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莉听了就说:“师兄,你包袱这么重吗?你们是要过一辈子的啊,你的真实面目又不能瞒一辈子。”
喻即安神情一愣,有些恍惚起来。
一辈子啊。
“小唐说得对。”王晓云温声劝道,“其实你应该说,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露给她,你们才能更亲近。”
她拿自己举例子:“我跟你姐夫刚在一起的时候,和你想法差不多,很有形象包袱,我平时说话那么大声,那个时候在他面前真的克制又克制,努力做个小鸟依人样,每次跟他见面一定是打扮好的,精精致致,但时间一长,我累得要死,我每天上班就够累了,还要化妆去见他。”
“后来有一回我因为病人要抢救,在单位待了几天几夜,爽了他的约,他担心我出事,跑来单位找我,看到我蓬头垢面黑眼圈大大的样子,而且还在跟护士大声吵架,他吓了一跳,说你怎么这么憔悴了,可心疼我了,那天之后我就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想化妆就化,不想化妆就不化了。”
说起很多年前的这些事,大家都忍不住被她逗笑。
最后她很认真地跟喻即安说:“一段好的爱情,是双方都彼此需要的,如果你和她在一起,能感觉到真正的无拘无束,愿意卸下所有防备的盔甲,向她展示你最真实的样子,不卑微也不自傲,平等地看待你们的关系,互相信任,这才是最合适的。”
“如果你把你最真实的样子展露给她,而她对你流露出哪怕一丝的鄙夷,都说明你们是不适合的,你就可以趁早结束这段感情,就当是及时止损,好过最后牵扯不清。”
喻即安听完,沉默地想了半晌,认真地跟她道了一声谢。
这些道理,在他和姚蕴含的那段感情里,没有人跟他说过,哪怕是在和梁满在一起的这几个月,他也没有学会。
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明白了,为什么梁满会那么在意他“有话不好好说,非要藏在心里让她猜”这件事了。
他决定休息日去找梁满,告诉她,他已经做好准备了,跟她说说自己的所有想法。
中秋节的时候,喻即安值班,梁满提前送了月饼和柚子去家属院的喻家。
她了解喻即安,吵架冷战这种事,他绝对不会主动告诉老太太和喻鸣。
然后她就陪着谭女士和梁元出省玩去了。
喻即安国庆扑了个空,怏怏地回了喻家,老太太见他情绪不好,以为他是工作累的。
还劝说:“别太拼啦,工作是做不完的,要有点自己的个人生活。”
说完递给他一块柚子肉,道:“这点你要跟小梁学学,该工作的时候工作,该休息的时候就带她爸妈出去旅游,你呢?还要上班,孤零零一个人,吃饭睡觉都没人陪,难受吧?”
喻即安这才知道梁满还往家里送了节礼,一时既惊讶,又愧疚。
他怎么就做不到像她那样处处妥帖。
当然,心里也觉得很高兴,梁满既然还愿意给家里送东西,就说明她其实还是念着他的。
喻即安恨不得立刻飞到梁满跟前,跟她说自己知道哪里错了,将所有的心里话和思念都倾吐给她。
不过想明白老太太话里最后一句的意思,他又有些不好意思:“什么睡觉没人陪……奶奶你说的什么话……”
老太太乜他一眼,呵呵两声:“你少来,我不信你们能忍得住不住到一起,你奶奶我也是年轻过来的,你们玩的这些,都是我们年轻时候玩剩的。”
说着顿了顿,又敲打他:“你们感情好归好,注意安全,要是现在就多一个小的,你们的路就走窄了。”
喻即安闹了个大红脸,从耳根一路红到衣领里面去,头顶都快要冒烟了。
但还是老实地嗯了声。
隔天一家三口去接猫,之前家里重新装修好后,喻鸣说给老太太弄只猫陪她,老太太还说这猫有福气,住新房子了就来。
可来也来得有点慢,合眼缘的小猫不好找,喻鸣还是拜托了学生,才在救助机构相中一只黑白的小奶牛猫,肚皮和四只爪子都雪白,眼神里透着机灵。
老太太说,以前不叫接猫,要说聘:“三媒六聘的聘,要挑好日子,要写一份契书,叫纳猫契,然后带上聘礼,还要拿一个桶,里头放一副咱们家的筷子,回来之后要带它去拜灶台,再把筷子插到土堆上,以后猫就在这里上厕所,这才算是把猫接回家了。”
喻鸣听得兴致勃勃:“咱们不是要带猫箱去么,往里头放一双筷子好了,回来插猫砂盆里。”
老太太原本就是随便说说以前古时候的趣闻,没想到喻鸣竟然有兴趣,她索性配合道:“那咱们再给孩子带点聘礼,多谢它来陪我这个老太婆。”
于是一行人去接猫之前,先去宠物店买东西。
喻即安觉得很无语,这是要干啥啊,提溜着走不行么,猫仔而已,又不是娶老婆,形式主义要不得!
麦子都没有这么娇气!
结果去到救助中心一看,好家伙,人家还有接猫仪式,真的要签承诺书,还要宣誓,还给嫁妆――一箱的猫粮和冻干。
喻即安:“……”
喻鸣去签字,老太太抱着猫,当场给人家改名字:“即安家有个麦子,你就叫稻子吧,水稻的稻,一听就是一家人。”
喻即安听了腹诽,怎么不叫谷子,等孩子上学,学写名字的时候肯定得怪你。
救助中心的工作人员还给他们录了视频,可以说是很有仪式感了。
带着猫回到家,老太太抱着猫仔去厨房,捏着它两只爪子拜了拜灶,然后把筷子插到猫砂盆里,跟它说:“以后在这里上厕所,知道么?”
猫仔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来的到底是一个什么家庭。
它看向喻即安,喻即安眉头一皱,躲到一边去了。
喻鸣还在高兴地同老太太说这猫就是传说中的乌云盖雪,喻即安则是把视频发给了梁满看。
当着老太太和喻鸣的面他什么都没说,但梁满不是要听他心里话么,他干脆跟梁满吐槽。
喻大聪明:【[视频]】
喻大聪明:【真是瞎讲究,乱七八糟,幸好麦子没这么麻烦,还是绑架代替领养方便。】
这么一想,喻即安觉得麦子也挺可爱的。
新来的猫仔和麦子安静的个性截然相反,非常闹腾,而且手贱,特别喜欢去撩拨喻即安,因为喻即安既不喜欢它,又不会也不能对它做什么。
喻即安觉得这崽子特别烦人,于是继续跟梁满吐槽:【我这辈子不会再养第二只猫!我讨厌猫!】
梁满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度假,正陪谭女士和老梁在听戏喝茶,收到他的信息,先是错愕,随即忍不住好一阵失笑。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喻即安这么清楚直白地表示,我讨厌xx。
要知道他这个人,是从来不会把讨厌什么轻松说出口的,他似乎天生就有些缺乏这种用言语直接表达喜恶的能力。
就像他明明不喜欢猫,却还是接纳了麦子。
可梁满一直以来希望的,就是他能直接告诉她,我不喜欢猫我不想养。
如果当时他这么说了,梁满绝对不会把麦子送他。
但那样的话,麦子就不会成为喻即安的例外了。
一时间梁满也有点拿不准,喻即安这性格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但他现在开始能向她直接表达喜恶了,总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兴许他们很快就会重归于好。
“阿满,走啊,我们去吃饭。”谭女士招呼她出门,“去吃松鼠鳜鱼。”
梁满皱皱鼻子,“那有什么吃头,大饭店的这道菜,都是提前做好的,点了就上,要真想吃这鱼,找个小饭店吃还好。”
“哎呀,打卡嘛,仪式感咯。”谭女士笑呵呵地道。
梁满无奈地唉一声,收起手机跟上她的脚步。
吃完饭从饭店出来,正午的阳光很猛,但路上的人很多,因为地处知名商业街,所以基本都是游客。
找了家甜品店钻进去,梁满点了几份冷饮,一家三口坐下来闲聊。
说起要买什么特产回去送人,梁满算数量的时候,特地多算了一点。
嗯,可以让喻即安拿去办公室分给同事。
哎哟,那个是木头来的,人情往来只好靠她了,啧啧啧,这个家要是没她,分分钟得散!
作者有话说:
阿满:你要庆幸,你身边这么多狗头军师。
喻医生:所以要认真学习,考个好学校。
阿满:……???
喻医生:这样遇到好的狗头军师的可能性会大一点。
阿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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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二合一)
◎但那又怎么样,她还是喜欢他。◎
在喻即安还在想, 要怎么样才能挽回梁满的时候,她其实已经慢慢被软化。
她固然对他有不满,说暂时不见面各自冷静一下的时候, 也确实很生气。
之所以会这样做, 除了想趁机治治喻即安的破毛病,也是怕自己越来越生气,然后对他恶语相向。
都说恶语伤人六月寒,即便是情侣, 有些话也是能不说就不说。她怕再继续面对喻即安, 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但是最生气的那段时间过去之后, 她在喻即安每天的信息和鲜花攻势之下, 尽管知道这油盐不进的小子背后肯定有狗头军师支招, 也还是慢慢地心软了。
她开始反省自己, 越想越觉得自己也有问题。
她在房间里转着圈回忆这段时间的事,从麦子的事开始, 她就处理得不妥当,埋下了祸根。
要是当时她能更理解他,体谅他, 处理得好一点, 或者干脆直接将猫领养出去, 也许都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一步错,步步错。虽然现状是喻即安性格缺陷导致的必然, 但她没有处理好这些事, 没有完全适应这段关系,也是犯了错误。
可是如今想再多也只能是想, 要等喻即安跟踪她这件事掰扯清楚之后, 再坐下来详谈。
网上有一句话说“当热情褪去的时候, 真正的爱意才开始浮现”,换言之也可以说,在热恋期的荷尔蒙逐渐平息之后,他们终于可以看见对方的缺点和不堪。
但那又怎么样,她还是喜欢他。
她会在看到有意思的事情时,下意识分享给他,却在发送的那一刹那及时想起,哦,我们还在冷战。
也会在半夜三更被渴醒的时候想起他坚实有力的怀抱,总觉得家里的床睡着有点空空荡荡。
喻即安不在,也没有人再帮她吹头发,她还想起在荔憬花园那套房子里,她的摇椅,他的小木屋,以及他们在两边书房里一起处理工作和看书学习的时光。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喻即安已经这么自然地渗透到了她的生活里。
出来旅游的这几天,她老是想起喻即安问她的那一句:“阿满,你不要我了,对不对?”
然后是他通红的眼睛,神情里没有委屈和不甘,平静得就像……
认命。
她想起有一次和喻即安聊天,聊到死亡相关的话题,他说希望看了以后能突发疾病猝死,不用受太多苦,她很震惊,他却告诉她,这是认命。
当时她只觉得喻家大人教育孩子的方式很与众不同,但现在她只想问喻即安,跟她分开,也是他想认的命?
梁满越想越觉得恼火,要是喻即安现在就在面前,她能呸他一脸。
午后待在冷饮店里吹空调真的特别舒服,梁满看着对面的谭女士和梁元,他们正在头碰头地挑选这两天拍的照片,哪些留哪些删,窃窃私语地讨论得热烈。
梁满看了他们一会儿,忽然清清嗓子:“妈。”
谭女士抬头:“怎么了?”
“你见的人多,我有个问题想咨询一下。”梁满一脸的真诚和谦虚,“我爸这些年,有没有什么是你特讨厌的,让他改他都不肯改的?”
谭女士一愣,没来得及问她怎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梁元就先炸了。
他冲大闺女瞪眼:“你什么意思,我还在呢,我没隐形!有你这样当着本人的面挑拨离间的?不干人事!”
谭女士噗一下笑出声来。
梁满翻了个白眼,嬉皮笑脸:“这说明我这个大方,从来不背后说人。”
梁元骂她:“我看你是吃饱了闲的没事干!”
“老梁同志,我也是为你好。”梁满朝他挤眉弄眼,“这不是帮你发现错误,督促你改进么。”
梁元还想骂她,谭女士似笑非笑的目光就飘了过来,抢在他前头道:“有啊,怎么没有,你爸一身臭毛病。”
“真的?妈你说说看。”梁满露出兴致勃勃想吃瓜的嘴脸。
梁元也像她刚才那样翻了个大白眼。
谭女士喝一口咖啡,笑眯眯地转头看一眼老梁,掰着手指柔声道:“比如抽烟啊,从谈朋友的时候讲到上个月,就是不肯戒。”
“有时候会吹牛,阿满你要是跟他们那些男人吃过饭就知道了,一顿饭吃完,你会觉得第四次世界大战明天就打到家门口。”
“不听话,医生都讲高血压要忌口,别喝酒,他还是偷偷跑出去喝成烂泥回来。”
“臭袜子到处扔,怎么讲都不听。”
“选择性眼瞎,内裤明明就在抽屉里,还要喊我去给他找……”
她说一条,老梁的窘迫就多一层,梁满听得乐不可支,原来她爸的坏习惯真的好多。
“……差不多就、就可以了啊,在外面给我留点面子呗。”
梁元弱声弱气地扯扯谭女士的袖子,红着面皮跟她求饶。
谭女士说过瘾了,才笑眯眯地停下来。
梁满笑得肩膀直抖,眼泪都要挤出来了,半晌才擦擦眼睛,问道:“我爸这样毛病一身,您是怎么忍这么多年的?”
梁元立刻表示自己真的很不爱听这种话,抗议道:“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我不好吗,我可是你爸,你否定我,就是否定你自己!”
梁满&谭女士:“……”
你这样真的很像搅屎棍!谭女士终于忍不住冲他翻白眼,声音再也不温柔了:“你闭嘴,别打岔,没听出来你女儿说的是正事么?”
梁满以前从来不问这种问题,突然问起,要么是看到或听说了别人的事心有所感,要么就是她自己的事让她觉得困惑。
她可没忘记梁满放着自己的房子不住,跑回家一住就半个多月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