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然咬了咬唇，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僵硬：“可是……我的灵府丹田里有魔种。”
慕青篱探查过她的丹田，但每次他的灵气探入不久，就会被魔种的魔气抹除掉。
结灵仪式真的能成功吗？
慕青篱的回答是手上轻轻用了点力，沈知然不自觉地贴近他。
他微微俯下身，两人额头相贴。
沈知然颤抖着长睫闭上眼睛。
慕青篱的灵力顺着眉心涌入她的经脉，他的灵力和旁人的都不同，浑厚凝练，像是一条璀璨的长虹，灵活敏锐，像是鲜活的游鱼。
不属于她的灵力在经脉中奔腾，沿途留下一股股令人震颤的痕迹。
灵气十分顺利的从经脉一路涌至丹田，试探着往丹田里游动。
魔种对慕青篱这些时不时就要过来打探一番的灵气显然已经十分熟悉了，阴冷的魔气翻涌着包裹上灵气，下一秒，他的灵气就被毫不客气地撕碎，从丹田里踢了出去。
沈知然显然也感知到了丹田的情况，她犹豫着看了一眼慕青篱：“能行吗？”
慕青篱蹭了蹭她的额头，面色不变：“相信我。”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抹更为浑厚的灵气汹涌着涌入经脉。
魔种当然不会愿意让他的灵气闯进来，它故技重施，释放出魔气想要将那抹灵气撕碎。
可出乎意料的，这次魔气撕扯了半晌，也没能将那抹灵气赶出去。
魔种有点急了。
这里是它寄居的地方，和大本营差不多，它当然不可能让一个对它有敌意的人的灵气进入。
可是……对修士来说，灵府丹田是极为脆弱的部位，更何况沈知然的修为并不高，灵府丹田没那么强壮。
它若在这里和那灵气颤斗起来，恐怕还没分出胜负，沈知然的丹田要先崩溃了。
它正犹豫着，忽地听到面前这团灵气出了声。
“我这次不是来打探你的，也不是想和你对战。”
是慕青篱的声音。
沈知然倏地睁开眼睛，这句在她灵府响起的话，她当然听得一清二楚，慕青篱他这是在试图和魔种交流吗？！
在她的丹田里和魔种交流？
这……这能有用吗？
不对，等等，灵气什么时候还能开口说话了？
她刚这样想，便“看”到丹田里的魔种纠结般扭动了一会，竟然当真让开了一条路。
沈知然：？？！
慕青篱似乎并不意外，他驱使着灵气顺着魔种让开的路径，直直冲进她的灵府。
她才金丹期，灵府还没有彻底成型，像是混沌未开的天地，带着一片灰蒙蒙的雾气。
这般纯净的灵气冲进来，沈知然感觉自己的灵府都猛地一荡。
但她很快便感觉到了不对劲，冲进她灵府的好像并不全是灵气……还有……慕青篱的神识！
神识与灵府相触的那一瞬间，沈知然浑身一个激灵，她大脑一阵发麻，当即忍不住本能地挣扎起来。
第68章
慕青篱反应极快地抬手扣住她的腰肢, 覆在她脑后的手掌也轻轻用力，他柔声安抚：“知然, 马上就好了。”
像是印证他的话, 灵府中慕青篱的神识动作更快了几分。
沈知然很难用语言去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就像是他这个人此时此刻就站在她的灵府里，手持羽毛笔在上面绘出属于自己的痕迹。
又麻又痒, 还带着点深入灵魂的战栗。
幸好这样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他的神识做完最后的动作，亲昵的在她的灵府上蹭了蹭, 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沈知然暗暗松了口气, 略带好奇地看向灵府。
原本混沌一片的灵府上弥漫着一层极其浓郁的灵气，朦胧照在若隐若现的灵府上, 倒真有些世外仙宫的味道。
属于慕青篱的气息紧紧包裹着整座灵府, 就像是她正被他紧紧环抱着。
沈知然耳尖一热, 连忙拂散脑中少儿不宜的想法。
她刚刚明明看到慕青篱的神识在灵府中留下了什么痕迹, 她正想细看, 丹田内一股有些阴冷的气息呼啸着冲了进来。
是魔种。
沈知然心中一个咯噔。
魔种的状态明显不对劲，自从它进入自己身体, 就一直老老实实卧在丹田里，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魔种移动……
它似乎极为愤怒，猛地上下颤动了几下，铺天盖地的黑色魔气向着灵府席卷而去。
沈知然瞪大了眼睛，来不及多想, 她本能地试图催动灵气, 想要抵抗丹田里的魔气。
可她运转起功法便想起, 自从魔种寄居到她身体里，她便几乎不怎么能控制得了灵气了。
更别说驱使灵气来抵抗魔种了。
沈知然：“……”
她不会因为这个结灵仪式, 就这么死掉吧？！
然而出乎意料的，阴冷的魔气包裹住整个灵府，沈知然却并没有灵府受到攻击的感觉。
灵府虽然没有受到伤害，但灵府上慕青篱的灵气已经被清除得一干二净，像是蝗群经过的麦田，一丝麦秸秆也没有留下。
但是――被清除掉的只有那些灵气而已，慕青篱的神识在上面留下的痕迹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破坏。
沈知然有些恍然，慕青篱之所以将神识藏在灵气中进来，莫非是早就猜到，灵气会被魔种毫不客气地清除掉？
慕青篱的灵气已经被驱赶殆尽，但魔种仍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它气急败坏地绕着灵府飘了一会，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确实对慕青篱神识留下的痕迹毫无办法，这才悻悻离开，又重新回到了以前在丹田的位置。
看着魔种离开，沈知然松了口气，继续观察灵府中刚刚慕青篱留下的痕迹。
灵府正中央，一枚淡青色的印痕悄无声息地悬挂在正中央。
印痕上细下凸，是十分流畅饱满的水滴状，那熟悉的形状让沈知然一眼便能看出那是什么――
“这是什么？青玄坠吗？”
“嗯。”慕青篱低低叹了一声，稍微用力搂紧了她一些，“我们因青玄坠相识，它也算是我们之间的信物了。”
如果可以，他也想在沈知然灵府上留下更多痕迹。
但是，时间地点和沈知然的身体都不允许。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仓促选择了形状简单而又能让沈知然想到他的信物。
慕青篱：“现在该你了。”
沈知然愤愤向他传音：“这不公平！我可不像你一样，能施展神识。”
她最多只能施展灵气，况且以她现在对灵气的掌控力，连灵气能否顺利进入他的灵府还说不准！
慕青篱揉揉她的脑袋：“等以后你突破化神，能驱使神识的时候，我再让你补回来。”
沈知然狠狠瞪他一眼，她才不会被他这画的大饼骗到，谁知道她什么时候能突破化神？她现在生死未卜，连能活几日都不知道呢！
不过话说回来……慕青篱探查了她那么多次经脉和灵府，她可一次都没进入过他的灵府。
沈知然眼珠子转了转，不再继续和他拌嘴，艰难地提取着身上仅能驱使的灵气顺着眉心蠢蠢欲动的往慕青篱经脉里钻。
刚进入慕青篱的经脉，她便忍不住微微一颤。
她感觉她的灵气，在慕青篱的经脉里就像是误入大海的一条小虾米，渺小的像是随便一朵浪花就能把她拍倒在沙滩上。
沈知然：“……”
她头皮一阵发麻，那一抹费尽力气才勉强控制住的灵气像是被风吹过的蜡烛，“啪”的一下就熄灭不见了。
“别紧张。”慕青篱出声，“再试一次？”
沈知然只得再凝聚出一抹灵气，钻入慕青篱的经脉。
这次沈知然有了心理准备，虽然仍旧被慕青篱体内浩如烟海的灵气震惊到，那抹灵气惊恐地颤了颤，到底是没有像刚才一样直接消散掉。
沈知然犹豫着，不知道该驱使着灵气往哪里走，她很怀疑，她这抹颤颤巍巍的灵气冲进慕青篱的经脉，就像一滴水滴进大海，转瞬便会融于其中，消失不见了。
她怎么样也想不通，这抹灵气要怎么样才能进入慕青篱的灵府。
她正不知所措，慕青篱经脉中浩瀚的灵气忽然像是被长刃劈开的潮水，倏地散开一道宽阔平坦的道路。
沈知然顿了顿，驱使着这抹灵气沿着这条道路一路往前飘去。
在慕青篱的刻意引导之下，她的灵气前进的很是顺利。
慕青篱的经脉宽阔的像是河床一般，她甚至不用仔细把握灵气的方向和速度，可以肆无忌惮的在经脉里横冲直撞。
随着灵气越来越深入，很快，一团极其明亮的光团出现在视野里，显然，这里便是慕青篱的灵府了。
一般情况下可看不到别人的灵府，更何况还是渡劫期修士的灵府。
沈知然屏住呼吸，好奇望去。
他的灵府和她自己的果然截然不同。
如果说她的灵府像是是混沌未开的天地，那慕青篱的灵府可以称得上一方小世界了。
只是……慕青篱的灵府里密密麻麻，堆成巨山的，竟然全部都是灵石。
灵石上遍布冲天而起的秘银竹，每一棵竹子上的纹路都是那样的真实。
如果不是这里的竹子粗壮高大到一个人甚至都怀抱不过来，沈知然差点以为自己来到的不是慕青篱的灵府，而是青玄坠。
慕青篱的灵府怎么会是这种样子？
就算不是丰沃美丽的白云土地，也该是壮丽巍峨的仙宫才对。
她瞪圆了眼：“所以……青玄坠是完全按照你的灵府复刻的？”
“不对不对……”她脑子有些乱，“总不会是灵府按照青玄坠来复刻吧？”
慕青篱轻笑：“当然不是。”
他沉吟着解释：“由于结构不同，各种物品拥有不同的性质，从三千年前以来，我便致力于研究灵魔大陆善于储灵的东西。”
“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融灵金和食灵兽吗？”
沈知然：“当然记得。”
“他们的储灵量是我在灵魔大陆中见过最大的，但是……它们结构奇特，实在难以生成……我好像说的有些远了。”慕青篱顿了顿，“总之，在多年的调查中发现，灵魔大陆通常情况下，灵气储存量最大而又好比较好取得的有两种。”
“一种是灵石，另一种便是秘银竹。”
“我吸收了庞大的灵气，为了能在灵府中尽可能多的储存灵气，我不得不让这里变成了灵石和秘银竹的天下。”
沈知然拧了拧眉：“这么说来，青玄坠中的灵石和秘银竹，也是为了储存灵气。”
“是的。”慕青篱第一次开口提起这些年的往事，“那个时候……即使采取了许多办法，身体里的灵气到底是已经到了极限。我不得不想办法将这些多余的灵气转移到其他地方。”
青玄坠便是其中一个尝试。
他说得古井无波，缓慢而平淡。
好像说的不是什么能影响世界的大事，而是在说，今天早上吃了豆浆还有包子。
但沈知然能想象得到，当时的情况一定十分险峻，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经脉中过多的灵气并不是什么好事，它们随时可能彻底撕碎他的经脉，让他从一个仙君，变成一个废人甚至是尸体。
其中艰难险阻，绝对不是慕青篱一两句轻飘飘的“在灵府中具现出灵石和秘银竹来储存灵气”就能掩饰过去的。
沈知然眸色变了变：“三千年前的时候，你就已经是渡劫期修士了，那时候的灵府早就已经成形了吧，从来没有听谁说过灵府还能中途变来变去的。”
慕青篱愣了愣，掐了下沈知然的脸颊，轻叹一声：“知然果然冰雪聪明，这都被你发现了端倪，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必担心。”
“我才不担心你。”她嘟囔着垂下头，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只是……有点心疼而已。”
话音刚落，她便感觉腰间的手掌用力了几分。
慕青篱轻叹：“能让你心疼，这些年受了这些伤也算是没有白受。”
这个时候还敢说笑，沈知然愤愤瞪他一眼。
慕青篱眸色认真：“但我保证，以后都不会了。以后的慕青篱，只属于你一个人。”
沈知然进入灵府的只是一抹灵气，还是一抹极其羸弱的灵气，当然不能像慕青篱的神识一样，在灵府留下痕迹。
她迟疑着将那抹灵气停留在灵府中的灵石上：“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
慕青篱：“不，再继续向前。”
沈知然操控着那抹灵气继续向前，在青葱翠绿的竹林里穿行，很快，一栋淡绿色的竹屋出现在面前。
这是青玄坠里所没有的东西。
竹屋面积不大，却一应事物俱全。
宽大的竹床紧靠着墙边，上面叠放着同样清浅柔软的一对绿色枕头和锦被。床边不远是一张同样竹制的方桌，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并一沓叠放整齐的白宣纸。
浓郁而温馨的生活气息遍布整座小屋，无一不显示着，这座竹屋是一对和美的夫妻在居住。
靠近那张方桌，白宣纸上绘制一个身着淡青色素裙，言笑晏晏的女子。
那女子……正好是沈知然的模样。
她心中升起一个让她有些滚烫的想法――这竹屋里的装扮……就好像她是这里的女主人一样。
“这里不像青玄坠，这些灵石和秘银竹都不是真实的。”慕青篱轻声解释，“只要我想，我的灵府可以变成任何样子。”
随着他话音落下，这座矗立在灵石山上的小竹屋忽然一阵轻颤，沈知然的灵气飘到窗前，惊奇地发现――
窗外堆成山的灵石正在急速融化消亡，粗壮的秘银竹飞速变短。
肥沃的黑色土地像潮水一般在视野中蔓延开来，直到布满整座灵府。
仿佛一瞬之间日新月异，沧海桑田。
绿色的嫩枝从肥沃的黑色土壤中破土而出，抽芽生长。饱满光滑的骨朵一个个爬上了花杆的枝丫。
在花骨朵爬满花枝的时候，遍野的桔梗花一同灿然绽放。
刚刚视野里还是一片自然平和的浓绿，转瞬间就成了一片热烈的红，像是无数挂在枝干上的红铃铛，在满山遍野轻轻摇晃。
而在灵魔大陆，红色的桔梗花代表着“永恒不落的爱情”。
她将灵气留在了那间被层层桔梗包裹着的竹屋中，就好像在那里和慕青篱永恒生活在一起。
结灵仪式很是顺利，再没人能比沈知然更清楚地认识到此刻的不同。
她和慕青篱，从此便是荣辱与共的道侣了。
第69章
昨日是洞房花烛夜, 在大红色的帘幔下，绣着祥纹的红色锦被上, 两人折腾到天光乍亮才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