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自己笑得很自然吗。”十指交叉放在白色的办公桌上的男人有些讥讽地说道，然后将摆在桌面上的镜子翻了个边，背对着自己，“假不假？”
“我应该是第一个能顶着江总的刀子嘴笑出来的人。”
虽然猜到他多多少少会故意为难一下自己，却没想到八年不见，他说话已经这么直白，攻击力这么强了。
“因为只有你，李棠，从过去到现在从来没怕过我。”
……
所以你才能逃了八年之后见到我还能笑得出来。
第266章 他可以等
“怕你的话，就不会回来了。”李棠有些无奈地回了江启明的话，眉眼之间流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神情。
大概是太久没有见面，太久没有跟对面的人心平气和地说话，李棠居然感到一阵陌生。
他似乎变了许多，虽然目前为止，除了他越来越精进的毒舌之外，她还看不出他其他改变的地方。
“我不会给你开高额的工资。”避开了李棠的话，江启明轻轻地敲了敲桌面，用着格外低沉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怕我跑嘛。”李棠礼貌地笑了笑，就像是根本没把江启明说的话当回事一样。
工资对她来说，本来就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一个实习生，你想要多少工资？”江启明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一丝情绪。
“大材小用？”
“倒是看不出来，八年不见，你脸皮越来越厚了。”江启明的眉毛微微皱了皱，随后便很快舒展开，语气里再一次染上讥讽。
“谢谢夸奖，那么……”李棠提着黑色的小提包站了起来，然后顺手拿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许是在她进来的前一秒放在桌上的一张卡片，“江总，晚上见。”
“凭什么觉得这是给你的？”
她似乎隐隐约听出来了江启明话中很浅很浅的笑意。
八年不见，原来他变成笑面虎了。
“难道江总真的会亲自面试……实习生吗？”李棠故意反问着，将那张写了地址的卡片收起来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八点，过时不候。”
“好的，江总。”
直到女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眼前，江启明脸上的表情才慢慢冷了下来。
“她居然还敢回国？”黑泽曼从办公室的隔间里走出来，这才将写着自己名字的立牌放在了洁白的桌面上。
本来，他才是这一批应聘者最后的面试官。
其实说实话，在李棠递交简历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她了，想来江启明也是，早在她回国的那趟飞机落地的时候，就已经在关注她的消息和行踪了。
按理说，以李棠当初展现出来在信息领域的能力，加上这八年她的名气在国外越来越大，想要应聘一家分公司的研发总监都不是问题，可她递交上来的简历，加上第一轮的面试，她想应聘的职位居然只是普通员工。
就像她自己刚刚对着江启明说的那句话一样，这绝对是大材小用。
本来前两轮的面试官都打算劝她去应聘更上位的职位，可江启明一发话之后，那两位再怎么认可“大材小用”，也不会违背江启明说的话。
“她还有什么不敢的？”此刻，坐在面试官位置上的男人冷着脸，就连声音都没有刚刚那么平淡，讽刺的意味更浓。
“哥，你就那么确定她回来是为了找你？”
“确定。”
这可是她在国外的前老板亲自给他打电话说的，那个家伙甚至还嬉皮笑脸地用着一口根本就不流利的中文送上了一段真挚的祝福，说什么，他们的爱情终于要修成正果。
说什么修成正果呢。
她说走就走，甚至也没给自己留个信，等自己这边知道李棠要出国的消息的时候，那架飞机早就起飞一个多小时了。
他倒是从来不担心她的生存能力，再不济，那个男人跟自己的交易，包括那个男人自己的遗产，都足够她不工作在国外衣食无忧一辈子。
他在意的，只是李棠从来没有给出一个具体的时间说过她要回来。
她会回来了吗，还是真的会在国外生活一辈子。
这些他都不知道。
他知道的就是一个人在国内慢慢等，等到那些事情逐渐在他们二人心中淡忘，等到她愿意回国来找一直停留在原地的他。
他也知道自己其实就是在赌，赌以年为单位计数的时间里，他们的身边都不会出现其他人。
他甚至都无法确定李棠究竟会不会回国，还是在她出国的时候就计划好了要一辈子不再跟他见面。
但这些都没关系。
只要她愿意回来，他可以等。
“那姑娘挺厉害的，没想到在国内跟你之前还是未婚夫妻呢。”
“你要说什么？”
“她决定回国，已经递交辞呈了，理由是回去结婚。”
“骗我？”
“骗你，我是不要国内市场了？骗不了一点，江启明，你这家伙有福了。”
“谁说是为了我。”
“你这人，都三开头的年纪了，是不是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别跟个扭捏的傻小孩似的！一周后的飞机，看着点吧。”
“说得挺厉害的，愿意痛失一个人才？”
“再厉害的员工，也还是要结婚，有自己的家庭的，这话我可是真心实意跟你说的，你别不领情，我把这事偷偷告诉你，你小子可得给我点好处。”
“瞒了我八年，你还敢跟我要好处？”
“她不让我说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要是想，直接废了公司的系统都不是问题，我哪敢跟她对着干啊？江启明，实话告诉你吧，现在能给你打电话跟你说，我还是找她问过的，她没说话，就当默认了。”
“……出息。”
第267章 幸福指数
晚上，MDK大酒店。
地址是江启明选的，而李棠即便知道江启明绝对是故意选在这个地方，最后还是在八点之前来到了约定的地方。
她到酒店门口的时间是七点四十，走进去的时候，居然看到男人已经拿着菜单坐在了位置上，像是到了很久一样。
“不记得你喜欢吃什么了，自己点。”见李棠坐下之后，江启明将手中厚厚一叠菜单推到了她的面前，声音听起来格外冷淡，就好像是跟她不怎么熟悉一样。
其实他不是不记得。
只是觉得她在国外呆了八年，国内和国外的饮食习惯多多少少有点差别，如果还按照八年前她的喜好……也许现在的她会吃不习惯。
“江总约我，我就不客气了。”拿起桌面上的菜单之后，李棠都没有仔细看那些菜的名称和样图，直接勾选了前面几个五位数的招牌，“还以为江总的身边会出现新的女伴，看来是说话太毒，吓跑了她们。”
“那你呢，不应该很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吗。”
男人说话的声音加上几乎跟静止没什么区别的肢体动作，倒让李棠并不觉得男人在跟她逞口舌之快。
“我只是个逃兵，谁会对逃兵有征服欲。”李棠自嘲地说道。
说离开就离开，整整八年，她对国内曾经的人和事都没有任何过问。
说她是逃兵，也并不过分。
“所以这个逃兵，是回来领罚吗。”坐在她对面的男人若有所思地说道，语气也不再是那么生硬和疏远的冷淡，倒像是等待着猎物动身的猎人。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李棠一边淡淡地说着，一边将手中摊开的菜单交给了服务员。
等到她终于跟江启明四目相对的时候，她才发现男人和记忆中八年前的样子几乎没有什么改变，时间像是只在他身上停留了八年。
对上他眼神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李棠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当初在自己新买的小洋楼里江启明沉着声音问她，他们的关系要不要结束的时候的样子。
其实那个时候的他已经走上了人生巅峰，哪怕他之前跟那个男人的交易承诺过要在他死后将那笔利益原封不动地转交她，依然动摇不了在童野和那个男人死后他蒸蒸日上的地位。
对外他向来都是说一不二，向来都只要他说话和做决定的分，可到了她的面前，他居然要犹豫很久，拘谨很久，然后还问她要不要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哪怕其实他们当时都心知肚明这个答案一定是结束。
现在的自己能意识到这一点，可那个时候的自己脑子乱得很，前前后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她只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所以她选择了离开，就当做那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都没有在自己的世界出现过。
时间会淡忘一切，她相信这句话，也相信时间到了之后，这些麻烦和伤痛都不再会在心里留下很深的划痕。
直到吃完这顿昂贵的晚饭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其实说实在的，她拿捏不准江启明现在对她的态度和感情。
但她又想，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只要还愿意跟一个从前纠缠过的女人见面，那就说明这个男人心里多多少少还有一些放不下的地方。
他们的过去，站在江启明的角度上来看，自己就是一直在逃避现实也逃避、不愿面对自己和他的感情吧。
其实她很少去做没把握的事情，也很少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去赌自己一定会赢。
但她最终还是决定回来了，也装作不知道自己的领导偷偷给江启明通风报信。
自己的领导怎么可能会不认识江启明呢。
上面也不是没有跟自己提过江启明一直没有放弃在国外打探她的消息这件事，只是她一直跟上面说的都是，不准告诉他关于她的任何事。
回国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江启明的公司应聘。
她只想应聘个实习生，说实在的，虽然国外的工作给她开出了很高的薪资，也有比国内公司平均水平好很多的福利待遇，但累也是真的，睡不了几个好觉也是真的。
那个时候在国外拼死拼活，为的也只不过是让自己忙碌起来，好更快地淡忘掉曾经在国外跟那些人发生过的事情所带来的一系列麻烦和伤痛罢了。
而现在，她只想简单和舒服一点。
“听说景亿居入选了全球十大豪宅呢。”李棠看似无意地说道。
“可惜。”
“什么？”
“幸福指数不高。”
第268章 你说过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一直等你？”
“咳咳……松开我，江启明。”
夜晚，在熄了灯的房间里，只有昏暗的月光浅浅地映在房间内两个人的身影上。
江启明掐着李棠脖子的手青筋暴起，一贯冷淡的语气在这一刻也变得暴戾无常。
时隔八年，看着她好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回国之后，他没办法不生气。
实际上，在办公室里时隔八年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觉得很不爽。
八年不见，她是变得越来越漂亮了，哪怕她还是跟从前一样穿着黑色的裙子，黑色的大波浪，他却也能在她的脸上看到金钱的痕迹。
她动了脸，但是动的地方不多，却远远要比记忆中天然的样子精致了许多。
她身上有着淡淡的咖啡花香，戴的耳环是很小巧的红玛瑙，在柔顺的黑发间更像是黑曼巴的眼睛。
她变得比以前更加成熟，也更性感，她根本就不像是来应聘的，倒像是跟早就心仪的对象来相亲的。
看来她在国外的日子很不错。
在她的身边，也一定有很多追求者。
而自己却像个傻瓜一样，傻傻地守着那份要对抗时间的回忆和感情一直在等。
他真是想要挖出她的心脏用放大镜来看看她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她说走就走，一走就是八年，回来就回来，还非要放出消息说什么是回来找自己……她到底凭什么觉得自己一定会等她？
自己的感情就是活该吗。
等了八年难道就是自己活该吗。
“江启明，你要杀了我吗？”感受到脖子处传来的不适，李棠死死地扣住了江启明的手腕，却发现自己的挣扎几乎无济于事。
“我想打断你的腿，看你还会不会乱跑。”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带着怒意说道，随后才松开手。
“我说过了，不会再跑了。”李棠坐起身来缓了好一会才接上江启明的话。
他有脾气，有不满，她都能理解。
“骗过我一次，我怎么信你？”
当初她也是信誓旦旦地说着会跟自己结婚，虽然在这在中间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但最后不还是她违约了，出国了，离开了吗。
他要怎么在她失信之后再一次相信她呢。
她又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再一次离开他呢。
他不想强迫她，也不想做她不喜欢的事情，若她不喜欢自己，没有要跟自己在一起的打算，那他放她走。
“江启明，你还爱我吗？”
没有直接回答江启明的话，李棠轻轻地搂着江启明的脖子，借着昏暗的月光望着他有些发亮的眼睛，哪怕上一秒男人的手还死死地掐在自己的脖子上，就像他自己说过的那样，她从来就没有怕过他。
“爱。”再犹豫，江启明最后还是望着曾经无数次出现在自己眼中的那对眼睛说出了心里话，承认自己这八年里一直停留在原地。
不然怎么可能愿意一个人八年。
“那我们……”得到江启明肯定的答复之后，李棠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李棠，我们翻篇了。”还没等李棠的话说完，江启明便恢复了一贯冷淡的语气，看着身下女人的眼神慢慢变得不确定。
这是她对他说过让他最难受的话，哪怕过去了八年他也不想去接受，不想去回忆。
而现在，终于是他对她说出了这句话。
这要是放在八年前，以他们两个人在这段感情里的地位，他根本就不可能有资格和胆量去跟李棠说这句话。
“李棠，你说过，你的新生活里不会有我。”
他很想埋怨她，想问她当初为什么可以那么决绝地结束他们的关系。
但看着身下的女人那张精致到已经找不出任何缺陷的脸，指尖划过她的发间，他又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小猫挠了一下，不痛不痒，但难耐。
翻篇？
翻篇也好。
他们会开始新的故事，无关乎除了彼此之外的任何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