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家伙在史托黑斯区时，信誓旦旦的说过她将永远忠于自己，忠于真实，做自己的臣仆。”
“那么，我是什么？”
122.
思雅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什么？什么？利威尔竟然问自己，他是什么？
她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一分钟之内思雅能说出一万个不带重复的词汇
利威尔还能是什么？
是自己的心肝、宝贝、最喜欢的、最崇拜的、不能割舍的……
但利威尔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就在瞥见思雅支棱起来的眼神后，太熟悉这眼神后面会发生什么的利威尔霎时就眯起黑色的长眼睛，嫌弃的「啧」了一声。
他松开思雅的手，紧接着单臂打直，干脆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不要急着回答，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来告诉我。”
说完也不管愣在原地的思雅，转身离开，留下思雅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各种摸不着头脑。
什么意思？什么思意？想什么？什么想？她是谁？她在哪儿？她叫什么来着？
思雅急的抓耳挠腮，浑浑噩噩的转身，刚没走两步撞上了身后的树干。
“哎哟。”她捂着额头，痛的面容逐渐扭曲。
疼痛让迷糊的脑袋慢慢醒神，再被冷风那么一吹，原本一直在脑袋顶飘着的小人缓缓落地。
思雅渐渐冷静下来，开始回味刚刚利威尔的行为和语言。
她想的投入，就那么呆呆傻傻的站在树下，树梢垂落像轻柔的拥抱，背后则是高悬着银盘的深沉夜空，皎皎月轮，整个人如同陷入在迷离的幻境里，一层一层抽丝剥茧。
思雅想到了很多她平时几乎不会在意的事情。
她想到刚跌入这个世界的惶恐与不安，在屋檐上睁开眼，看见逼仄的城墙和狭小的空间，她深知这世界的荒诞与悲哀。
如果按照思雅的咸鱼属性，她甚至不会加入兵团，找个地方苟着养老找找回去的方法才是正道。
可她没有。
她想到利威尔将没有立体机动装置的她临风捞起，淡淡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脸上，他从未轻视过任何一条生命。
她还想到，调查兵团旧址里，自己经常躺在庭院犯懒，有时利威尔路过会不耐烦的踢踢她的小腿，嫌弃地说「喂，躺在这里像什么样子，给我滚起来」。他知道庭院风大，睡着会着凉。
她好多次看见利威尔和奥路欧他们坐在一起喝红茶，奥路欧一贯拽拽的模样，总会被佩特劳吐槽，埃尔德和衮达抱住茶杯在一旁微笑，岁月静谧，无限安好。
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突然产生强烈的渴望。
她啊，好想留下这一切。
开始只是想要挽回哪怕一个人，后来，不可抑制的贪心，想要更多更多的人活下来。想看着他们围坐在一起，互相打趣。
而归根结底，让思雅燃起前所未有的勇气的原因，是这个糟糕的世界还有利威尔。
因为有了利威尔，她想到也许自己可以努力加入兵团。
因为有了利威尔，她想到也许自己可以试着做些什么。
因为有了利威尔……她突然拥有了对抗这世界荒诞与无奈的勇气。
利威尔是什么？
是链接她与这世界之间不可或缺的纽带。
是这残酷世间于她而言，最独一无二的真实。
【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你是我的军旗。】
往日种种一幕幕闪过，又缓缓褪色，利威尔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他偏头、他皱眉、他抽出双刀的冷峻，他在月下伸出的手。
思雅好像瞬间明白了问题的答案。
123.
看着激动地推门冲进来的思雅，利威尔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半翘着腿，脸上挂着一贯的死鱼眼，故作漫不经心：“想明白了？”
利威尔一直觉得思雅在透过自己看向什么人。
她的眼神中总是不自觉的流露出类似于迷恋和略带迷茫的眼神。
她看人时很近，看向自己时，却又很远，像蒙着茫茫水雾。
有时，她也会睁着圆溜溜的双眼诧异又惊喜地望向自己。那时，她的眼中没有任何杂念，只有自己的身影。
然而更多时候，她总是暗自发呆，大大眼睛里透露出难掩的茫然。
而此时此刻，思雅眼中的那层迷恋褪去，她那么专注、那么认真、那么清醒，却又那么闪闪发光、惊心动魄。
利威尔放下翘着的腿，慢慢坐直腰身。
他想，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124.
那天晚上，思雅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她坐在巨人化的艾伦肩头，悠闲地晃荡着双腿，吹奏手中的雪凤冰王笛。伴随着笛声清响，月光碎落成雪纷纷扬扬，点滴落在她的肩头。
艾伦仰头嚎叫，手舞足蹈，踩着笛声的节奏和无数巨人围聚在一起，快乐的蹦迪。
后来金光一闪，巨人们纷纷化作她那些熟悉的朋友，三笠、让、阿尔敏、莎夏、柯尼、埃尔文、韩吉、莫布里托、奥路欧、佩特拉、埃尔德、衮达，还有许多许多或见过或没见过的面孔。
他们欢呼着相互拥抱，各样的肤色、发色、瞳色混在一起，白色、金色、红色、褐色、蓝色、黑色，像在苍茫大地上开出无数鲜艳的花儿，那么热烈那么盛放。
当然，梦里还有利威尔和她。
于是在第二天特训休息间隙，思雅忍不住对利威尔絮絮叨叨着昨晚那场光怪陆离的梦境，她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在旁边的树干上继续记录着今天被利威尔骂的次数，一刀又一刀，忙个不停。
风过萧萧，吹动树叶沙沙作响，阳光细碎，飞散天地。
“我梦见我拉着你的手在月光下跳舞，踩着巨人的头，从矮到高，一路飞到月亮上去。”摸着树上的刻痕，思雅惊喜地回头看向利威尔，“我今天让你少生气了不少次呢。”
可不是，比起之前每行十道刻痕，刻个三四行的，今天的两行半确实减了不少。
利威尔站在旁边耐心听她天马行空的描述，目光扫过她的指尖，视线从树干的刻痕上收回，接着她之前的话题略带嫌弃道：“喂，这种时候还要想着那群倒胃口的脏东西吗？”
“哦！”思雅深觉有理，立刻从善如流地修改，“你拉着我的手在月光下跳舞，跳着跳着，一路飞到月亮上去。”
利威尔:“……”他记得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吧？
啧，惯会得寸进尺，顺着杆子往上爬。
125.
“笨蛋，我可没法把你带到月亮上去。”
“没关系呀，你就是我的月亮。”
第36章
126.
上午特训结束后，利威尔就回到办公室处理事情。
思雅出了一身汗，回去简单擦洗一下后换了身衣服。
她站在小小的包裹前左思右想，拿出行李里唯一一条麻布长裙穿在身上。
思雅到这个世界来以后一直处于比较贫穷的状态，训练兵团时期收入少的可怜，好在一年四季都穿着制服，留了两身便装能及时换洗就是，倒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进入调查兵团后，生活更是简单，工资通常拿来买糖和其他小零食。除了基本日用品，思雅东西最少，甚至连一条像样的裙子都没有。
如今隐藏在这片森林里大家都穿着自己的衣服。除却尤弥尔和三笠，莎夏、佩特拉、希斯特利亚都穿着这个时代最常见的麻布长裙，像是西幻RPG游戏里走出来的人物。只有思雅，每天穿着最普通的衬衫，下面随意配条麻布长裤，晃来晃去，穿得比男孩子还要简单，与整个画风格格不入。
最后佩特拉、莎夏、希斯特利亚还有三笠四个人前两天采办物资时趁机扯了一匹麻布，四个人一起给思雅手缝了一条半身长裙。
于是思雅喜提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条裙子。那是一条赤土色的长裙，其实严格来说是要比赤土更偏绛红的色泽，佩特拉在腰带处给她缝了几个带着笑脸的太阳，裙子的长度正好到她的小腿，合身极了。
只是因为思雅一直在接受特训，没有机会穿。
但今天是个好日子，思雅突然萌发了想穿裙子的心思。
她换上这个世界最常见的女士白衬衫，套着这条半身裙，把头上扎着的揪揪拆下来，随意抓了抓，拿出抽屉里当初穿越而来时别在头上的发卡，将右边的头发撂到耳后，用发卡轻轻别住。
思雅站着镜子前，静静发呆。
记不起有多久没有好好打扮过，来到这个世界后好像总是在战斗和奔跑。现在只是换了身裙子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赤土偏红色穿在身上衬得她原本有些苍白的肤色也沾了几分红晕，同色系的发卡别在而后，整个人显得鲜活亮眼许多。
多少有点颜值在身上的……
思雅自恋地啧啧两声，心满意足的推开门走出去。
一路走过来让不少人闪瞎眼，埃尔德和衮达目光含笑看着她，佩特拉也眼睛亮亮的，只有奥路欧托着下巴喃喃：“她还能不能当我兄弟了？”
104期的同学们也是第一次看思雅穿裙子，阿尔敏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脸红，诚心诚意称赞了几句，艾伦和三笠站在一起对着她笑，让则呆呆的挠挠头，上上下下看了半天，思雅差点怀疑他下面要说一句「妖孽你要往哪里去」！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真正的目标。
思雅淡定地对他们挥挥手，若无其事地走向利威尔的办公室，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不能自己的感到心脏跳的越来越快。
就……很紧张，紧张的手心都情不自禁的冒出汗。
她以前要去见利威尔时恨不得一蹦三尺高，满心都是喜悦，就算顶着一脸灰还要硬生生往上凑。
现在嘛……竟然多了些忐忑不安。
思雅下意识抚平裙子上的褶皱，站在利威尔的办公室门口，背着手向里面悄悄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看看自己发现了什么？利威尔竟然在睡觉……
利威尔身上的立体机动装置没有拆，黑色绑带勾勒出浑身紧致的肌肉线条，此时像一只安然晒着太阳，潜伏着的雄狮。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头微上仰，双手抱胸，两脚搭着桌面，安静地闭着眼睛。
细碎的阳光从窗棂钻进室内，翩然栖息在他的侧脸，那双总是露出犀利眼神的黑眸悄然阖上，垂落在额头的黑色刘海投落淡淡的金色光晕，沿着他挺直的眉骨下滑，停留在那紧闭的薄唇间。
思雅站在门口，顿时看呆了。她不自觉的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走进办公室，想要靠得更近一些。
目光在利威尔上身漂亮的肌肉线条上不断流连逡巡，思雅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小声叫道：“兵长……”
没有回应。竟然睡得那么沉吗？
其实昨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就在思雅兴致冲冲磕磕绊绊把自己不得了的感悟告诉利威尔时，利威尔只是站起身走到自己面前，很平静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然后他抬起手，轻轻揉了揉思雅的头发。
思雅眼睛布灵布灵的还等着对方说点什么时，他就以天色太迟为由，不容分说的让她赶紧回房间睡觉。
是昨天没有休息好吗？今天上午黑眼圈也很重。
思雅又轻声叫了声：“兵长……”
甚至大着胆子走到桌子前，在利威尔眼前晃了晃手。
依然没有反应。睡得可真沉呐……
思雅捧着下巴蹲在椅子前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离得近了，甚至可以清晰看见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落的阴影。利威尔眉毛细而长，眼睛也偏长，本是偏阴柔的长相在他身上却丝毫不见怪异，只会让人看一眼就赞叹他的俊美，那种男人的冷冽与刚毅就藏在眉间峰。
思雅的目光顺着阳光渐渐下滑，落在他闭着的双唇。
他时常紧抿着唇线，在遇到很多事情时毫不留情的吐出犀利的言辞，常常让人措手不及。而平静时，那双唇泛着淡淡的红润……就……
好想……好想上去咬一口……
心脏在胸口处跳的滚烫，思雅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扑闪着眼睛向利威尔看去，发现对方毫无苏醒的痕迹，轻悄悄地往前挪了几步。
依然没有动静。那这不是……
天时、地利、人和，占全了？
思雅眼睛一转，快速凑上前去，不过蜻蜓点水似的在他唇上轻轻一点。
她发誓，她做的特别快，平时用立体机动装置或者轻功都没那么快，几乎把自己拉成了三倍速。
就在思雅要后撤的瞬间，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脑后，把她往下重重一压——
思雅顿时跌入一场被红茶香气萦绕的迷离梦境里。
唇畔的温热深深浅浅地试探着，在她的唇角轻啄，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的探索。利威尔垂着眼睛，掩盖眸中苏醒的欲色和微妙的克制，长长的睫毛轻颤，刮过在思雅的眼皮，带来阵阵酥麻。
思雅情不自禁地涨红了脸，从唇边的热度隔着亲密相贴的脸颊传来，火苗一路烧到耳根，连呼吸都抖的厉害。
滚烫的气息纠缠交融，似乎察觉到对方的生涩与紧张，却唯独没有抗拒与厌恶，那原本只是轻轻浅浅的碎吻，带着毋庸置疑的强势感压上女孩的嘴唇，恨不能化作野兽般的撕咬，却在触碰到的刹那又猝然收回利爪，转而温柔地含在唇中小心翼翼地吮吸。
少女的唇柔软的不可思议，像沁满了汁的蜜桃，软绵绵又甜丝丝。
像是过电似的快感沿着脊髓穿过思雅的四肢百骸，她被亲的晕晕乎乎。
利威尔身上好烫，比阳光落在身上的感觉还要暖，泛着红茶的香气，一定是上好的发酵茶叶被滚烫的开水冲泡所散发出来的味道，清冽甘醇，好闻的不得了。
压在她脑后的手掌用劲越来越大，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迷迷糊糊中思雅似乎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唇上的感觉蓦地抽离，下一刻她被压进宽厚温热的胸膛里。
利威尔抄起桌上的笔筒「嗖」的往门口掷去，笔筒撞到门框发出「当啷」的碎响，伴随着莎夏的惊呼，围在门口的特别作战班成员偷笑着，窸窸窣窣，顷刻鸟兽作散。
思雅贴着利威尔的胸口，听见胸膛里跳动剧烈的心脏，烫的半边脸都烧起来。原来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心跳的那么快。
利威尔单手箍着她的腰，调整着自己凌乱的呼吸，见某个平时没羞没躁的人躲在自己怀里，鸵鸟似的不肯抬头，忍不住道：“真是胆子够大的家伙，明明是你自己先来的……平时到底是偷吃了多少糖果？”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思雅的下巴。
见她一向素净的脸上染着红晕，倒是比晚霞还要浓艳。
哦，原来她也是知道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