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MM觉得头大。她虽然满城的酒肉朋友,但能干这么正经的事的好像找不出几个。脑内搜寻了一圈无果,气得她提着行李箱去了陈家。
陈琛本不想理会徐MM的无理取闹,奈何徐大小姐不依不饶:“一日为妻终生有责,你老婆的事你不管谁管!”
陈琛:……什么乱七八糟的。
徐MM:“未婚妻也是妻!”
陈琛转身就走,“张叔,送客。”
徐MM急了,大吼一声:“……梁时为了好好学习付出一切了已经,她,她连头发都剃了!”
本来是胡说八道的一句,没想到陈琛竟然停下了脚步。半晌,他认命似的叹了口气,转过头来,一脸无奈地说:“地址给我吧。”
徐MM留下了地址,外加一箱子燕儿草,说当学费。
陈家的厨师连做了一个月,吃得陈嘉与天天摔筷子,说自己拉屎都是绿的。
梁时开始定期收到帝都寄来的试卷。
这是她手上最有价值的学习资料了,不敢怠慢分毫。收到之后在三天内自测完,在第jsg四天的午休寄出去。
收件地址是她以前学校的图书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肯定不是徐MM。
东西会在路上耽搁几天,加上订正答案的时间,梁时差不多会在半个月后收到解析,以及一套新的卷子。
对方的字写得很好看,还莫名有点眼熟。梁时没有多想,心说徐MM真是给她找了个相当靠谱的家教。因为解析中不仅有答案,有些错题下还有推理过程,以及同类题目的复习建议。
看得出,对方不仅是批改卷子,更是在借着错题洞察她的弱项,有针对性的一对一辅导,非常超出梁时的预期。
梁时知道这种优质的家教在帝都收费不菲,她给不起太多报酬,只能在寄卷子的时候顺便附上一些小礼品,聊表谢意。
陈琛在图书馆拆开刚收到的包裹,里面除了卷子以外,还有一个棉纱缝制的香包和一张字条。
“不知名的老师您好:
虽然不清楚您因为什么原因接受了我朋友徐MM的委托来帮助我,我都深深深深地感谢您!由于我暂时无力支付学费,请您把一切费用先记在账上。等高考完,我一定如数偿还。
P.S.这种干花据说可以助眠,祝您每晚做个好梦!
梁时敬上”
半个月后,梁时收到包裹,看到自己那张纸条的后面又多了一行字:
“花还不错。”
落款是:耳东
有了这个开头,梁时每次都会在试卷的空白处写点什么,比如,对某个类型题目的困扰,或是对一些学习方法的反思,等等。好像这样就不是冷冰冰的单向辅导,而是有来有往的沟通交流。
梁时发现,对方的回复很有耐心,分享的许多观点和经验新颖独特,让她受益良多。
渐渐的,她越来越信任这个素未谋面的老师,语气也越来越随意,有时候甚至还会分享自己的心情,好的或者不好的都有。
梁时:听你讲完,感觉函数也没有那么难嘛,为什么以前就是搞不定呢?少壮不努力呀!
耳东:那就努力把所有公式默写二十遍,寄来检查。
梁时:这化学卷子我也错太多了叭!简直断崖式下跌,这样下去真的能考到帝都吗?(哭)
耳东:为什么一定要考帝都?
梁时:因为帝都有美男。
陈琛:“……”
*
转眼就进入了寒假,水宁中学的高三没有任何加课计划,大家毫无压力,早早地就回家准备过年了。
梁时把一部分自己的旧物送到镇上的市场,靠着外婆的交情谋了一处摊位。她押着放假在家的李小彤,一起去市场看摊算账,竟然真的趁节前的热闹卖出去一拨东西,手里有了些余钱。
这是梁时在水宁镇过的第一个年。
年三十那天,李小彤被赶鸭子上架去贴春联。她小小的个头,站在摞了三层的凳子上,一脸不高兴。
“别人家都不会让小学生爬这么高的!”
梁时在下面扶着凳子:“你又轻又小,你不上谁上?我要是上去贴,你能扶得住吗?个子矮怪谁?”
李小彤看着手里“阖家欢乐”的春联,郁闷地想,这种东西贴来干嘛?明明一点也不欢乐!
……
过完年,时间就进入了紧锣密鼓的三月。
这周的纸条里,梁时提出可以支付一部分补习费了。耳东说,还是攒着交学费吧,帝都居,大不易。
梁时这才开始认真思考起大学学费的问题。
外婆年事已高,还要养活李小彤,她是不可能让外婆出学费的。
自己那位亲妈至今杳无音信,供她读书更是想都别想。
她思来想去,觉得可以趁高考后的暑假去省会打一拨暑期工,应该可以攒出第一年的生活费。然后再申请助学贷款,去了帝都之后可以边读书边打工,少花点,总可以对付的。
她把想法写在信里,想听听耳东这个做家教赚钱的人有没有什么建议。
陈琛读到信时,一时有点怔住。
大半年来,他的确感觉到了梁时身上的变化,而这封信,才让他真正窥得了梁时当下的困境。
他想了想,转身走进书房,在抽屉深处摸出一个礼品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手表。
一周后,梁时收到徐MM从帝都寄来的快递。
她拆开外包装,看到熟悉的盒子,一眼就认出这是什么。
梁时呆愣当场。
*
陈琛16岁生日的时候,梁时送了他一块表。
送表的过程比较戏剧。那天刚好赶上学校的文化节汇报演出,梁时作为舞台统筹,在后台忙得热火朝天。
忽然,帘子一掀,徐MM冲进后台高喊:“大新闻,台上有人表白了!”
明亮的学校礼堂里,刚刚结束一曲钢琴独奏。
女孩子黑发如瀑,身着白色长裙,演奏完毕,站起来对着观众优雅地行了一礼,真真是婉约柔和,纤巧秀美。
她拿起麦克风说:“刚才这一曲,我想送给一个喜欢的人,祝他今天生日快乐!”
台下爆发出一阵起哄。王宇轩捅了下旁边睡觉的陈琛:“今天是你过生日对吧?”
陈琛在睡梦中被一胳膊捅醒,表情有点懵。
起哄声并没有干扰到台上女孩的心情,她接着说:“高一(1)班的陈琛同学,我记得你的钢琴也弹得很好。不知你愿不愿意上来和我联弹一曲?”
这下子,台下直接爆发出比刚才热闹十倍的欢呼!大家的目光纷纷锁定了绯闻对象,吃瓜群众跃跃欲试。
陈琛坐着没动。他的睡意还没有完全褪去,在同学们的暴风注视下……打了个哈欠。
众人:“……”
白裙子女生也随着众人的目光羞涩地望过来,还想继续邀请,忽然,台上一阵杂音,她面前的麦克风被强行关掉了。
广播里响起梁时官方的声音:“好动听的琴声啊!让我们感谢xxx同学带来的精彩演奏!xxx同学,请回后台休息区落座。接下来,让我们欣赏由xx和xx带来的小品《你想得美》,大家鼓掌欢迎!”
舞台暗了下来,白裙子女生不得不退场,给下一个节目腾地方。
小品剧组上台布置道具。台下观众发出失望的嘘声,白白丢了一场热闹看。
等待的间隙,刚刚霸道救场的梁时忍不住对旁边的徐MM抱怨道:“什么鬼啊,本来想第一个送礼物的。”
下一秒,这句话通过广播传遍了礼堂的每一个角落。
(梁时:完蛋了,播音键没关呢!)
……
陈琛不得不在全场起哄中看完了整场演出。
退场的时候,同学们走过路过,都要说一句生日快乐,陈少爷觉得自己毕生的修养都用在这个礼堂里了。王宇轩更是差点笑瘫在地上。
回到教室已经是放学时分,陈琛收拾东西,在自己的书包里发现了一个礼盒。
自觉犯了错的梁时跟进来,在他身旁小声说:“严格来说我就是第一个嘛。”
陈琛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男士手表。
蔚蓝色的缎面表盘搭配夜光时标,像一块晶润莹亮的蓝宝石,外加复古风的小牛皮内衬,绅士,优雅,还有一丝年轻男孩的运动感。
是某大牌的顶奢系列,商场大海报上画的那种。
他嗤笑一声:“梁大小姐品味还挺俗。”
梁时一下子不乐意了:“难道你喜欢那个弹钢琴当礼物的?”接着又嘟起嘴,小声嗫嚅道:“那个就听着好听而已……又不实在。”
陈琛叹了口气,收起玩笑的表情,湖水一样的眸子低垂下来,有些认真地看着她说:“梁时,能不能适可而止?”
梁时不解:“为什么?你不喜欢吗?这款最好了,我挑了很久,我妈妈都说好适合你的。”
陈琛蹙着眉,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眼前的女孩粉雕玉琢,杏眼圆睁,像个漂亮的洋娃娃。温柔的长卷发显得她有一丝稚气未脱,看着他的眼神有一点忐忑、期待,更多的是亲近和信赖。
她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陈琛转开目光,把礼盒轻轻放在桌子上,拎起书包就走。
梁时赶紧捧起盒子追出去,“陈琛你慢点!今天你生日,许姨也邀请了我的,你等等我!”
……
后来,这块手表就被许馨兰做主,强行收下了。
陈琛一次也没有戴过。
第06章
梁时揣着手表一路走回教室。
张雨绮正在对着镜子粘假睫毛,转头看到同桌一副失魂落魄的鬼样,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雨绮,如果有人把你送的礼物退了回来,代表什么意思?”
“不想收的意思吧。”
“如果他曾经收下了,过了很久又退回来呢?”
“那就是要绝交啊,咱俩的关系到此为止的意思!”
梁时“砰”地把额头磕到桌子上,生无可恋了。
张雨绮凑过去摸摸她的头:“别难过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等下放学了带你去个地方!”
梁时觉得今天大概也是学不进去的,就和张雨绮一起翘掉了晚自习。她带着她七拐八拐地来到镇中心商业jsg街上的“麦香基”。
这是整个水宁镇最洋气的快餐店,老板据说是大城市回来的,内部装潢很像那么回事。一套“巨无霸香辣堡套餐”要20块钱,一般穷学生可消费不起。
张雨绮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安排梁时坐在她对面,神秘兮兮地说:“跟你说件事啊,你可得帮我保密。那个……其实我……谈恋爱了。”
梁时一下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这时候,窗外走过来一个长发及肩的小伙儿。小伙子骨瘦如柴,头发上挑染着不同的颜色,戴着银色的骷颅头项链,穿一条满是洞的牛仔裤,隔窗朝她们挥了挥手。
张雨绮立刻甜蜜地笑起来,也冲他使劲挥了挥。
“这是我男朋友,人称小柱哥。你见过的吧?”张雨绮的目光追随着男人进店,“他就在咱们学校旁边那个理发店上班。”
小柱哥走进来,冲梁时打招呼:“嗨!美女,还记得我吗?”他指了指梁时的脑袋:“你这头发我剪的。”
梁时:“……”
趁着小柱哥去柜台点餐的功夫,梁时赶紧问:“什么时候的事?”
张雨绮不好意思地一笑:“就寒假时候嘛。我陪我表姐去烫头,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他人挺好的。”
梁时转头看了男人几眼:“看着年纪不小。”
“嗯……是大了咱们几岁。他很早就出来了。”
梁时皱眉:“大几岁?”
张雨绮盯着桌面,不确定地说:“……七八岁吧?”
梁时惊讶道:“一个二十五的男的,找一个高中生谈恋爱?”
张雨绮连忙解释:“我上学晚,本来就比同龄人大。而且我们之间没有代沟的,小柱哥可喜欢听我讲学校的事了!”
梁时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张雨绮又举了好几个两人心意相通的例子,笑得眉飞色舞的。
她觑着梁时的反应,越说声音越小,过了一会儿,表情彻底黯淡了下来,“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好不容易碰到了一个喜欢的人。”
梁时一怔,眼前的女孩脸上还有未褪去的婴儿肥,这样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很难和叛逆的青春期联系到一起。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找了个最正经的理由:“快高考了。”
“我的成绩我知道。”张雨绮轻叹一口气,耷拉着嘴角,手指不经意地抠了抠桌面,“就咱们学校,一年能出几个大学生?你那些卷子我也做了,大部分都不会。”
“考不上学,家里就会开始给我说亲,就像我表姐那样。”
她抬起头,望向在点餐处排队的男人,“我不想就那样稀里糊涂地嫁给不爱的人。”
*
吃完一顿“巨无霸香辣堡套餐”,梁时背着书包独自往家走,心情无力又沉重。
她从小耳濡目染,见过太多豪门联姻。在那个圈子里,男女谈婚论嫁,可以没有情分,但不能不门当户对。
她和别人不一样,她早早地就知道自己要嫁给陈琛,没想过其他可能性。
陈家财大势大,陈琛从小又帅又聪明,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的联姻对象,周围的朋友都很羡慕她有这样天上掉下来的好姻缘。
她也很得意,早早的就把陈琛当成自己的所有物般追逐。他冷淡又怎么样?拒绝又怎么样?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早晚都是要在一起的。
后来,直到失去了身份这层纽带,梁时才恍然发现,关于陈琛,她什么也没有抓住过。
一个深藏心底、一直被她拒绝承认的事实逐渐浮出水面,使她终于不得不狼狈地面对――陈琛并不喜欢她这件事。
书包里,腕表的指针还在规律地向前走,一如他从未停留过的心。
*
梁时生病了。
她请了一个长假没去上学,帝都寄来的快递积压在学校的传达室,无人认领。
陈琛最近也很忙。大学的录取结果依次出来,作为顶级名校新生奖学金的获得者,他少不了被自家老爷子带去各种场合轮番炫耀,和一堆叔叔伯伯们社交应酬,推杯换盏。
这种应酬不容易,得保持谦逊的姿态,还要找到对方家孩子身上可以夸的点(这个真的很难)恭维回去。
几场下来,陈琛只觉得头疼,心里涌起淡淡的厌倦。他借口头晕,在休息室松了领带,靠在沙发里醒酒。
不一会儿,隔壁卡座来了几个小姑娘。
姑娘们以为这里没人,开始旁若无人地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