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天朗面色沉痛的说道:“是,她已经受了惩罚,我是想,如果你心里还有什么不痛快,就冲我来。不要再让她……”
他后边的话没说紧抿住唇角。
姜久宁听御北寒说他惩罚了江二娘,她也只是猜想,并不知道她到底受了什么惩罚,之前不想问,可现在看了黎天朗复杂的神情,她忍不住问道:“她怎么了?”
“她……”黎天朗欲言又止,扯了一下嘴角道:“你就别操心了,养好自己身体才重要。”
说完拿起碗就要走,越是这样越叫人感觉事情不简单。
姜久宁一下叫住他,道:“我想知道,你告诉我吧!”
黎天朗重新坐好,紧抿着嘴唇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反正已经过去了。”
“你怎么还吞吞吐吐的?让你说你就说。”姜久宁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行吧,”黎天朗下定了决心似的开口道:“她本就对不起你,你怎么惩罚她都是应该的。我也非常气愤,想一刀解决她给你解恨,可是……”
他顿了一下,又摆摆手道:“不说也罢,反正她现在生不如死。”
姜久宁听他话里有话,更不耐烦的问:“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让你说你却顾左右而言他,直说不行吗?”
“那我就直说吧!”黎天朗为难的叹了口气道:“云在行说你觉得一刀砍了她太便宜,要让她也尝尝中毒的滋味,再把她扔到街上自生自灭,谁也不许帮她。”
他抬眼打量着姜久宁的神色,看她的眉心蹙了蹙,才难以启齿的接着说:“她喝了一杯毒酒,之后在街上被一群叫花子带走了……落在他们手里,能剩下一口气就算是幸运了。”
他眼见着姜久宁露出惊骇的表情,连忙解释道:“宁儿,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这都是她自作自受,罪有应得,你怎么惩罚她都是对的。但毕竟我们相识多年,不忍心这么折磨她,觉得不如给她一刀痛快。”
“确实,”姜久宁咕哝了一声,心里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却也没对江二娘的遭遇产生同情,只是莫名其妙的觉得胸闷。
如果是她,她到底会怎么处理江二娘?
是一刀杀了她还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折磨她?
姜久宁觉得就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可能会让江二娘和她一样遭受着毒药的侵蚀折磨,而不会让她被一群乞丐糟蹋。
“宁儿,你还恨她吗?”黎天朗小心翼翼的问。
第二百二十七章 我是来退婚的
姜久宁回过神,怔怔的看着他,好像她所做的决定把黎天朗吓到了。
确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这个决定并不是她做的,而是御北寒。
她当然也不会怪御北寒,他是因为她才会这么做,手段就算极端,也事出有因,是能够理解的,只是心里有点膈应罢了。
这正是黎天朗要达到的效果,只要能通过这件事破坏御北寒在姜久宁心中的形象,这就足够了。
“就算你恨她也是应该的,你这么惩罚她也没错,”黎天朗握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请求道:“但我求你,别再这么折磨她,真的没办法原谅,就杀了她吧!”
在他诚恳的目光下,姜久宁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事,也就是一瞬,她讥诮的扯了一下唇角道:“她已经得到了惩罚,我不会再抓着这件事不放,只要她以后不招惹我,我不会再对她做什么。”
“谢谢,”黎天朗紧紧了手掌,露出欣慰的表情来,“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有事就叫我。”
“好,”姜久宁目送他出了门,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闭上眼就会想起在胡同里遇到的那两个乞丐,只是他们两个都让她感到无比恶心。
那两个乞丐说过的话,此时也清晰的在她脑子里出现,他们确实提到了另一个女人,没有她年轻漂亮的那个。
所以黎天朗说的是真话,御北寒真的那么惩罚了江二娘。
是为她泄愤才那么做,姜久宁心里却疙疙瘩瘩的不舒服,不知道是觉得御北寒的手法残忍,还是他对黎天朗说是她决定的事。
不管因为什么,她以后都跟御北寒没关系了,还因为他的事不舒服什么?
如果没有沈澍,她和御北寒应该还能相处下去,一定可以的。
他是她来到这里,遇见的第一个好人,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他们却一起完成了很多事,是患难与共的好朋友。
她为了不让沈澍伤害她的家人,违心的对御北寒说了那些话,他会不会难过呢?
姜久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御北寒,他没有直接回沈府,而是找了个酒馆坐下,点了一坛烈酒自斟自饮。
他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可心里却好像被掏空了一样,端起酒杯就会想起和姜久宁在狗舍喝酒,会想起她的一颦一笑,想起她帮他缝合伤口时认真的模样,想起她抱起小宝温柔的笑容,想起她第一次骑上追风开心的模样……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算长,可是却留下了满满的回忆,现在也只剩下回忆了。
他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又觉得用杯子实在不过瘾,干脆搬起酒坛往嘴里倒,烈酒灌进咽喉,呛红了他的眼。
而在沈府的书房里,沈澍和腾子俊正在悠闲的喝茶。
沈澍淡淡的说道:“子俊,你不日就要去沧州上任,以后入朝为官不但上边需要靠山,在下边也得有人拥护,有时候维护关系不能只用钱,你得懂的投其所好送其所要。”
腾子俊有点不解,沈澍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提醒道:“比如,黎天朗,虽然他出身不好,很需要有人扶持,但他手里有兵,好好利用的话就会变成一把趁手的刀。”
腾子俊认真的说道:“王爷说的是,虽然他挖了我一只眼,但小人并没有怀恨在心,日后一定好好相处。”
“欸,”沈澍打断他的话,诧异的问道:“你之前不是说让你失去一只眼的另有其人?好像是因为姜久宁?你那个未婚妻?”
腾子俊低眉顺目的回道:“家门不幸,让王爷笑话了。我打算上任之前到姜家退婚,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沈澍摇摇头道:“子俊,本王一直很赏识你,你为人处事也很让本王放心,但对于姜久宁未婚先孕还害得你少了一只眼这件事,本王真心觉得,这个女人野心勃勃,如果不处理妥当只怕养虎为患。”
腾子俊微微一怔,觉得东陵王特意提到姜久宁,一定别有深意,急忙说道:“王爷请放心,小人一定把这件事处理妥当。”
沈澍满意的笑了笑。
第二天一早,姜久宁和黎天朗简单的吃了一顿早饭,虽然身体还有些不舒服,他们还是启程回了花溪村。
先送姜久宁到家,黎天朗便回了山上,这两天朝廷的人要来最后一次清查,之后他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姜久宁打起精神,进了家门跟没事人一样,着手安排姜久佑手术的事。
一切正在按部就班,马上就要把姜久佑推进仓房,这时,一顶轿子停在姜家门外。
姜久宁诧异的看过去,只见轿帘掀开,腾子俊从里边迈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华服,头戴玉冠,就算左眼戴着眼罩,整个人的气质也跟以前不同,简直判若两人。
姜久佑也看见他,脸色瞬间惨白,双手紧紧的抓着扶手。
“你来干什么?”姜久宁隔着大门问道。
腾子俊冷笑道:“我是来退婚的。”
“什么?”姜久佑难以置信的问。
腾子俊直接推开大门走了进来,两条狗使劲朝着他叫唤。
文氏急忙把人往屋里请,但腾子俊却在院子当中站定,一脸冷傲的看着姜久宁说道:“姜久宁,你做了那么多丢人现眼的事,不会还妄想嫁给我,让我给你背锅吧?”
“我从没妄想过,早就等着退婚了。”姜久宁不客气的呛道,看见他的脸就觉得窝火。
姜久佑深吸一口气问道:“子俊,我妹妹把孩子都生下来了,你难道不打算认他们母子?”
腾子俊冷嘲道:“我们腾家是有教养的人家,怎么会做出苟且之事。”
“你就是不认了?”姜久佑难以置信的瞪着他。
“姜久佑,我这么说你怎么还不明白?我和姜久宁从未有过任何关系,她生的孩子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腾子俊冷冷的说,“今天我把话说清楚,以后你们不要再因为这种事来找我家,你们不要脸可以,我可不想因为你们丢人。”
刚好这时,岳千山领着小宝从后院回来,就看见腾子俊指着姜久宁怒斥道:“你如此不知检点,不知道跟哪个男人生下的野种,还想赖到我头上,姜久宁,你难道把我当成傻子?想让我给你的野种当爹,你别做梦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他可是朝廷命官
腾子俊话刚出口,姜久宁就狠狠的抽了他一巴掌,怒怼道:“两年前你准备去沧州赶考,让我去阳城给你送衣物,是你在客栈留下口信让我在那等你,现在你不认了?”
“呵,”腾子俊冷笑着抹了一下嘴角,反手扇了姜久宁一巴掌,姜久宁没防备加上身子虚,被他一下抽倒在地上。
他怒斥道:“你自己品行不端,还往我头上赖?”
文氏急忙过来扶姜久宁,小宝头一次看见姜久宁被打,他拉开自己的小弓对着腾子俊射出一箭,说道:“不许打娘亲……坏蛋!”
看见姜久宁被打,岳千山也紧握住拳头,韩鬼哭、翠翠和王莲花全都闻声来到了院子里,一个个对腾子俊如仇敌般怒目而视。
木箭打在腾子俊的腿上并不疼,他却火冒三丈指着小宝骂道:“没教养的野种!”
“腾子俊,”姜久宁站起身,冷冷的盯着他呵斥道:“你嘴巴放干净点儿。”
“呸,”腾子俊狠狠的啐了一口,道:“姜久宁,我给你留过口信不假,但那天我根本没回过客栈,第二天我再回去的时候,你已经走了,从头到尾我连你的面都没见过。那天晚上你跟哪个野男人春宵一度,只有你自己知道。”
“不是你最好,”姜久宁怒不可遏反唇相讥,“我才不会跟你这种卑鄙小人生孩子,就算你不来退婚,我也会找你退婚。”
“这两年是我们腾家替你背黑锅,”腾子俊继续怒喝道:“从今以后,你休要再提起我们腾家,你跟这个野种是死是活都跟我们腾家没有半点瓜葛。”
姜久宁扯了一下嘴角道:“正合我意。”
恰在此时,从大门外进来的姜久卫怒喝一声,“谁打我妹妹?”
冲到近前一把揪住腾子俊的领子,腾子俊被他突然爆发出来野性吓了一跳急忙说道:“我是朝廷命官,是沧州盐运司副使,你要是敢打我,我让你掉脑袋。”
“老子认得你,”姜久卫死盯着他说道:“你就是在陆家擂台上给我使绊子的人。”
腾子俊当然也认出了他,要不是他们兄妹在擂台上捣乱,他怎么会没能拔得头筹娶上陆凤娇,成为陆家庄的乘龙快婿。还因为计划失败被黎天朗挖了一只眼睛。
他和姜久卫对上眼,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好哇,都是你们姜家的人,我跟你们姜家真是冤家路窄。”腾子俊愤愤的说道。
“那咱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姜久卫说完抡起拳头就要往他脸上砸,腾子俊却不躲闪,还扬起脸挑衅道:“你往这使劲打,你打我一拳,我让你们姜家死一个人你信不信?”
千钧一发之际,姜久宁一把抓住姜久卫的胳膊,阻拦道:“大哥,别冲动,我没事。”
“妹妹,”姜久卫不解的看着她,姜久宁不住的摇头。
姜久佑也开口道:“大哥,他有官位在身,咱们惹不起。”
“儿啊,不要冲动,咱们有话好好说吧!”文氏也过来拉住姜久卫另一只胳膊,腾子俊有了官位加身,就是有了一层保护盾,根本不需要把姜家放在眼里。
他耀武扬威的甩开姜久卫的手,鄙视道:“今时不同往日,姜久卫,姜久宁,你们想要对本官说什么,做什么都要三思呦!”
看他欠揍的样,姜久宁气的牙根痒,但是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富不与官争,他们一家子平头老百姓,哪能跟东陵王眼里的红人,新上任的盐运司副使较劲。
就算是受了委屈也只能憋着,有道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就在腾子俊以为姜家都被他踩在脚底下,没人能拿他怎么样的时候,嗖的一声木箭飞射过来,腾子俊连忙躲闪,却没料到飞来的是两根木箭,躲开了一支另一支打在他左眼的眼罩上。
腾子俊被吓得心惊肉跳,一把捂住了左眼,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岳千山拉开弓三根木箭搭在弦上,再一次对准了他。
他这一举动可把满院子的人惊住了,姜久宁急忙上前阻拦道:“岳伯伯,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哼,”岳千山冷哼一声,不等他说话,韩鬼哭背着手绕着腾子俊转了两圈,阴恻恻的说道:“腾大人,打女人算什么本事?不如让我陪你过两手,我保证让你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你?你是何人?”腾子俊只觉得韩鬼哭有些眼熟,却想不出他到底是谁,这也难怪,之前在黑虎帮的韩鬼哭老态龙钟,整个人的气质都阴森森的,这段日子经过姜久宁的治疗,他的状态已经恢复到了三十岁左右,跟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任谁也不会把他和那个糟老头子联系在一起。
“能随时取你性命的人,”韩鬼哭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缓缓的攥成拳,他锋利的指甲是青紫色的,看着就很瘆人。
“你,你是?”腾子俊刚要把韩鬼哭的名字说出来,就听岳千山沉声说道:“你还不快滚!这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嘿!
腾子俊还真没看出来,姜久宁和姜久卫都偃旗息鼓不敢炸毛,这个瘸腿的老头算什么东西?还有这个长得好像蛇精似的男人又是什么东西?
“姜久宁,这就是你们姜家对待朝廷命官的态度?”腾子俊质问道:“我现在就能治你们的罪,知道吗?”
瞧瞧,官不大官威不小,动不动就要治人的罪。
姜久宁拽了拽韩鬼哭,又转头对岳千山说道:“你们都别冲动,算了吧!”
“不可能,”岳千山和韩鬼哭同时说道。
“反了,反了,姜久宁这俩人跟你什么关系?我要给你们全都定罪。”腾子俊气急败坏的叫嚣道。
岳千山昂首挺胸走到腾子俊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令牌,道:“我乃定北王麾下神机营上将军,官从三品,你不过是盐运司副使,本官还真没把你放在眼里。”
“你说什么?”腾子俊难以置信的看着岳千山手里的令牌,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作为一个专门收集情报的人,对朝中各种令牌的纹样早都烂熟于心。
眼前这块黑铁令确实是定北王麾下专属,令牌上雕刻着一把弓三支箭正是神机营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