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翻遍记忆识海，这个“千翻与作”，黎箫确认自己没去过。
“很有个性。你帮我导航。”
他不敢承认，自己说不出是哪几个字。
竺笙掩口而笑，难得万事通有被难住的一天。“这是我们黔贵的特色书店，‘千翻’就是为爱折腾的意思、‘作’表示不将就。本来嘛，书就是现实生活的避难所。”
南明属于核心市区，一路开始见堵。到达时已经将近下午一点。
书店在商场二层，LED灯将“千翻与作”四个大字点亮，明晃晃亮晶晶的，这个时间人还不少。
入口处摆着畅销书，竺笙瞥见畅销榜靠前的是东野圭吾的《解忧杂货铺》。往里走，有木质的手工艺品，有民族蜡染，有尤克里里，每一样东西都得非常精美，布置得让人赏心悦目。
“哈哈，一家没有书的书店，都是工艺品。”黎箫调侃道。
竺笙信手一指，在店面中央还有辽阔的空间，书籍都集中在这里了。“挑你喜欢的书籍，报销。”
竺老板特别豪迈、霸气
黎箫颇有感慨，“我从前去国外旅游，地铁上的人一半都在看书。回国后，坐地铁发现大家都看手机。刷微信、刷微博、刷剧、刷狗血小说，哦现在还多了抖手拍拍。”
书籍已经离人们的生活越来越远。逛书店的人，也不是为了买书了，一半是社交约会，一小半附庸风雅。
“那我们是不是还挺悲哀的？”竺笙随手拿起了一本书，这个书店以艺文书籍最具特色。“黎箫，第三件礼物，挑选你最喜欢的书，笙笙买单。”
非常民主又开放的选择。
黎箫附在她耳边，“我双十一在网上买了不少，今天我可以帮你挑。”
“我啊，我想挑西南几省的特色舞蹈相关书籍。上次你说，我们要布局西南，那我想啊，不同地区跳不同的舞，才更能彰显特色。我打算把它作为接下来的一个课题去攻克。”
这就是竺笙。
一个保持进击、热爱自己的选择、且脚踏实地的女孩子。
“好，我们一起找。”
一个小时后，两个人各自抱了一摞书汇合。休闲区这边，提供咖啡、冷餐和茶饮。两个人边翻书，边美美的吃了一顿。
“黎箫，看来这个礼物不能作数了，你都没选。”
“那，我要开启第四个礼物。”
竺笙手指指了下，“在车上。”
结账、买单、带着书，两个人回到了车上。竺笙从后排拿过来自己的包。她抬眸，一双会说话的桃花瓣眼睛看着他，无邪天真。“黎箫，你喜欢美的，还是丑的？”
黎箫察觉到了异样。
这不是一个选择题，而是一个需要谨慎思考的题。他的手搭在了椅背上，高大的身影，向竺笙倾斜了一些，无形之中有一种压迫感。他目光灼灼向竺笙，“笙笙，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竺笙微微张了嘴，而后慢吞吞地从包里拿出了一支雕刻精美的竹箫。竹节表面有翩翩佳公子，每个细节包括眼睫毛都栩栩如生，那张脸也是黎箫再熟悉不过的。
黎箫接过来，却没有多看一眼，他问：“这个应该是美的，丑的呢？”
竺笙这才扭捏着拿出了自己亲手雕刻的竹箫。
如果说陆芹英的作品是大师级，竺笙的勉强算稚子或涂鸦，相差甚远。
黎箫把玩在手中，翻过来调过去，“嗯，有一种特别……归于拙的意境。这是你亲手做的。”
仍然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竺笙点点头。
黎箫将两个竹箫放在车前，不说什么话，径自拉住了竺笙的手，将那个丑丑的戴了一个月的手套摘掉。心是热的，却也是疼的。他怎么会这么疏忽、这么大意，没想到她的手受伤了呢。
原本细白滑嫩的手，此时结了痂，但细细密密的，有十几处。
黎箫想象着，那些刻刀不小心戳上去时，是何等钻心的疼痛，他的姑娘又是怎么忍受的。他抬起了手，放在自己唇边，轻轻地呼气，“还疼吗？”
不再克制，他用了疑问句。
竺笙去抽自己的手，他的掌心太热，她快要融化了。“不疼了。其实就是想着，给你一个特殊的礼物，自己做的更有意义。没想到高估自己了，做起来特别难。”
黎箫又吻了下她的指尖，才任由她抽出去，“笙笙，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有种感应，笙笙的心与他是一样的。
竺笙和他拉开了丁点距离，不敢看他的眼神，这种感觉非常奇妙。“黎箫，你对我好，我自然也要对你好的。从你提出帮我拍短视频、微电影，到后来为我直播，和我成立竺篱笙箫工作室，我们一起接项目，一起做事，你教会了我许多，也让我成长许多。”
“我不再为经济窘迫，有了给奶奶治病的充足的钱，有了四百万粉丝。如果没有黎箫，哪有今天的竺笙？”
“就这些吗？”黎箫不满意这个答案。他微微偏了头，笙笙没有壁咚他，可是他好想车咚她。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来自竺笙的。她慌忙接起来，“奶奶，什么事？”
“你和小黎在一起吗？他妈妈来了。”
第74章 照面：罗锦娴遇见“大猪蹄子”
咖啡已尽。
“韶宝，咱们怎么过去？”罗锦娴问。
姜韶紧了下身上的宝格丽风衣，笑得得体。“阿姨，之前我们公司接到了一个‘通告’，来自真义市下属赤水下辖的一个镇的一个企业，所以这边跑了两次，也算很熟悉。”
罗锦娴被这复杂的行政区划绕地有点头大，捏了捏眉心。“我还以为自家儿子就在真义市呢。没想到……”
“我早就安排好了车。不然这弯弯绕绕地，要花费不少时间呢。”
在机场停车场，一辆商务车接走了罗锦娴和姜韶，向着赤水红河镇进发。
沿途的风景，从城市变成了田园，风景倒是不错，但在罗锦娴看来，还是太野了。
那是未经城市化的原始、寂寥、野趣和自然。
车行约一个小时，到达了竺篱笙箫的工作室。
罗锦娴下了车，驻足门外。
仰首，匾额上写着四个大字，古拙有力，四个竹字头并列。“篱箫，名字倒是嵌入进去了，品味也很符合黎箫那小子。”
可再看门上落了锁，挂着的“暂停营业”，罗锦娴心里窝了把火。
也许这种突然袭击，真的太无聊了，平白浪费时间。
“还以为今天黎箫会给自己放个假呢，难不成又去拍摄了？我上次见他，他说起自己的生活，就是两点一线。工作室——赤水河，赤水河——工作室。”姜韶耸耸肩，给罗锦娴解释，“阿姨，反正咱们车方便，不然去赤水岸边看看？小地方找人，也是好找的。”
“先打电话。”罗锦娴不想再空跑一趟。
可是手机拨过去，黎箫那边还是关机。
于是，姜韶和罗锦娴两人，坐着车，沿着赤水，兜了一圈风，一无所获。
原本的懊恼变成了担心，不接电话人也不在，莫非发生了什么意外。她甚至想到了报警。
“阿姨，我还知道一个地方，黎箫可能会去。这也是黎箫肯留在红河镇的真正理由。”
“你是说，黎箫，谈恋爱了？”
黎箫已经满25周岁，还很年轻，但父母总希望，儿女身边有可靠的人，相守一生。罗锦娴很喜欢姜韶。
就这样，两个人找到了竺笙家，见到了竺笙奶奶和堂姐竺笛。
**
回程的路，黎箫基本上了高速都保持在120脉的时速。
一整天的喜悦，化为了此刻的忐忑。他隐隐担忧，母亲的突然出现，会阻碍了他与竺笙双向奔赴的历程。
“对不起，笙笙，我……”
竺笙靠着后背椅，头歪向黎箫那一边，“为什么说对不起。也许，你母亲只是想，看看儿子。”
因为黎箫过去几个月所做的努力和付出，竺笙愿意对他的家人，保有最大的善意。
黎箫可不这么想，只要他妈不棒打鸳鸯，他都要烧高香、谢天谢地。“但愿如此吧。”
三个半小时后，大众车停在了竺笙家门口，竺笙几乎是小碎步跑进院子的，“奶奶，奶奶！”
黎箫紧紧尾随其后。
奶奶在竺笛搀扶下，两人一并走出来。
老人的腿还在发颤，拉着竺笙的手，如释重负。“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竺笛一脸阴沉，比暴风前的乌云还浓，脸颊处还有一小块擦伤，好像被人欠了八百块钱，打架打出来的。
“奶奶，竺笛，我代我妈妈说一声，抱歉。”在黎箫看来，自己母亲不请自来，打扰了别人的生活，就是让人难堪的做法。
“我看到黎箫妈妈时都懵了，那么年轻，优雅，居然还是和韶宝一起出现的。但是，一切都被破坏了。”竺笛话锋一转，开始摩拳擦掌，捏得指尖嘎嘣响。“镇上来了个不该来的人，忘恩负义的大猪蹄子、见利忘义的狗屁渣男，我怎么能饶过他？下次别再被我撞见，否则就不是笤帚，非得给他来一板砖不可，好让他知道我竺迪的厉害。”
黎箫和竺笙，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说黎箫母亲来了吗，怎么又多出一个渣男？
“姐，你把话说清楚。什么猪蹄子渣男的？”最后六个字声音极小，竺笙担心这虎狼之辞，惊吓到奶奶。
“还能有谁？当然是陶榕深这个大猪蹄子来了，和……和黎箫母亲她们前后脚。我自然不欢迎他，就用笤帚招呼他，争执时还差点把自己弄破相。”
竺笛叉着腰，一副与渣男不死不休的模样。她曾经有多支持这个妹夫，现在就有多讨厌这个渣男。
竺笙的心，分明疙瘩一声。她不明白，陶榕深明明已经和她分手了，还找过来纠缠什么？
她下意识去看黎箫，四目相对，竺笙赶紧避开他的眼神。
“那，她们现在人呢？”竺笙问。黎箫的母亲来为儿子庆生，却看到了竺笙的前男友，这实在是一件很狗血的事情。
奶奶拍了拍竺笙的手，示意她别担心。“她们说，找个咖啡厅休息会，我推荐她们去了河美居客栈。”
“对，他们一起去了河美居。”竺笛补充道。
“陶榕深也去了？”竺笙急问。
“是啊，不晓得他凑什么热闹！”
黎箫几乎可以想见，自己的母亲见了陶榕深，可能发生的情景。“抱歉，我去打个电话。”
转过身去，黎箫拨通了母亲的号码。两分钟后，“笙笙，你们留在家里休息吧，我去见我母亲。”
在他看来，也许自己的母亲，此时对竺笙很有兴趣。但以他们现在的关系，竺笙没有义务见母亲。时机合适时，他自然会带人去见家长，但不是此刻。
竺笙还是决定去河美居，陶榕深既然找到了家里，总是要有个说法的。“我和你一起吧，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那生日蛋糕怎么办？”竺笛问。
在竺笙设计的庆生中，最后一个环节是全家一起为黎箫祝福，切蛋糕的。现在都被破坏了。
黎箫笑道：“先放冰箱，等回来再吃。”
笙笙为他准备的礼物，他一定要美美地享受。
黎箫和竺笙开车去了河美居。
此时，罗锦娴和陶榕深的对话，已接近尾声。
第75章 粉墨：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当竺笛的笤帚不留情面地扫向陶榕深时，将他赶出门时，罗锦娴和姜韶也向竺奶奶告别。
“请问，镇上有喝杯咖啡或者休息的地方吗？”罗锦娴问。
竺笛的目光，紧紧落在姜韶身上。
虽然姜韶还戴着口罩，但竺笛追星那么久，早就认了出来。
偶像会来她家，这是做梦吧。
她心心念念的女偶像会和“大猪蹄子”同时来她家，这太巧合了吧。
她没有要签名，只是呆愣的用手一指，“有个民宿，叫河美居。”
她目送着黎箫母亲，与陶榕深一起离开。
**
“这位陶先生，可否移步河美居，说几句话？”罗锦娴声音平和，气质雍容。
陶榕深是后到的，不知道她的身份，但眼前女人说话，透着不容置疑。
他同意了。
三人一起到了河美居。
此时玫瑰姐正在前台，招呼一个游客。她身后的墙壁上，贴着2015年首届席酒杯独竹漂大赛之花样竹漂照片。那是媒体抓拍的，赤水河上，女孩子高难度的动作，美丽的舞姿，吸引了三个人的视线。
惊艳、痴迷，就是此时的陶榕深。
他知道，起舞的竺笙最有魅力，却没见过她在竹上起舞的竺笙。随手一指墙壁，自豪又带着几分遗憾的语气说，“看，那就是我女朋友竺笙，大学谈了三年的女朋友，是她姐姐误会我了。”
玫瑰姐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居然有人当着她的面，打她最可爱的访客——小黎的心上人的主意，不可容忍。她笑眯眯问：“几位，住客栈吗？”
“不住，麻烦你帮我找个安静的、适合聊天的包间，上一些……”罗锦娴看到了玫瑰姐喝的虫茶，醇香异常，“你这种茶。”
“好咧。”玫瑰姐麻利地应了一声，眼珠子滴溜溜转，虽然问话的不是小白脸，但一路的也不是好人。“这是我们赤水特产虫茶。喜欢的人非常喜欢，不喜欢的人，一口也喝不下。年产量一年也就两三百斤，所以比较贵。”
“不差钱。”姜韶非常霸气地回了一句。
“那好。”玫瑰姐带着她们在一楼的公共空间坐下。赤水已经进入旅游淡季，这空间也没人，环境还算雅致。“你们请坐，我这就去泡茶。”
三人落座后，姜韶几乎迫不及待问：“你说你是竺笙的男朋友？可据我们所知，她交了……新朋友。”
陶榕深打量姜韶，总觉得哪里比较眼熟。事涉自己的情感隐私，他也并不打算和不相干的人交底。“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姜韶摘下了自己的口罩，露出了神仙美颜，美目流光，顾盼有神，“因为，这位夫人是——竺笙新朋友的母亲。母亲总有资格了解，自己的儿子结交了什么人。”
雕刻时光咖啡馆的一幕，在眼前闪现。
陶榕深还记得，黎箫当时戴的腕表是百达翡丽，那个牌子的腕表，和它的名字一样昂贵。他就知道，竺笙攀了个高枝。
再看罗锦娴，虽然四十多岁，但与黎箫至少五分相似之处，尤其那双瑞凤眼。他谨慎地问，“您是，黎箫的母亲？”
罗锦娴没出声，算是默认。
陶榕深挺了下脊背，让自己显得更精神些，咳嗽一声，他义正言辞，“黎夫人，就算您身份尊贵，也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抢别人的女朋友，而坐视不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