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时间!”方捕头急忙问。
“具体时间记不得了,只记得院里的桂花开了。”
“对上了!”方捕头激动地站起来,“我离开荣昌商行的时候问过廖涵,听到方逸飞说那个事是什么时候,他也说桂花开了。”
“什么事啊?”陈老板疑惑道。
刘大满立刻叭叭叭地把今天下午打听的消息都倒了出来。
“我简单顺一下。”方捕头折了根柳条,重新蹲坐下来,在用柳条在泥地上写起来,“方逸飞撞破卫娘子和方秀才奸情并碰到回家的卫修……卫修看到娘亲和师父有染……卫修和方秀才吵架……道士算命……卫修临时决定进京赶考……公鸡山出事。”
方捕头说完后,只见另外两个同伴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你们别光看我啊,说话啊!”
“不是,姐夫,你让我们说什么。”刘大满为难道。
“合着你什么都不干,白蹭奖金?”
“姐夫,说话不要那么难听。什么叫白蹭奖金,我好歹陪你跑了一下午,你看我这鞋,都跑穿底了!”刘大满脱下自己的鞋,送到方捕头的面前。
“滚!”方捕头打掉他的手,“你那鞋早几天就破了。””行了,你们别吵了。我说说我的看法。”陈老板看看天色,着急道,“准备回家的卫修碰到从自己家方向跑来的方逸飞,看到他慌张的模样,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跑上前去刚好见到娘亲和师父在一起。于是卫修就找了个无人的机会和方秀才对峙,争吵声被陈连听到。赵县丞的侄儿外出办事路过雨随镇,和方秀才说起今年的省试,便突然来了兴致给私塾里人算文昌运,结果就算出卫修这年魁星入命宫。卫修听了这个,再加上避免与娘亲见面的尴尬,他就跟着方家兄弟和陈前赶考,然后遇上公鸡山山洪。”
“我觉得卫修离开,不完全是不想见他娘。”刘大满为证明自己不是白蹭奖金,绞尽脑汁道,“他明白方逸飞也知道他母亲偷情的事,他会不会担心方逸飞会说出去,干脆跟他一起出发,在路上达成某种封口协议。”
“卫修一没权二没钱,拿什么封人家的口?”方捕头反驳道。
“姐夫,科考啊!我去云起镇卖货的时候,听杨举人说过,这科考啊都是把名字、籍贯等信息糊起来再交考卷的。假如卫修答应在科考的时候写方逸飞的名字,让方逸飞写自己的名字,这事不就天衣无缝了。要知道,卫修的成绩可比方逸飞好多了。”
方捕头和陈老板神色不定地看着刘大满。
“你们不信我的说法,那你们说卫家小子怎么会突然决定进京?那小子可是出了命的不信鬼神。”
“我认为担心方逸飞说出去这个说法成立,不过廖涵说方逸飞除了和自己的堂兄弟方逸兴说过再没和其他人说,方逸兴也是。私塾里根本没有这个传闻。所以以方逸飞此般处事风格,不大会要卫修替他代考。”
三个人讨论来讨论去,最后的疑点落在卫修为何要突然决定进京赶考上。
“老陈,你有事先回吧。我和大满再去问问卫家当年的邻居。”
方捕头想到了什么,顾不上刘大满的抗议,拽着他来到当年卫家的邻居万丰家里。
万丰是个屠夫,他家的餐桌上比平常百姓家多一道肉菜。刘大满盯着那盘肉菜直流口水。万丰和方捕头根本不搭理他,自顾自聊天。
“卫修临行前一晚,时间太久了,记不清楚了。”万丰敲敲脑袋。
“我记得!”万丰的小儿子兴奋地举手,“那天我睡到一半到院子里撒尿,听到卫娘子劝卫修晚两年再考,卫修就很激动,说他要早点考取功名带卫娘子离开雨随镇。卫娘子就开始哭,说什么对不住卫修,对不住卫修爹。”
“哼,那个女人风吹着就要倒,指不定背着卫修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屠夫娘子撇嘴道。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屠夫呵斥道。
“我偏要说!就你们男人吃她那一套!你别打量着我不知道你偷偷送肉给这个小寡妇。可惜人家吃着你的肉,看不上你这个屠夫,人家眼里只有秀才公!”
“我打死你个乱嚼舌根的老娘们!”屠夫夫妻打成一团。
刘大满趁乱抓了一把肉塞进嘴巴里,跟着方捕头跑了出来。
这边方捕头的臭皮匠三人组刚找出了一点线头,公鸡山下的胡飞飞和秦奋则坐在里正家里,进一步询问当年的事。
“你说那一晚跟他们进山的还有一个道士?”胡飞飞放下茶杯。
“是,这个道士早几天前就住我家了,他说他也是受山神所托完成这件事的。”
“这个道士叫什么?”秦奋预感这件事背后可能有青云观的影子。
“姓赵,具体叫什么他没说。”里正回答。
姓赵!秦奋瞳孔收缩,莫非就是前县丞赵伯卿的那个道士侄儿。
里正见两人没有再提问的意思,继续道:“那道士教我对四个人说后山开渡船的老汉的出嫁闺女刚生了孩子,老汉一早要驾船看闺女,说不定什么时候回来。若要渡河得赶明天最早一班船,否则就要绕远路。那四人觉得公鸡山看起来就是个小山包,晚上翻山废不了多少力气,就准备翻过山,借住在渡船老汉家,免得错过渡船。当然,这期间我也说了些推波助澜的话。”
里正似乎陷入了愧疚的情绪,过了一会才接着说:“等他们走后两刻钟,赵道士也上山了。”
第93章 漫长的季节
“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山上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大清早那三个人失魂落魄地跑下山来。那个赵姓道士没再回来。”
里正把能说的都说了,胡飞飞见得不到更多的线索就和秦奋一起告辞离开。由于速速来去镯冷却时间未结束,秦胡二人驾起云头,紧赶慢赶花了两天时间回到雨随镇。他们单独找了韩开,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韩开沉思良久,决定写一封密函,通过自家邮路寄到长安,再找可靠的关系递交给皇帝。
从县衙出来,秦奋匆匆赶回慈杯茶铺。胡飞飞则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一路走来听到很多人在讨论案情。胡飞飞心想:不如听听这些人的说法,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于是,黄发少女掏出一块头巾往头上一包,遮住两只变成狐耳的耳朵。周围的人声像被突然放大了音量,清晰地传入耳中。
当胡飞飞路过方捕头、陈老板和刘大满三人身边时,她停下了脚步。侧头倾听一会,等其陈老板和刘大满走开后,胡飞飞叫住了方捕头。
“胡姑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方捕头惊喜道。
“刚回来没多久。我听了会你们的谈话,进度不小啊。”
“哪里,哪里,胡姑娘谬赞了。”
“方捕头,别谦虚了,能不能和我详细说说。”
方捕头知道胡飞飞在意的不是奖金而是案子,而且他也想了解公鸡山的情况,便和胡飞飞找了个僻静之处详谈起来。
“卫修是因为撞破老师和娘亲的奸情。为了早日带他娘离开,也为了确认方逸飞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所以提前参加省试。”胡飞飞脑子飞快地转动着,“这么说来和算命的关系并不大。”
“对,我们也觉得道士算命应该就是凑巧碰到。”
不对!胡飞飞猛然想到,凫徯提到需要一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人作为药引,而算命恰恰是需要告知生辰八字的。
“那个道士当时给多少人算过命?”
胡飞飞的这一问把方捕头问住了,方捕头愣了好一会说:“应该挺多人的。赵家侄儿逢人便说自己在青云观修命理之术,听到的人有很多都会求他算一卦。”
这就对了。这个赵道士当时下山的任务估计就是寻找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人,而且需要找的数量应该不少。
“胡姑娘,这有什么问题吗?”方捕头打断胡飞飞的猜想。
“没有。”胡飞飞笑笑,公鸡山上发生的事,韩开拜托胡飞飞和秦奋保密。
“对了,山上那边有什么情况?”方捕头问。
“当时,公鸡山后山开渡船的老汉第二天一大早要驾船去看刚生产的闺女,卫修四人为了赶上最早的班船,就准备翻夜山,借住在渡船老汉家,以免得错过。谁知在爬山的过程中出现了山洪。”胡飞飞把韩开准备好的公开版本告诉了方捕头。
“真是山洪啊。”方捕头有些失望,他总觉着少了点什么。
“嗯。”胡飞飞也不想再详谈公鸡山的事,转而问道,“碎尸案有眉目了吗?”
胡飞飞这一问提醒了方捕头,他知道胡飞飞的回答哪里不对了。如果公鸡山卫修的死亡是个意外,那除非是鬼魂复仇,否则没法解释后续发生的碎尸案。
“胡姑娘,韩知县是不是不想让人知道公鸡山发生了什么?”
这一刻,胡飞飞特别佩服方捕头,这位年过半百的老捕头一下子就看破了她的谎言。
方捕头叹了口气:“知县老爷有老爷的考量,我们做小吏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
“方捕头,虽然公鸡山的事不能再查,但碎尸案,韩知县可没说奖金取消哦。”
胡飞飞的话令方捕头瞬间支棱起来,他还要给大孙子赚彩礼呢,不能轻言放弃!
“方捕头,我能看看尸体吗?”
“啊……可以。”面对胡飞飞提出的这个要求,方捕头很意外。别说胡飞飞是个女的,哪怕是个大老爷们,有胆量看碎尸的也是寥寥无几。
方捕头把胡飞飞带到停尸房,仵作掀开碎尸块上的裹尸布,房间中的尸臭更浓郁了。方捕头受不了,告了个罪先出去。
停尸房内就剩下胡飞飞和仵作。
在仵作诧异的目光中,胡飞飞俯下身子,把鼻尖凑到尸块上方,轻嗅起来。
这姑娘想奖金想疯了吧!仵作在一旁吐槽道。
胡飞飞闻了好一会,终于在浓郁的尸臭中找到了一丝怪异的味道。她记住这个味道的特点后,回到琉璃斋,把胡琉璃的《青丘拾遗》翻了出来。
“你从哪里回来,身上一股尸臭!”胡琉璃厌恶地捂住鼻子。
“找到了!”胡飞飞压根儿没回答胡琉璃的话,指着《青丘拾遗》某一页面上的植物,振奋地说:“我就知道是寄生草!”
“什么寄生草?”秦奋从门外进来。
“看这儿。”胡飞飞把书递给秦奋。
秦奋低头看到,书页上画着一株草秆顶端长着人头的草。旁边写着:寄生草,人面草茎,生于昆仑山脚。采之,触人肌肤,可以使其寄生成功。寄生草以啃食宿主生气为主,宿主生气耗尽则化为碎尸。
“杀死这三人的是寄生草?”秦奋问。
“对。按照我的推理,赵道士看到公鸡怪把卫修杀死后,为掩盖公鸡山发生的真相,就让寄生草寄生到三人身上。还和寄生草订了每隔三年食一人的契约,造成连环杀人犯的假象。”
“那为什么会出现第四个碎尸呢?寄生草又没寄生到方秀才身上。”秦奋提问道。
“当寄生的宿主接近死亡时,寄生草会主动寻找下一任宿主。方秀才应该在方逸飞生前接触过他。”
“这么说来,至少有一个寄生草留在雨随镇。”
“不止一个。”胡琉璃一脸严肃地插嘴道,“这个草会繁殖。”
第94章 漫长的季节
秦奋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刚刚还是悬疑剧的剧情陡然转变为生化危机,他勒住已经开始撒腿狂奔的想象力,问:“这草寄生妖吗?”
“大个子,你害怕了。”胡飞飞笑道,“有修为的妖他寄生不上,但普通的小妖怪就不好说。”
听完胡飞飞的话,秦奋的脸色难看起来,他手下有很多没有修为的普通小妖怪,他可不想看到他们陆续暴毙。
“寄生草繁殖的速度如何?怎样可以根除?”秦奋看向胡琉璃。
胡琉璃长叹口气:“繁殖速度倒是不快,十年结一籽。最好的情况是雨随镇现存三株,最坏的情况现存六株。”
“想要找出寄生草很困难,被它寄生的人看上去和常人无异,只是身体会慢慢虚弱下去。如果寄生草吸食生气比较慢的话,宿主存活十几年也是有可能的。”胡飞飞补充道,“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找出来,被寄生的人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味道,即便死亡后还有。只不过雨随镇那么多人,我不可能一个个闻过来。”
胡飞飞说完,胡琉璃又接上:“想要根除它,最简单的办法是使用赫鞭。神农氏的这条鞭子除了能辨识百草、起死回生,最关键的是掌管百草生杀大权,可号令百草。”
难怪那群黑衣人要找赫鞭。秦奋终于明白黑衣人袭击黛石村的原因了。
“除此以外呢?”秦奋把神农后人携赫鞭隐居的事告诉胡琉璃。
“哼,他们跑得倒挺快。”胡琉璃嗤之以鼻,“没有赫鞭就要麻烦点,得去找灵狸,像猫喜欢吃猫薄荷,她最喜欢寄生草了。”
“表哥,这灵狸在哪里?”胡飞飞抓紧问道。
“明州甬东群岛。详细地址我也不清楚,你们到那里再找人打听吧。”
“你不一起去?”秦奋多嘴问了一句。
胡琉璃眉毛立起来怒道:“我跑得开身吗?我走了,琉璃斋和织造作谁管?”
秦奋紧闭上嘴,和胡飞飞脚底抹油溜了出来。
熊大熊二两兄弟听说秦奋要去甬东找灵狸,恨不得也跟了去。在熊家两兄弟嘴里这灵狸简直是天下第一捕鱼高手。除了龙捉不住,没有她捉不住的鱼。听说东海渔民船上都会挂上一块刻有灵狸的木牌,寓意出海丰收。她可以说是民间认证的「渔神」。
可惜速速来去镯只能外带一人,熊家兄弟万分遗憾地目送自家大王和胡飞飞离去。
秋末的海岛到处是一种令人懒洋洋的暖色调。
顾不得欣赏海景,秦奋跟着胡飞飞来到港口。胡飞飞站在码头四处张望了一圈,果断朝一艘渔船走去。
秦奋看到她毫不犹豫的神情,好奇问道:“你认识这条船的老板?”
“这条船号是徐村七号,七是我的幸运数字。”胡飞飞站到船边,对船老大甜笑道,“船老大,请问你知道灵狸住哪里吗?”
“你找灵狸大人啊。”船老大打量着胡飞飞,不得不承认狐族的亲和力和魅力指数确实很高,原本一脸严肃的船老大面部线条柔和下来。
“对,我和我朋友。”胡飞飞指指身边的秦奋。
秦奋努力露出一个和善单纯的笑脸。但船老大的视线一落到他身上,秦奋感到对方的警惕度一下子提高了。
“你们找灵狸大人做什么?”果然船老大放松的面部线头又绷了起来。
胡飞飞嗔怪地白了秦奋一眼,转头继续甜美攻势:“大哥怎么称呼?”
“姓徐,双人徐。”船老大一对上胡飞飞的笑颜,立刻眉开眼笑。
“徐大哥,我朋友开了个鱼档,想找灵猫大人进点稀奇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