌子和墙面上，影子的三只脚被拉得更长，像电影里怪物的影子。
造型简单又古怪。
-孟戚漾：工艺品？
-孟戚漾：蜘蛛？
-建筑设计：它有具体的功能。
-孟戚漾：首饰架？
-孟戚漾：打孔机？
越猜越离谱，她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对。
-孟戚漾：猜不出来。
-孟戚漾：它是用来做什么的？
-建筑设计：这么早告诉你就没意思了。
被勾起好奇心的孟戚漾：“……”
她不吃他这套。
-孟戚漾：我要是猜出来，轩哥有什么奖励吗？
-建筑设计：猜不猜得出来都有奖励。
这么好的么？
又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建筑设计：奖励是打发了时间。
所以他是给她找了件打发时间的事。
-建筑设计：不要去搜，不然奖励会消失。
-孟戚漾：按摩仪？
-建筑设计：睡了。
-建筑设计：明天告诉你。
“……”得不到答案的孟戚漾抓心挠肺。
余光看到姜湉动了动，她转头。姐妹两人的视线对上了一下。
她把手机屏幕转到了她那边，问：“你觉得这是什么？”
姜湉对着照片看了好几秒，“电子……宠物蜘蛛？”
孟戚漾摇头。
“那是什么？”姜湉实在看不出这是什么。
孟戚漾：“我也不知道。它有具体功能。”
姜湉想了想：“不会是按摩用的吧？”
姐妹两人的脑洞倒是一样。
孟戚漾：“不是。”
姜湉拿出手机，对着孟戚漾的屏幕拍了一下，然后打开购物软件识图。
“我搜到了。”
孟戚漾：“别跟我说。”
她看书看剧都不喜欢被剧透。姜湉则相反，觉得剧透无所谓，甚至还很喜欢被剧透。
姜湉努了努嘴：“你肯定猜不到的。”
孟戚漾被激起了好胜心，又盯着照片看了很久。
“是办公用品相关的么？”她问姜湉。
闭目养神的姜湉眼睛都没睁：“不是。”
“……”
时间倒是不知不觉被打发了。转眼，姜湉的最后一袋只剩下一点就能输完了。
孟戚漾猜不出来，放弃了。
不过她也不着急知道答案，反正明天梁轩会告诉她。
没了话题，孟戚漾和姜湉之间又恢复了原来的安静。
等输完液已经是凌晨了。明天还要继续。
两人离开医院。姜湉还是很难受，走得慢吞吞的。
孟戚漾放慢了脚步走在她身边，走出门后提醒：“停车场在左边。”
“你们宿舍已经关门了，接下来又是周末。”她又补充。
姜湉的脚步顿了顿，没有拒绝。
姜湉的父亲是孟戚漾的继父。孟戚漾的母亲带着孟戚漾嫁过去后生的姜湉。
孟戚漾14岁也就是姜湉5岁的时候，两人离婚了。她们姐妹两人都跟的母亲。
过了一年的时间，她们的母亲生病离世了。
在那之后，姐妹两人就没怎么在一起生活过。
之前在医院，两人不说话也还好，现在在密闭的车里，就显得太安静了。
“最近学校里忙吗？”孟戚漾问。
姜湉：“还好。”
孟戚漾：“有和齐叔叔联系么？”
姜湉：“月初一起吃了顿饭。”
孟戚漾“嗯”了一声。
接着是一阵沉默。
姐妹两人的话还没有之前孟戚漾和郁倩一起的时候多。
孟戚漾索性放了音乐。姜湉把脑袋转向副驾车窗那边看了外面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睛。
之后一路无话。
孟戚漾的房子是前两年靠写文的收入买的，有个姜湉的房间，不过她不怎么来住。
进门后，孟戚漾放下车钥匙，找出姜湉的拖鞋，“早点休息，不舒服给我打电话。”
等姜湉去洗漱，她稍微收拾了下客厅，又找出了干净的床单被套，然后拿着烟和火机去了阳台。
之前在医院和梁轩聊天，得知他在抽烟，她的烟瘾就有点犯了。
想到梁轩，她不免想到那张照片，心又被勾了起来。
孟戚漾呼出一口烟，想查查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手机不在身边，被她丢在了桌上。
算了。
听到身后有动静，她回身，询问地看着姜湉。
姜湉看到她手里的烟，眉头皱了一下，问：“你又要熬夜？”
孟戚漾掐了烟，笑了笑：“要睡了，我最近作息很正常。”
姜湉有点别扭地“哦”了一声，回房间关上了门。
翌日，孟戚漾九点起来的时候姜湉还在睡。
她洗漱过后去了厨房煮粥。姜湉现在只能吃点清淡的。
伴随着咕噜咕噜的声音，一股米香在厨房蔓延。
孟戚漾抱着手机，坐在外面守着。
她的微信小号上跳出有新消息的提示。
几分钟前，她发消息给梁轩，问他是不是可以告诉她了。
他回复了。
-建筑设计：还以为你早就去搜了。
-建筑设计：这么老实的？
“……”这两句话让孟戚漾的火气往上冒。
他根本没打算今天告诉她。
只有她当真，等到了今天。
**
北城人提起西郊都不陌生，但鲜少有人知道西郊有座登园。
此时，登园的佛堂里，谭家的老太太正在礼佛，香火缭绕。
她瞧了眼坐在一旁的谭诉，幽幽地问：“看什么呢？”
谭诉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回答说：“看到个有意思的。”
老太太：“多有意思的能让你在这儿笑？有你这样不恭敬的么？”
谭诉顿了顿，敛了嘴角的一丝笑意，“是我不对，打扰了您。”
一副谦和认错的样子。
老太太收回目光，闭上眼念叨了几句，似乎是在让佛祖不要跟他计较，随后念起经。
谭诉手腕一动，重新把手机抬起来，打发时间。
微信上多了两条新消息。
-莉莉：说好不去搜，等今天问你的，我当然要等啦。
-莉莉：所以轩哥能告诉我这个老实人，这是什么吗？
老实人么。
谭诉抬头看了眼佛龛，又看向屏幕，在老太太看不到的地方，嘴角重新勾起哂笑的弧度，浅淡无声，肆无忌惮。
第08章
-建筑设计：它叫Juicy Salif。
-建筑设计：外星人榨汁机。
看到消息，孟戚漾的火气被惊讶取代。
没想到这居然是个榨汁机。
姜湉说的对，她不可能猜得出来。
“外星人”三个字可以理解，这东西的质地和造型确实很像异形，但要怎么榨汁？
像是料到她会疑惑，梁轩又发了张图片过来。
孟戚漾点开，是这个榨汁机的用法。
图片里，一只手拿着切开的半个柠檬按在水滴状的圆头顶端，水滴的下方、三只长脚的中间放着一只杯子，柠檬汁顺着一条条凹槽流进杯子里。
-孟戚漾：它好用吗？
看着就不太好用。
-建筑设计：这是1990年诞生的产品，设计师是菲利普·斯塔克。
-建筑设计：和当时的同类产品比，它也不算好用。据说28%拥有这款榨汁机的人从没用它榨过汁。
看来是很不好用了。
-孟戚漾：你也是其中的一个？
-建筑设计：嗯。
-建筑设计：但这不妨碍它是一款很经典的产品。
-孟戚漾：不好用为什么经典？
-孟戚漾：因为外观？
这个造型放在90年很前卫了，现在看也不过时。
-建筑设计：当时的人开始追求个性化的产品。
-建筑设计：菲利普·斯塔克崇尚简约、减少材料的消耗，还有产品与人的感情。外星人榨汁机很好地表达了他的理念。
-孟戚漾：可产品不是还要讲功能？
-建筑设计：这确实让它有点争议。
-建筑设计：不过，它存在的目的不是为了榨多少个柠檬或橙子，而是能让人在一些场景下有些谈资。
-建筑设计：它是一个话题的开始。
厨房里水汽顶得锅盖蠢蠢欲动，发出细微的声响，粥的香味比之前更浓，在照进来的阳光里扩散。
这些都被孟戚漾短暂地屏蔽在外。
她被屏幕上的这句话击中。
一个话题的开始。
她此刻和梁轩，她昨晚和姜湉，不都在围绕它展开话题么？
**
佛堂里，老太太念完了经。
她起身看向谭诉，“主动来陪我来念佛，实际上就是来玩手机的？”
谭诉收起手机过来扶她，“有几封邮件要处理。”
老太太：“也别只想着公司的事，要注意休息。”
谭诉顺从地“嗯”了一声，不见一点心虚。
“你姑姑他们走了没有？”老太太问。
谭诉没说话。
老太太：“当我看不出来他们是来堵你的？你难得回来一趟，刚陪我和你爷爷吃完早饭，他们就到了。算算时间，正好是知道你来了之后出发的。你呢，又不想见他们，不然怎么想到陪我念经。太阳都要从西边出来了。”
谭诉温和一笑：“都瞒不过您的眼睛。幸好您念佛的时候不让打扰，不然我哪来的清净。”
“这么无聊，难得你能挨得住。”
“回几封邮件，打发时间也快。”
“真不见他们？”老太太问。
谭诉脸上笑意不变，“见了也没用。简江是我表弟，平时一点吃拿卡要我都睁只眼闭只眼，这回他太过，总要吃点教训。”
“你管着公司也不容易。”老太太叹了口气，“我去把他们母子支开，你再走。”
谭诉送她走向门口，“爷爷那边您替我说一声，就不去打招呼了。”
“走之前记得给你爸上柱香。”
老太太踩着寿字纹花街铺地离开。
谭诉背对着佛龛拿出根烟，都要点上了，想到老太太，到底没抽。
佛堂里只有他一人，连香火气都凝寂肃穆。
他兴致缺缺地把烟收起来，原地站了会儿，转身回去。
没一会儿，他带着身焚香味从里面走出来。
身后佛堂的香炉里多了三支香。
走过贴水石桥、圆形洞门，谭诉离开。车早在登园外等着了。
刚坐上车，被留在车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谭诉瞧了眼来电显示，问司机：“打了多少个了？”
“得有七八个了。”
谭诉任手机响着，到快挂断才拿起来接。
“阿诉？”
他应了声“姑姑”，开了免提，把手机扔到一旁，拿起另一只。
-莉莉：轩哥你不去卖东西可惜了。
-莉莉：我要成为那28%里的一个了。
二十来分钟前的消息了。
手机扬声器传出的是意料之中的内容，给简江求情，说他这样做太过，好歹是一家人。
-谭诉：买了？
-莉莉：老实人已经下单，不过是普通版。
大概是说了那么多没听到回应，扬声器里的声音停下来试探地叫了声：“阿诉？”
谭诉笑了笑，“要不然我这个位置给你们坐？”
电话那头一下子没了声音。
谭诉：“既然没事，我就先挂了。”
车里安静下来。
隔了几秒，司机开口，问：“谭总，接下来去哪儿？”
从登园一路下来，再一会儿就到山下了。
谭诉的手指在膝头敲了敲。
今天没有行程。
孟戚漾这边，姜湉已经起来了，脸色比昨晚好了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