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楼里面,让他来是什么意思!
未央点头,震惊说明他没有懂,“你我一起设计环节,他们不能像你们一样掌控,但可以学着如何引导,从主角变成配角,让客人们自己走进高级享受。”
花间辞刚刚升起的希望立刻破碎,“客人们来的目的很单纯,他们根本不会想着什么高级享受...”
未央认真的看着他,笑意渐深,“那是因为这里的场所,私密的有着大床的房间误导了他们,如果这是游戏厅呢?这是剧场呢?
女性不像男性那么看重下半身,她们是来找乐子的,你给她们更好的乐子不就行了?群体的,刺激的,对六个欲望感官的刺激。”
未央的眼里,倒映着漫天繁星,亮的让他恍惚。
除了金铃,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把野心明明白白写在眼睛里的女人,锋芒毕露,毫不遮掩。
但这种带着棱角的光芒,格外耀眼,格外动人心魄。
但她和金铃不同,金铃的野心在自己,她的野心却在众生。
金铃啊,金铃,怎么办呢,我觉得...你要输了。
花间辞看着未央,突然从盘子里拿了个新杯子,斟酒推给她。
他举起自己的酒杯,笑靥如花:“成交。”
“成交!”
酒杯相碰,未央一口干了,没想到这酒十分的烈,嗓子里火辣辣的疼,嫌弃的咳了两声。
“哈哈哈哈!!”花间辞捧着肚子笑,未央瞪他一眼,七了一声,不料他忽然道,“幻心铃根本就没有给我机会,它只允许女性去尝试。”
说着,他又喝了杯酒,笑容嘲讽,“就像这个秘境,明明我也是欲望之道,但是连争夺传承的资格都没有。”
桃花眼微微泛红,想是被烧着了的桃林,燃烧着,灿烂着,桃树想要在火中涅槃,但他是木头,轻易被火烧断。
不甘心。
怎么能甘心。
他自认花言巧语,摄人心魄的能力不输于金铃,但从头到尾居然连和她公平竞争的机会都没有。
未央看他一杯接一杯的喝,脸上写满失意,不由自责,也给自己倒酒。
【我说错话了....我也犯了刻板印象的错,见金铃的手段不低俗,我竟直接猜测他会输是因为男人用下半身思考的通病...】
苌葙温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性别歧视不可取,对魔宗子弟下意识的恶性揣测也不可取,魔宗...并非全是坏人。】
苌葙似乎有些感慨。
未央举起酒杯,郑重极了,“是我冒犯了,自以为是,说错了话。”
连干三杯。
未央有意不用灵力化解酒力,辣的喉咙生疼,险些表情管理失控。
她把酒杯倒扣,示意滴酒不剩,十分豪情。
花间辞在她第一杯下肚时就想阻止,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动弹不得,只是聚精会神的看她喝酒。
他看着看着,笑容骤然柔和起来。
无关举动,只是那种真诚的歉意,无端让人觉得暖心。
“难得,正道修士居然会对魔宗的人道歉。”他冲着未央举杯,笑着饮尽,这事儿就过去了。
“和正道魔宗有什么关系。那我好好商定一下细节...”
未央这个工作狂除了工作并不想和他有什么别的瓜葛,花间辞向来散漫,不愿意熬夜工作。
“明日再说,容我先构思构思,你若有想法,明晚写好一并带来,至于今天嘛...”他看了眼窗外的月色,“良辰美景,回去陪你的佳人吧,别让人独守空闺。”
花间辞没个正形,笑的停不下来,未央倒是不怕打趣,只是尴尬。
“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你在我面前胡说就罢了,不要到他眼前让他难堪。”未央虽然是笑着叮嘱,表情却十分认真。
花间辞摇摇头,别有深意,“你觉得他听了会难受?”
尾音上扬,有疑惑,更有不相信。
狐苏那种只为他人着想的性格他虽然不认同,却很佩服,也就乐得帮他一把。
未央满脸疑惑,他也不解释,只道:
“你把他从我这儿救出去,不代表真的救了他。”
这话她认可,便起身告辞,“多谢你关心。”
未央跳窗而出,迅速离开,徒留花间辞摇着扇子赏月。
喃喃道“垂死之人,抓到救命的稻草,怎么会松手呢...只是,稻草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
偏执绝望之人的爱,大多病态且畸形,能不能成,还得看他的性格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
后者,才是悲剧。
第155章 真君子
未央是避开侍从们去的,只给狐苏说了明早回来,她也担心狐苏一个人在家。
长乐宫主殿的灯,鲜有的关了,卧室一片黑暗。
未央犹豫了一下,身上遮蔽存在感的隐匿符并没有撕下来。
云光已经回下人的屋子休息,两个守夜的侍从在门口轮流着休息,未央凑到了窗边。
先往床上看,被子整齐的叠好放在一边,蒲团上并没有人。
视线往屋子里扫去,一眼便见那个被狐苏收起来的洗衣桶,隐隐还能听到水声。
他...又在沐浴吗?
她本来应该先叫他穿上衣服在说,但出于一种莫名的直觉,未央小心翼翼的翻进屋子里,在距离他两步的地方出声。
这里只能看到他的一头黑发。
“狐苏。”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未央?你怎么回来了...”
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狐苏像是偷偷玩手机被家长捉住的小孩,微微起身,肩膀的部分越过了木桶的边缘,面向未央。
未央瞥了他一眼,月光洒进屋子,只照亮了她,狐苏整个人都处于黑暗,但修士绝佳的视力让未央一眼看见他身上大片大片的红。
就像是小时候搓澡搓的太用力,皮都破了还在搓。
红色从脖子一路向下,未央收拢神识,肩膀下面被木桶遮蔽,肉眼看不到,但不用看也能猜出来,他浑身大概都是这样的风景。
未央背过身去,狐苏立刻迈出木桶,把浴袍裹在身上,掐诀去除一身水汽,“今天晚上累了,就没有继续看书整理...”
这种时候,他解释的居然是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工作。
“你觉得我在意的是你为什么不为我干活吗?!...为什么伤害自己?”他心里肯定不好受,未央不想和他发脾气,却忍不住生气。
狐苏胳膊垂在腿侧,乖巧的低头,甚至不为自己争辩一句。
“抱歉,让你担心了...”
“你给我道什么歉啊,你应该给自己道歉,问问你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他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未央,就好像连活着都是为了她一样,明明受伤害的是自己,和她道歉干什么?!
见她生气,狐苏连忙转身,把木桶连桶带水从窗户一把扔了出去。
木桶在空中划过一个迅猛的弧度,有零星的水撒出来。
未央右手一抓,将洗衣桶摄到伴生空间,免得吵醒其他人。
狐狸眼瞪大,满是无辜的歉意,“...我把它扔了,再也不用了...”
他笑容温和,小心翼翼的打量未央的神色,又打开了魔法灯,面上仍然是一派温柔,“我就是没忍住...你放心,下次不会了...”
他轻描淡写的,说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事情。
一句没忍住,包含了多少痛苦。
未央不在,黑暗将所有肮脏的回忆唤醒,压得他喘不过气,只能通过伤害自己来获得短暂的平静...
未央再也听不下去,上前一把抱住了他,双臂锢住他的肩膀,一遍遍抚摸他的头发。
她的唇靠近他的耳朵,但没有碰到他的肌肤。
热气喷在耳垂上,狐苏隐秘的一颤,耳根刷的就红了。
他身体僵硬的跟一块木头一样,伸手想要回抱她,但只是虚抱住了空气,和她的腰还差一指的距离。
狐苏垂下了眼皮。
终究不敢触碰。
“那些事情不是你的错,你一点也不脏,狐苏,别用别人的错来伤害自己,好不好。”
未央生平最讨厌的思想就是受害者有罪论,受害者有什么错呢,就因为他生来是一个没有觉醒的半妖就活该承受这一切一切的苦难吗?
狐苏一愣,双臂直接卡在空中,半分动弹不得。
他迟疑着,还是将手落在她背上,未央的后背骤然变得暖融融的。
狐苏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合欢,谢谢你,我知道的,我也在努力的改变,我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你不要自责...”
他的手只停留了片刻,还是落回自己身体两侧。
未央扶着他的肩膀起身,明亮的双眸直视着他的,认真极了,“下次不会留你一个人在家,去哪都把你拴在裤腰带上。”
狐苏说的对,他需要时间,那她自然不会催促,只是用自己的方法帮他缓解痛苦。
他渴望一个家,她又何尝不是呢,两个孤独的人搭伴前行,互相温暖,总能救赎对方。
狐苏静静地打量着未央,她眼中是纯然的关心和怜惜。
他露出最温柔的笑容,拉着未央去蒲团上修炼,自己则在一旁用平板搜索她要的各种游戏的资料。
灯光像是专门为他开的柔光滤镜,让他整个人都有一种贤妻良母的氛围。
但是狐-贤妻良母-苏的精神世界却全然不同于他表现出来的模样。
漆黑的世界里,赤身裸体的半妖少年蜷缩在角落,抱着自己的双膝,三条漂亮的大尾巴在空中一下下摆动。
<好冷啊...好冷啊...>
想被人拥抱,想被人依靠!
<不够...还不够...>
他想要更多!
一个从来没有得到过爱的人,对它的渴望早就近乎于偏执。
少年抬头,看着周围黑暗的牢笼。
<你为什么要关着我呢?难道你不想要吗?!你装什么装!怎么,你怕了吗?!>
狐苏只是微笑。
花间辞的猜测很对,他确实是装出来的体贴,但装了很久很久之后,早就融于骨髓,成为一种本能了。
这种本能,甚至能够压抑他内心的恶劣。
<不可以哦,>狐苏看向囚笼中的另一个自己,<我是受害者,受害者无罪,但也无功,旁人是无辜的,不可以拉旁人下水。>
半妖少年眼里带着猩红,冷冷的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他们本就是一个人,忍受着同样的痛苦。
如果有人爱的话,是不是就代表着有人不在意他的肮脏?如果有人依靠的话,是不是就能证明他不再是没有用的废物半妖?
如果有人和他同行的话,他是不是就不再孤寂...
半妖的苦痛,既因为外表的妖族特征而得不到人类的认可,又因为内在不能修炼而得不到慕强的妖族的认可。
哪怕在花楼里,周围是同样的可怜人,那些人类奴隶也不会和他抱团。
第156章 崖山之人
有了水湘和花间辞的助阵,未央的压力一下子变轻不少,全心全意的投入基础刀法的训练,有一瞬间居然莫名想到遥远的唐世安。
向来,他在崖山恐怕也是这样训练出来的吧,千篇一律,枯燥又精诚。
她忘我的修炼,金铃和丞相公子订婚的消息也不能让她动容,金铃倒是想破坏她的事业,但她把水湘和花间辞都牵连进来,她终归还是顾忌了自己好友的道途,没有选择暗中下黑手,而是打算光明正大的胜过她。
不战而胜花间辞不仅是他的痛,也是她的。
花间辞的怡红楼整改了一个月才结束,他本来准备更换一个更加清正的名字,和未央讨论了好几个之后还是决定不换。
怡红怡红,让女性快乐,本质上也十分贴合他们如今的设计。
怡红楼开张当天,未央早早的和刀师告假,带着狐苏上街闲逛。
“娘,我要那个!”
小女孩甜糯的声音格外显眼,扎着两个丸子头的小姑娘坐在母亲怀里,两只大眼睛亮晶晶的指着前面的糖葫芦。
母女二人虽然穿着布衣,却收拾的干净整洁,纤弱的男人走在一边,闻言笑着点自己女儿的额头,“小心糖把你的牙弄坏咯。”
小女孩夸张的啊了一声,委屈巴巴的捂住自己的嘴巴,男人便笑,他的妻主嗔了他一眼,哄孩子,“那娘给你吃一个,剩下的给爹爹好不好?”
女儿显然不乐意,但还是乖乖的点了头,旁边的男人也羞红了脸,好不甜蜜。
未央:...大中午的还没吃饭先吃了一碗狗粮。
转身看狐苏,他的神情和那小姑娘的如出一辙,漂亮的狐狸眼紧紧的盯着糖葫芦,神情似有眷恋。
就好像是看很久之前的东西一样。
未央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我也想吃冰糖葫芦,你要不要也来一根?”
狐苏转头看她,眼中是还没有散去的茫然,和他提及自己过去是同样的眼神。
说明冰糖葫芦确实在他遗忘的记忆中出现过吗?
狐苏很快回神,温柔颔首,道了声“好。”
未央眼中盈满笑意,招呼云光多买几根,“留两根给我们,剩下的你拿去,和小月他们分一分。”
小月按照品级也是她的贴身侍从,跟着他们出行。
云光惊愕抬眼,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自己的份,瞥了狐苏一眼,立刻就要拒绝。
废话,他只是一个不准备爬床的小侍从,怎么敢殿下后院里的宠儿争锋...
狐苏却是温和一笑,“怎么,不喜欢吃冰糖葫芦吗?那也给你们殿下个面子,吃两个尝尝。”
他是奴隶出身,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更加厌恶阶层制度,自然不会因为有了“三公主”的庇护就对地位低的侍从们趾高气昂的。
云光害怕他吃醋,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云光俯身行礼,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连忙从钱袋子里掏出个小银锭上前买冰糖葫芦。
“您好,三根谢谢。”
她和狐苏要一人一根,底下的侍从们却不敢如此,主人大度,他们一个吃上一个尝尝味就够了。
一堆冰糖葫芦都插在木头靶子上,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人抬头看了未央他们一眼,从靶子上给他们取冰糖葫芦。
她右手摊开收钱的时候,未央刚好看过来,目光一凝。
这个人,是练武的。
她的虎口,食指内侧,掌心还有四指指肚全都是老茧,按照刀师曾经的介绍,这大概率是一双练剑的手。
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年轻小贩居然练了很多年的剑?
到底是这里不知名势力的暗桩还是修仙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