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事。”
顺势洗了个手,商执看了眼堆在桌上的食材:“这是要做什么?”
温轻雪顿了顿,用很轻的声音说:“想做一顿圣诞大餐……”
话音未落,就被一声轻笑打断。
她盯着忙不迭抿笑的男人,扬了分贝:“你笑什么?”
商执摸了下鼻尖,将眼神移开:“没有笑。”
温轻雪扬起小拳头,愤慨道:“你明明就笑了!我看到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对做菜一窍不通,肯定会搞砸?”
被拆穿的某人索性不装了:“……是。”
呃,倒也不必这么诚实。
虽然生气,但无法反驳,对厨艺一窍不通却非要挑战高难度硬菜的温大小姐气呼呼的用双手抱住了肩。
像是赔罪一般,商执很自觉地解开了铜制袖扣,慢条斯理将衬衫袖子挽上去、露出紧实漂亮的手臂线条,俯身摆弄起餐盘里那只已经腌制了大半天的火鸡:“我来帮你。”
画面赏心悦目。
温轻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头的无名火便灭了。
伸出手指戳了戳看上去有点令人反胃的火鸡皮,她神情担忧:“这回可不是没有火鸡的火鸡面,是真的火鸡,你会弄吗?”
商执从立在一旁的食谱上收回目光,一手抄起刀具,一手按住砧板上的食材:“你不是说,学霸学什么都快吗?”
语气淡然却带着自信。
温轻雪望向他的眼神里不由多出几分崇敬。
接着,始料未及地听到一声调笑:“我参加过很多次大型消防演练,万一你把厨房点着了,我还可以负责灭火。”
温轻雪:“……”
杜唯康纵然有句话说的没错:夫妻在一块儿待久了,就会越变越像。
商执的那股刻薄劲儿,似乎也越来越像她了。
商老板刻薄但实在英俊。
也罢,也罢。
*
在温轻雪的印象里,父亲温蓬是从来不肯下厨的,如果家里的阿姨不在,要么理所当然地使唤老婆,要么宁可自己饿着;还有表哥祁温贤,光是这个名字和“厨房”两个字放在一起,就能预见一场灾难。
所以,起初她并不觉得商执能搞定一只火鸡。
直到烤箱里飘出了阵阵香味……
打开箱□□灯,能看见火鸡那泛着金黄色泽的外皮,稍稍贴近些许,还能听见细微的油花炸裂声。
温轻雪不动声色地吞咽着口水,扭头问商执:“是不是可以拿出来刷蜂蜜了?让我来让我来……”
说是“亲自下厨”,可商执回来后,她除了备菜以外好像并没有干多少活。
趁着烤制食材的这段时间,商执正站在料理台边做双莓酱,见小姑娘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只好给她安排差事:“戴好手套再打开烤箱,当心别被烫着。”
温轻雪嘴里答应着,欢天喜地打开烤箱,却又皱起眉头:那只火鸡足足有五公斤重,再加上一起烤制的胡萝卜和苹果……
对她来说,不免吃力。
商执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丢下手里的活计走了过来,舒展双臂从身后圈住温轻雪,双手挤进那副隔热手套里,帮她将沉甸甸的托盘从烤箱里取了出来。
温轻雪只觉得被一股热浪包裹着,整个人都在发烫--不知是面前有一大盘热腾腾的食物还是身后那个男人体温过高的缘故。
好在,将烤火鸡放好后,商执很快松开了她。
温轻雪俯身闻了闻,由衷赞叹:“好香……”
商执也俯下身,却是在她的颈后落吻:“是很香。”
温轻雪脑子里“嗡”地一声响,嗔怪道:“大白天的,你做什么啦。”
说罢,她红着脸取来装蜂蜜的玻璃罐,打算用硅胶刷蘸一些刷在火鸡表面--食谱上说了,这样烤出来的火鸡口感更好,表皮颜色也会更好看。然而,拧瓶盖时她的手一滑,罐子险些掉落,浓稠的蜂蜜不小心流淌出来。
温轻雪轻呼一声,放下玻璃罐,举着黏糊糊的手指就要去找厨房纸巾……却被商执猝不及防拽进了怀里。
他含住她的手指,舌尖在指腹处游移……
温轻雪浑身僵硬,愣愣地由着商执“清理”,慢慢又意识到,沾上蜂蜜的唇舌,分明还想侵染更多地方。
好吧。
这也是夫妻间的一种磨合方式……
她这样安慰自己。
就在温轻雪仰起脸准备缴械投降之际,客厅里忽然响起了门铃音,她低下头推了商执一把,却没有推开。
仿佛没有听见那一阵又一阵的电子音,男人双手抵住料理台边缘,将娇小的妻子圈在怀里,依然是一副要索吻的模样。
余光落在手边那份还没做好的双莓酱上,温轻雪清浅的眸子动了动,瞬间计上心来:趁商执凑近时,她用手指蘸了些果酱迅速抹在他的脸颊上,这才寻到机会挣脱束缚。
难得见到矜贵自持的商家少爷吃瘪,温轻雪嬉笑着跑进客厅开了门。没曾想,门外除了两名檀香名郡的安保人员外,还有一张不算熟悉的面孔,恭恭敬敬地称呼她“商太太”。
辨认许久温轻雪才想起来,那个年轻男人是商执的助理,之前和她在商宅有打过照面。
商执姗姗来迟。
助理指了指身边那辆满满当当的小推车:“商董,您要的东西都已经……”
话说到一半,他便绷紧了唇角,用手示意商执脸上有污秽。
……是没擦干净的双莓酱。
始作俑者温轻雪默默退后一步,妄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虽说在下属面前失了威严,商执却并不恼,反而大大方方地告知对方:“我太太闹着玩儿弄的。”
那群人互望一眼,意味深长地笑。
早已缩在一边的温大小姐却头顶冒烟,恨不得用眼神在“不分场合秀恩爱”的丈夫身上戳几个洞。
好不容易送走那些人,温轻雪战略性遗忘了厨房里的烤火鸡,半蹲着身,开始摆弄助理专程给商执送过来那些包裹:是一棵圣诞树,还有一些精心挑选的装饰品和灯带。
不出意外,这就是他们平安夜的娱乐节目了。
见小姑娘一直没吭声,商执挑了眉:“怎么,不喜欢这些?”
温轻雪把玩着手里的仿真雪花片,这才绽开笑容:“只是有点意外罢了--我本以为你是不屑于过jsg这种‘洋节’的,没想到,居然还特意准备了一棵圣诞树!回头我把之前买的那些包装盒拿下来摆在树底下,这样拍照好看。”
将圣诞树安置到客厅一处显眼的位置,商执转身看向她:“你说过的,以后要陪着我不过生日,那其他的节日,便一个都不能再少了--不过,我不是很了解女孩子们要过的那些纪念日,如果你有特别在意的日子,要提前告诉我。”
顿了顿,他又道:“我都会记住的。”
像是承诺。
又像是比承诺更郑重的一种东西。
预示着,他们要在一起,非常有仪式感地过很多、很多个节日。
心尖上仿佛涂了方才的蜂蜜,一点点化开,甜丝丝的,温轻雪“嗯”了一声,又低头去玩一只装饰圣诞树用的松果。
商执助理的眼光不错,选的小玩意儿都很可爱。
这般想着,她嘴里喃喃回复:“倒也没有特别在意的日子。”
因为……
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值得纪念。
第049章
平安夜的晚餐就是那只烤火鸡。
兴许是食材分量不对的原因, 即便两人严格按照食谱上的时间来烤制烹饪,火鸡肉还是略微有些柴,不过, 配上酸酸甜甜的双莓酱,倒也美味。
温轻雪兴高采烈拍了一组照片发到朋友圈里, 再配上一句Merry Christmas以及一连串可可爱爱的emoji小图标。
商执虽然没能入镜, 但看到照片的人都知晓,温大小姐今年在哲海的豪宅里过圣诞节, 而餐桌另一边, 是那个非常疼爱她的丈夫。
评论点赞很快如潮水般涌来。
张宛昕:这个火鸡看起来好好吃啊,能不能空投到宿舍?
温轻雪:@张宛昕啊,张嘴~
邱怡:你老公人呢?我们要看你老公啊!你拍那么多鸡干嘛!
欧阳芳:@邱怡 也许盘子里就是呢?
邱怡:@欧阳芳 怪不得觉得这只鸡眉清目秀的。
温轻雪:@邱怡 @欧阳芳 ???
那组照片里有一张温轻雪以圣诞树为背景、手捧一盘姜饼人的自拍照, 商执默不作声将照片保存了下来,想了想,低头换掉了系统自带的手机壁纸。
好不容易回复完大部分评论, 温轻雪用叉子吃着小土豆,冲身边人扬了扬手里的长相思杯:“笑死, 表嫂刚刚给我发了张照片--一团黑乎乎的焦炭, 说是我表哥烤的火鸡,烤箱冒烟了, 别墅消防警报也响了,现在他们正在向物业道歉,准备出门去朋友家蹭饭……”
商执抿着笑,给她倒了一点点白葡萄酒。
真的只有杯底那么一点点--养金鱼都不够。
温轻雪不满:“这也太少了吧?”
说罢, 伸手就要去拿酒瓶, 却被对方挡下。
商执轻飘飘丢出一句:“别喝太多,容易误事。”
脑补出一场酒后失身的大戏, 温轻雪垂着长睫,明知故问:“喝点酒而已,能误什么事呀……”
他仍是笑:“你说呢?”
温轻雪移开目光:“我怎么知道!”
像是为了挑衅商执似的,她抢过那支玛歌白亭给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毫不顾忌形象地抿下一大口:有点期待自己能借着酒精壮壮胆、和商执做些出格的事;又有点担心醉的太厉害,半推半就失了身……
但过程中完全没感觉可怎么办?
忍不住偷瞄身边的男人,祈祷着他能赶快制止自己的任性行为。
商执果然没有辜负妻子的内心期待,不仅夺走了她手里的白葡萄酒杯,更是将她整个人都揽进了怀里。
温轻雪轻呼一声,不得不跨坐在他身上,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为了做菜方便,她今天特意梳了两股麻花辫,直到自拍时才松散下来,柔软的长发有了自然的卷曲弧度,弯弯绕绕的几缕垂在胸前,随后,又被夹在两具紧贴的身体中间。
商执微微仰视怀里那位故作镇定的温大小姐:“真想多喝一点的话,不如,我来喂你……”
他抿了一口酒,凑向她的唇。
温热的气息中夹杂着果酒的香气。
温轻雪沉浸其中,毫不迟疑地捧住商执的脸,吻了上去。
*
自宽大的双人床上醒来,温大小姐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原来喝太多酒,是真的会误事。
隐约记得,昨晚两人在餐桌边吻得难舍难分、一触即燃,自己甚至是两条腿挂在商执腰上、被他抱回卧室的……她嫌弃自己身上的油烟味和酒味太重,嚷嚷着让他去浴室里放水,非要先泡个澡。
她看过的那些小说、漫画、电影里,男女主深入了解对方之前,基本都要走这套流程。
然后就可以……
记忆至此中断。
推理无误的话,应该是经历中途某步骤时没能抵挡住睡意。不过,商执还贴心地给她换上了一身新睡衣--可惜,睡衣眼下仍好端端的穿在她身上,连条多余的褶皱都没有。
仿佛是什么都没有做……
那个男人,是属忍者神龟的吗?
懊悔地抓了抓头发,温轻雪又想起另一件被睡觉耽误的事:昨天,她意外在厨房里寻到了最后一颗桃木佛珠,趁商执布置圣诞树之际,她找了个借口偷偷回到小画室,将那串佛珠重新串好。
多年来的手作经验,让她对自己的串绳技术无比自信,于是美滋滋地在主卧床头挂上了一只圣诞袜,打算夜里悄悄起来将那串修复如初的佛珠放进去,第二天给商执一个惊喜……
结果,压根就没醒。
衣帽间里传来动静,是商执在换衣服。
温轻雪顿时来了精神,轻手轻脚地从床头柜抽屉里取出那串佛珠,打算按照原计划放进圣诞袜。
相传,圣诞老人会把圣诞礼物放进乖孩子的袜子里。
即便商屹凯再疼爱孙子,恐怕也不会想到这一点……
但愿自己这样的举动,能弥补商执童年的遗憾。
温轻雪正在自我感动,谁料,指尖碰触到圣诞袜的那一瞬,她却愣住了--红绿配色的圣诞袜里,居然已经被人抢先放了礼物?
仔细想想,也不奇怪,既然商执能想到为她准备圣诞树,肯定也能想到为她准备圣诞礼物。
意外的贴心。
被从未体会到的幸福感笼罩着,温轻雪迫不及待将圣诞袜里的东西掏出来,继而发现,那是一只扁扁的四方形黑丝绒首饰盒,没有任何logo,应该是私人订制款珠宝;再看首饰盒的大小与形状,基本可以断定,里面绝非钻戒--以自己和商执现在的关系,送钻戒确实不太合适。
她屏息凝神,打开了盒子……
里是一枚雪花形状的胸针。
胸针设计的很巧妙,细碎的钻石镶嵌在六瓣冰棱上,错落有致,流光四溢,宛若散落的星河。
温轻雪清浅的眸子中倒映着那些光,紧接着,又多出一抹高挑的身影:换好衣服的商执,就站在不远处。
兴许是今天要去公司的缘故,他穿了一身垂坠感极佳的黑色新中式衬衫,衬得人更加修长挺括,左肩还几笔有淡金色的草书笔迹。
温轻雪并没有第一时间辨认出那些字素究竟出自哪位名家,因为她的目光,很快游移到男人英俊的面庞上。
见小姑娘很自觉地拆了礼物,商执笑着走近:“喜欢吗?”
温轻雪点点头,将钻石胸针放在胸口比划,琢磨着可以搭配哪几条礼服裙,等她回过神再想将自己那份“临时加赠”的礼物藏好时,已经来不及了。
商执眼尖,盯着她手边的佛珠直接发问:“是你帮我修好的?”
温轻雪“嗯”了一声,如实回答:“我总觉得,这串佛珠对你来说很重要,我本来是想昨晚偷偷放到圣诞袜里、今早再骗你说是圣诞老人送的……”
商执不确定地打断她:“圣诞老人,送我,佛珠?”
温大小姐眨眨眼:“可能圣诞老人和释迦摩尼偶尔也有文化交流?”
明明一通歪理。
受赠者却报之以微笑。
商执接过珠串,摩挲着光洁的桃木珠子,却迟迟没有戴到手腕上。
沉默许久,才若有所思地冲温轻雪道了谢,又坦然道:“曾经是很重要,但是现在……”
顿了顿,语气愈发笃定:“我想,我以后应该用不着它了。”
*
商执很少提及曾经不离手的那串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