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相处的时间还很短，但甄小玫却已经充分领教过对方那种“人狠话不多，做事绝不拖”的酷酷性格了。
他们一路同行的这些天，这位名叫周亭的梁氏长老别说是主动跟她和云昭搞好关系了，人家甚至连话都没和他们说过几句。
至于在他们撒狗粮的时候主动避开，以免自己吃腻、吃撑，那更是想都别想。
好在甄小玫和云昭也没有做什么会让别人生出“非礼勿视”心思的事儿，两人的撒糖行为完全是无意识的，尺度并不夸张。
一行人从热闹繁华的中州，一路行至荒芜苍凉的北州，不仅沿途所见的城镇、村庄、植被越来越少，甚至就连那些与他们打过交道的人，身上的肉也在随着他们的不断前进而依次递减。
甄小玫被这幅景象搞得心情不是很好，看到北州百姓现在的生活现状，她总有种自己又重新回到了数十年前那个云来县的既视感。
不过在北州逗留了一段时间之后，甄小玫就知道了，北州百姓之所以生活得这么苦，并不是因为他们在被当地的武者无限压榨，造成他们人均皮包骨头现状的主要原因，其实还是北州的资源匮乏、土地贫瘠。
大片的荒漠、戈壁占据了北州的三分之二土地，剩下的那三分之一土地，土质也远远不如中州等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环境的极度恶劣，迫使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类都只能抱团求存，反正北州的武者居然出乎甄小玫意料的，对普通百姓十分友善。
甄小玫一开始还以为是唐诗诗搞错了，但很快她就发现，北州的那些普通百姓，对和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城镇的武者，是真的没什么畏惧、厌恶之心。
人的精神状态骗不了人，甄小玫在多次观察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之后，心里对北州的那些武者家族就不由多了些认可。
他们或许也有自己的私心，可人谁又能完全没有私心呢？就是她自己，她也做不到先人后己。
只要他们有底线、有良知、有分寸，能让普通百姓把日子过下去，甄小玫就不会对他们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
第204章 黑马
进入北州的第十七天，甄小玫他们来到了北州州城。
北州州城位于北州中部偏东的位置，是北州唯一一个由龙虎帮出面管理的地方。
作为一个由数个小家族组成的联盟式帮会，龙虎帮除了一个帮主，还有六个常驻长老和若干挂名长老。
挂名长老基本都是由北州那些武者家族的家主兼任，常驻长老则出身北州势力最大的六个武者家族。
他们在帮内虽然不如帮主地位高，但却分别执掌着帮内的实权部门和重要产业，在北州的影响力与帮主可以说是不相伯仲。
如此一来，甄小玫他们的调查对象，显然就不能再局限于龙虎帮帮主这个吉祥物一样的势力首领了。
他们在实地了解过北州的势力分布之后，甄小玫第一时间排除了那些盘踞在各个村镇的小微型武者家族。
排除他们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们要是能养的出八百高阶武者做死士，他们也不用蜗居在镇子甚至村子里了。
占个县城，甚至直接占了北州州城它不香么？
排除掉这些人，剩下的武者家族就十分有限了。
除了前面提到的那六个龙虎帮常驻长老各自归属的武者家族，甄小玫他们在偌大的北州，就只找出了另外两家略有嫌疑的武者家族。
本着由易到难的调查原则，甄小玫他们第一时间调查了那两个最近势头不错的武者家族。
不出甄小玫所料，这两个武者家族确实都有野心，但他们的野心却无一例外地，只是局限于北州州城的这一亩三分地。
这种脚踏实地，并不好高骛远的“野心”，显然还影响不到距离北州十分遥远的东州州城。
甄小玫他们要找的，是那种有对外发展野心的。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他们在后续对另外六家的调查中，依然没能发现有哪一家是养了死士，或者对北州之外的其他地方别有图谋的。
调查走入死胡同，甄小玫翻着手里的情报册子，在昏黄的灯光下敲着桌面自言自语，“调查到现在，我们发现的唯一一件比较蹊跷的事儿，大概就要数龙虎帮前任帮主的突然暴毙了。”
龙虎帮的前任帮主出身北州六大武者家族之一的秦家，他就任帮助的十九年间，龙虎帮也好，北州也罢，都在缓慢但却坚定地不断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他没有大力拉拔自己本家，也没有刻意打压其他几家，而是在尽可能公正、公平的基础上，小心翼翼维持着北州各方势力之间的微妙平衡。
这样一个虽然不能说是雄才大略、天纵之资，但却绝对精明能干、不可小觑的人物，居然在甄小玫他们攻打一剑门的前一天，毫无征兆，且悄无声息的死在了龙虎帮供奉历代帮主的古旧祠堂里面。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在那样一个平凡普通的日子里，自己悄悄跑去祠堂，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在那儿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更没人知道到底是谁、用什么样的手段，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取走了他的命。
在他身故之后，包括他自己所属的那个家族在内，北州所有有头有脸的家族，全都默契地开始为了争夺帮主之位明争暗斗。
只有极少数他的亲近之人，尝试着去查他死亡的真相，可他们势单力薄，能做的毕竟不多。
还没等他们查出个所以然，新帮主就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以一种异常强势的姿态坐上了帮主之位。
说起这位新帮主，他虽然也是出自北州六大家族之一，但他在争夺帮主之位的过程中，他的家族却并没有为他出过力。
原本他所属的家族是打算推他们的另外一位族人上位的，却不料这位新帮主中途截胡，靠着他不知从哪拉来的有力外援，硬是踩着六大家族的六位候选人，在比斗的过程中以碾压之势强势胜出，最终成了龙虎帮的新帮主。
结果出来时，六大家族的所有武者都惊呆了，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龙虎帮帮主的位置，居然会落到这样一个根本不被他们看好的武者手上。
六大家族的人百思不得其解，但他们又不能在明面上破坏规则，于是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位突然跳出来抢蛋糕的新帮主。
但认下是一回事儿，要不要防备、调查、架空却就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尤其是这位新帮主的族人们，鉴于那些帮着这位新帮主夺得帮主之位的武者，无一例外全是他们见都没见过的生面孔，他们对这位新帮主的怀疑一下子就攀升到了最高峰。
那么多的高阶武者，以那位新帮主的实力和财力，他别说是亲自培养了，即使只是暂时雇佣一两个月，雇佣的那笔费用他都支付不起。
而他又一直生活在族中诸人的眼皮子底下，他有什么样的人际关系网，他的族人们可以说是一清二楚。
既没有足够的实力和财力养人、雇人，也没有能够大方出借给他这么多高阶武者的朋友，那么他到底是用什么样的代价，换来的这批高阶武者做打手?
从他和六大家族的候选人争夺龙虎帮帮主这个位置的举动来看，那个“大方”地借给他大量高阶武者的幕后之人，所图显然不能说小。
作为一个由数个小家族组成，经历过不知多少次来自外界的试探、利诱、挑拨......的联盟式帮会，龙虎帮的掌权者们一直都对其他州的宗门、家族十分防备。
他们最忌讳的就是其他州的宗门、家族插手北州的事，同时还有着非常丰富的与外来势力斗争的经验，对那些人的惯用套路可以说是比他们本人还要更加熟知。
龙虎帮这位新帮主的突然崛起，以及他在就任帮主之位后的种种作为，在他们看来就是一个与以往那些并无多大差别、令他们颇有似曾相识之感的故事。
虽然这故事毫无新意可言，手段和套路也都透着满满的熟悉之感，但他们却依然还是第一时间找到了其他五家，与他们共同谋求解决之法。
第205章 嫉妒
他们动作不算小，折腾出来的动静连甄小玫等人这样的外来户都打听到了，但那位新上任的龙虎帮帮主，却并没有对这六家暗地里的小动作采取行动。
他的主要精力，都用在了和龙虎帮那几位常驻长老争权夺利上。
因为已经对他生了疑心，龙虎帮的那几位常驻长老非常默契地选择了暂时联手。
他们靠着自己丰富的斗争经验，死死钳制住了这位新鲜出炉的龙虎帮帮主，让他根本无法插手帮内任何重要事务。
那位新鲜出炉的龙虎帮帮主绞尽脑汁，最终却也只是从那几位常驻长老手上，抢到了一些并不重要的琐碎事务。
这个结果他当然是不满意的，可在这种事上，他的那个强力外援显然发挥不了多大作用。
一来对方在北州没有任何根基，在无关打打杀杀的其他方面，对方实在很难插手进来，二来对方能够给他提供的高阶武者，无论是从数量还是质量的层面来说，都还没有同时对上北地所有武者家族的资格。
这样的一支奇兵，固然可以在那六家的眼皮子底下推他上位，也可以保护他、给他底气，但却没办法以碾压之姿帮他压下所有反对的声音。
他只能靠自己，但没有任何底蕴的他，却又实在斗不过那联起手来的六家人。折腾了好长时间，他依然还是无法从龙虎帮内部分到任何好处。
无奈之下，他只能把主意打到了北州的平民百姓身上。不是他不知道对百姓出手会自毁名望，而是他亟需一笔收入，供养那些跟随他、保护他的高阶武者。
甄小玫他们就是在他开始朝平民百姓动手的这个节骨眼儿上来的北州，打探消息的过程中，众人一共遇见了四回高阶武者强抢当地富商、乡绅的事。
那位新鲜出炉的龙虎帮帮主不敢搞出太大动静，毕竟那六家可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等着抓他的把柄和错处。
他派出去的高阶武者，采取的是软刀子割***着别人破财消灾的套路，他们不杀人、不打人、不明抢，就只待在人家家里或者铺子里，妨碍人家正常生活、经营。
那些不胜其扰的富商、乡绅，为了能够求得一份安稳，只能捏着鼻子“主动”送上“小小心意”。
他们不敢得罪龙虎帮的新任帮主，所以只能忍气吞声，但甄小玫等人却是没有这个顾虑的，毕竟他们又不用在北州讨生活。
甄小玫和云昭亲自监视了那位新任帮主和他的侍卫队长六天时间，才总算在他们那里找到了有关幕后之人的一些讯息。
两人先把那位新任帮主和他侍卫队长的几次谈话整理出来，然后挑出重点和梁文轩等人一起分析。
最终，众人得出一个结论——这位新任帮主的外援，十有八.九来自西北赣州的伍氏一族。
甄小玫敲着手下的那几张纸，“那我们就把这个伍家列为重点怀疑对象吧。”
西北赣州的掌权者，突然插手北州龙虎帮的事，最重要的是，在这之前，龙虎帮的前任帮主还毫无征兆的突然暴毙了，这实在很难说是一种巧合。
云昭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朝甄小玫微一颔首，“那我们接下来就往西北赣州走一趟吧。”
甄小玫点头，梁文轩等人也没有发表反对意见，于是这事儿就先这么定了下来。
不过，甄小玫环视众人，“在离开之前，我们是不是也该帮一把北州的六大家族？”
甄小玫话音刚落，梁文轩就立刻点头附和上了，“确实该帮一把。”
反正他们也不需要额外多做什么，他们只要把已经探听到的，那位新鲜出炉的龙虎帮帮主勒索富商、乡绅的事，以及他背后的靠山可能是西北赣州伍氏一族的事，全都告诉北州的六大家族，那六家自然就会抓住这个机会，把那位新鲜出炉的龙虎帮帮主给拉下马。
“那我和云昭今晚出去一趟。”甄小玫说着看向梁文轩，“西北赣州你就别跟去了，若是我们所料不差，那里现在应该是很危险的。”
梁文轩一听就急了，“我不怕危险！”
甄小玫犹豫片刻，“......但是你会拖后腿。”
梁文轩：(╯‵□′)╯︵┻━┻
梁文轩气得差点儿吐血三升，他哼哼两声，“我可以让我爹再给我派一百个高阶武者过来！”
他现在不仅带着他原本的那些护卫，而且还带着他们梁氏一族的武尊境长老周亭，如果再叫过来一百人，那他可就有两百多个专属护卫了。
有了包括周亭在内的这两百多人，他想要在赣州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甄小玫：......可恶的富家少爷！有钱了不起哦，一个人就能配备这么多高阶武者做护卫。（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她哼哼两声，“那行吧，要是在咱们进入赣州之前，你的护卫队成员能够悉数到位，那你就继续跟着我们。”
梁文轩得偿所愿，对她哼哼的那两声也没在意。
一行人结束会议，甄小玫和云昭去给北州的六大家族悄摸儿送信，梁文轩则是第一时间选出一队人，令对方快马加鞭返回中州汇报情况、呼叫援军。
喧闹的一夜很快过去，天色将明时，甄小玫他们得到消息：
北州龙虎帮的新任帮主被六大家族齐心协力拉了下来，他身边那些来路不明的高阶武者也在这场权利更迭中被悉数杀尽。
六大家族已经选出了新的帮主，正是上一次帮主争夺战中排名第二的那位六大家族子弟。
这两条消息明明白白昭示着北州六大家族的态度——他们绝不会让任何外界势力染指北州，也绝不会屈服于任何阴谋诡计或者武力威胁。
甄小玫很满意北州六大家族的这股子剽悍劲儿，她慢吞吞吃完早餐，然后踏着初升朝阳的淡金色光芒，和云昭、唐诗诗、梁文轩等人一起离开北州，往赣州行去。
他们走得并不快，毕竟梁文轩的护卫队成员还有一半待在中州梁家的大本营里，而甄小玫也不是真的不想带着梁文轩一起去。
第206章 乱象
步履从容，把赶路当成了出游赏景的甄小玫等人这时候还不知道，赣州的伍氏一族，盯上的可不仅仅只是荒芜苍凉、没有多少油水的北州。
包括梁氏一族管辖的中州在内，周边的很多州县都被伍氏一族当成了好割的韭菜。
他们奉行抢一波就跑的游击战略，因为善后扫尾（杀人灭口）这事儿做得足够好，迄今为止，那些损失惨重的各方势力，都没能把这事儿和赣州的伍氏一族联系在一起。
事实上，如果不是甄小玫势力范围足够大，又和中州梁家以及连州丁家、孟家有过接触，能够使用排除法，把嫌疑人锁定在北州、赣州、西州，她也很难从一群毫无特征的死士身上找到有价值的线索或者证据。
伍氏一族做事做的这般滴水不漏，显然是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为的就是尽可能晚的暴露自己。
而他们不惜冒着被群起而攻之的风险这么做，所图显然不会仅仅只是略微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