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和这世上唯一的最后的一个亲人，我的太祖姥姥，多说几句话。
然后，我们俩就会一起消失在这茫茫的宇宙，不留一丝痕迹。
可是她现在只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沈宝伶，和她说这些是不是太过于残忍？
罢了，就让澹台让陪她最后一程吧。即使以后他们不能成为夫妻，有过短暂的美好也是一种幸福。
这一切思考完，我也释怀了很多，放下了很多。
属于我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我也要珍惜，留给我身边的人。
“墨真，我们回去吧。”
“最后的一段日子，我想和你们，和爸妈在一起。”
墨真对我我依然咧出一个笑来，仿佛在说我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我。
可我还没等到墨真的回答，姜屿突然就蹦了出来。
“不回，绝对不能回！”
我们都惊讶地看着他，又会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理论。
“这有什么好难过的？又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这个老六，啊不，热情开朗阳光青年，好像任何事情都不会压倒他的冒险和决心。
“岳海棠，啊不，让沈宝伶不消失的办法很简单，给她再找一个爱她愿意娶她的人不就行了吗？”
“戏子怎么了？澹台让是高门世家容不下她，那其他男人都死光了吗，都不愿意娶她吗？”
“实在不行，我愿意留在这里，照顾她一生一世...”
我惊愕地看着姜屿，脑子混乱，嘴巴丧失语言功能。
姜屿丝毫没有发觉我的脸，已经白里透红，红中带青，青中泛紫...
“我承认，我从第一眼看见岳海棠时就爱上她了！”
“第二眼看见沈宝伶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心底的那份爱，从未消失过！”
我的呼吸急促，心脏已经狂跳到嗓子眼里。
姜屿憋红了脸，却依旧努力地对抗着自己的羞涩，坚持表达完自己的想法。
“我决定了，我要娶岳海棠，不，我要娶沈宝伶！”
第68章 你居然想娶我太祖姥姥！
我当时一个震惊，不，全场整个都在震惊！
“姜屿，你疯了吧？”
“且不说沈宝伶愿不愿意嫁给你，她现在可是我的太祖姥姥。太祖姥姥，太祖姥姥听见了没有啊？”
我一连三个「太祖姥姥」，就是为了把姜屿的理智给唤回来。
以前只知道他对研究痴迷，没想到对感情也疯狂到如此无以复加的地步。
姜屿被我的三联吼镇住，满脸鄙夷地看着我。
“小温，不过就是换了个太祖姥爷，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你若是实在不想认我也罢，就当我和沈宝伶没有你这个重重外孙女。”
“这可是海棠重拾命运的机会，你居然第一个要站出来反对！”
“亏你还是和海棠血脉相连的唯一后代，竟然也这么自私！”
自私...
这两个字把我猛然敲醒。
当初，知道岳海棠会变成傀儡女鬼的时候，我宁愿瞒着墨真也想要帮助她逃离；
当她魂魄虚弱只剩一点游丝的时候，我曾经是那么的伤心难过，对她是那么的不舍；
后来，她有了转机，可以重新投胎转世，我打心眼里替她高兴；
还有，当我看见夏清欢，认为她今生会过得幸福美满的时候，恨不得给墨真磕几个响头感谢他；
就在不久之前，我还在担心沈宝伶和澹台让的爱情，会不会受到阻扰，能不能天遂人愿。
不过，自打开始知道海棠成了我的太祖姥姥，和我的先祖扯上关系那一刻，我的心态好像突然开始失控。
开始不理解岳海棠，开始放弃沈宝伶，准备逃避这些所有，躲到自己的世界里去。
就像是一个孩子，即使是一万个支持其他人的母亲改嫁，临到自己头上，反而异常排斥难以接受。
原来，真的会应验那句话：旁观者清。
我不能接受的到底是什么？
是岳海棠成了我的太祖姥姥？
还是不能接受姜屿可能会成为我的太祖姥爷？
不，都不是！
我不能接受的是，在经过各种的尝试和努力之后，依然要面对无法改变的结局。
所以，我胆怯了，懦弱了，想逃避了。
一旦有了这种消极思想，就会纵使我反射性地抗拒一切，否定一切。
不仅不再努力挽救自己，还要把其他人也拉入死胡同里陪着我。
这样的我，和当时躲在荒芜世界里的岳海棠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姜屿说我「自私」，并不是没有道理。
经过迅速的反思之后，我突然茅塞顿开。
能有姜屿这个一身正气又大义凛然的朋友，既让我感觉无地自容又更觉万分幸运。
我刚准备开口，想向姜屿道歉，却被墨真抢先。
“我想，这件事无论落到谁的身上，一时间都难以正常接受。”
“所以，你们都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不要太冒进，多为别人想想。”
“特别是你，姜屿！”
墨真一席话，说得我更是无地自容，红着脸低下头。
姜屿以为我还在伤心难过，立刻被墨真的话警醒。
“啊啊，对不起，小温，是我太心急了，没考虑到你的心情。”
“我保证，在事情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我再不会向你提太祖姥爷这个事。”
...
我的好朋友爱上了我的太祖姥姥，还有可能会变成自己的太祖姥爷。
这样的概率不比中彩票，不不，比写小说还要精彩！
一旦心里接受了这个假设，我居然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
“姜屿，是我该向你道歉才对，我刚才确实有些失控了，对不起。”
“我还要替岳海棠，替沈宝伶向你道谢，你是个好人，噗哈哈哈...”
对不起，我实在没忍住...
姜屿一看我从死胡同里出来了，拍着胸脯一阵深呼吸。
“别别别，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先别急着谢！”
“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但是谁又知道到底有没有用呢？”
说完，我们都把眼神移向墨真，瞬间把压力给到了这个刚升级的冥王身上。
“咳咳——”
墨真似乎也松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自己的看法。
“姜屿说的其实很有道理...”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姜屿急急的打断，比得了什么大奖还要兴奋。
“我就说嘛，我对岳海棠那可是真心的！”
“我就知道，真心绝对能战胜一切，不管有多少困难，相信总能等到柳暗花明的那一天！”
墨真这次面对姜屿的一惊一乍，不仅没有皱眉，更没有恼，反而赞同似的点了点头。
“所以说，如果沈宝伶和澹台让两个人。如果是真心，或许他们也还有一丝希望。”
“正是刚才姜屿说的那句话：「真心绝对能战胜一切」！”
墨真说完，所有听者都陷入了沉默。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就要看澹台让能付出多大的勇气和牺牲了，他面对的困难，比姜屿只多不少。”
随后，屋内开始陷入长长的一段寂静。
姜屿可能在想，他即使有再大的决定和勇气，也只能做个备选方案，毕竟沈宝伶爱的是澹台让。
我在想，人世间，可能，最让人看不清，摸不透，无法预测的，恐怕就是人心了吧！
每个人的情感之路，只能靠自己去走，就像当年的长嗟，曾经那么相爱过的许洛颜，不是一样说忘就忘...
久久之后，我才问墨真：“我们可以为他们做些什么吗？”
墨真摇了摇头，挑挑眉头表示没办法。
“感情的事情，只能每个人自己走，横加干涉不仅没有用，还可能起到反作用，就像澹台让和夏清欢。”
看大家好比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墨真又开口了。
“不过，我们可以保护他们的安全，别忘了，人皮纸影对沈宝伶和澹台让的危险，还没有解除。”
哦，对哟，有人想要害我的太祖姥姥！
如果沈宝伶不能嫁人没有生下后代，那我便会消失。
同理，如果她在嫁人生孩子之前就被害了，那我不是一样跟着消失么？
我倏地抓住墨真的衣袖，斩钉截铁地告诉他。
“墨真，我们要找出控制人皮纸影的人，一定不能让他胡作非为！”
一听到沈宝伶有危险，姜屿立刻进入警惕状态。
“是谁？你们可有了什么线索？”
我冲他摇摇头，“人皮纸影可以在很远的地方操控，所以没办法查到是何人所为。”
“那他为何要杀沈宝伶和澹台让？杀了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这个，倒是没有想过，并且墨真在沈宝伶那里也没问出个什么结果。
没有仇人，也并未与人结怨。
而且，陆明风为了夏清欢要杀澹台让的误会已经解除，怎么看他也不像是会使用邪术的人。
“那问题，就出在这个人皮纸影上面。”
墨真不愧是冥王，只要和死人有关的事情，他都能知晓个一二。
“其实，我知道有不少去往阴间的鬼魂，都是因为被拿来炼人皮纸影邪术而亡。”
“所以，在这世上，但凡会运用皮影法术的术师，应该都听说过人皮纸影的厉害之处，不过此乃邪术，尝试的人不多。”
“一旦触碰到了道德底线，尝试过人皮纸影带来的巨大飞跃，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彻底丧失理智，越陷越深。”
“而人皮纸影中邪恶，最厉害的，就是鸾魅凤魁。”
第69章 鸾魅凤魁
姜屿停下了手里的笔，和我一样，直接愣在当场。
这四个字，听起来都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不用墨真详细解释，从字面上就能意会到，这是代表一男一女两个非常厉害的角色组合。
“要想制作人皮「鸾魅凤魁」，需要花很长时间，去寻找一对还未成婚的情侣。在他们感情至深时，一起做成人皮纸影。”
“这样成双成对的人皮纸影，因为生前相恋而未能终成眷属，至死都会留有深深的遗憾。所以魂魄会永远纠缠在彼此身边，至死不渝。”
“因为是在生命最鲜活，最灿烂的时光死去。所以也会带上执念和欲望，一同附在人皮纸影上，从而衍生出一种所有人皮纸影都没有的特殊能力：幻化人形。”
...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皮影还能幻化人形，不禁喃喃问了一句：“那岂不是很容易欺骗生前所认识他们的人？”
墨真垂下了眼睑，再睁开时双眸里还多了几分厌恶的神色。
“他们幻化的，不止是自己生前的原型。”
“只要是控制他们的人所想到的一切角色，他们都能幻化得惟妙惟肖。”
姜屿恍然领悟，瞬间脱口而出：“那不和VR功能一样了？”
“所以，若能得到鸾魅凤魁，便可杀人于无形之中。”
...
这是要用鸾魅凤魁的特殊能力，幻化出引诱或蛊惑之术，杀人一并诛心啊！
到底是有多么变态的法术师才能研究出来，如此泯灭人性，丧心病狂的邪术！
“可是，这世上有情男女那么多，为何偏偏要盯上这苦命的二人？”
我刚讲出心中的疑问，猛然就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听夏清欢说，澹台让身上有半块玉佩，和她自己身上的另一半是一对！”
“并且，她好像也很想得到另外半块玉佩，会不会也和「鸾魅凤魁」有关？”
“墨真，夏清欢会不会就是操控人皮纸影的那个人？”
突然间脱口而出的假设，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什么？你怀疑夏清欢会使用邪术？不可能吧，怎么看也不像啊？”
“我也不愿意这么想，但是那天我和墨真偷听的时候，她可是句句都想置澹台让于死地呐！”
...
我和姜屿争论得不可开交，墨真伸出一只手打断了我们。
“夏清欢不会邪术，这点我一眼便能分辨出来。”
呼——
听墨真这么肯定的一说，我和姜屿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然，那个一心追随她的陆明风，岂不是随时都有可能被做成人皮纸影。
“不过，她的动机确实很可疑，不排除是受人指使。”
墨真眼眸骤然闪过一道亮光，似乎是得到了什么提示。
“说不定，这个巨大的阴谋，早在当年沈宝珠和夏清欢身份调换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既然现在操纵人皮纸影的人一直躲在暗处，那不如就从这块玉佩上面找出线索，看看能不能引蛇出洞！”
事不宜迟，一定要赶在那个人阴谋得逞之前查出真相！
“小温，你说苏千雪临终之前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同你说过的百年契约是一件事情？”
我们正匆匆赶着路，姜屿悄声在我旁边嘀咕着。
从沈宝伶住处回来后就一直在压在心里的事情，原来姜屿也注意到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这件事情已经隔了这么久，我也是到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才明白这不是一个荒诞的故事，而是真实存在了一百年。
被影响的几代人，只觉得头顶上好像一直布满了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就更不愿意再提及此事。
所以，一代一代传下来，能知道的原委就少之又少。
今天又从沈宝伶口中说了出来，仿佛一下子把我拉回到现实当中。
又想起我妈眼里那种幽怨、痛恨又无奈的眼神。
是啊，从一开始，我就疯狂地想知道答案。一百年前，到底是一个家族得罪了谁，还是有人在故意针对？
现在面对姜屿的问题，我好像明白为什么一直没人愿意提起。
是啊，这种扑朔迷离却又躲不开逃不掉的感觉，真的不好。
“嗯，我觉得应该是，但是连沈宝伶都没弄明白的事，到我这儿，就更不清楚了。”
“那你怎么不去问问墨真呢？”
我听他理所当然，轻轻松松地说着，不免在心底苦笑了一声。
一个被诅咒压迫了很久的人，怎么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轻松地面对这个问题。
“你不信任他吗？”
姜屿见我迟迟不回答，突然又冒出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