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吼吼不要突然大叫！”顾菟烫得直咧嘴，“黑山峰，你怎么这么快过来了？我这茶才收第一批，刚尝试炒制呢。”
“蟾主见谅，我想向你打听下盘丝洞的事。”
“盘丝洞？”顾菟甩着手，变回魏晋美男的样子，领着秦奋和阿朱走进屋子。
“这么说你想帮这小丫头找父母？”顾菟听了秦奋的来意问道，“你觉得她和盘丝洞的蜘蛛精有关系？”
“我也不确定，毕竟虫类成精少，或许能从那里打听出什么。”
“小丫头，你现出原形让我看看。”顾菟看着阿朱说。
阿朱转头看向秦奋，见秦奋冲她点头，她便现出原形。
“有趣……”顾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那盘丝洞七只蜘蛛里倒有一只和这小丫头长得很像。”
“请问是我娘亲吗？”阿朱忍不住插嘴。
“别急。”秦奋安慰性地拍拍阿朱的头，却发现阿朱尚未变回人形，手上毛茸茸的触感让他整个妖都不好了。
“也罢，我陪你去趟，顺便会下老友。”顾菟抬头看了下天色，“说不定还能赶回来赏月。小的们，把我的车拿出来！”
车？秦奋虽来茶园才两次，但并未发现茶园里有马厩车棚之类的建筑。
这时，顾大捧着一套六马拉车的羊脂玉摆件过来，冲阿朱吐了下长长的舌头。阿朱也不示弱喷了顾大一脸蛛丝。
“小心，别砸了。”顾菟连忙接过托盘，带着众人出去。
“去！”他把托盘向空一抛，在秦奋和阿朱惊掉眼球的反应中，玉器变成了真马车。
六匹骏马皆缟身朱鬣，目若黄金，身后的玉车流光溢彩，仙气缭绕。
“这是吉量吧。”秦奋想起山海经里对它的描写。
“算你有些见识。”顾菟示意他们上车。
秦奋摸着车栏，心里不住感慨他和顾菟之间的差别，大于人与妖的差别。
“坐稳了吗？”顾菟回头，看到秦奋和阿朱点头后，他挑眉轻喝，“驾！”
有一刹那，秦奋感到自己的灵魂留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如坐上创世纪极速光轮般消失。等车一落地，秦奋和早就维持不住人形的阿朱冲到灌木丛边，大吐特吐起来。
“你们不至于吧，我觉得我驾得还算平稳。”站在十米开外的顾菟衣袖一挥把马车收进袖中。
平稳！秦奋暗自吐槽，他从不晕车的人都吐成了狗。过了好一会，秦奋和阿朱才挣扎着站起来，秦奋也不维持人形了。因为他觉得自己现下的状态，还是四条腿站得稳。
跟着顾菟在林中行走片刻，前方豁然开朗，但见一座牌坊，上书濯垢泉，里面水汽蒸腾，一池清水似滚珠泛玉，池边有一株高大的古桑树。
顾菟走到树前，突然一个急冲消失在树干中，留下秦奋和阿朱大眼瞪小眼。
“大、大王，我们怎么办？”阿朱茫然地指着树干。
能怎么办。秦奋心想，就当它是哈利波特里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秦奋带着阿朱学着顾菟的样，闭眼一冲。哐当，两人应声而倒。树干纹丝不动，秦奋和阿朱的额头上却起了大包。
“哎呀呀，忘记你们了。”顾菟的头从树干里伸出来，扔出两块黄铜胸牌，“挂脖子上，再冲一遍。”
秦奋和阿朱将信将疑地带上铜牌，咬牙又冲了一次。再次睁开眼，一股热浪扑面袭来。秦奋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矿坑边缘。坑底烈焰喷涌，仿佛困了一只小太阳。沿着矿坑的岩壁则蜿蜒盘旋着数条通道，连接着众多工作台，乒乒乓乓的敲击声震耳欲聋。坑洞半空纵横交错着无数铁链，时而有挂车呼啸而过。
“这里是……”秦奋躲避着眼前来来往往、推着矿车的巨型黑蚁。
“一个手工作坊而已。”顾菟随手捡起路过身边的矿车上的石块，朝坑底掷去。
片刻后，一只火鸟的阴影冲出坑底，笼罩在矿洞内。秦奋身边的黑蚁丢下矿车，一瞬间消失无踪。正当秦奋拉着阿朱想逃时，无数火球如流星雨般从天而降。
顾菟面不改色挡在秦奋前面，单手前举，掌中射出万千月华，瞬间织成一张大网把火球悉数包进。他手一握，网缩成篮球大小，乍然迸裂，化作点点星光散落下来。
“蛤蟆老儿，看来你反应还算利索。”一个年纪与阿朱相仿，黑发红眸的红衣女孩出现在他们面前，刚刚消失的黑蚁此时又不知道从哪里爬出来，重新推起矿车来回穿梭。
“这是你新收的坐骑吗？品相不怎么样，咦——这小蜘蛛长得倒和绛姑本体很像？”
秦奋：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你认识我娘亲？”阿朱一着急，也顾不上害怕，脱口问道。
“小妖精，别乱认娘亲，我可没听说绛姑生过孩子。”红衣女孩眼珠一转，瞪向顾菟，“我说你一千年都没登我这三宝殿，怎么今天一声不吭来了，原来是打听事儿。”
“幼玟，这是我茶园的合伙人。”顾菟指着面色不豫的秦奋介绍道。
“你那破园子还有人愿意合伙，该不会你坑人家吧。”
“怎么会呢？是人家求我合伙。”顾菟转过头对秦奋说，“这是十只金乌里的老小，幼玟。”
“金乌不是被后羿射……”
“射什么射！配合后羿演个戏而已，你以为他那箭真能射下我们。”
秦奋惊讶地盯着顾菟，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后羿两口子到底配合你们演了出什么戏啊？
“嗨，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提也罢。”顾菟指着阿朱道，“这不，我的合伙人恰巧有些私事想求问盘丝洞，我和她们只有几面之缘。知道你与她们相熟，还望帮忙引见。”
“进屋说。”幼玟转身，面前升起一道火焰门。她和顾菟若无其事地穿门而入，留下秦奋和阿朱面面相觑。
又来了。秦奋盯着熊熊燃烧的火门发怵。
“大王，是不是需要换胸牌？”阿朱拿起胸口的铜牌，眼巴巴地看着秦奋。
秦奋示意阿朱变成人形骑到他背上，他打算学习跨火圈的动物，只要我速度够快，火焰就烧不到我。
正当秦奋准备冲锋时，顾菟的头再次伸出门外：“哎呀呀，对不住二位，看我这记性！要换铜牌。”说完，他又消失了。
一只黑蚁爬过来，它的前腿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块赤铜牌子。秦奋和阿朱换上新牌，冲入门中。
穿过火门，秦奋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或者准确点说是闪瞎了狼眼。他宛若置身西方童话中恶龙的藏宝山洞，目之所及皆是知名或不知名的珍宝，或散落、或镶嵌在如黄沙般铺满地面的金子上。
秦奋往前看，他发现爪下的黄金正快速向四面八方扩张，一转眼变成一望无际的黄金沙漠。沙漠中央有一处由蓝宝石为湖水的绿洲，湖心耸立着两棵相互扶持纠缠的金桑树。桑树之上，叶为翡翠，果是珊瑚。一只通身漆黑的乌鸦停在枝丫上，用黄金喙梳理着羽毛。金喙擦过黑羽，划出片片火花，落到树下化为金沙。
“别见怪，乌鸦么，就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顾菟说的话秦奋已经没心思听，他的关注点全在地上。
这些……都是钱呀。秦奋有些不舍地把前爪从金沙里拔出，他迷醉地看着金沙从毛发上滑落。直到身体保持不住平衡，他才恋恋不舍地把前爪踩回去。流动的金沙又一次纷纷盖住他的脚面。
这种感觉，真令人沉醉。秦奋内心深处开始泛起漩涡，似乎想把眼前的一切全部吸食进去。他的眼神涣散开去，眼眶逐渐张裂，嘴巴向耳边裂去，牙齿快速生长，整个身体向外散发出缕缕黑雾。
秦奋魔化了！
第9章 探访濯垢泉
“到我这来，这些都是你的！”桑树上的乌鸦模糊成一团黑影。
“你不是想致富吗？来吧，那么多财宝。”黑影继续说道，“有了这些，你还担心什么扶贫？只要分一点给伏波山，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可以回家啦。”
“回家？”秦奋像一只掉进陷阱的猎物进一步向更深处滑去。
“对，回家！随心所欲，财务自由！”
“财务自由？！”秦奋内心的漩涡旋转加速，强烈的吞噬感促使他加快了脚步。
“大王——”远远一声呼唤叫停了秦奋。
秦奋停下脚步，好像是……阿朱的声音。
“你现在回头这些财富就要消失了。”
“大王——”呼唤再次响起。
两个声音像两股力量牵扯着秦奋，使秦奋钉在原地。
“快来，看看这些珍宝！”黑影捧出一大捧珍宝递向秦奋。
秦奋伸出前爪，就在他的爪尖将要碰到珠宝时，秦奋停住了，他混沌的大脑中现出一丝清明。
“你能不能把它们兑换成货币？”秦奋问道。
“啥？银票吗？”黑影完全没料到会有人问这个问题。
“最好是人民币，最好搭配一定比例的美刀。”秦奋涣散的眼神竟显出一丝兴奋，“如果方便的话，再来点比特币。我之前微博上看过一个大师说比特币马上要涨了……”
“你在说什么，停一下……”
“你是直接转我支付宝吗？微信不行，我没绑银行卡。或者直接银行卡，工行那张是一类账户……要是实在不方便现金支票也成……我想想哪家银行离我家近……”
在秦奋越来越兴奋的絮叨声中充斥着越来越多黑影无法理解的词汇和逻辑，它越听越凌乱。忍不住大喝一声：“停！”
幻境轰塌，秦奋倒在地上，阿朱扑到他身上嚎啕大哭。
秦奋的眼睛上方出现了一张蛤蟆脸和一个乌鸦头。
“有趣，太有趣了。这可是第一个破除「黄金梦乡」的人！”顾菟脸上写着「我看好你哦」五个字。
“并不是他破除的，看起来更像是「黄金梦乡」自己崩溃了。”幼玟摆弄着一个金球，“感觉它的运行模式被带进了未知的逻辑，不过重新修炼一下，应该可以解决这个漏洞。”
而此时，半醒半睡状态的秦奋脑中响起系统的机械音：“恭喜宿主通过「财迷心窍」试炼，获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成就勋章，主线任务进度增加0.5%。截至目前，主线任务进度为2%，请宿主继续加油。”
秦奋听到进度达到2%，心中一阵高兴。但转念一想「阿朱流浪记」委托任务若不能按时完成要扣减2%，又感觉生无可恋。他看着头顶上方闲谈的两人，心想不能白白受折腾，得要点好处。
“请问通过这个试炼有什么奖励？”
“哈？！”四只眼睛盯住秦奋，阿朱也停止了哭泣。
“奖励？”幼玟实在没想到秦奋会这样问。
“对呀，奖励！好歹人家通过了考验。”顾菟在一边推波助澜，“每个来你这里的人都得挨这番折腾，没通过也就罢了；通过了怎么也得表示表示。你不会一毛不拔吧？”
“算是帮你测试梦乡的辛苦费。”秦奋一副你不给奖励我就不起来的样子。
金乌黑漆漆的绿豆眼扫视着眼前神态各异的三个人：“好吧，这里的金沙你能装多少就装多少出去。”
秦奋听说一个鹞子翻身站起来：“阿朱，脱衣服！”
“住手！你们要干嘛？”金乌一脸懵逼地看着秦奋和阿朱迅速甩下上衣，准备脱裤子的时候，赶紧出声阻止。
“装金子！”秦奋和阿朱异口同声。
“大可不必，大可不必。”顾菟赶紧把衣服给阿朱披上，“小姑娘家家，不要随便脱衣服，这个乌鸦姐姐提供打包服务。”
“对对对，打包服务，打包服务。”金乌抹去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珠，给了秦奋一个算你狠的眼神。
她打了个响指，一只黑蚁举了个麻布袋进来。秦奋拿过布袋，抱着入宝山绝不空手归的想法拼命往布袋里装金沙，并时不时让阿朱踩上去跳一跳压压实。
“对了，你们找盘丝洞到底所谓何事？”幼玟眼角抽搐地看着秦奋，内心百思不得其解，这样贪财的人怎么就通过了「黄金梦乡」的考验。
“那个像绛姑的小蛛娘说不定就是丹朱的女儿。”顾菟回答，“想找绛姑确认一下。”
“丹朱的女儿。”幼玟摸了摸下巴，“没想到她真的和那个男人珠胎暗结。”
待秦奋装好金沙，幼玟便领着众人回到地面，正巧遇见前来洗浴的七只蜘蛛精。
“大姐，这个小姑娘长得好像你小时候？”一个黄衣服的姑娘惊叫道。其他蜘蛛精看过去，纷纷附和：“真像！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
“大姐，该不会是你的私生女吧。”一个紫衣服的美女把眼神移到秦奋身上，提高声调，“难道是和这个又穷又糙的男人生的？”
秦奋：穷我认了，哪里看出来糙了！
“住口，神君面前休得放肆！”为首的红衣女子呵斥道，众女郎立即停止嬉笑，缩脖退后。
“那个，绛姑，这孩子或许真和你有血缘关系。”幼玟把阿朱往前推。
“神君莫开我……”绛姑突然顿住，不顾其他姐妹的嬉笑，快步上前仔细端详阿朱，“好孩子，现出原形，吐个丝让我看看。”
阿朱看着眼前的女人，觉得有股奇怪的亲切感涌上心头，她顺从照做了。
“是丹朱……丹朱的孩子！”绛姑脸上的端庄倏然破碎，一把抱住阿朱哭叫道，“我那糊涂的姐姐呀！”
其他蜘蛛精见此剧变，一脸错愕，纷纷看向幼玟。秦奋也满脸疑惑地注视着她。
“你们都看着我干嘛！”幼玟跳脚道，但她看见绛姑和阿朱哭作一团，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不由得像对着空气中另一个人叹道，“丹朱，你女儿都找上门来了，我也瞒不住了，不如就告诉大家吧。”
幼玟用双手搓了搓脸颊，开口道：“丹朱是我的好友，亦是王母座下的天蛛，归织女管辖，隶属天庭的织造局。有一年，不知道谁带了些才子佳人、狐仙书生的凡间话本上来，一干仙姝神女看后都跟着了魔似的。上至玉帝亲妹三圣母，下至东海龙女，排着队思凡下界。丹朱和我说过这叫圣母情节，但凡下凡都是差不多的套路。她要创新，她要假扮成妖怪勾搭人间道门的青年俊才，这叫禁忌之恋！也叫虐什么比什么？”
“虐文，BE。”秦奋额头挂下三条粗线，这阿朱的娘莫非是个穿越女？
“对对对，你怎么知道？算了，不岔开了。总之，她没听我劝也跟着下凡了。她说等她上来，她要写一本反套路的虐文，没想到……”幼玟的声音低下去，“她到底把自己赔进去了。”
幼玟说完，周围鸦雀无声。良久，绛姑有些无语地开口：“原来我姐姐是存着这个心思下届的。”
“那后来呢？”秦奋追问。
“后来我姐姐死了。”绛姑接话道，“我娘生下我们的时候种了株山茶花。这株山茶花常年只开两朵，我娘说这两朵花代表我们两个。在姐姐下凡后不久，其中一朵凋谢了。我便知道姐姐出事了。那时爹娘已经故去，幼玟神君不在。我呢，就像阿朱这般大小，没能力下凡。等神君归来，人间已过了几轮春秋，哪里还找得到我姐姐的骸骨，更不知道我姐姐还有遗腹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