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还有一样,“药品,我去把那些跌打损伤的药,还有,”
乍一回头,那张脸已经凑到她眼前,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你是不是盼着我赶紧离开?”
江陵张了张口,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大人,这话从何说起?”
裴洛城朝她身后的软木箱淡淡瞥了一眼,“绥安,暂时不去了,”
“啊?大人不去了?”江陵愣了愣,又向他身后的案几看了一眼,指了指案几上高高一摞的卷宗,“大人不是都收拾好了吗?为何又突然不去了?那可是圣旨,”
“圣旨又怎样?”
“我,我不知道大人为何会这么问,我以为大人明天必须要走。如果真的可以不用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心里自然高兴,”
话刚落音,他的唇便压了上来。
江陵:……
裴洛城揽住她的细腰,将她的身体拢至身前,另一支手扣住她的后脑,吻得凶猛且放肆,疾风骤雨一般……
他真是越来越过分,越来越霸道了。
江陵挣扎着以手肘的力量好不容易将他推开,此时的她自发际线往下一直到脖子都是一片浅红,“你,可是吃醋了?”
他的眼尾有些猩红。
经过澜悦和柏叶一番煽风点火,他心中早就积满了嫉妒的火,他开始猜忌起他们两个会在里面聊些什么,而陆风之前是不是也会像他现在一样抱过她,亲过她……
“我们,”江陵敏感注意到自己用词不当,忙改了口,“我,其实就是同他平心静气地好好聊了聊,”
江陵苦笑,“他长姐身子一直不太好,合离后从夫家回来,她长姐原是打算在小镇附近做个活计,补贴家用,她的病需要一直吃药要花很多钱,陆风并不赞同,我当时还以为他只是心疼长姐,不愿她吃苦,”
“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在他心里,女人就应该呆在家中生娃做饭浆洗缝补,不该在外抛头露面……”
陆风离开上京整整一年的时间,生死不明音讯全无。甚至连他长姐都以为他再也回来了。
他临走的时候什么话也留下,他的长姐也差点因为没钱吃药横死家中。
江陵的阿娘当年就是因为不愿生病拖累女儿,这才在家中自缢身亡。
如今面对陆风姐姐,她又岂能坐视不管!
“你也知道,陆风虽是武侯校尉,每个月那点俸银,也只够他和姐姐填饱肚子,他姐姐心疼他赚钱不易,每日过着刀光血影的日子。于是就把药也停了,身子便愈发不好,这半年我曾去探望过她,整个人看上去恹恹的,没有一丝精气,大夫说了,下次若是再随意把药断了,神仙也救不回来。后来,我又让人给她送去几十两银子,就是怕她为了省钱把药断了。陆风回来见到姐姐会伤心的!”
虽是安慰的话,可这话听在裴洛城心里,还是酸酸的,爱屋及乌,说来说去,还不是心里放不下陆风。
“他还说……”江陵想了想,不知该不该把他们谈话所有内容都告诉大人,说多了怕他多想。但既然两人已经决定在一起,还是应该坦诚相待吧。
“他说让我给他一点时间,因为他还接受不了我每日这样笑脸迎人状态,我猜想他大概仍觉得我在和他赌气,怪他一年多没和我联络,”
“那你有没有?”
“我说了,”江陵赶紧补充,“我告诉他我现在一切都好,而且现在的我,心里只有大人。”
第103章 陆大人
“绥安之行,暂时延后了,”
“那下次去是什么时候?”
裴洛城沉吟一番,“不知道,也许很快,也许还要很久……”
江陵看出大人的隐忧,“那,大人是不是就不能去寻找那位当年的恩人了?”
此事隐秘,上京中唯有两个人知道他的身份,柏叶现在另有他事离不开京城,此事又不能全然委托别人。
“要不,我替大人去吧!”江陵自告奋勇,大人帮过她那么多次,她也是发自真心想要有所表示。
你?
裴洛城眉尖一挑,眼眸划过一丝轻笑,“你自己都说了绥安偏远,一个姑娘家去那么远的地方,我才舍不得,你就老老实实呆在上京,把你的水云间打理好,我就放心了。”
“那好吧!咱们说好,以后我们两个有事都不可以瞒着对方,好吗?”
昏黄灯光下,她的一双眸子盈若秋水柔情暗蕴,裴洛城忍不住在她额头轻啄了一下。
“大人!”
门外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接着便是「哐」的推门声。
“这里是姑娘的闺房,你好歹进门之前是不是先敲一下门,”
柏叶低着头,一脸尴尬,“就是那个,窦大人来了!”
夜半而来,应该是还是为着今日早朝那件事。
“你早些休息,”
江陵点了头,“大人也是,”
二人离开内院匆忙赶往正厅。
今日朝会,丞相果然对窦大人下了手,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上次西南换将一事,窦璐德在裴洛城的稍加点拨下,越过丞相直接去求陛下了。此事大大惹恼丞相。
此番陛下决定延迟他去绥安的行程,也是担心行动过密打草惊蛇。
上一次窦大人请求陛下赐何甄西南都尉一职,陛下当即答应,也是将计就计。表面看是褒赏窦大人为朝廷举贤之举,实则是在一点一点蚕食丞相手中的兵权。
今日朝会伊始,丞相便以边城刺史失职,致使百姓流离失所为由要求另外换他人。于是他「举贤不避亲」,推选刑部尚书窦璐德去边城担任刺史。
虽然只是平调没有降级,可地方官员无论在声望还是影响力上都无法与京官相相比,在大多朝臣心里无异于贬谪。
再者,边城百姓流离失所更深的原因,乃是被北厥部落不断袭扰所致,明眼人一看便知,丞相此举就是在借题发挥。
之所以将他调任边城,主要还是当年的渊源,窦璐德原本就是丞相一手从边城拔擢上来的人,这次将他调回边城,无非就是给他敲敲边鼓,提醒他谁才是他真正的主子。
窦大人夤夜前来裴府,已是把他当做自己人。
从扯出韩林再到提醒他西南的盐铁之利,俨然已经把裴洛城当做心腹之人。
当晚,他们聊到很久,窦大人一早方才离开裴府。
那个被陆风追踪长达一年之久的冯来。自从连续三日出现在水云间后,再也没人见过他的身影。
这是陆风第一次外出行动以失败而告终,孙季安身为武侯铺的大将军,对他失望至极,陆风亦是为此深深自责。
他没想到这个冯来如此狡猾,是他在心里低估了他,冯来精通易容术,多次从他眼皮子底下溜掉。
冯来最后出现的地点便是水云间,所以陆风心里一直怀疑是江陵又或是裴洛城把人藏了起来。
冯来对孙家来说,至关重要,他也是金牛山铜矿唯一仅存的线人,现在除了他们武侯铺的人,另有一队人马也在四下寻找冯来。
就朝中目前局势来看,陆风猜想,另一队人马应该就是皇帝暗中派出的绣衣使者了。
若他判断不错,裴大人应该是皇帝那边的人。
那次和陆风在后院一番长谈后,他再没出现在水云间,江陵其实在心里对他略有愧意。
这天下午,陆风再次来到水云间,只不过这一次,他身上带着伤。
他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藏蓝色的衫子上印着一道道血迹,眼下厅堂里的客人虽不多,可贸然闯进来一个身负重伤的人,江陵担心吓到客人,赶紧把他扶到内院房中躺下休息。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被北厥国二皇子和他的护卫乔装而成的普通食客尽收眼底。
陆风额头渗出细密汗,脸色苍白至极,眸中失色,半靠在床榻上仿佛奄奄一息的病人。
江陵很担心地将他全身打量一遍,“我去请大夫!”
“不要!”
陆风一把将她拉住,“我这是鞭伤,没用的,”
江陵转过身,“总不能由着伤口一直流血,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陆风虚弱地朝她笑笑,“你还是关心我的,”
江陵移开视线,“我之前受伤,朋友给过我一瓶很好用的金疮药,我去给你拿来,”
“你陪我坐会儿,哪也别去,我们很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聊天了,”
江陵只好重新坐下,“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弄成这样,”
“任务没完成,一路追回京城,还是让那小子给跑了,”说着,他垂下眼睫看了眼身上的伤口,“这是武侯铺规矩,没有抓到犯人,鞭笞一百。”
江陵想到之前在京兆府牢狱遭遇,她深能体会到那种遍体鳞伤的痛。
“我还是去把药拿来给你涂上,别拖着了,”
她速去速回,又打一盆温水,“把上衣脱了,”
江陵转身去绞帕子,她能感觉到身后有道灼灼的目光在盯着她,她尽量不去触碰他的视线,低着头,面色平静为他擦拭伤口。
“江陵,你变了,比之前更好看,也更像女人了,”
江陵哑然一笑,这话说得!
“在我印象里,你一直都是那个爱笑的小姑娘,嘴角有两个浅浅梨涡。就像是冬日里暖阳,任谁见了都会被感染,”
他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她,继续道:“现在不一样,变得更温柔更……”
他试着去抓她的手,江陵避开。
伤口还在流血,背上一片血肉模糊,甚至有的地方都能隐隐看到白骨。
“你不是早就受够这种刀尖舔血的日子吗?为什么还继续为他们些卖命?”
陆风沉吟一番,“等这次抓到这个逃犯,我自会请辞。到时,我带着你和阿姐离开上京,我们去别处好不好?”
江陵从他手中挣脱出,正色道:“陆大人,您若是再这样的话,就请去别处安歇吧!”
陆大人……她已经改了称呼。
他唇角微动,慢慢将手缩回,勾唇一笑,仿佛是在自嘲。
第104章 我就是衙门
“还是要对你说声谢谢,我离开上京这段时间,对亏你对阿姐照拂,她说了若不是你,她就差点就死了。她也很想你,若是有时间抽空去看看她吧!”
满满一盆血水,江陵准备给他上药,“等有时间的吧!”
上完药,她将那个琉璃瓶递给陆风,“这是柏护卫给我的,这瓶金疮药非常有效,你留着用吧,”
说完,又转身去柜子里拿出一套她曾经穿过的袍衫递给他,“不知道合不合身,你先将就穿着,实在不行的话,我让人去买附近布坊另外买两身,”
“这屋子血腥气太重,我去把盆里的水倒掉,你先休息吧,今晚……你若是实在没地方去,也可以住在这里,”
“好!”
陆风想也没想便一口应下,“我怕回去阿姐看到我这身伤,又要担心,那就只能……劳烦你了,”
江陵嗯了一声,端起水盆离开屋子。
倒水时刚好碰上澜悦,她惊得瞪大眼睛,“这,还真流血了,我还以为……”
江陵看了看她,“你以为什么?”
澜悦撇了撇嘴,小声低估了一句,“我还以为他故意弄得惨兮兮,想要博得姑娘你同情,”
“姑娘,你可不能因为看着他可怜就……”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江陵扭过头看着她淡淡一笑。
“那还不是因为姑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就好比您那位二姐姐,姑娘嘴上说不管,还不是一次次忍不住为她涉险,下次若是上药擦身什么的,用不着姑娘亲自动手,交给我就好!”
“好!都交给你!”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澜悦和江陵相视一眼,“指定又是那个叫春生的,”
“怎么了?”
“他一直想要跟姑娘拜师学手艺,我们水云间名满上京,岂能随意收徒,赶了几次硬是赖着不走,”
江陵愣了一下,“之前怎么没听说,”
“没敢让您知道,我就吩咐小二哥把人赶走了,”
“我出去看看,即便不收也要跟人把话说清楚,外边的人不知道还以为咱们水云间托大拿乔看不起人呢!”
二人匆匆来到大门前,那个叫做春生的男子,一眼看到江陵立即飞身扑过来,“江掌柜,求你收下徒儿吧!”
江陵被他这一猝不及防的举动吓到连连后退,这人看上去要比自己年长不少,跪在自己脚边自称徒儿,这,她实在过不了心里这关。
“你别这样,先起来说话,”
“掌柜的,我求求你了!收下徒儿吧!”
那人抬头的一瞬,江陵登时被他的脸吓得一个哆嗦,他两只眼睛大小不一,另一眼看上去十分古怪,瞳仁很小。
这时,对面的小二哥悄悄走到江陵身边,小声道:“这人脑子有问题了,已经疯了,江掌柜可离他远点吧!”
江陵愣了一下,看了看小二哥。
他又低声道:“看到他那只假眼没有?那是狗眼珠子,听说他在村口学狗叫专门吓唬过往的大姑娘小媳妇,后来真的招来一群野狗,那眼珠子就是按时候掉的,”
说完,小二哥做了一个示意她赶紧躲起来的手势。
任凭其他人怎样拉扯,那人就是抱着江陵的腿死活不放,一旁的人也不敢乱来,因为他会咬人。
“怎么办哪姑娘?”澜悦吓得连声大叫。
“你们也没人告诉我他疯了呀!”
那人一脸狰狞地笑看着江陵,“师父,收下徒儿吧,我很聪明,我,”
他抬手去抓江陵,只听「啊」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江陵还没回过神来,只觉眼前一片红光,有滚烫液体溅到她脸颊上,似乎还带着一股血腥味……
围观人群一片哗然。
低头一看,一只断掌落在她脚边,那个叫做春生的人表情痛苦地在地上翻身打滚。
江陵吓得脚软,怔怔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
再一抬头,陆风就站在她身旁,手提一把砍刀,他眼神冷峻目光阴森,似乎已用眼神将那人千刀万剐了。
“滚!别让我再说第二次!”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宛如一头极度饥饿的嗜血的猛兽,在寻找他的猎物,让人闻之无不毛骨悚然。
江陵也被他的眼神透露的凶光吓到,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陆风。
那个叫做春生的人,听完他的话后,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捡起自己的左手头也没回地跑了。
众人忌惮陆风,也都纷纷散去。
回到内院,江陵终于忍不住,“他千错万错,你不该断人手臂,叫他以后拿什么生计,把他交给衙门就好!”
“我就是武侯,执管上京城的治安,你就当把人交由处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