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递给她自己挑的时候,曲开颜没所谓地接过。
待到疏桐回头来要她的手机时,才发现曲开颜这个家伙,做了什么!!!
“喂,曲小姐,你有没有谱啊!一大早给人家发这些,还冒充我的口吻!”
“我不发,那我受的这些罪,不是白受了。”
“医生都说了,不是油漆的事。”
“他又不是医生!”大小姐胡搅蛮缠,说不讹他医药费就是好的了。她就是要他愧疚,起码记着。
曲小姐的处世“名言”上线:要擅于利用男人的同情心。
疏桐气得要暴走。说曲家开颜就是个妖精,“你这一大早冲一个男人发个这么好看的锁骨照……”
曲开颜挑挑眉,一副免责声明的嘴脸,“喂喂喂,别淫者见淫啊。我明明是给他看我的疹子,我找了下,也就这个地方的疹子最鲜明也最安全,我总不能拍自己的大腿给他看吧!”
“你倒是想!”疏桐拆穿她。
曲开颜客观严阵,“瞎说。我的大腿才不给不值得的人看。”
疏桐到底面子薄,没几句就被开颜绕得口干舌燥的。只是,“人家依旧没甩你啊。”
“嗯。到此为止。”因为曲开颜虽然喜欢有点孤僻性子的男人,但是过于孤,她也不高兴玩了。
这些年,她依恋的越来越少,但她始终爱把自己交代在热闹里。
开颜喜欢闹市里,一个人不离群但索居的痕迹。
她活着的痕迹。
所以,她其实很懂那种慎独的人。他们不爱说话,不爱交际,仅仅因为他们自己一个人待着,获得的情绪价值比那些哄哄假象的热闹来的自在、安宁。
问题来了,如果她主动的社交,对于那个人真的丝毫没有情绪价值的意义,那么,诚然,她真的没有必要继续了。
“况且,”开颜顽劣地清醒,“他还是陈适逢队伍里的人。”
她对这些年的偏见与执迷,供认不讳,“疏桐,老舅那天问我,怎么可以半年一脚都没去探望过陈适逢。呵呵,我又为什么要去,他别说是摘掉一个肾脏,即便噶掉仅有的心脏又关我什么事!”
“这世上这么多慷慨完美的人,多我一个庸俗偏执又卑劣的又怎么样!”
*
中午,疏桐请整个工作室的员工吃饭。
连同着曲开颜也破戒吃了份冒烤鸭,她搛了两块,然后怕自己再反悔,连忙推给边上的助理,“你快动筷子,动过了,我也就死心了。”
贺冲儿和甜甜吃的是狮子头和银鱼炖蛋。曲开颜有点馋那个炖蛋,就要贺冲儿挖点给她。
聪聪小儿真的就挖了“点”给娘娘,两粒米饭都盖不住的尺寸。
曲开颜骂骂咧咧,“你爹妈都不小气,你怎么就这么小气的啊。小气鬼长大找不到女朋友的!”
贺冲儿无欲则刚,“我又不要找女朋友。”
大家相约笑了,每回聪聪过来,就是大家的开心果。
就在这和谐的用餐氛围里,谁的手机响了。
助理提醒曲总,是她的手机。
曲开颜端着跟贺冲儿化缘来的眼屎大的炖蛋饭盒,去办公室寻手机。
是则没标记的陌生来电,归属地是P城。
她全然没多想,接通,“哪位?”
那头,也径直平静的口吻,“不好意思,没来得及回你消息,临时插了个会议。”
曲开颜有点懵,刚想说,你打错电话了吧!
那头好像会读心术般,或者他也意识到,他好像忘记开场白了,“我是周乘既。”
周……
等等,曲开颜懵圈还是没回神,“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那头依旧理所当然,“你侄儿替你担保的时候报的。”
第11章
我侄儿?
曲开颜端着个饭盒,把贺冲儿给的那点炖蛋挑进嘴里,才想起来,聪聪周六抱着她大腿报她电话号码的。
这是疏桐教的求生技能,贺冲儿能完整背出来的两串手机号码就是她俩的。
曲开颜那会儿还有点自豪,问疏桐,他怎么记得住的呀?
有什么记不住,天天教,肌肉记忆都记住了。疏桐说,小孩子没你想得那么傻好嘛。
好吧。曲开颜反正记不住,她任何人的号码都记不住,她属于离了手机,谁都联系不上的地步。
那天,贺冲儿就那么猴急地报了一遍呀。
“你记性也太好了吧!”她说完就后悔了。后悔自己没骨气:不是说到此为止的吗,啊!怎么大冤种打个电话,你又抖起来了!
这一秒曲开颜还以为这姓周的改性了,下一秒,他又给她降血压了。用一种大差不差,却很欠的高知理工男口吻,“嗯,很巧,你手机的前七位是我们在案的一个车窗饰件的产品编号。”其它四位,就归于他确实对数据的记忆力很好。
曲开颜狠狠翻了个白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口吻一换,贼喊捉贼地反问他,“你找我什么事?”
周乘既轻松笑意,听起来甚至有点嘲讽的意味,“我以为是你……表姐在找我。”
“我表姐找你,你就该打给我表姐啊。”
“……”周乘既那头短暂沉默,“姜小姐说你过敏了,缘由可能是接触了那天的油漆。”
曲开颜撇撇嘴,心想,这可是你自己对号入座找上门的,“嗯,医生说可能是油漆过敏。”
“你做过敏原混筛了吗?”
“没有。”曲开颜哪里想到他会这么问,心虚的本能就是转移话题,“好多了,放心,我就是要疏桐跟你确认一下是哪种油漆的,下次,好避免接触不该接触的。”
周乘既好像没听懂她的阴阳怪气,直面她的话题,“那么,曲小姐花了多少医药费,我赔给你吧,发你表姐微信上,可以吗?”
“不可以!赔给我的,你发别人手机上干嘛,我未成年还是失去民事能力了啊!”曲开颜被他气得不轻,告诉他,她手机号可以加她微信,赔钱交涉,请确认好收款方,不要给陌生人转账!
周乘既听后,笑了声。随即挂断了。
曲开颜臭烘烘的脸色,隔空骂人,笑屁!
一分钟后,她微信有好友添加提醒。
曲开颜眼疾手快地通过后,赶在他之前发了文字信息问他:
曲开颜:你真要赔我医药费吗?
周乘既:这不是你……表姐发信息给我的初衷吗?
曲开颜手里的饭也不吃了,坐在转椅上,些许得意,心想这个人还蛮有趣的,看破不说破。
她虽说任性了点,但原则问题还是要有准绳,她确实没想过讹他一分钱啊。
顶多算是,成年人你情我愿的追逐戏。
曲开颜随即发给他一管外用搽抹药的图片,是周六那天医生额外开的一个药,说医院的大药房也有配,外头的药店也可以买到。
曲开颜回头的时候忘记买这个药了,加上她症状也缓解了些。她一向谨慎涂任何药物上身的。眼下,她故意指使周某人,
曲开颜:如果房主真的愿意赔的话,就赔个这个药吧。
周乘既:……26块?
曲开颜:啊。
随即把地址位置分享给他。
周乘既:你发具体文字地址吧,我给你叫送药外卖。
曲开颜塞给他一个地雷emoji.
再无下文。
周乘既空腹忙了半天,也饥肠辘辘地暂时搁置了。
待吃过中饭后,回办公室困意思量之余,收到曲开颜一条严阵无比,隔着屏幕都可以脑补出大小姐狂酷拽的嘴脸――
曲开颜:明明你住在你姑姑家,却故意敷衍我说你同学父母家,是怕我跟你借钱是不是。
曲开颜:放心,我下辈子也不会跟任何男人借钱。
曲开颜:周成绩,我没有这26块的药也可以好利索!
周乘既读着这话痨般的情绪输出,不禁要揉太阳穴,他扔开手机靠在转椅头枕处想要歇个中午觉。
不时,办公室门口有人轻悄叩门,是宋秘正好下来去人事部谈点事的,经过周乘既这里,告诉他,餐厅定好了。也提醒他,“陈总不能喝酒,他们其他几个都是练家子,你今天做好不醉不归的打算,别开车了。到时候我叫代驾一起送你吧。”
周乘既对这些事务并不挂碍的样子,他穿一袭白色商务衬衫,今天难得,因为陈总回营的第一个参会,周乘既也穿得正式齐整。
说真的,他这样的头身比,着一身端正的衬衫、领带,略显疲惫地往椅背上一歪,着实卸下一丝不苟后的,颓废、惹人。
宋秘高跟鞋往周的办公室内多移了两步,椅子上的人从容跃起身,抹把脸,招呼老总秘书的共事口吻。随即休息时间自己阵地的觉悟,翻抽屉里的烟来抽,他起身开了身后的气窗,也请宋秘帮他把门开着,好通风。
抽烟之余的周乘既,应付着和宋秘闲聊了几句。他神情淡淡的,倒是看宋秘一身名牌,想起点什么,“你再帮我个忙好不好?”
他大致描述了下某品牌的一款黑色鸭舌帽。
说话间,钱已经微信转给宋秘了。说余下的,就当辛苦费了。
宋秘面上端庄无疑,只反问周乘既,“你喜欢这个牌子啊,看不出来嗳。”这款鸭舌帽中性,男女皆可以戴。
周乘既手里有烟,每抽一口,他右手都自觉架到窗外。说话也不正对着无视二手烟的人,无可无不可地解释,“买……赔给一个朋友的。”
宋秘打趣地试探,“女朋友?”
“女性朋友。”
聪明人会晤,点到为止。
宋秘书执行力就是这么强。五点下班时间没有到,周乘既要的东西就送过来。
他晚上七点有饭局,这会儿还得抓紧时间,和元小波那头开个视频会议。于是,周乘既一面拾抱他下午的审核过的图纸,一面给曲开颜发消息――
周乘既:我今天确实没有空,我叫同城跑腿,送给你。
他再次跟她要她的准确地址。
曲开颜:没事,我好多了。
周乘既:……
曲开颜: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给我吧。
说话间,周乘既已经到了会议室,一屋子人等着他开会。他免得急中又生智地“敷衍”她,于是,严阵当DDL许诺――
周乘既:明天吧,明晚七点。
那头的曲开颜,在陪疏桐等位给两个毛头孩子理头发。
儿童主题的理发店,各色花里胡哨的动漫周边座椅,店里还放着猪猪侠动画片的bgm,
他们等位期间,有饮料和小食。
聪聪抱着一小杯爆米花,意思意思和长辈分享一下的。他知道妈妈不会吃他的,再问到娘娘要不要吃,只见娘娘开心得很,狠抓一把……
贺冲儿怪娘娘不按套路出牌,竖起眉毛来,“你要的太多了!”
曲开颜哪里顾得上她“霸凌”了小朋友啊,只喜滋滋把爆米花往嘴里塞,回那头的消息却再矜持简洁不过:
(手比ok.jpg)
第12章
疏桐瞥一眼开颜手机,鼻孔出气,一时不知道该笑话哪头。
“你很得意哦,到底把人家拉下水了!”
曲开颜面上忍俊不禁,她也说不上来这莫名的成就感是什么鬼。总之,她一向不喜欢那种躲在文字背后的忸怩。凡事,她要见面交涉、见面沟通。
见字如面那套,在她这里行不通。
上学那会儿,疏桐爱交笔友、网友,却从来不敢面基。
曲开颜截然相反。她不喜欢书信、社交软件那些联络方式,最不济,她也得给对方打电话。
父亲没出事前,她有个很要好的日漫同好网友。每个月煲电话粥的账单,父亲都严阵地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
父亲出事后,她低迷了好长时间。
那个无话不谈的网友,也因此失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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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颜那时候三餐总是不认真吃,日夜惊梦,甚至有段时间极为的厌食,吃什么都拿手指头扣地呕掉。父亲胞妹的姑姑实在没辙了,才把她送到A城姜家。求姜家舅舅舅母救救开颜,姑姑说,颜颜是哥哥唯一的血脉了,她真的怕颜颜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舅舅发了好大的火,一家子不出门地陪着开颜。甚至呵斥般地逼开颜吃饭。姜柏亭那会儿正好慰问完一个福利院,那里头形形色色健全、不健全的孩子,无依无靠、命如蝼蚁。舅舅说蝼蚁尚且偷生,人高于一切生物,颜颜,你真的要轻易不活吗?
那天,开颜扑到舅舅怀里痛哭了一场。她口口声声问舅舅,为什么,为什么爸爸要不活了,他真的有这么痛苦吗?因为失去妈妈?我对于他们就真的这么不重要吗?那么为什么要生我!爸爸一句话没有留给我!他就那么恐怖地死在那里!
姜柏亭也跟着痛心疾首,要妻子打电话给相熟的医生。实在不行,给开颜推一针或者用点有助睡眠的药。她这样一直亢奋地强撑着,会出事的……
曲开颜从舅舅怀里挣开,歇斯底里,泪流满面。不,她不用那些药,我没有病,我不吃那些!
曲松年意外身故,曲家到底按下了些什么没表。
当时开颜报了警,对外公布的是,曲同先生突发疾病救援不及时。而当年,警方除了初步排除他杀可能,并没有征得家属同意尸检。
曲松年唯一的胞妹曲意年因为对前家嫂的恩怨,不肯姜秧穗上门吊唁前夫及看望女儿。这对旧姑嫂在曲家老宅正厅上大吵了一架。姜秧穗质问意年,为什么不同意你大哥的尸检,
因为你们曲家也知道瞒不住,即便你大哥死了,你们也要他生前的名利留给你们这些身后人悉数享用!
曲意年掌掴姜秧穗杀人诛心。你背叛了我哥哥还不够,还要在他死后也来糟践他吗……姜秧穗,你敢说你不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倘若你不是的话,会有今天的局面吗?
姜秧穗一时百口莫辩,她终究也没见到曲松年最后一面。
彼时,开颜才十二岁。她懵懵懂懂,舅舅出面料理调停,更是不允许她少年心性猜疑臆断,只告诉她,父母是和平分手,爸爸的死也与妈妈全不相关。
但开颜还是从当年人多口杂里听取了些什么,父亲生前一直有在服药,而那药却不是以他名义的处方拿的。
这也是这么多年,曲开颜一直对相关药物抵触敏感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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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开颜浑浑噩噩在儿童理发店里眠了一觉。疏桐喊她走的时候,她点开手机,发现沾沾自喜后的某条对话框,就此沉寂了。
她回看了周乘既有限的发言内容。诚然,她这么多年,鲜少对一个交浅的人,这么言深了。
“他会不会就是你失联的那个网友啊!”疏桐一向脑洞不大,但热衷一切古早狗血的破镜重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