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来，跟当年比起来，他几乎还是没什么长进啊。
周彬掐着李仁道脖子的手慢慢地松开，最后甚至有些无力地跌倒在了地上。
“……这样死了太便宜你了。”
他知道的，这也只不过是他在为自己的懦弱做辩解而已。
哪怕自己刚刚确实可以活生生将李仁道在自己的手中掐死，自己依然没办法下这个手。
这中间的理由太多太多，希望是这样。
“周彬，你知道……莉莉死之前，跟我说了什么吗。”
呼吸畅通之后，李仁道这才缓缓地开口说道。
“她跟你说了什么？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了？”听到自己亡妻的名字的刹那，周彬马上站了起来，就差又要逼着李仁道将还没说完的话一次性说出来，“你刚刚为什么不说？李仁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她看到老江的尸体之后，就知道我做了什么，也知道了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
这一次，叹息声来自江启明。
“她说，她很爱你，说如果可以的话，想在死之前再见你一面。”
刚刚还有些模糊的记忆此刻又突然清晰了起来，脑海中逐渐浮现了那天所发生在莉莉家中的事情。
莉莉看到了江照野的尸体，又看到了手上还握着枪的李仁道，很快便反应过来是李仁道对那个男人下了手，而自己现在就是那个至关重要的目击者。
“你跑不过子弹，所以不用再挣扎了。”心理防线趋于崩溃的李仁道猛吸了一口气之后，故作镇定地说道。
他差点也快忘了，那个时候的周彬确实懦弱，而那个时候的自己更是懦夫中的懦夫，连拿着枪的手都控制不住地一直在颤抖。
“我求求你，让我见周彬一眼好吗？我很爱他，我求求……”
“怎么可能！”
“砰！”
杀她就是为了灭口，怎么可能还理会她的请求？
那段被追杀的时间，他太害怕了，害怕到几乎每一个晚上他都在失眠，他都睡不着觉，好不容易在生理作用下睡着之后，又会被不间断的噩梦吓醒。
他怕死，太怕了。
他的精神早就濒临崩溃，恐惧像乌云一般笼罩在他的心头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雨，他想活着，哪怕为了活着，自己要对其他两个人痛下杀手。
这也是……无奈之举。
那该死的犯罪集团答应过他了，只要他能帮他们杀掉江照野，他们便不会再追究他手上拥有犯罪铁证的事情，也不会继续进行对他的追杀。
他信了。
然而在他完成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之后，犯罪集团出尔反尔，依然在无止境地追杀着他。
如果不是自己侥幸能在犯罪集团的包围下闯出来，带着江照野收集到的那些铁证交给了警方，如果不是这份运气，自己估计也早就死在了那场追杀里。
“李仁道，你真不是人！”
大概是知道了自己曾经的妻子在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周彬的情绪一下子达到了崩溃的顶峰，一个大男人，居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一直看着这一切的江启明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居然浮现出苗梅子的身影。
那个时候，周彬对苗梅子明显表现出了强烈的好感。
他还以为，他已经从莉莉死亡的阴影里走出来，可以接受和追求新的女人了。
却没想到，在李仁道的口中听到莉莉死之前如初想要见他一面的这句话之后，在自己的印象里从没有哭过的周彬居然哭得像个孩子。
人的感情……真是复杂。
呼。
莉莉死之前说了这句话，那自己的父亲在被他曾经的好兄弟用枪指着脑袋的时候又说了些什么呢。
出于一种本能，江启明很好奇，但他却并不打算问些什么。
大概，是他也没有听下去的勇气吧。
“小江，我活不了几天了。”躺在病床上的李仁道再一次缓缓地开口，而这一次，他是对着江启明说的，而不是床的另一边沉浸在悲痛的情绪中完全无法自拔的男人。
“她为什么不来看你？”
“那个时候，老江跟我说，说你是他唯一放不下的人，他希望就算是他死后，你也可以顺顺利利地长大，最好是当一名医生，而不要走他的老路。”
李仁道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像一贯那样自言自语。
“……”
“他说，老道啊，你这个兄弟当的真差劲。”
“……”
“我活不了几天了，杀了我吧，江启明。”
“……”
“杀了我吧。”
“……”
“这一刻，我是你的杀父仇人，而不是小棠的父亲。”
“嗯。”
第260章 给你开门
“和李仁道之前的事情，这应该算是了结了吧？”
深夜，提着一箱酒的黑泽曼坐在了沉默地抽着烟的男人旁边，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那么严肃。
他已经知道了，周彬和李仁道一起死在那间病房的事情。
他没多问，找到江启明所在的位置之后便带着酒来到了这座城市的江边。
这座城市夜晚的江景也算得上是一道风景，但秋天深夜的风，多多少少让人失去了那份闲情逸致。
“哥，你打算跟她怎么办？”望着映着夜色的江面，不知怎么的，黑泽曼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
“再去找她一次。”接过黑泽曼递过来的酒瓶灌了一口，加上突然强劲起来的冷风，江启明的声音听起来突然清澈了许多。
“你都已经被她直接间接地拒绝了很多次了，上一次也是，你都送到她小区楼下了，她……”黑泽曼说话的时候有些犹豫，毕竟说到底爱情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但最终还是觉得应该说出来自己的想法。
在他一个外人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很复杂了。
有时候，还是需要一个局外人跟当局者说些什么话的。
毕竟……周彬已经死了，他身边的兄弟也就只有自己和吴鹏了。
而吴鹏常年在执行任务，哪怕在童野死后，他的任务也只是相对来说轻松了一些，和平年代驻守在后台的他的工作量还是跟他没法比。
“李仁道死之前，说让我去找她，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逼她将我不知道的事情告诉我。”江启明慢慢地说道，感受到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往下浸润到胃里，不知不觉就想到了在病房里李仁道对自己说过的话。
那个时候的自己在想什么呢。
他和李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吗。
他和李棠之间，又发生了什么呢。
仔细一想，确实有很多自己不知道而李棠和李仁道知道的事情……
一开始，他是不打算去探究这些的——黑泽曼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李棠已经前前后后拒绝过他很多次了——何况他们之间本来就如同乱麻的关系，现在还要背负上李仁道和江照野两个人的命和夙愿，思来想去，一个人的努力实在是太难。
可既然李仁道在死之前会对他说这些话，那是不是也就证明，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印象里，李仁道一直是支持自己和李棠在一起的，明里暗里也帮了自己许多，这么想的话……
他是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完美的借口，让自己再去找一次李棠，也许就可以……
但和好如初谈何容易。
他知道这有多难，所以他才心情苦闷。
“哥，要不还是算了吧？有江叔叔和李仁道两个人的事在上面压着，就算你还是想跟她在一起，她也拿不出那份非要跟你在一起的决心。”黑泽曼犹豫着开了口，明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应该去动摇江启明作为当事人的想法，却还是打算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去劝说他一下。
在他看来，江启明和李棠两个人无非是在互相纠缠，想要真的在一起实在是要付出太大的决心，而一直站在江启明这边的他，根本就不觉得李棠会拿出这种东西。
“……”不知道是已经动摇还是什么，总之，江启明只是闷着头喝酒，并没有出声理会黑泽曼刚刚说的话。
他还没醉，当然听得见。
“哥，你放心喝，醉了我带你回去。”
就像曾经江启明从战场上把半死不活的他带回来，从此就让他负责后台情报等一系列工作一样。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和江启明就知道，他几乎完全不具备上正面战场的能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启明感受到眼前出现了一线光，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浮出江面的晨光。
“我要去找她。”
“你都喝醉了，哥，你怎么找她啊？”
“我没醉。”
“你没醉，一身酒气去她家门口，她会给你开门吗？哥，她不喜欢你，你还不清楚吗？她不会给一个酒鬼开门的！”
“那我求求她，她是个容易心软的人。”
晨光越来越清晰，经过一夜的陪伴，黑泽曼最终也只能看着江启明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哥，扶着我，我送你过去。”
第261章 感冒
凌晨接到李仁道死讯的李棠在医院呆了整整一夜，最终还是流了几滴泪，跟自己的父亲做了诀别。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太突然了。
尽管她强撑着自己崩溃的情绪，还是去调取了李仁道所在的病房的监控，发现了最后是李仁道和周彬两个人都选择服药自杀，而坐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江启明只是像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一样看着，她还是觉得心里过不去。
说实话，不知道是不是血液里流动的感知，自己那天情绪十分复杂地离开李仁道病房的最后一刻，她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地看了一眼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的男人。
她看到他微微抬起的手，颤抖着就好像是想要留住自己，张开了嘴，甚至连他的喉结都上下动了动，却没说出一句挽留的话。
余光中，她看到了他涣散的眼神，在那双眼睛里，她看到了更多的……释然。
那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离开之后李仁道的眼中会流露出释然的情绪，只知道那个眼神很不对劲，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一样，直到现在听到医院方传来了李仁道的死讯之后，她才终于意识到那个时候李仁道看着自己的背影为什么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是觉得……已经把瞒着自己的事情都告诉自己了，也安排好了自己的未来，至少保证了她一辈子有用不完的钱和资产，所以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地走了吗。
大概……那个释然的眼神，就是这个意思吧。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想要在告诉自己这些事情之后得到自己的原谅。
他对不起的人太多了，大概他认为他这一辈子，拼尽全力也只能弥补江照野，哪怕会让其他人受点委屈，会让其他人觉得心灰意冷。
李棠还是哭了出来，尽管她也是自己父亲所做的一切计划里的受害者。
处理好父亲的后事，加上或许是情绪的内耗，总之过了好几天之后，李棠这才有些浑浑噩噩地打车回到了自己新家，那栋小洋楼所在的小区门口。
她的新家只有她一个人，她能理解，可她从前的家，李公馆，就算现在重修了，就算自己还愿意搬回去，现在也只不过是她一个人。
从前陪在李仁道身边的管家，在得知李仁道死讯之后还是选择了退休，大概也只是念及旧情，所以还能提前通知李棠一声。
现在这个李家对于她来说，才是真的散了。
而现在，她也只不过是从一个冷冰冰的家到另一个冷冰冰的家罢了。
但不管怎么说，家也说得上是家，而她已经有好几天没回家了。
迈着缓慢的步伐走进小区，转角花丛的旁边，模糊间，她看到了低着头坐在自己家门口的男人。
现在才五点半，他怎么会一副这么落魄的样子坐在她家门口？
“你怎么在这里？”
李棠没打算避开，也没打算装作视而不见，而是直接走到了坐在台阶上的男人的面前，语气很是平淡地问道。
“等你回家。”江启明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鼻子有些泛红，看起来像是夜晚受凉了感冒一样。
她不会知道他已经等了她三天了。
可这三天里的每一天，她都没有出现在她自己家的家门口。
他甚至想过，她那么厉害，是不是已经通过小区的监控，或者是她家门口的监控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守在了她家门口，所以她故意不回来，就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看着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呆呆地等。
自己本来就是傻子吧。
在她家的小区门口，是她说让他们不要做再见面了，在医院又是他被认出来却落荒而逃，现在又是自己因为李仁道死前对自己那句话而来等她。
真是矛盾。
不过好在，她最终还是出现了。
想来，李仁道的死对她来说一定是很沉重的打击，何况她身为李仁道的女儿，还要帮忙打点他的后事，能在几天之内从医院回来已经算很不错了。
见女人没有说话，坐在台阶上的江启明抬头看了她一眼，看到了她红肿的眼睛，刚想说出口的话便梗在了喉咙里。
他还想问问，她还好吗。
现在看来，不用问了。
“你好像感冒了，进来吧。”
他听到李棠深深叹了口气，绕过自己之后用人脸识别开了门。
她……不觉得李仁道的死跟自己有关吗。
虽然最后确实是李仁道自己要求的服药而亡，但李棠……一定会觉得是自己和周彬明里暗里把他逼死的吧。
……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知道李棠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去烧点热水。”
可从头到尾，哪怕自己现在坐在了她家客厅的沙发上，她都没有睁眼看过他。
第262章 休息一会
记忆里，上一次自己在深夜被冻到感冒，还是很久很久以前，甚至自己的记忆都模糊了，都已经记不清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自己又是为什么要在外面挨冻了。
好像最近每一次见到李棠，他都很狼狈，都是一种下一秒就要落荒而逃的小丑的样子。
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等会，又要怎么开口，让她把李仁道口中所说的她知道而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告诉自己呢。
是可怜地哀求，还是用强硬的方式呢。
好像不管怎么样，这两种方式都不会让她愿意将那些事情开口跟自己说吧。
大概过了几分钟之后，李棠端着一个白色的搪瓷杯朝着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他走了过来，然后将搪瓷杯递给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