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目养神的高云荷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云红一张没能大打一场的遗憾脸。
“这点银子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毛毛雨！”高云荷说，“如果我们今天赢的是五千，路上就没这么顺利了。”
听到五千两这个字眼，钱老赖握缰绳的手一紧，马车突然停下，“怎么了？有人截道吗？”云红扶住高云荷，挑开帘子，结果四周静悄悄。
“没……没人截道！”钱老赖尴尬地说，“该拐弯了！我对路有点不熟！”
“是吗？仔细点看着！”云红看了一眼前方，确实该拐弯了。
云红坐回去问，“夫人，咱们该多赢点再走！”
钱老赖也在外面猛点头。
“小赌怡情，大赌……就家破人亡了！”高云荷说，“够咱们一个月的生活费就好了！下个月再赚别的钱。”
“够！足够了！”云红猛点头。估摸得有五六百两呢！她一个月月钱一两，五六百两顶她好多年好多年的月钱呢！
“这……这是给我的？”钱老赖看着手里的两个大银锭有些结巴。
“嗯，之前你不是说你女儿自卖其身，没人孝顺你了吗？”高云荷指了指云红，“她跟着我干，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所以你尽可放心！”
“放心！放心！我钱老……啊不是，我云老赖放心得好！”钱老赖尴尬一笑，“夫人您快进去吧！您下次有事就让云……云红招呼我！”
云红狠狠瞪了他一眼，扶着高云荷进了院子。
钱老赖看着手中的银锭子，想起那夫人说的“小赌怡情，大赌家破人亡”，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心。
……
首辅府后门
云亮看着钱老赖递过来的一个银锭子，有些惊愣地抬手扶上他额头：“老赖叔，你发烧了？”
钱老赖退后一步躲过他的手，“还你的。你上次说的事我答应了。”
“当云红他爹的事？你同意了就好。”
“不是那事。那事我已经在做了。”
“啊？”钱老赖看了看天边露出的那抹白，天快亮了。
“昨晚上我已经我槐树胡同闹过了，众所周知，我就是云红的那个烂赌爹了。”
“这样啊！老赖叔你办事我放心！”
“所以在赌坊门口你救我的事，咱就两清了！”
云亮点头，“两清了！”
“我要是在赌坊里找到证据，怎么联系你？”钱老赖低声问。
云亮吃了一惊：这家伙原来说的是那事啊！这都多久了？快三个月了吧？他都不抱希望了，毕竟那事危险，钱老赖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赌鬼不想做也很正常。“你真的想通了？很危险的！”云亮凑近他。
钱老赖坚定地点头，要不是那夫人点醒他，他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家破人亡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语惊醒梦中人？
总之，他突然就悟了！
那夫人有本事赢五千两，却只赢了五百多两，赌坊的人也没找她麻烦。为什么？
因为那夫人是有赢有输，两赌一赢，三赌两赢，不时交替，搞得后来那些围观的人都不敢跟着那夫人下注了。
五百多两，赌坊输得起！而且，那赌坊的人一定认为那夫人是瞎猫碰着死耗子，运气好而已。
可钱老赖知道，那夫人不是！那夫人是计算好了的。而且，那夫人每次下注之前都在很认真很仔细地观察那摇色子的赌坊伙计的脸色。
那种我想赢就赢想输就输的神态，钱老赖有点被刺激到。他也想做那样的人！他不想做老赖了！
但那夫人下次不一定给他机会呀！所以，钱老赖决定先去做云亮说的那件事。这样，那夫人就知道他是可靠的自己人了吧？就会可劲地使唤他了吧？
第18章 太饿
有了钱睡觉都香！
高云荷晚上睡了个踏实觉！就连半夜被要撒尿的俩宝踹醒，她也不生气！
在小榻上守夜的云红抱了俩宝去撒尿。
云红一夜睡得并不太安慰。第一次挣钱的感觉太好。她有点小激动。
虽然她已经领了半年多的月钱，但没多大感觉。毕竟她大部分时间都是闲着的，闲着还能领钱？她觉得无所谓好不好。
可昨晚她是保护着夫人去赚钱的。夫人回来也扔给她两个银锭子，足足有二十两呢。她一个月月银一两，这顶她快两年的月钱了。而且夫人还说，下个月挣了钱再给她分。
天哪天哪！可不可以今天晚上再出去挣？
高云荷坐在梳妆台前摇头：“够花了！下月再说！”
行吧行吧！夫人刚刚醒来，还是要多休养！把身体养得棒棒的，他们好摸黑去挣钱！
吃过早饭，高云荷看向陈嬷嬷：“这段时间，嬷嬷辛苦了！嬷嬷算算，一共垫补了多少银子？”
陈嬷嬷摆手，“不过是十三两多一点而已。就昨儿那只母羊贵点，要了十两银子。夫人您身体还没大好，这些小事就别操心了！”
高云荷看向云红，云红“哦”了一声，拿出一个袋子递给陈嬷嬷。
高云荷笑：“这是五十两，去掉嬷嬷您垫补的，这是半个月的家用。若不够，你再吭声。”
陈嬷嬷以为是大公子给的夫人银子，很高兴：“我觉得吃吃喝喝足够，至于您和小小姐调理身子的药才都是大公子让云亮送来的。”
高云荷点头，陈嬷嬷毕竟不专业，分不出药材好坏，这一点楚煜很细心。
“夫人，那咱们以后还挂账吗？”陈嬷嬷问。
“能挂的尽量都挂，实在挂不了的再用银子买。”高云荷说。
陈嬷嬷更高兴了：说不定大公子已经跟家里都说好了！毕竟大公子婚事艰难，这养在外面的夫人，那也是夫人不是？
家里多了个云红，陈嬷嬷放心多了，拉了狗剩，说是去买些新鲜的肉菜回来。
高云荷打了个哈欠，云红赶紧说：“夫人，您再睡会儿，我看着小少爷和小小姐。”
高云荷摇头，“昨天答应他们做秋千。”
“秋千？这个我熟。夫人！”云红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夫人你们在屋里歇着，我做好了喊你们去试。”
高云荷其实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她和俩宝大眼瞪小眼地瞪了会儿后，决定把自己当幼儿园老师。这两个孩子还是有些胆小，似乎是怕惹她生气什么的，所以话也不太多。
幼儿园孩子吃完饭该学习了吧？不对，两岁半是小小班，主要还是玩。
“平常你俩都玩什么？”高云荷问。
俩宝摇头。
什么都没玩过吗？高云荷皱眉，然后就看见俩宝同时说：“我们听话！娘说玩什么就玩什么！”
高云荷赶紧松开眉头，微微一笑：“小孩子偶尔也可以不听话！还有，想玩什么要说出来。”
“说出来就可以玩吗？”
“只要不危险就可以！”
“什么是危险？”
“比如你们去找蜂蜜，被马蜂蛰了！”
云庭坚抿了抿嘴，小声说：“因为太饿了！”云庭茵也点头，“很饿很饿！肚子都疼了！”
高云荷一愣，问，“没有吃的东西吗？”
“有，但嬷嬷不给。”
这可恶的嬷嬷？难道是容嬷嬷吗？
金主男人干什么吃的？不是说是首辅府的大公子吗？连两个孩子都没照顾好？
第19章 私房
“公子！要帐的又来了！”云亮哭着一张脸走进书房。
楚煜将桌上的一大摞银票收起来，说，“让他进来吧！”
李清白手持金丝折扇，一身骚包的红衣走了进来，“我这个地主老财又来收账了。楚大公子，怎么样？另一半钱今日能给吧？今日可是最后一天的期限。”
楚煜看了看外面刚刚升起的朝阳，“天还没黑呢！”
“我不喜欢晚上要账，夜黑风高，被抢了怎么办？”李清白笑，“要是没准备好，那楚大公子就给我百花楼题个墨宝，一个字也行！”百花楼好歹是状元街上最富声名的商户，南龙国著名的“书圣先生”王鲜的墨宝，百花楼都有了，怎么可以没有“北龙第一行书”的墨宝？
“只要一个字就可抵十万两白银，这生意多划算！”李清白游说楚煜，“楚大公子你只要动动笔的时间！”
楚煜摇头。
“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楚煜说，“我不会给青楼题字！”
“切！说得好像你一辈子不会碰女人似的。这样好了，你要是给题个字，以后你到百花楼，饭白吃！姑娘白嫖！看中了你就带回来做小妾！”
“我不需要！”
“不是？你真要当和尚？”
“不当！”
李清白上下扫视了他一遍：“不当和尚，也不找女人！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你……不行？那早找太医看啊，你爹堂堂太医院院正，肯定有办……”法字还没出口，就在半空中变成了“啊啊啊”的哀嚎声。
院子里默默站立的云亮看着如一只红色大纸鸢一样被甩出来的李清白，叹了口气，赶紧上前扶起他，“李老板，您没事吧？”
李清白看着被地上落叶蹭脏的衣服，心疼得无以复加，“楚煜这个损友！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哼！我晚上再来要帐！”
“那我送您出府！”云亮说。
“不用！我去小澈的院子赏荷花。”李清白说着径自走了。
荷花？现在是三月，哪里有什么荷花？荷叶都没完全长出来，好不好？
云亮摸了摸怀中揣着的那张银票进了书房。
“公子，东西钱庄的掌柜说，这确实是他们钱庄开出的大额一万两一张的银票！而且是二十年前开出的。北龙国南龙国均可兑换！”云亮将一张有些泛黄的银票放在楚煜面前的桌子上。
楚煜又将他之前放起来的一大摞银票拿了出来，又细细数了一遍：“一万两一张，这里竟有五十张，一个小小槐树村的村妇之女，怎会有如此多的巨款？”
云亮在心里也感叹：云姑娘，哦，现在该叫夫人了，夫人好有钱啊！随便拿十张就可以还李老板的银子了。
“会不会是夫人的娘挣的？”云亮说：“夫人的爹是秀才，夫人的娘可能不是普通的村妇！”
“吩咐下去，让他们抓紧找人！北龙国找不到，就联系南龙国的密探！”楚煜说。
云亮应了声“是！”，又说：“要是有张夫人娘的画像就好了！要不您问问夫人？”
楚煜点头，想着要是今天过去，就让那女人画一张。
云亮犹豫了一下，又掏出一张银票：“这是小的找关系不错的兄弟借的，只凑出来五百两。要不先还给李老板？”看公子把那些银票收起来，那就是不打算用夫人的银票换李老板的债了。
其实，用用也没事吧？
夫人当时就剩一口气了，要不是李老板手里正好得了两朵天山雪莲，虽然开价二十万两白银，但公子又没有任何犹豫地买了，估计现在夫人的坟头都长草了！
只是，公子的私房钱也就十万两出头，半个多月来，又要给夫人买各种珍贵的药养着，所以，现在的公子，真的是穷死了！昨天为了给夫人和小小姐买药，公子把自己最喜欢的一件笔洗都给当了。
第20章 才子
“云荷图？好名字！小澈啊，你是如何面对着这衰败不堪的荷塘画出这天上白云走，池中红荷绽放的场景来？”李清白看着那墨汁还未干的画，眼里露出“贪婪”的、想要据为己有的精光。
“这荷塘衰败吗？我不觉得它衰败啊！你知道那片片残叶下面是什么吗？”不等李清白回答，楚澈就将手中的毛笔扔向了荷塘，“是墨汁，黑色的墨汁！而荷，它会在墨汁中出尘离染，清洁无暇！”
晨起作幅画，乃楚澈多年的习惯！他把手中的小章又放回去，先不盖章了！这幅画总觉得还缺点什么，等回头思考完全补齐了再盖章！
李清白非常捧场地点头：“这画我买了！你随便出价！”
“不卖！”楚澈坚决地拒绝，“你那百花楼是挂荷花的地方吗？没的把我的荷沉到淤泥里去了。”
“我又不是只开青楼！我可以挂在别的店里！”
“什么店？”
“粮店？杂货店？饭庄？客栈？当铺……”李清白越说，楚澈的脸越黑！
“似乎，好像，挂在书铺和文房四宝店最合适。”李清白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可惜了，你可没有开书铺和文房四宝店。”
李清白：“我这不是粗人一个，懒得经营那些虚头巴脑的生意。人可以不看书不买文房四宝，但人能不买粮不吃饭睡大街吗？不能吧？所以我的生意任何时候都不会生意不好。”
楚澈：“人也可以不去青楼，不去赌坊，你不都开着的呢？搞得人家夫妻不合，卖儿卖女！”
李清白：……还能不能愉快地做好朋友了？怎么上升到人身攻击了呢？“那都是祖业，祖上传下来的！”他说的是实话，青楼和赌坊是他们李家发家的根本。他要是敢关了，他那些爷爷们能提着菜刀来京城把他砍成肉酱做成酱肉饺子！
“行了！你走吧！我要去上值了！”楚澈摆手撵人。
“上值？你昨天状元游街闹了那么一大通，皇上今天就给你安排了？”
“不是今天，是昨晚！”楚澈意气风发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唉！朝中有人好当官！谁让我爷爷是首辅，我爹是太医院院正呢！皇上昨晚当着满朝文武百官封了我个很大的官。”
你大哥的爷爷也是首辅，你大哥的爹也是太医院院正呢！怎么没见皇上封你大哥大官？
李清白问：“什么官？御膳房买菜的吗？你大哥是御药房负责买药的，你要是负责买菜，我也一并找人给你送得了。”
楚澈给了他个大大的白眼：“看不起谁呢？我可是咱北龙国赫赫有名的才子状元！”
李清白：“才子状元不是你大哥吗？”
楚澈：“我们兄弟俩都是才子！”
呵！你大哥就是个欠债不还的风流才子！看人家姑娘长得好看，就一掷二十万两白银救人家！关键是他自己还没有那么多钱！还分期付银子！他也是脑子抽了，怎么就会把两朵天山雪莲都给楚煜呢？
给了一朵的钱，不应该只给一朵吗？李清白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应该马上去找楚煜，要是剩下那一朵还在，他得赶紧要回来！
李清白急步向外走去。
楚澈在后面喊：“不想知道我当什么大官了吗？”
李清白摆手，都敢拒绝尚公主了！皇上能看你顺眼？你大哥那个大才子都不过是给皇上买药的，你这个小才子还能大过你大哥去？
楚澈“哼”了一声：“以后别为你儿子来求我！求我我也不帮忙！”
楚澈的小厮捧着衣服跑过来，“二公子！二公子！您快点换衣服吧！再蘑菇就迟到了。小的听说那国子监的院长脾气可不好了！您第一天报到可不能迟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