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苏千雪的眼皮动了动，虚弱的睁开一点。
“千雪，千雪，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云霄嘴上在不停地轻声呼唤着，似乎认为要得到些回应才算安心。
大夫见状抬手阻止了他，取了针，盖好被子，放下床幔。
“少夫人方才气血攻心，身体还没有缓过劲儿来，现在需要安静修养。”
说罢，便将手足无措的沈云霄拉到一旁，悄声嘱咐道：“少爷不用太过担心，少夫人的身体并无大碍，不过...”
沈云霄认真听着，见大夫欲言又止，恐生出什么问题，便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追问。
“不过什么？”
“不过，少夫人可能是这很长的一段时间心气郁结，茶饭消减，导致身子有些虚弱。若是再遇到精神上的刺激，还会出现刚才昏厥的状态。”
“另外，少夫人已经有了身孕，胎儿会夺取母体的精气。所以少爷要当心，除了好生养胎之外，尽量不要让她受到情绪上的波动...”
身孕！
我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扭头看看墨真，他点了点眼皮表示我没听错，确实是说苏千雪有了身孕。
霎时间，无数个疑问在我脑海里浮出，却找不到任何可以解释的逻辑。
再看看沈云霄，他似乎也是愣怔在原地。直到大夫把该叮嘱的事项说完，他才回过神来。
好不容易调整好呼吸，才能张嘴说话。
“深夜麻烦先生，有劳了！”
简短一句话，送走了大夫，他独自一人扶着桌角缓缓坐下。
“云霄...”
屋内的时间仿佛静止了很久，直到床帷里面传出一声轻轻的呼唤。
沈云霄听闻立刻从僵硬的身体中醒过来，口中一边应着，一边匆忙走了过去。
“千雪，大夫说你身子虚弱。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刺激你的情绪。”
“以后我会注意，会更加细心地照顾你，不让你再受到一点伤害。”
他说着说着，喉咙哽咽了一下，一丝悲切又涌上心头。
“千雪，我知道不管我如何做，都不能赎下沈家犯过的罪孽。但是，我是真的喜欢你，爱你，想要保护你！”
他拉起苏千雪的手，急切地表露着自己的心思，迫切地希望苏千雪能相信他，接受他。
“千雪，我知道，虽然是因为情势所逼才匆忙嫁给我，但我知道，你对我也是有感情的。”
“第一次见你，是路过你家时，刚好有人开门，刚好就看见你在院子里的树下荡秋千。当时就是那短暂的惊鸿一瞥，你的笑靥就深深映在我的心里。”
“第二次见你，是去苏家店铺，当时我看见一个女孩正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桌前算账，嘴里咬着狼毫笔的样子甚是可爱。不禁多看了几眼。
沈云霄回忆着往事，想着那些美好的瞬间，红肿的眼睛里才开始有了一些光。”
“还记得吗，我正在看着你时，你突然一个抬头，对上了我的目光，当时我愣住了，原来就是你啊！”
“然后，你也愣住一会儿，等到害羞地想躲开时，脸上已经染起了好大一片绯红。”
苏千雪也跟着他的思绪一起回忆着，她当然会记得，情窦初开时，那个好几次都能撞上一个带着痴痴傻傻目光的少年。
可当她知道，那个少年是富甲一方沈家的独子，万千宠爱的未来继承人之后，就没有再生出更多的情愫了。
那样的人家，最讲究门当户对，对这唯一的儿子亲事，当然更会千挑万选才行。
她只是一个小富人家的孩子，虽从小也是当做小姐在养，但与沈家的门楣却差之千里。
“千雪，能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我不求你能原谅我，只求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不再让你再受一点委屈。”
“等你身体养好后，我们就圆房，做一对真正的夫妻，生一个属于我们俩的孩子。”
此时此刻，苏千雪心头，已被沈云霄满满的爱意笼罩，虽然脸上流着泪，但心里是甜的。
兜兜转转，原本因为世俗阻碍不可能在一起的两个人，现在走到了一起。
虽然经历了一些难以承受的苦难，但好在结局圆满。
“云霄，你不需要乞求我的原谅，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是你为我保住了完璧之身，是你解救我于水火之中，也是你不惜抵抗家里，让我成为了你的妻子。”
“我苏千雪爱上你，并且嫁给你做你的妻子，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
深夜的烛火静静燃烧着，释放暖暖的光芒，照得整个屋子里充满温暖的爱意。
沈云霄在短短片刻之间，就改变了自己的心意。
之前，因为身体原因，和家里的原因，知道自己不能一直守护她。
与其让她刚嫁为人妇，就要接受不久之后可能会变成寡妇的事实，不如现在就斩断这份情缘，不让两人越陷越深。
保留她的完璧之身，或许还可以为她以后，多争取一丝幸福快乐。
所以，沈云霄宁愿自己每天打地铺，宁愿让苏千雪暗自伤心，也不和苏千雪同眠而卧。
但是，就在刚刚，他才知道苏千雪竟然有了身孕。
他心里清楚，这不是他的孩子，甚至连苏千雪自己都不知道，她肚子里，到底是谁的孩子。
她还保留着最单纯的记忆，还保留着完璧之身的意识，全然不知到底发生过什么？
沈云霄在静坐的时候，想着这些，心里感到无比的恐惧和担心。
他担心，苏千雪突然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会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担心，在她心里是否封闭了一个巨大的创伤，选择了全然忘记。
然而，这份已经被她封死的裂口，绝对不能再一次被扯开，不能再让她心头滴血！
所以，他改变了自己的主意。
不论如何，都要让苏千雪认为，这个孩子，就是她和她的丈夫，沈云霄的亲生孩子。
第159章 把你喂饱再说
也许，是沈云霄对苏千雪的爱足以抵挡一切，我们眼看着苏千雪的脸色一天比一天红润，连沈云霄的身体都似好了许多。
“墨真，那天在树林里见到的黑衣人，是不是真的会一直保护他们，让他们就这样安宁地生活下去。”
我和墨真在远处，看着沈府大门口，沈云霄扶着苏千雪一同上了马车，往城西走去。
“会这种冥文符咒的人，道行一般都不会太浅，不过奇怪的是，上面却没有任何施法的痕迹，所以看不出黑衣人的底细。”
“那张符咒，看起来像是专门为了对付某一件事情，应该就是那个邪祟。”
“据我推测，既然用的是这种符咒，那么邪祟应该就是来自冥界。”
冥界！
我瞪大眼睛看向墨真，他不是都两百万岁了吗，为什么之前不知道这个邪祟的来龙去脉？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在闭关修炼，冥界几乎没有我的踪迹。”
他也看出我的疑惑，笑着揉揉我的脑袋，很快便给出了答案。
“直到你出生的时候，我接到一份契约，才把时间空出来管管你这个小丫头。”
哦——
“那么，那个时候，你知不知道，你要管的这个小丫头，后来会成为你的妻子呢？”
我故意想逗逗他，想看看这个从冷面到脸红的害羞模样。
“那个时候，觉得你可怜，为了让你活下来，就想办法让你家里日子能好过一些。”
“等到了百年契约之时，再去把你身上的邪祟驱除，我就算任务完成，可以甩掉你这个包袱安心修炼了。”
...
任务完成，甩掉包袱？
听到这里，我有些不开心，扭过脸去不想理会他。
“像这样的契约，对于我们冥界来说，并不多见，应该是哪个前辈，为了帮助我突破瓶颈，设定的一个查缺补漏方法。”
“没想到后来，这好像还真的帮我突破了自己的灵阶，看来你的功劳还真不小啊！”
他嘴上是在夸奖，但手指却像逗猫一样在我鼻尖上刮了一下，抿唇带着戏谑地笑着。
“哼！那你回去好好修炼，好好查漏补缺，争取再次突破灵阶，做回你的冥王去。”
“我能有什么功劳，不过是个需要完成的任务，急于甩掉的包袱罢了。”
他正在回忆之前的事，忽然听出我话语中的异样，便立刻停了下来。
一言不发，沉着一双眉眼，直直地盯着我。
“温招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你是不是很早就在打我的主意了，是不是一开始就喜欢我爱上我了？”
“我甚至怀疑，这份契约为何就偏偏落到我的手上，一定是你设下的陷阱，把我整个人牢牢套在你手里。”
——
这都是什么自信男的逻辑？
什么叫我很早就在打他的主意，明明都是他在强硬命令我不许这个不许那个好吧！
什么叫我一开始就喜欢他爱上他，我那时候害怕得要死，一心只想活命，哪里还有心思去想情情爱爱的事？
这份契约就更离谱了，一百年前的事情，我连个影子都没有，怎么去给他设下陷阱套牢他？
“老实交代，是不是？”
见我翻了个白眼不理他，居然还不肯罢休追着要让我承认。
“墨真，你不要太自恋了好吧，我一开始恨不得你离我越远越好，多少次都想着怎样才能摆脱掉你...”
嗯，说着说着，感觉自己是不是说得有点过分了。
果然，他脸色更沉，一团乌云笼罩下来。
“温招娣，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居然还嘴硬不肯承认。”
“是不是要我好好惩罚你，才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莫名其妙，我还有什么心里话，这不就是我以前的心里话吗？
亏我还在替他着想，怕说重了让他不开心。
“我还没说你呢，一定是你从一开始就对我图谋不轨，契约就契约，为什么最后却成了你的老婆？”
“我看就是你心虚，现在反而要强迫我说是我在打你的主意，为自己开脱...干什么？放我下来...”
被他打横抱起来说走就走的时候，我怎么也挣扎不脱。
这才反应过来，在力量悬殊情况下，我这张嘴简直毫无用处。
“墨真，你快放我下来，大庭广众之下会被别人看见的！”
果然，路过的人看见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女人，那女人还在挣扎，便开始驻足观望，指指点点。
完了完了，这下社死了，老脸都要掉地上了。
“墨真，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啊，我自己走还不行吗？”
我只能放下刚才的情绪，想好好跟他商量商量。
“墨真，沈云霄和苏千雪的马车都走了，我们不要跟过去吗？”
他依旧不肯放下我，更不顾旁人的目光在大街上招摇过市。
“他们是去寺庙里上香还愿，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办，跟过去干什么？”
重要的事，现在除了跟踪他们俩，还有其他重要的事吗？？
“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不你先放我下来再说吧！”
“当然重要，我看你是饿得不轻，得先把你带回去喂饱，看你还嘴不嘴硬？”
“等把你喂饱了，你恢复成了小猫咪，就会乖乖承认我说的话了。”
啊啊啊，救命，什么喂饱，什么虎狼之词？
自从墨真重新恢复了身体，好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动不动就是搂搂抱抱，满脸的油腻。
现在更是过分，居然还想用这一套来征服我，那以后我还能好好和他说话讲道理吗？
“墨真，你个流氓，大白天的精虫上脑，都不知道脸红羞耻吗？”
他龇牙咧嘴听完，嘴里还砸吧了几下。
“啧啧啧，怎么现在说话这么粗鲁？”
“我是你丈夫，你是我的妻子，这种事不是很正常的吗？”
“这有什么好羞耻的，咱俩经历了这么多，才好不容易能够在一起，当然要把之前的遗憾都补回来。”
看来，他是见惯了我嘴硬的样子，这套对他来说没什么用了。
眼下，只能换一个策略，以柔克刚。
“墨真，我们晚上再说好不好？”
“晚上有晚上的事，耽误不得，就现在！”
“那你先把我放下来好不好？这样被别人看见我浑身都不自在。”
“不行，看你刚才嘴硬的样子，好像还不服气，我放下你要跑怎么办？”
“说了半天，你是油盐不进啊，信不信我喊啦，让大家都来围观你。”
他突然顿住脚步，附下脸来看着我。
“也是，你要是喊救命，大家都以为我在欺负你。”
“我可不想被当街围观，被骂我是无耻之徒。”
这招果然有效，原来他的脸还没厚到城墙拐角，还是有所忌惮的。
正当我以为他要放我下来的时候，忽然就感觉他双臂用力，把我塞进一辆马车里。
“现在好了，没人能看见，也不用脸红了。”
“你你你，什么时候弄了辆马车...唔唔唔——”
造孽啊，我就不该招惹他，就不该把他变成现在的样子。
被他堵在车厢角落里，掐腰狂啃的时候，甚至有些怀念当初那个一本正经的墨真。
第160章 山河依旧，人已不同
马车在不紧不慢地走着，这种有节律的晃动令人心神荡漾。
温存过后，我躺在墨真的腿上，瘫软无力，呢喃细语。
“墨真，马车走了这么久，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去喂饱你。”
我惺忪的睡眼刚要闭上，听见这句话，「噌」的一声惊坐起来。
双手搂着自己的肩膀，护住自己的衣服，紧张到语无伦次。
“你你，你，你...”
“你还有完没完，你是土匪吗，是禽兽吗？”
他看见我慌张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憋着笑伸手过来。
“你别过来，不许碰我！”
“好好好，我不过来，我不碰你，怎么刚才还温柔得像个小猫，突然就变成炸毛小刺猬了？”
此时此刻的墨真，在我眼里简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流氓，完全没了以前那种默默无闻，细心呵护的形象。
“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就不做你的妻子了，以前处处细心呵护，现在一点也不知道心疼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