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哪怕张孟真真切切地朝她下杀手了,但是因为没有证据和证人,她也拿对方毫无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吃下这个哑巴亏。
……想想就好气人!
君澜站在足以遮挡住她身形都茅草丛中,视线穿过摇晃的草杆子,落在张孟的身上,阴冷又是森寒,很容易让人想起某种没有温度的爬行软骨物种。
蛰伏在暗处,窥视着猎物一点点靠近,就等时机到了,蹿出去,给猎物致命一击。
时越倒没有往那方面想,但是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君澜眸底的杀机。
虽说被人欺骗的滋味不好受,但是小丫头和万春谷众人的情谊,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不到三天的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要说小丫头对师门的情谊有多深,显然不太可能。
所以,在被欺骗这件事情上,小丫头的共情能力不该这么强。
……那就是另有隐情?
时越的眼眸微微眯起,视线顺着君澜的视线望过去,落在张孟的身上。
这个人是和小丫头一块儿掉进溶洞中的,后来他上来了,小丫头却没上来。
那人说,他们两个一块掉下去时,他运气好,抓住了一根藤蔓,但是小丫头运气差了些,没能抓住藤蔓,摔进溶洞更深处了。
这话不对,那人在撒谎,因为小丫头身上似乎有一种很奇怪的能力在,能操控植物,就算小丫头一开始没能抓住藤蔓,她也会在下一瞬间给自己弄条藤蔓出来。
不太可能出现那人说的那种情况。
可他下去的时候,小丫头又的的确确在溶洞的最深处,看起来确实真如那人所言,没能抓住藤蔓,摔进溶洞更深处了。
但到底是小丫头运气差,还是另有隐情……那就未必了。
时越微蹙眉心,略略思索片刻后,他将视线从张孟的身上收回,重新落在君澜的身上。
君澜还在为不能让张孟付出应有的代价而生闷气,没注意到身上多了一道深邃的视线。
直到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蓦地响起。
“你先前在那个溶洞里面,不是因为运气差,没能抓住藤蔓才掉下去的,而是被人逼下去的,对吧?”
“那个叫张孟的武修,他朝你下杀手了。”
是时越。
因为两人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苗老儿他们太近了,时越又不喜欢用那种压着嗓音说话的模式,所以他直接用上了传音。
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声音是直接在君澜的脑海中响起来的,冲击力的不可谓不大。
尤其是他话音中透出的信息量,冲击力更大,君澜一下子就顾不上生闷气了,猛地扭头望向时越,神情愕然而震惊。
“大师兄,你,你怎么知道的?!”
虽说为了拿到那个传承,两人之间的默契感培养出来了,但是这也不代表他们就是彼此肚子里面的蛔虫啊,彼此心里面想什么,怎么可能全都能清清楚楚!
难道她刚才不小心把张孟朝她下杀手的事情嘀咕出来了?!
不应该啊!
末世那几年处处都是危机的生活,已经把她的性子磨得相当谨慎了,她应该不会犯这种极其低级的错误才对。
君澜心中才这么想完,时越已经从她的面部表情中读出了她内心所想,屈起一根手指,在她光洁白皙的脑门上敲了敲,弯唇微笑。
“小脑瓜子在想什么呢,你没有不小心说出来,是我从你的表情中推断出来的。”
他将自己的推断说给君澜听。
末了,问她:“想报仇吗?如果你不嫌弃我的加入对你作用不大,我和你一起。”
君澜:“……”
直接就问她想不想报仇,竟然没有丝毫的质疑,还说要和她一起!
大师兄对她的这份信任……可真是沉甸甸的沉重啊!
毕竟,倘若她指证张孟不成功的话,大师兄是要和她一道受处罚的!
君澜内心感动,但却不想拖时越下水,她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我手里面没有证据。”
但这不代表她和张孟之间的梁子就这么过去了。
生死大梁子,哪是那么容易就掀过去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对方没死,她也还活着,这个仇她早晚是要报的。
但是时越显然更崇尚报仇要趁新鲜。
他摸出一物递给君澜。
那是一块石头。
如果非要说那石头有什么奇特之处,那就是这石头非常光滑,看不出任何打磨的痕迹,就好像它生来就是无比光滑的一个圆球似的。
石头的颜色也和寻常石头的颜色略有不同,不是那种灰扑扑的灰色,而是整体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琥珀色。
除此之外,石头内还蕴藏着极其浓郁的灵气。
这东西应该是块灵石吧。
君澜打量手里的圆石,她来到这里后,各种品质的灵石都有接触过,但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质量如此好的灵石。
不过大师兄这个时候给她块灵石做什么?
心中才这么想,时越的声音就再次在她脑海中响起。
“这是留影石,可以记录下你眼睛看到的一切。”
君澜:“……”这不就相当于后世的摄影机吗!
她大喜!
然而想到什么,君澜眼中的光又黯淡下去,她叹了声气,沮丧道:“当时事情发生时,这东西又不在我身上,起不了作用啊。”
她又不能穿越时光回到过去,把当时张孟杀她的情形用留影石录下来,然后再穿回来。
这怎么可能嘛。
君澜遗憾地叹息了声,才要将留影石还给时越,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忙又把手缩了回去。
她是没办法穿越时光回到张孟当时杀她的那一刻。
但是她有留影石啊。
最主要的是,张孟并不知道这块留影石先前不在她身上!
她完全可以利用这点诈一诈张孟!
正所谓做贼心虚,只要她手里面握着这块留影石,张孟肯定会心虚慌乱,人只要一慌乱,就容易露出马脚!
只要露出马脚,那事情就好办了!
或许,这才是大师兄把留影石给她的真正用意!
君澜握住那块留影石,眼中重新闪起亮光。
另一边,苗老儿拎着两个沉甸甸的储物袋,有一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两个储物袋,一个里面装满了凡间货币:金银铜板,另一个则装满了他们修真界独有的通行货币,灵石。
之所以会收上来两种货币,实在是因为这些年,张孟和邱奎二人,从他们万春谷头上贪污走的银钱本就很多,再加上这么多年下来产生的利息,最终数字更是相当惊人。
偏偏两人谁都不是个节省的人,而那些武修老爷们又个个都是穷逼,一行差不多二十号人,把身上的银钱全部掏空了也不够赔。
最后没办法,大家只好用灵石来凑了。
相比较凡间的金银,灵石对于修士们来说才更重要的。
毕竟,灵石是支撑他们修炼的根本。
此时此刻,一群被掏空了全部身家的武修老爷们,个个都用狼一样的目光盯着张孟和邱奎,恨不能用目光将这二人撕碎了才好。
等着,等回去,看他们怎么收拾这二人!
眼下还是赶紧先把和万春谷的事情解决干净。
先前那个主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武修站出来,他压住怒火,朝苗老儿赔笑道:“苗宗主,您看今天这事……可以翻篇了吗?”
那自然是可以的,毕竟赔偿金已经到手了,而且还相当丰厚!
苗老儿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嗯”了一声,表示可以,一群武修老爷们悬着的心落地,才要松口大气,一道清冷的女声蓦地响起。
“等一下!”
伴随着女声的响起,君澜大步走过来,目光锐利地落在张孟身上。
“你们可以走,但是他得留下来。他方才在溶洞里朝我下杀手,要不是我命大,我现在已经被他的剑网扎成筛子了。”
第106章 这突破速递,说是飞跃都嫌慢!
106
少女的声音并不大,甚至连气势都不是很足――
先前在那个时间凝固住的石屋子里面待着,凝固住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身体机能的消耗。
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君澜在那间石屋子里面待了不知道多少个春秋,然而那么多个春秋,她丁点水米未进,却丝毫感觉不到有饥饿感。
可等她一从那间石屋子里面出来,饥饿感立马就如海啸般朝她扑过来。
尤其是她刚才又看了大半天的戏,更饿了,饿得手脚无力,说话的声音都软绵绵的没有力道。
君澜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能一口气吃下一头牛。
不过虚归虚,丝毫不影响她话语中透出来的信息含量,简直就像一记惊天大响雷,一下子将在场所有人都劈晕了。
这其中包括因为接到秘密传音,早就知道君澜安然无恙的苗老儿和李泽然,他们只知道君澜安然无恙,但却不知道这份安然无恙背后,还跟着那样大一份凶险!
君澜掉下去的那个溶洞,苗老儿和李泽然刚才都探头看过了,直通通的一个大深洞,乍一看去,就跟一口巨大的深井差不多。
那样的情形下被剑网追击,那绝对是朝着要把人弄死的目的去的!
好啊,张孟这个狗东西,这么多年趴在他们万春谷身上做吸血蚂蟥也就算了,竟然还对他们万春谷的人下杀手!
苗老儿立时大怒,怒视着张孟就要开骂,李泽然已经冲在他前头,用实际行动诠释什么叫怒火冲天。
向来都温润如玉的万春谷大弟子,一拳头砸在了张孟的鼻子上。
整个人还处在极度震惊中的张孟猝不及防,直愣愣地挨了一拳头,短暂的鼻腔酸胀后,血水立马就如喷泉般从他的鼻腔中喷涌而出。
李泽然犹自怒火难熄,趁着张孟还有些晕头转向之际,他的拳头就像夏日狂风中的暴雨雨点,咚咚咚直往张孟的身上砸。
头上脸上身上,毫无章法可言,完全就是一通乱打,但是架不住他拳头乱下的速度足够快啊,张孟先前被时越的威压震断了肋骨,后来又被君澜打了一顿,再之后又掉入溶洞险些摔死。
毫不夸张地说,他现在浑身是伤,就跟那强弩之弓也没什么区别了,之所以现在还能站着喘息,全靠他吞下去的大把丹药做支撑。
但是内里却是实实在在虚到了极致,面对李泽然愤怒之下这般狂风暴雨式的打法,他根本没还有还手之力!
好在这个时候他的那些同门反应过来了,一个个的大声叫道:“住手!”
“光天化日之下竟公然行凶伤人,你们万春谷未免也欺人太甚了!”
“没错,就是这个理,事情都还没有弄清楚,你们怎么可以随便打人!”
“苗宗主,凡事都要讲究个证据,你门下弟子,一个张口就污蔑我张师弟杀人行凶,一个听风就是雨,上来就打人,这般随心所欲肆意妄为,您身为一宗之主吗,当真就不管管吗!”
最后这个说话条理清晰的,是这群武修中修为最高,最先主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那位。
这人生了一张瘦长脸,胳膊和腿也都是瘦长瘦长的,不像其他武修那样体型魁梧,甚至看起来还有些过分单薄了。
但他眼神锐利,修为也是他那些同门中最高的那一位,而他那些修为不如他的同门,显然也是以他马首是瞻。
此时,身为代表,瘦长脸武修一脸愤怒地质问苗老儿。
朝修士下杀手这种事情,可不是贪污一些银钱这种事情能比的,贪污毕竟是小事情,宗门内就能解决掉,顶多也就是名声上面受点损耗。
但是朝修士下杀手这种事情就不一样了,宗门联盟那边有明文规定,他们修士手中的武器,只能对准妖邪鬼祟,严禁修士之间自相残杀,一旦发现,其所属的宗门和家族,全都要受到牵连!
这样严重的事情,瘦长脸武修自然不敢认下,哪怕不是为了张孟,就是为了他自己不受到牵连,他也必须极力否认,坚决不能让这个罪名落实了。
他找苗老儿要证据,苗老儿自然拿不出证据,但是他相信自家小徒弟,小徒弟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确有其事,而且小徒弟敢这样当众指证,说明小徒弟的手里面,肯定是握有证据的。
想到这,苗老儿叫停了大徒弟李泽然,免得他再真把人打死,那就太便宜对方了。
殊不知他这行为,落在那瘦长脸武修的眼里,竟成了心虚的表现,对方立马冷笑道:“苗宗主,您纵容门下弟子污蔑我张师弟,又把我张师弟打成重伤,这件事情,请问您打算怎么处理?”
他说完,抬起下巴,双手背于身后,一副要拿把算盘出来和苗老儿好好清算一番医疗费的架势。
而这时,张孟也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他浑身剧痛难忍,感觉一身骨头仿佛都被砸碎了般,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喘气。
但是他脑袋却还是清醒的,并且前所未有的清醒。
不敢不清醒啊,杀害修士可是重罪,被废修为不说,还要发配去蛮荒之境!
蛮荒之境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古战场!
漫天黄沙不说,还一步一白骨!
听说那里一年四季都没有太阳,各种妖邪鬼祟不分白天黑夜地流窜哀嚎,一旦被发配去那里,基本上就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所以他必须得保持头脑清醒!
张孟转动着大脑,飞快地将他朝君澜下杀手时的情形回顾了几遍,越回顾越肯定,君澜绝对拿不出证据!
因为当时溶洞里面就他们二人,根本就不可能有第三人在场,也就是说没有现场目击人证。
至于说物证……他当时就是怕留下什么把柄,所以都没敢用自己的剑,况且那死丫头身上一滴血都没有,一看就没有被他的剑网伤到。
张孟顾不上去想君澜是如何躲开他的剑网的,也没工夫想既然君澜没有受伤,那他剑网上面的血又是如何而来。
他现在,只想赶紧甩开君澜加在他身上的罪名。
最好还能倒打一耙。
因此,他做出一脸委屈状,朝君澜哭诉道:“君姑娘,我先前鬼迷心窍,贪污了你们万春谷的丹药钱,这件事情确实是我做的不对,你们打我,骂我,罚我,我都认了,可你不能冤枉我朝你下杀手啊!”、
“宗门联盟明文规定,严禁修士之间自相残杀,君姑娘,您可知道,您这上下嘴皮子一动,信口胡诌一通,带给我的,以及我的宗门,那可是灭顶之灾啊!”
他说完,抹了一把泪,似乎实在难以忍受这般冤屈,愤声道:“我张孟死不足惜,但是我决不能给我的宗门引来无妄之灾,哪怕是为了我的宗门,我也不能认下这种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