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枝迟疑了下,决定试探一把。她动作随意的拿出那张纸,递还给他:“刚刚录影时这张纸飞了过来,是不是天昀子前辈你的?”
青年接过看了一眼,轻轻颔首,“应当是从书房被风吹过来的。”
“我见着上面这人说话怪异,口口声声说对你做了不厚道的事。”宁枝装作一副记者求知八卦的样子,“我实是好奇,不知天昀子前辈能否解答一番?当然,若是觉得冒犯也可以不说。”
天昀子忽的笑笑,“倒也说不上冒犯,只是有些难以解释罢了,你且随我来。”
宁枝倒想听听他的解释,听话的跟着天昀子去了书房。
黑檀木书桌上镇纸下压了许多纸张,许是因为风大,将镇纸都吹偏了,一些没了压制的纸零零乱乱铺散在地上。
显然,宁枝手里的那张也是这么被吹来的。
青年跨过满地的纸,走到书桌旁,宁枝弯腰捡起脚边的一张,看清楚上面写的什么后陷入了沉默。
【天昀子哥哥,一年前你在幽毒蜘蛛洞里的那一曲,彻底弹乱了我的心弦,我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乐曲,不知你近来是否有空,我想与你……】
嘶,宁枝抽气,居然是情书吗。
她缓了片刻,继续捡起第二张。
【明日就是我们结为夫妻的第十个年头了,今年的你果然还是一样的芝兰玉树谦谦如玉呢,以后的几百年里也要一直陪着我哦,我连我们在哪里一起同葬都想好了,嘻嘻】
宁枝:?
据她所知,天昀子好像是单身,的吧。
她也有点不确定了。
宁枝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抖着手捡起第三张。
【也许是命运,又或许是上天的指引,今生我们可以在茫茫人世间相遇,同在同一片天空之下,用着同样的灵气修炼。如今我已步入脉脉黄昏无法陪伴于你左右,我愿用今生福缘换取我们来生能够在一起……】
宁枝:“……”好家伙,老少通吃吗这是。
宁枝一脸震惊地看向青年,神情复杂,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问出声:“天昀子前辈,莫非你已经结婚了?道侣又是谁??”
而且结婚了还有这么多人送情书,难不成他竟然是海王渣男!
天昀子:“……”
“我并没有什么道侣。”
青年略显无奈的将整理好的厚厚的纸张递给她,“这些是早些时候你师父带来的,说是征集来的,一些喜欢我的乐曲的修士写的信。”
宁枝伸手接过,不经意看到青年的指腹上全是血红的磨痕,愣了下,反应过来,估摸着是刚刚弹古琴留下的吧。
都成这样了也没停一下,看来天昀子还挺敬业。
宁枝低头翻看他递来的信纸。
内容写的那叫一个五花八门百花齐放,除了一部分刚刚她看到的那些有些极端的言论外,大多数都是喜欢天昀子的曲子,说了一些正常的鼓励的话。
不过信倒也不全是小粉丝写的,还混进来一部分厌恶天昀子的,信中都是各种诅咒的语言,简直不能入眼。
这么看来,她的这封道歉信夹杂在其中更像是反讽一样,而且相比他们的污言秽语,她写的简直是小儿科。
怪不得天昀子看起来那么平静,想来只是把她当黑粉了吧,并没有把这封信当回事,宁枝终于松了口气。
也是,桑鸿的师父说清云不会弹琵琶也是数年前的事了,说不定在他不知道的这段时间里,人家已经就学会了呢。
宁枝觉得自己估计就是想太多了。
之前的云破月都没有发现过师弟融星是应迟宴,魔将危尧也没有察觉自己的下属墨翎的不对劲,怎么可能到了天昀子这,他就能一下分辨出那不是清云而是云破月呢。
这也太离谱了。
铁铁two告诉她,这里是书中世界,一切的发展都是一段早已写出的、既定的文字剧情。
她的能力就是回溯到不同时间的文字剧情中,以代入的身份视角去看这段剧情,直到看到她想知道的问题的答案。
就像她本来是恶毒女配宁枝,也可以是合欢宗弟子叶迟迟,更可以是少年记者桑鸿,因为这只是个空空的身份,是一段被写出来的文字。
她这次离开后,桑鸿原本的记忆不会有任何改变。他不会记得她与云破月的商议,也不会记得她跟天昀子交谈的片段,他的记忆中只有早已写好的那段文字剧情。
【你是修真快报的记者桑鸿,你在今日进入天昀子的府邸中,为天昀子与清云演奏的《元初》录影】
所以在她使用能力时,不论是借助了谁的身份,只要她能让写出来的剧情循规蹈矩的走,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一旦改变剧情就是改变了既定的过去,这样做的结果铁铁two也说了,会导致书中的整个修真世界崩坏。
宁枝并不能保证自己和云破月能够完美按照剧情走,所以这次一直是以无关紧要的小动物视角来的,没想到会突然因为能力失控出现了意外。
不过还好,看起来天昀子并没有发觉异常,宁枝把信放回桌子上,“原来是这样啊天昀子前辈。”
她笑笑,退出离开书房,“既然已经解惑,那我就不打扰前辈您了。”
走的有点急,宁枝脑袋又疼的紧,没怎么看路,不小心绊到门槛,一下没稳住往前跌去。
一阵温和的风忽然托住了她的身体,宁枝刚好趁机扶住了门框,稳住了身形。
“外面的路也有些崎岖,姑娘多注意一些脚下吧。”青年温声道。
“多谢天昀子前辈。”
都多大人了走路还能绊到,宁枝只觉得丢人,扶着门框站稳,道了声谢后赶紧跑路,和外面的云破月会和。
跑过来的小少年看上去十分痛苦,眉头紧皱,满头细汗,云破月抿了抿唇。
“其实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看她的样子也撑不了多久了。
明明那么怕疼的一个小姑娘。
宁枝愣了愣,“可是姐姐你不是还没有得到答案吗?”
她倒是不怕现在跟云破月交流,毕竟等这段剧情结束后,清云也和桑鸿一样,只有那段被写好的记忆。
云破月看着她,攥紧了手指,眼睫颤动,嗓音染上了夜的凉意,“我现在并不想知道答案了。”
对上云破月略有些担忧的眼神,宁枝顿悟,她擦了擦额头的汗,露出一个笑来,“别担心姐姐,我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直到听到铁铁two的冷酷无情音提醒剧情完成时,宁枝终于放下心来,赶紧切换下一段剧情。
再次以小麻雀视角睁开眼,宁枝一阵怀念,还是无忧无虑的小动物自在啊,少年桑鸿还得应付他那个师父,麻烦死了。
她眯溏P里了眯眼,打算看看现在这是什么剧情,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样,身体僵住。
等等!
少年桑鸿……男修……
那刚刚天昀子为什么叫她……姑娘??!
宁枝强忍着头痛,终于想起一件因为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信太过震惊而忘记了的一件事。
天昀子在收到信的不久后,就回复了她的信……
淦,所以他是故意给她看那些信误导她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宝:傅识则、重云超可爱、森之心 10瓶;今 5瓶
第45章
◎ovo◎
元初的最后一年, 魔潮突起。
清云率先知道了云破月放出了魔将危尧的消息,没有犹豫的把这则消息封锁了下来,不让伤势未愈的天昀子知晓, 怕他知道了出事。
她心里并不相信云破月会故意放出魔将,一边救援遭受魔物入侵的村庄, 一边寻找失踪的云破月。
直至她在一次救援行动中撞上了魔将危尧, 不敌他手, 被他掳走带到魔界的摩云城, 在那里看到了好生生被养在魔殿中当宠物的云破月。
清云不可置信,随后怒不可遏地斥了一通云破月对不起她师父邵青澜的教导。
云破月听着默不作声,别说没有为她自己辩驳一句, 她甚至是傲慢到根本就没有看所有人一眼。
清云满心失望,以为她当真与魔族勾结, 后悔当初心软没有杀了她, 以绝后患。
直到魔将对着下属下了杀令,清云闭眼赴死, 一直未言的云破月却忽的动了,折了一身傲骨,卑微下跪祈求危尧,求他放了她。
清云愣在了原地。
-
摩云城城墙之上。
魔将危尧让人押着两人, 如看热闹般,笑问天昀子选哪个。
清云抹去嘴角的血迹, 忍住疼痛往下看,一眼便从人群之中看到了魔气缠身虚弱无比的青年。
他也刚巧抬头向城上看,看的人却是她身旁的云破月, 眼神很深, 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印在眼中。
他看了很久, 久到清云内心确信他会选择云破月时,却在下一秒听到了他熟悉的声音。
“放了清云。”
清云怔愣,莫非他也认为,是云破月与魔族勾结?
回修真界的路上,清云望着脸色苍白止不住咳嗽的青年,哑着嗓说:“我觉得未必是她放出危尧的。”
青年淡然地抹去咳出的血,神色平静,“我知道。”
周围的修士恨恨骂着云破月,清云忍不住握紧拳头,沉默了一下道:“危尧现在实力尚未恢复巅峰,大家未尝不可与之一战,说不定能救下她。”
青年却轻轻摇了摇头。
“但我想要她清清白白的回来。”
整个修真界的人都在痛骂与魔族勾结的云破月,清白二字谈何容易,清云完全不抱希望。
可天昀子做到了他说的话。
他去了魔气肆虐的南河,那里寸草不生,河水也被污染,混浊不堪。
他只身深入冰冷的河水中,在漫漫无垠的河底搜寻了数日,终于找到了刺伤云破月的利器,顺藤摸瓜查明了真凶,将其公之于众。
真真正正还了她一个清白。
而后不久,离渊那边打败了魔将危尧再次将其封印的消息也传了过来,以这样的喜讯结束了整个严冬。
只是这盛世终于太平,她却没有回家。
-
宁枝忍不住叹气。
天昀子明显是一早就知道清云是云破月,而她也不是桑鸿,才故意用那些信误导她,让她觉得没有异常放松警惕的离开。
不愧是活了不知几千年的老狐狸,就是精明,跟她那单纯好骗的离渊师尊完全不一样,也不知道两人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G……?
宁枝顿住,那他为什么最后要叫她姑娘,这不就是暴露出他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吗?
可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人啊……
难道他其实压根不在乎会不会暴露这件事,所以觉得没必要伪装?
宁枝想不明白。
不过最令宁枝担忧的问题倒不是这个。
她现在最害怕的是,目前这个时间节点的天昀子知道了自己会死,徒儿会成为魔修后,会不会因此做出什么改变剧情的举动?
比如……逃避死亡之类的。
毕竟很少有人会在突然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后还能丝毫不慌瞬间接受现实吧?
宁枝十分担心,但她却没办法得到答案了。
因为就在她忧心忡忡刚想看接下来的剧情时,她的身体终于还是不如她愿,没能撑住,结束了这场漫长的时空之旅。
回归现实的一瞬间,宁枝脑袋疼的像是要裂开一样,浑身虚弱,几乎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控制不住的往前倒去。
下一秒却没摔在坚硬的地上,而是稳稳倒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介于冰和水之间的干净气息裹挟着冷空气瞬间将她笼罩。
哎……是谁?
宁枝脑子混混沌沌,仰起头来,只看到半截冷白的下巴和有些松散的黑色衣领遮了一半的,泛着微红的喉结,随着呼吸如弧玉般滚动。
她嗓子干涩,刚想说话就引得一阵咳嗽,止都止不住,连带着浑身无力起来。
一杯水忽的送到她唇边,宁枝小小喝了两口,缓了片刻后,努力发声:“应迟宴?”
“嗯。”
熟悉的少年嗓音在头顶响起,轻应了一声,就是听起来十足的冷,不知道谁惹到他了。
宁枝顿时放下心来,这也算是半个自己人嘛,她颤巍巍扶着他的胳膊站起身,赶紧道谢:“多谢应师弟……嗯,出手相助?”
这应该算是出手相助了吧?不然她现在肯定砸在地上了。
“宁枝!!你没事吧!!!”
身后忽的传来一道男声,宁枝被这一嗓子吼的吓了一跳,一个没站稳又倒了回去。
少年似乎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倒过来,猝不及防没站稳被她压在地上,还因为她这次站的有点高,下巴一下磕在少年锁骨上。
“唔唔……!”好痛!!!
宁枝捂着猛的磕疼了的嘴巴,这种锥心的痛让她连话也说不出来,刷的一下眼泪就下来了。
她转头,泪眼朦胧的,用眼神控诉游阳。
――你吼那么大声干嘛!!
一身风尘仆仆刚赶过来的游阳对上她的视线,一阵心虚,扣着手指:“这,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一时激动哈。”
他探头看到了她身后的应迟宴,正被宁枝半压在地上,手臂虚拢着她,回想起上次看到的两人不可言说的关系。
游阳秒懂,非常识时务的摆摆手,“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哈,你们聊!”
然后以宁枝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迅速开溜。
这一下似乎磕猛了,身后应迟宴指尖摸着伤处,痛的轻轻抽气。
宁枝听到后瞬间愧疚起来,人家好心接住她,她还给人磕伤了,现实版农夫与蛇吗这不是!
等自己尖锐的疼痛缓过去,宁枝吸了吸鼻子,开口问他:“我帮你看一下?”
应迟宴黑眸定定看了她半晌,少年的嗓音散漫中泛着冷,“那就麻烦小师姐了。”
征得了本人同意,宁枝伸手去拉下少年的衣领,查看他的伤势。
白皙的锁骨泛红一片,边缘有几个深陷下去的齿痕,红艳艳肿了起来,情况看起来还挺严重,可怜兮兮的。
她抬眼,清清冷冷的少年正偏头看向别处,冷然的眉眼轻垂着,微微抿着唇,像是在忍耐痛苦。
明明她是该歉疚的,但此时此刻宁枝看着这样的少年,莫名其妙的,忽然升起了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
……想在他身上多留下一些痕迹,看他多一些这样的表情。
“……!!”
宁枝猛的拍了一下脸,赶紧甩甩头,她一定是脑袋太疼了导致脑抽,不然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咳咳。”身后一声沉声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