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丫鬟面面相觑:“姑娘你……”
楚慕双眼一闭,什么都不想管了,这会只想躺着眯会。丫鬟们无奈,只能退了下去,银月与小满前去回话,两人走在路上,廊道空旷而又寂静。
小满有些不明白,问道:“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瞧那刘家哥相貌堂堂,也不赖啊,刘家的家世也好,为何姑娘次次都要想法子婉拒亲事,这都多少回了。”
“姑娘这般不积极。月姐去年便出阁了,就连小公子也订了亲,姑娘也快十八了,再这么拖下去……啊这可怎么办呀?难道姑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小满一路絮絮叨叨,就是想不明白,她们二人跟在楚慕身边快三年了,是真是假楚慕什么打算自然瞧得出来。
这肚子疼,定然是装出来的。
“你哪那么多话?这女子的终身大事,定要问过女子意愿,若是姑娘不情愿,就算这亲事定下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银月说着偷偷扫了一眼周围,见没人,连忙拉过小满,对她轻声说道:“还有啊,傻小满,姑娘心里早就有人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啊?!”小满顿时睁大双眸,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我不知道啊!!”
银月笑笑,小声说道:“姑娘早就在外头置办了院子,这事还是老太太掌眼的,只是碍于现在还没有出阁,不好搬出去。你应该看的出来,姑娘和家里的哥儿姐儿不太一样,如今又和唐姑娘一起开了药铺。反正,姑娘有自己的打算,我们不用操心这些事。”
小满好半响才将这些话想明白,陡然想到什么,又问:“那姑娘的心上人又是谁啊?”
这个问题,银月也不知。她摇摇头,这事也是她慢慢看出来的,真假难辨,刚过来服侍楚慕的时候,楚慕就不爱说话,经常一个人在书房里写书信,写了满满一匣子,却从未寄过给谁,也不准底下丫鬟碰书房里的东西,有时夜里楚慕睡不着,便一个人看月亮,闷几口冷酒喝,像是在等着谁,偶尔还会对着脖子上的同心锁傻笑。
后来时间久了,姑娘脸上的笑越发少,常常一个人发呆、出神,变得不爱吃东西,也不喜欢和家里的姐儿出去玩了,总是一个人闷在家里看医书,她还是会一个人写信,信越来越多,该收到信的人,却不见踪影。也只有在鄞州满城花开时,姑娘才会笑笑,对着院子里的玉兰树发愣,有时还会掉几颗眼泪。这些大大小小的事,他们这些底下人全都看在眼里,也都看的出来,姑娘她在等一个人。
可即便如此,姑娘也很坚强,年复一年的啃着医书,跟着老郎中学医术,偶尔还跟家里长辈出门采办蚕丝,口头十分了得,一个人好好生活,做着自己想做的事,用老太太的话来说,便是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纵使前方满是磨难,也从未辜负自己。
这样的姑娘,活的通透,也是她们这些丫鬟眼中,最想要的样子。人生大事,也不止嫁人娶妻这一件大事,所有的事,只要是你觉得重要的、一定要完成的,便是你的大事。
银月轻轻一叹,拉回思绪,二人很快便走到前厅了。“好了,咱们别说这个了,姑娘若是知道肯定又要伤心了,前几日夜里,我便看到姑娘哭了呢。”
小满又是“啊”地一声,不解道:“小姐为什么哭了?”
“你别问这么多,咱们快走吧。”
银月拉着她往前厅走,小满早就被勾起了好奇心,不依不饶地问:“你告诉我嘛……姑娘喜欢的那个人呢?怎么还不来找姑娘?都已经快三年了,姑娘还在等他……”
“…………”
另一头屋里,楚慕躺在床上,装模作样的呆了一会,见院子里没人了,才连忙起身穿戴衣物,准备偷偷溜出府,她得在外祖母赶过来问话时,先走。
这几年她一直用各种法子推脱亲事,府上的人谁看不出她的心思,就是不想嫁,但真正知道原因的却没几个。
楚慕也没和人说过原由。
除了外祖母。
一开始楚慕不愿与别家结亲,更不愿意与人相看,便找各种理由,可这种事总是瞒不过的,外祖母问她原由,楚慕便把一些事告诉了外祖母。
外祖母得知她离开皇宫后的遭遇,对她满是心疼,她和也外祖母讲了周始,讲了那半年里的点点滴滴。她心里有人,再也容不下其他男子了。原本楚慕以为会得到反对,谁知外祖母竟支持她等周始,那时楚慕高兴坏了。
可这三年过去了,他一直没来,也无半点音讯,犹如人间蒸发般毫无踪迹,就好似真如周始当初所说,只是一场梦。
外祖母也劝她,忘了那些事,向前看重新开始,别想周始这个人了,他不会回来了,还说要回来早就来了。
不是死了,就是不会回来了。
可楚慕不愿……她不愿……
她一定要等。
楚慕一个人偷偷绕到后院,想从后门离开殷府,去药铺里,谁知她刚推开门,便听到有人唤着她名字,是道男声。
两人隔得有些远,楚慕回头一看,只见假山附近站着一位身穿青袍的男子,脸上带着一抺笑,温文尔雅,瞧着也有些眼熟。
她下意识后退几步,盯着他的脸,忽然想到什么,有些迟疑:“你是……刘家那位哥哥?”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大家,还有几章的样子,别急哈,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重逢。
第82章 唐月苏
◎我心还在跳,怎么会死呢。◎
日光缓缓落下, 一片静谧。
刘柏文本在前厅等候着,忽然得知楚慕身子不适,无法露面了, 他便心情烦闷想来院子里到处转转,谁知逛着逛着, 竟会这般巧直接撞上了要溜出去的楚慕。
乍一看到楚慕,他满心欢喜,立即便走过去笑道:“没想到会这般巧, 竟在这里撞见了妹妹,妹妹怎么在这?”
“你怎么……怎么也在这?”楚慕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微微一礼, 心里只觉得倒霉, 她这人还没溜出家门, 就被人抓包了,偏偏这人还是刘家哥儿,也真是够巧的。
其实楚慕对这位刘家哥儿所知甚少, 当时在喜宴上被泼酒,只是一场意外,楚慕根本没在意这些, 也没有留意这位刘家哥儿, 谁曾想还会有今日这般场景。
“我闲着没事……就顺便逛一逛。”刘柏文无措地挠头,眼睛不太敢看楚慕:“我比你要大上几岁, 你唤我柏文哥便好, 无需多礼。”
楚慕颔首, 又听到他问:“对了, 刚刚丫鬟来报, 不是说妹妹你……”
意识到他要说什么, 楚慕率先开口,抢先一步,声音平稳而又透着几分疏离:“我的身子已然好多了,柏文哥不用担心,我也是出来逛逛,这会正准备去药铺里,顺便抓几副药回来调养一下身子。”
“是这样啊。”他倒是忘了,楚慕本身就是医者,可比他有经验。见楚慕无碍,他那颗原来烦闷的心掺进几分欢喜,心思浮现,刘柏文直直地看着楚慕,似是有话要说:“刚才我祖母也来了,老家人聊的正欢,说了很多从前的趣事,不知妹妹你……”
他话说一半,便没了声,只是颇为紧张地看着楚慕:“妹妹可否一起去听听?”
楚慕微怔,却没急着回答,她缓缓走到假山旁,想了一会,忽然问他:“柏文哥有很喜欢的东西吗?”
刘柏文愣了一下,说道:“我喜欢作画,闲来无事画一些山水人家,因此经常出门游玩不归家,其实我还挺喜欢这些,不过我父亲说这是玩物丧志,不是正道,便让我在家中,好好学习那些经商之道……”顿了一下,他忽然偏过头低声说道:“妹妹应该也觉得,我这是不务正业吧。”
楚慕微微一笑,摇头:“不会,我倒是觉得挺好的,喜欢是很难得的事情。”
“当真?”刘柏文闻言,立即抬眸,一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轻轻颔首,又问了一个问题:“那柏文哥会因为伯父的不喜欢,而选择放弃作画吗?”
这次刘柏文却很坚定:“不会!就算父亲不喜欢,不准,我也会偷偷的躲起来画!”
楚慕看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微微侧过身子,望着某一个方向,缓缓说道:“我心里也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他救过我的命,总能将我从深渊困境中拉出来,会在我不开心时递最甜的糖,也会在我睡不着时,讲一些很奇怪的故事,我们彼此相依,难以割舍。”
说着,她看向有几分错愣的刘柏文,不卑不亢道:“我喜欢他,爱慕着他,就如柏文哥哥喜欢作画般,难以割舍。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他回来,因为他会回来,所以我不想放手,也不会放手。”
“柏文哥哥应当懂我。”
楚慕神情坦然,丝毫不拖泥带水,她大大方方地说出了这一切,也将刘柏文的话彻底堵在了门外,不留一丝余地。
也根本不在乎刘柏文会怎么想。
都说女子名声最为重要,可这些对于楚慕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她不是什么闺阁小姐,无需守这些礼节。竟要爱,便要坦坦荡荡,这便是楚慕。
好半响,刘柏文才抽回神。他看着面前的紫衣女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原来早在她开始问话时,便打算婉拒他了,明明有很多谢绝的门路,无需实话实说,告知原委,她却选择了一种最直接也最残忍的办法。
刘柏文是聪明人,虽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暗涩地点了点头:“是我叨扰,我懂妹妹的意思了……”
“不,是我对不住柏文哥。”
“小妹先行告退。”楚慕冲他微微一礼,随即转身从后门离开了殷府。
很快,那抹紫衣逐渐消失在眼边,刘柏文不舍地眨了眨眼,轻声呢喃道:“究竟是谁家的儿郎,真是,这般有福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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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慕在街上逛了一圈,二月天,干枯的枝开始抽芽,透着绿意盎然,又是一年春,即将来临,流光缱绻。
今儿药馆里倒是没什么人,难得清闲,楚慕进了店,便直接探进后院,这会唐月苏正在木架上晒药,忽然瞥见楚慕的身影,下意识皱起了眉:“不是叫你今日别来,在家好好歇息几日吗?”
唐月苏是楚慕一年前结识的挚友,如今二人也算是手帕交,又一同在十里巷开了这家药铺,关系更是亲密无间。楚慕懒懒摇头,坐在秋千上叹道:“我本来也想着不来的,可我也要有歇息的机会啊!”
若不是忽然来了一个刘柏文,这会她肯定还躺在床上等日上三竿。可见,她就是操劳的命。
楚慕忽问:“今日人多吗?”
唐月苏淡声道:“还好应付的过来。”
她收拾完手里的草药,拍拍手,转身看向一脸悲惨的楚慕,忽然笑了笑:“怎么?你不会又被你家老太太叫去相看好人家了,所以偷偷跑来了药铺?”
唐月苏一说一个准,楚慕扁扁嘴,百无聊赖地摇着秋千:“你怎么知道。”
“你那次不是这样?”唐月苏耸了耸肩,楚慕仰天一叹,嚷道:“什么时候外祖母才能不给我相看人家了!”
“这个很难。”唐月苏说道:“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认为,女子只有嫁了男人,才会有庇护之所,安稳一生,不然便如这水上浮萍般,无依无靠,只能随处漂泊。”
微微顿了一下,唐月苏又道:“若是你像我一样无人管,倒是可以随心所欲了。”
楚慕却若有所思:“随心所欲这种事,不是人人都能有。”她若真的可以随心所欲,她会去做什么呢?楚慕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唐月苏看出她的犹豫,眉梢轻抬,坐到楚慕身旁小声问道:“你,还在等那个人啊?”
“你就还没死心吗?”她问道。
那些往事,唐月苏自然也是知道的,女子之间总爱互诉心事,已求宽慰,只是楚慕已经等了这么久了,那人终究没有回来,可见已然不能再抱希望了。
楚慕却拿过她的手,往心口一放,看着唐月苏缓缓说道:“你听,我心还在跳,怎么会死呢。”
唐月苏眸光微滞,随即道:“傻姑娘,你都等他三年了,也不见一封信,一声音询,难道就凭你们之前的约定,你就要等他一辈子?可你们之间的约定都过了几年了,楚慕,你还在期待着什么?”
楚慕不语,唐月苏犹豫了一瞬,还是将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还是说,你不愿意承认,他已不在的事实。”
是啊,都三年了。
要回来他早就回来了。
楚慕不是不清楚这个事实,她只是不愿意承认,也不愿去想。她心里总觉得,即使周始不在她身旁了,她也要好好的,义无反顾地往前走,可有些东西,不是轻易能放下的,她放不下周始。
可能这一生,都是如此了。
“月苏,我想一个人静静。”楚慕低头,看着脚下的泥土,忽然说道。
唐月苏颔首,轻拍楚慕的肩:“你一个人好好想,人总要向前看。”
院子里只剩楚慕一个人了。
她坐在秋千上,抬头看着空旷的天,眼底满是茫然,也看不清前方的路。
其实楚慕有想过,去找周始,她已然不是从前那个胆怯的小姑娘了,很多地方她都可以去,可她又怕,两人会因此错开。
她不在周始在十方楼里经历了什么,那是一条艰苦的路,充满着血与恨,一个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在鄞州的第一年,她没有等到周始,她便替他去看花开,只觉得他是来晚了,不会不回来。
可第二年,她也没有等到周始,她开始心慌,拼了命的想要打探十方楼的消息,可奇怪的是,整个十方楼宛如人间蒸发般,江湖上连一个属于十方楼的人影都没有,就好似从来没有存在过般,那段时间里,楚慕心都碎了,除了眼泪与祷告她不知道怎么办了。
可惜神佛不会偏爱她一人,周始还是没有回来,她等了一年又一年,直到现在,她还在这里等着他,从未放弃。
有风抚过,撩拨起她耳边的发,楚慕伸手勾住发丝,恍然之间仿佛闻到了花香,她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才发现,墙角挂着的迎春花已经开了,淡黄色的花朵在风中摇曳,夹杂着一丝春的气息。
楚慕眉眼轻抬,嗫嚅:“阿始,今年你还能赶回来吗……很快,再过一月,鄞州的玉兰花又要开了……我好想你。”
风声肆意掠过,飘向北方。
另一边,掺着洒味的雅室里笑语连连,女人的尖叫不曾停歇,荒淫缠绵,身上的男人脸色一片涨红,正在兴头上飘飘·欲仙,正欲再近一步,陡然间一把冷剑穿破了他的胸膛,滚烫的鲜血顺着弧度缓缓流下,落在女人如玉的身子上,透着几分诡异妖冶的感觉。
下一瞬,女人尖叫声起,震耳欲聋,小舟却直接抽出手中剑,毫不在意其它,他笑眯眯地转过身,朝门外的身影喊道:“楼主楼主!这人死了,我的糖呢?!”
作者有话说:
晚安啊啊啊啊!
第83章 雨霖铃
◎三年了,我要去找楚慕。◎
“楼主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