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她走路都不稳,可乞丐一点歹念都不敢起了,就算贪心有命才能贪的到。
按照路线,姜久宁又走出很远,其实没多远,但对于虚弱的举步维艰的她来说却是很远。
她实在累了,就坐在路边歇一歇,没心思去顾及陌生人投来的目光。
活了这么久头一次感受到了心力交瘁。
“姑娘,你怎么了?”一位老大娘路过忍不住问道。
姜久宁摇摇头,低声道:“没事,谢谢。”
“姑娘,你要是哪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馆吧!”大娘关切的说道。
见到有人上前询问,其他路过的人也纷纷围上来,有的想要帮忙,有的纯粹看热闹。
“姑娘,你家住哪啊?”
“我们送你回去吧?”
“看你脸色不好,你是不是病啦?”
众人围着她七嘴八舌的问个不停,姜久宁疲于应对,却又感到了他们温暖的善意。
忽然,一个人从人群中挤了过来,蹲在姜久宁面前,试探的推了推她的肩膀,问:“宁儿?”
姜久宁强打着精神抬起头,入目的是黎天朗探询的目光,四目相对的一瞬,她好像在沙漠中掉了队的旅人忽然看见了救援,眼神一下亮了起来,心里的不甘和委屈也跟着翻涌出来,眼圈倏地红了。
黎天朗又惊又喜,看着她病恹恹的模样又满心担忧,一直都是姜久宁在给他们治病,她总是精神抖擞的,就算受了伤也没露出过这种表情,他顿时慌了神,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你是她相公吗?”老大娘埋怨道:“哪能让她一个人在外边,多危险呐!”
路人劝道:“她在这坐着有一会儿了,看样子很难受,你快带她去看郎中吧!”
“多谢,多谢,”黎天朗连连道谢,抱起姜久宁便走,路人贴心的指了医馆的方向。
姜久宁抓着黎天朗的领口摇摇头,“不用去医馆。”
“那我送你回家。”黎天朗内疚道。
姜久宁再次摇摇头,她现在的状态实在太差,回家只会让文氏他们担心,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找个客栈吧!”
黎天朗的步子顿了一下,抱着她朝着客栈飞奔过去。
他们不知道,在他抱着姜久宁走出人群的时候,御北寒刚刚赶到这里,他是从乞丐的口中得知,一个病恹恹的女人要去车行。
他沿路追了过来,就见到黎天朗抱走她的一幕。
还听见老大娘和众人议论道:“看她相公也蛮紧张她的。”
“这么漂亮的老婆当然会紧张啦!”
“幸亏她相公赶过来,不然看她那样子,只怕是要出事咯。”
这些话和沈澍说过的话重叠在一起,好像无处不在提醒他黎天朗和姜久宁成亲的事。
御北寒很想追上去看看她到底怎么样?
但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他还是放弃了,事情终于按照他想要的方向发展,此时正是他退出的最佳时机。
他转身往回走,手掌不知不觉的摸到了姜久宁送还的玉佩,他越攥越紧,忽然咔的一声,玉佩碎成了好几块,但他好像没有知觉还继续攥着,直到有鲜血顺着手掌滴落在地上,也混然不觉。
等黎天朗在客栈开好了房间,却发现姜久宁已经晕了过去。
他一下慌了神,连忙请店家帮忙请郎中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郎中才到,给姜久宁把脉之后,郎中连连叹息道:“她脉浮气虚,脾胃羸弱,血气不足,此乃内伤之证,恕在下无能为力。”
郎中说完便走,黎天朗急忙拦住他道:“大夫,您别走,您给想个法子呀!”
“公子,不是老夫不帮忙,而是实在医术不精没有办法,”郎中沉吟片刻道:“不过我倒是能给你出一个主意。”
“您快请讲!”黎天朗急忙说道。
郎中道:“你可以去花枝巷的沈府碰碰运气,沈府的沈老爷为人慷慨,他府上有位神医医道高深,如果他肯帮忙,你夫人还有的救,不然只怕长睡不起啊!”
“多谢,多谢,”黎天朗塞了一个银元宝给他,嘴里嘟哝着“花枝巷沈府。”
忽然一愣,花枝巷沈府不就是他今天去过的地方?不就是云在行的舅舅家?
黎天朗看着床上一直在冒冷汗的姜久宁,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说:“你等我回来,一定要挺住。”
第二百二十五章 以后不要再见了
姜久宁眉头紧皱着,对黎天朗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黎天朗仔细的掖好被子,叮嘱店家帮忙照料。
店家很是无奈,谁愿意自己店里住进重病的人?真要是死在他们这,要多晦气有多晦气。
只能看见黎天朗出手阔绰的份上,催着他快去快回。
黎天朗出了门就跳上屋顶,抄着近路往沈府奔去。
姜久宁虽然昏迷在床上,但她的意识却很清醒,只是身体暂时不受控制。
她趁机启动意识空间,给自己的身体寻找解决办法。
整个身体好像被掏空了,又渴又饿,她先取来井水解渴,然后寻找适合治疗胃疼的药。
她反省自己不用止疼药实在太任性了,就算是天大的事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体。
她要是真病倒了,家里怎么办?
姜久佑还没把腿治好,姜久卫的脑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彻底恢复,小宝还需要照顾,还有文氏、岳千山、王莲花、韩鬼哭……
他们都会为她担心,而她却因为不能和御北寒再见面再交往而悲痛欲绝。
她这不是分不清轻重吗?
姜久宁好好的反省了一通,只是以后不见面了,又不是御北寒死了,就算他真的死了,那她还能跟着去吗?
多不值得!
她反复的劝说自己,找了止疼药吃下去,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想开了。
等到黎天朗把沈星迟请来,止疼药已经开始起效,她的脸色好转了不少,眉头也舒展了一些。
沈星迟把脉之后说道:“她的确是内伤之证,但还不至于伤到性命,注意饮食和心情,好好休养少则几日多则几个月,就能恢复过来。”
“幸亏请你过来,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黎天朗长长舒了一口气道。
沈星迟拿出纸笔一边写方子一边埋怨道:“我说过她要静养,我还给她熬了药,哪知道她醒来就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她着急回家,”黎天朗解释道。
沈星迟却反驳道:“我看姜久宁觉得自己医术高,就什么都不在意了。但是自己的刀削不到自己的把,她这样就不是自信,是自负了。以后真的让她改改这个性格,万一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
“你说的对,”黎天朗连连点头,试了试她的额头说道:“她好像发烧了。”
“她之前泡过冷水着凉了,”沈星迟叹口气说:“我就搞不懂,为什么非要着急走?”
黎天朗摇摇头,他哪知道,他这一天已经被江二娘搞得焦头烂额了。
如果姜久宁真的出了什么事,他死的心都有。
接过沈星迟写的药方,黎天朗忍不住好奇的问:“她身上的毒全解了?”
“解了,”沈星迟回道。
黎天朗追问:“她自己真能解?”
他心里有个疙瘩,他一定要弄清楚才行。
沈星迟眯眼看着他,都是男人,他当然明白他的想法。不就是怀疑御北寒么?
沈星迟轻笑道:“如果不是她自己这顿折腾,何至于此?”
闻言黎天朗微微一怔,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脸上也跟着露出拨云见日的笑容来。
沈星迟接着说道:“毒虽然解了,身体也伤了。以后她的身体到底怎么样还很难说。你也应该知道那种药的阴毒,她这么解毒的法子不定会落下什么病根。”
“都怪我,不该带她来阳城,”黎天朗自责的说道。
“那就抓紧去给她熬药,好好照顾她吧!”沈星迟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黎天朗急忙出去抓药。
御北寒等到沈星迟和黎天朗全都离开了客栈,他才悄悄的潜入姜久宁的房间。
看着床上的人他心如刀绞,缓缓的坐在床边,他盯着她仔细的看,见她呼吸沉重,脸色发红。他急忙把手掌覆在她的额头上,额头上的温度烫的他心惊。
他刚想起身去找点东西给她降温,忽然手掌一下被她按住,姜久宁缓缓睁开了眼。
她定睛看了一会儿,才回过神,确定眼前的人是真的御北寒。她的心中五味杂陈,看见他的一瞬间,她的心中充满了愉悦,可是清醒过来,又很难过。
她眼神纠结的看着他,啪的一下把他的手打开,恼火的说了声,“请自重。”
说完目光一下落在他的手上,他的手掌缠着一圈绷带,好像被她打了一下,渗出了一点点血迹。
他受伤了?姜久宁刚要询问,还是放弃了。
御北寒不由的一愣,她的语气,她的表情,她的动作,都那么疏远,是真实的疏远,一点都没有开玩笑。
“姜久宁,你……发烧了。”御北寒说道。
“我知道,”姜久宁坐起身捏了一粒药扔进嘴里说道:“我吃药了,还有事吗?”
御北寒被她的冷漠打击的猝不及防,他想了想说道:“你不辞而别,我过来看看。”
“你喜欢我吗?”姜久宁忽然问道。
御北寒又愣了一下,违心的说道:“不喜欢。”
姜久宁低头一笑,看不出究竟是何种表情,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目光坚定的说道:“我也不喜欢你,所以就算我中招了,都不会找你解毒。”
御北寒的眼睛募地睁大,震惊的看着她,姜久宁已经下定决心,与其默默的离开,不如当面把话说死,省的留下念想。
就像现在,一睁眼看见御北寒,她是真的开心。
她也觉得御北寒来看她,是真的担心。
但她不能把她的家人放在桌上当赌注,为了一个御北寒不值得。
就算他有皇位要继承,姜久宁也不稀罕。
她狠下心接着说道:“御北寒,我现在很后悔当初救了你,我曾经把你当成最重要的朋友看待,可是你却一直在欺骗我,你可以是一个货郎,还可以变成一个道士,再一转身你又是一个侠客,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究竟是谁?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已经想明白,你换了这么多身份接近我并不是想跟我做朋友,而是看中了我身上的利用价值。你用黄金没办法拉拢我,就想用恩情友情套住我,你想错了,我不需要你报恩,也不需要你做朋友。”
“所以……”御北寒打断她狠绝的话语,问:“你不需要我,对吗?”
“对,”姜久宁果断的吐出这个字,心却狠狠的揪在一起,疼!比胃疼来的还甚。
御北寒的心在滴血,但还是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来,他说:“还以为你会一直蒙在鼓里,既然被你看穿了……”
他想说那以后都不要再见了,可是这么无情的话他说不出口。
但姜久宁能,她接着他的话说道:“以后不要再见了。”
御北寒死死的盯着他,他的瞳仁颤了颤,扯了一下嘴角,道:“好!”
第二百二十六章 她听到的另一个版本
御北寒起身便走,可刚到门口还是顿住脚说道:“之前答应给你的钱,我会如数给你送去。”
他想有了那些钱,能保证她以后生活无忧。虽然看的出她不在乎钱,也不一定会缺钱,但御北寒还是觉得自己应该为她打算出来。
“不必了,”姜久宁不加思索的拒绝道:“追风又回了我家,我不打算再把它卖掉,之前的交易作废,你不需要再给我钱。”
御北寒背对着她,胸腔里有股难以言状的情绪不停地翻涌,本以为自己想要得到的结果,却在临走之时如此的不甘,不舍。
但身后的女人因为对他的误解,比他想象中还要冷漠无情。
他很想告诉姜久宁,你错了,我从来没想过利用你,并且一直想保护你,我不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不会利用对自己有恩的人,更不会利用朋友。
可他不会那么做。
突然发觉,他们之间除了钱的联系,什么关系都没有。
现在连他的钱姜久宁也不要。
他们之间再也没关系了。
真好!真好!真好!
御北寒紧抿着薄唇,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刚好遇上端着药回来的黎天朗。
两人皆是一愣,黎天朗招呼道:“云兄来啦。”
“嗯,”御北寒朝前迈出一步,黎天朗又问:“不再坐一会儿?”
就好像他是主,御北寒是客。
御北寒瞥了一眼他手中的药碗,黎天朗笑道:“刚熬好的药得趁热喝,我先端进去,咱们下去坐坐。”
“不必,我还有事,告辞了。”御北寒淡漠的一拱手。
“那行,改天一起喝酒哇!”黎天朗客气了一句,便急忙进了房门。
御北寒逃似地快步走出了客栈。
黎天朗见姜久宁已经醒了,无精打采的靠在床上,便扬起一个笑脸说道:“云兄来多久了?怎么不再坐一会儿?”
“他有事吧!”姜久宁敷衍道。
黎天朗把药碗递过来说:“趁热喝吧!我给你买了蜜饯,把药喝完含一块就不苦了。”
说着他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纸包,姜久宁没想过他这么细心,轻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儿,不怕苦。”
她接过药碗一大口喝光,苦涩的药味蔓延整个口腔,从喉咙到食道全是苦味。
她眉头一皱,眼圈越来越红,眼泪止不住的掉了出来。
黎天朗急忙捏了一颗蜜饯塞进她嘴里,嘲笑道:“你可别逞能了,怕苦又不丢人。”
他猜姜久宁是心里苦,像她终日和药草打交到的人,哪会怕药苦?
他也猜想她是因为御北寒落泪,因此他心里非常不爽,但他能装出不知情的样子,把这些烂在肚子里。
他真心喜欢姜久宁,他也知道姜久宁的心里还没有他。
但他不着急,他知道自己和御北寒比,或者和腾子俊比都没有竞争力,但他比他们更有耐心,更了解女人,更懂得照顾人的情绪。这些就是他的优势,他会好好的利用这些优势,赢得姜久宁的心。
他知道想得到一个人的真心,不是一时之勇,要细水长流。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她一定会是他的。
“让你笑话了,”姜久宁抹了抹眼泪,挤出个苦笑。
“我不笑话你,是心疼你,”黎天朗把药碗放在手里摩挲,说话慢吞吞的。
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说:“本来就是我对不住你,要不是因为我江二娘也不会给你下毒,你就不会遭这么大的罪。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千古罪人。”
“你别自责,我没怪你。”姜久宁低声说道,“是我警惕不够,才着了道。她也受到了惩罚,这件事我不会再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