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停止了，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俄松绕过一堆蔬菜，眼前赫然出现无数大小不一的木笼，每个笼子里关着一只或数只妖怪。大概都知道死期将近，全部无精打采，状如槁木。
“阿鹿？”俄松又轻唤了声。
有一个木笼中被剃光毛发的妖怪抬起了头。俄松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才通过头上的断角认出这就是鹿精。
“你是谁？”鹿精悄声道。
俄松走近前，撩起额前的头发。
“你是俄松？”
“嘘——我来救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别管我，先帮我救救我们家大王！”
“我就是和你家大王一起进来救你的。”俄松说着试图弄开木笼的门。
“大王也来了？他人呢？”鹿精喜出望外。
“走散了。”俄松手一顿，“有人来了，我躲一下。”
俄松刚躲进蔬菜堆后，两个杂役走到了木笼堆前，费了一番功夫竟把装鹿精的笼子抽了出来，抬着往大厅中央走去。
木笼中惶恐的鹿眼求救般地直直看向毫无声响的蔬菜堆。
第30章 西域历险记
“等等！”俄松从蔬菜堆后面走出来。他身前的衣襟松了一点，几个水果从衣服里掉落下来，一个苹果咕噜咕噜滚到关鹿精的木笼前才停下。
在场的所有人都盯着这个苹果。就在气氛沉重得像暴风雨前的气压时，两个杂役中的其中一个开口道：“我说你这拿得也太明目张胆了，当我们都瞎呀。”
“大哥，我这不是一时兴起忘了规矩么。”俄松七手八脚地把胸口的食物放回去。
“行了，下次注意。”杂役说着准备抬脚。
“两位大哥，稍等一下。”俄松小跑上前，殷勤地把剩下两个苹果塞到他们手上，“帮小弟一个忙，有桌客人想吃生肉。”他指指鹿精。
两个杂役对看一眼，刚刚说话的那个继续道：“这有何难。这只鹿原本是预备明天晚宴的，谁知道上头临时改菜单，这边厨师长刚才还在考虑怎么做他呢。”
俄松的冷汗濡湿了脊背，他继续陪笑道：“既然没想好，二位大哥能不能帮我和厨师长说一下，那桌客人想吃新鲜的，最好能把这头鹿活着送上桌，他们自己动手片来吃。”
两个杂役没觉得俄松说的这个要求有多离谱。因为这里很多客人还提过的比这更离谱的要求。
“行了，你在上菜处等着，到时候老规矩！”他比划了个分赏钱的手势。
“明白，不会让二位大哥白辛苦。”俄松提心吊胆地走到上菜处，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嗨，你过来拿菜。”那个杂役冲俄松招手，推过来一辆餐车。
餐车上，鹿精以跪坐的姿势绑在一个巨大的餐盘上，嘴里塞了一个涂着蜂蜜的苹果。
俄松推着车千恩万谢地离开。他推到一个无人处赶紧把鹿精松绑。
“谢谢。”鹿精颤抖着身子跪了下来。
“现在别来这套。”俄松拉起他，“我们得找你大王。”
“对、对、对。”鹿精猛点头。
俄松探头出去张望了一下，转头对鹿精说：“你在这里躲好，等我回来。”说着，他便跑了出去。过了一会，俄松抱着一套衣服进来，递给鹿精道：“变成人形，穿上这个，快！”
鹿精边穿边问：“你哪弄来的？”
俄松对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抢呗。别废话了，我们回到和你大王失散的地方，说不定能打听出他的行踪。”
秦奋趴在一间牢房内，牢房四周的栅栏上密布着咒语。秦奋伸出爪去触碰，嘶一声，爪上的皮肉出现焦糊味。
“新来的，别乱碰，小心要你命。”隔壁牢房躺着一只瘦骨嶙峋的老虎，无精打采地甩着尾巴。
秦奋收回爪子放在胸口：“这位虎兄，你在这里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多久了，一个月？两个月？我劝你啊，别算时间了。说不定我们都活不过明晚。”
“死老虎，别乌鸦嘴，你想死，我还想活呢！”老虎边上牢房内传来一声抗议。
“活？谁不想活。”老虎抬起头，“但我听看守说明晚的兽王又重新魔化过了。”
“当真？”另一个牢笼中发出疑问。
“骗你干嘛。”老虎又躺下去。
牢中又恢复了死寂。
“请问你说的魔化是指把妖怪变成妖魔吗？”秦奋忍不住问道。
“没错。这渊宫委托藏金商团在西域到处捕猎妖怪。小妖怪就作为食材。大妖怪就丢到兽牢，一半拿去魔化，剩下的……”老虎指指自己，“在斗兽大赛上作为妖魔的肉靶，测试他们的战力。”
“那些看斗兽表演的人就是这些妖魔的买家。”老虎的邻居插了一句。
秦奋的脑子里某些散落的事件此时逐渐串联了起来。他脑中浮现出灵虚上人诡异的笑容，这渊宫背后的黑手肯定和青云观脱不了关系。
真是邪门了。秦奋觉得不寒而栗，他怎么绕来绕去总能惹上青云观？
牢里没有日夜之分，不知过了多久，秦奋感觉地面在移动。
“别紧张，新来的。斗兽大赛要开始了。”老虎安慰他。
牢房向上移动了一段距离，突然来到了地面，强烈的光线让秦奋不禁闭上眼睛。山呼海啸的呼喊灌进他的耳朵。
“这里是——”秦奋慢慢睁开眼睛，震惊道，“古罗马斗兽场！”
装着秦奋等妖怪的牢笼呈一字型排列在斗兽场一边。斗兽场中央锁着一个有多种生物合成的妖魔。它有龙、虎、狮、熊等四个脑袋，依次喷发着雷、风、火和冰。
看着这头怪兽，秦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黑山峰的战斗本能告诉他——他打不过！
“各位尊贵的来宾。”一个清亮儒雅的男声响起，和这个冲斥着血腥暴力的斗兽场格格不入，“我是渊宫宫主卢月，欢迎大家的到来。”
“啊——”全场女性的尖叫起来。有一瞬间，秦奋感觉自己来到了追星现场。
“下面我宣布斗兽大赛开始！”渊宫宫主声音落下，秦奋看到他左手边的三个牢笼打开。
老虎和其他两个妖怪走了出来。
“永别了，新来的。”老虎扔下这句话，第一个冲向场地中央的妖魔。
斗兽场上的观众再次疯狂起来。“杀！杀！杀！”他们狂热地呐喊着，似乎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刺激的游戏。
妖魔身上的铁链滑落，它转动着四个脑袋，冷静地看着奔袭而来的三个妖怪。在他们发动攻击的刹那，他三个脑袋同时张嘴，雷、火、冰三元素分别射向三个妖怪。
欢呼再次响起，场地上已经看不见三个妖怪的残骸。而四头妖魔坐在原地纹丝未动。
哗啦，又是三个牢笼打开。秦奋眼睁睁地看着三个妖怪被秒杀。
第三次是四个牢笼打开。
“俄松，你打探到的消息是不是有误？这里面没有大王？”阿鹿指着斗兽场内的牢笼说。
“再等等，你看还剩六个没开呢？”俄松朝路过的侍女抛了个媚眼，结果那个小姑娘对他翻了个白眼。
“五个笼子打开了！”阿鹿紧张地抓住俄松的胳膊。
“知道了，你松开，痛死了。”俄松推来鹿精手的瞬间，那五个妖怪灰飞烟灭了。
全场忽然静下来。
“俄松，怎么回事？”鹿精差点以为他们被发现了。
“只剩最后一个笼子了。”俄松伸出的手指开始发抖。鹿精的双脚开始打颤。
千万不要是……他们注视着缓缓升起的牢门。
秦奋从里面走了出来。
第31章 西域历险记
秦奋注视着这头巨兽，这头巨兽也注视着秦奋。
秦奋没有急于进攻，毕竟他看过之前那些妖怪的下场。直接冲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
这个妖怪主打就是一个活体炮塔，四个脑袋向四方喷射四种元素球。它还会调整转速，比如在火元素球砸落后迅速补上雷元素球引发更大的爆炸，使得敌人即使躲过第一波攻击，也躲不过范围更大的第二波。
雷、火、风、冰。秦奋嘴里默念着，脑中灵光一现，这几个元素两两组合不就是《原神》中的超载、扩散、融化、超导反应吗？问题在于怎么把这些反应打回到巨兽身上。
秦奋围着巨兽慢慢兜圈子，巨兽则缓缓转动四个脑袋对着他。
观众席上对这种状况发出了不满的嘘声。
若是有盾可以回弹元素球就好了。秦奋将体内的妖力引导到右手掌心，凝聚成一个一米大小的妖力盾。
不知道这个盾强度如何？秦奋已经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巨兽在嘘声的刺激下开始在四张口中凝结元素球。
秦奋突然开始朝火元素球的方向加速，他打算触发超载反应！
“大——”鹿精话没喊完就被俄松捂住嘴吧。
“你就算现在跳下去，也无济于事！只会赔上我们三个人的性命！”俄松控制着鹿精，双眼盯着斗兽场。既然想帮我达成梦想，那就让我见识下你的实力吧，黑山峰！
场地内的秦奋疾如旋风，眼睛紧盯着脱离兽口的火球，脑中快速闪过大学足球队训练时教练和他讲解的射门要点。
就是这刻！秦奋一蹬脚下地面，朝火球飞撞过去。
周围爆发出扫兴的声音，观众们都准备离场，接下来无疑是一次毫无悬念的自杀式攻击。
俄松捂住了鹿精泪如泉涌的眼。
然而，转折出现了。
火球在妖力盾的撞击下偏离了轨道，撞上刚刚凝结落下的雷元素球。轰隆一声巨响在巨兽脖颈处炸开，巨兽的一个脑袋被炸得鲜血淋漓，脖子上也炸出了一道口子。
被撞飞出去的秦奋就地一滚，卸掉了大部分撞击力。当他重新站起，看台上的人潮也同时站起，山呼海啸的欢呼如海浪般袭来，冲淡了血腥味带来的不适。秦奋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不晕血了！
四首巨兽被炸得一懵，立即被剧痛拉回现实。它狂怒地甩动脖子，导致更多的血液从伤口处涌出。它那一直不动的身体终于开始行动了。
“俄松，快想办法救救大王！”鹿精终于挣脱开俄松的控制。
俄松张望了下四周，对鹿精说：“我有个主意，但你必须听我的指挥！”
鹿精死命点头，他望着秦奋，心里默念：大王，你一定要挺住！
秦奋全神贯注地盯着巨兽剩下的三个头颅。第一次成功使他心定了些，他使自己始终面对火元素球的那个脑袋，慢慢地积聚妖力盾。
这一次，他只有一次机会，因为体内的妖力只能支撑一次妖力盾了。
火球飞出！秦奋腾空而起！
现场众人都忘记了发声。
斗兽场安静得落针可闻。
妖力盾撞上火球，咔嚓一声开始破裂。秦奋身上被火焰燎出一片伤口，向下坠落。
火球掠过巨兽受伤的脑袋，直吐出的风球而去。
火碰上风，轰隆一声巨响，一团熊熊燃烧的火云包裹住了巨兽的整个头部，痛苦的嚎叫从里面传出。
“现在！”俄松猛得砍断挂在斗兽场边、楼兰公主为渊宫宫主应援做的巨型横幅。
与此同时，鹿精点燃楼兰公主精心为卢月准备的礼花。
只听空中传来数声炸响，打出「卢月我爱你」五个字。
除了楼兰公主及她的下属发现了发生了什么事，其他人的注意力还停留在被火云吞没的巨兽身上。
而滚落到地的秦奋注意到了观众席上的异动。当他看到俄松以及下落的重缎横幅，他立刻明白俄松的计划。
顾不上伤痛，秦奋化做一头黑狼夺命狂奔。
五十米、二十米、十米、一米！
秦奋纵身一跃抓住下落的横幅，揉身上窜，不一会便登上了观众席。
“快跑！”俄松挡下几个楼兰公主的侍卫冲秦奋喊。
“上来！”秦奋往他身边一跳，微一矮身。俄松心领神会，一个翻身坐到秦奋背上。
“阿鹿！跟上！”俄松边喊边学着骑兵的模样朝两边劈砍，冲出一条血路。
此时，观众席上的人才反应过来，各个王亲贵族的侍卫纷纷抽刀保卫主人，斗兽场的卫兵也快速向发生骚乱的地方靠近。
“怎么回事？”卢月挑起修长的眉毛看向身边的随从。
“启禀宫主，出了点小乱子。”随从两腿直打哆嗦。
渊月宫主的美目中映着被火云完全包裹、轰然倒下的巨兽。咔吧——他手中的琉璃杯捏得粉碎，鲜红的葡萄酒汁像鲜血一样顺着他白皙的手腕淌进衣服里面。
“你管这叫小乱子？”卢月冰冷的目光追随着在对面观众席上左突右冲的秦奋三人。
“闪开！往左！”俄松指挥着秦奋。
“你靠谱吗？”秦奋喘着粗气。
“靠谱！我和阿鹿花了一天时间总算找到了出口！”
三人一路狂奔场冲出斗兽场。这时整个渊宫响起了悠长的螺号声。
“这是怎么了？”鹿精担心地问道。
“别管那么多！冲就完了！”俄松带着秦奋躲过数支追兵，来到厨房后门。
“快进来！”俄松招呼二妖。
“这是哪里？看着不像出口？”秦奋打量着周围。
“嘘，等会。”俄松示意两妖躲到墙角，这时进来两个杂役，其中一人一按墙上的把手，只听见齿轮转动声，地面上出现一个大洞、散发着恶臭，一桶一桶泔水倒了下去。
等泔水倒完，洞口合住，杂役们离开。
“这就是你找的出口？”秦奋一脸拒绝，他不想上演《肖生克的救赎》。
“不然呢，难道你以为我们能坐着高昌王的车子大摇大摆的出去？”俄松按了下墙上的把手，伸头看了下地洞，捏住鼻子跳了下去。
“大王，要委屈你了。”鹿精为难地看着秦奋。
秦奋让他先跳，自己则蹲在洞口拼命做心理建设。
“你再不下来！洞口马上要关了！”俄松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秦奋一狠心，眼一闭，鼻一捂，纵身跃入。
正当他下落时，突然听到俄松的声音：“阿鹿，前方好像有什么……怪物！”
啥？！秦奋绝望地看到头顶上地洞门慢慢合上。
时光可以倒转吗？
第32章 西域历险记
扑通一声，秦奋掉进泔水池内。他强忍住呕吐的冲动，问俄松：“怪物呢。”
“骗你的！”俄松和鹿精已经爬上岸边，“快点上来！”
秦奋努力在齐胸高的泔水里行走。忽然，他感到泔水在动。
“快！快！快！”俄松大叫起来，“赶紧上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