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的是怎么能拍好。
黎梧不求天赋异禀一举夺魁，只要不拖后腿就行。
只是她没想到，门都没进，就有人准备把她踢出去。
这人还是艾森。
元旦当天，黎梧比规定时间早到半小时，正好熟悉一下剧组各项事宜。
刚进训练馆，就看不远处艾森站在江云峰跟前，背对着她，两人似乎在说什么。
她只是脚步停了几秒，就被江云峰叫过去。
他招招手叫她：“黎梧，来。”
新年第一天，又是以女主角身份进组的第一天，自然要表现好点。
她带着笑容走到跟前，礼貌的打了个招呼：“江导，新年快乐。”
然后看向转过来板着脸的艾森，瞪他一眼没说话。
晦气。
江云峰笑着应声，看起来心情不错：“快乐，快乐。”
然后问艾森：“你刚才说拍戏怎么，正好黎梧来了，你们两个探讨一下。”
艾森看了眼黎梧，道：“我说她不适合拍戏，我没法跟她搭档。”
周围安静了几秒，然后另外两人异口同声：“什么？”
黎梧自认为听见这话后的反应已经够大了，没想到江云峰比她还惊讶，眉毛都立起来了：“艾森，你说什么？这话可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
艾森丝毫没有要把话说回的想法，甚至重复了一遍：“我说她不适合演戏。”
江云峰正要反驳，黎梧前先一步，站他面前跟，仰脸与他对峙：“你凭什么这么说？我都没演你就知道了？”
黎梧被降到候补已经很窝火了，现在被他这样说，简直不能忍：“不会可以学，还没开始就说别人不行，是怕我超过你？！”
艾森：“不，是你不适合。”
黎梧觉得自己被彻头彻尾的蔑视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适合了？”
她上前一步，快要跟艾森贴上，死盯着他的眼睛：“你说话呀！哪不合适？”
艾森屏住呼吸，喉结滚动，往后躲了躲，半天憋出一句：“哪都不适合。”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这还没开始演，就硝烟四起，江云峰挤到两人之间把艾森拉开：“你跟我说，为什么这么说？”
黎梧追问：“对啊，为什么这么说！”
江云峰伸手，示意她先别说话，继续问：“你怎么想的？”
艾森越过他看向黎梧，几秒种后拉回视线与导演对视：“她是运动员。”
江云峰：“我知道。”
艾森：“运动员要上的是赛场，不是大荧幕。”
江云峰：“那又怎样？哪个运动员能在赛场比一辈子？”
艾森无言，半晌再次看向黎梧，她气得脸都红了：“可她现在正是黄金年龄，不应该……”
江云峰打断他：“停，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她们队里领导都没反对，本人也同意，怎么都轮不到你来反对，你是以什么立场来反对？”
“可……”艾森的话再次被江云峰挡了回去。
江云峰：“没有可是，你是导演我是导演？”
艾森退了半步，做请的手势，表情很难看：“您是。”
江云峰：“所以，这事板上钉/钉了，你赶紧去准备，半小时后开机，接下来的两个多月，你们就一起合作了。”
艾森垂眸，极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他正要走，又被江云峰喊住。
江云峰过去拍拍他肩膀：“黎梧就交给你了。”
见他又不吭声，依旧板着张臭脸，江云峰蹙眉：“不满？”
艾森抿唇，垂在身侧的手虚握成拳，默了几秒，道：“江导，我教不了。”
江云峰：“我说，这事就这么定了！没在跟你商量。”
艾森深吸一口气，没说话，目送导演离开，然后跟黎梧的视线撞上。
他刚转身就被人拉住。
刚才两人说话声太小，又不好上前偷听，就只听个什么不应该。
她是不应该，当初就不应该继续参加综艺节目。
黎梧拉着他胳膊把人拽到一边，双臂环胸，质问他：“怎么着，报复我？”
艾森垂眸看着被她拉住的地方，摇头：“你想多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黎梧微扬下巴，审视他。
大大的眼睛里都是不满：我都没嫌弃你，你倒是嫌弃上我了？
“没什么，要开机了。”艾森转身，他不想多说什么，既然导演和本人都同意，他反对没有意义。
“不是，你把话说清楚。”黎梧拉住他，一副不说清楚就不让走的架势。
艾森注视她的眼睛，和跳水的那个她不同，光芒渐弱，半晌，道：“你真的同意了？”
被他的目光盯着心里发虚，别开视线，盯着地面的某一点，一下下抠着手指，连她自己都没注意，说话的语调带着委屈：“我同不同意不重要。”
艾森：“当然重要，我不希望你从此一蹶不振。”
“关你什么事，”黎梧道，“管太宽了吧。”
艾森被她噎住，盯着她额前的发丝缓了几秒，正要继续说，就被人打断。
闻昊跑到跟前，道：“森哥，马上开始了。”
艾森点头，离开前回头看了眼黎梧：“你好好想一下吧。”
人一走，黎梧用力踢了下空气，低声咒骂一句。
该死。
就知道新年祝福没卡到零点整，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没想来得这么快！
去年没卡到整点，旧伤复发，变成候补。
今年又没卡到，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黎梧老师，导演找你。”
被人打断思绪，黎梧应声：“来了。”
她一边走一边寻思，难不成水逆了？
·
之前虽然没接触过拍戏，但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各种演员爱豆的路透视频她没少看，可真的去拍戏，比她想的还要难。
要在无数镜头前泰然自若不说，还要“真”。
看起来真，听起来真，动起来真。
真的发生，真的听见，真的眼技。
不能让观众感觉出是在演戏，而是要通过演员的表演，将观众带入，好像这些是真的发生在身边一样。
能把这些做好，问题就不大了。
可就是这些看似简单实则要花功夫的事情，才更难。
镜头这场戏是女主角第一次出现的第一幕——在训练馆蹦床上练弹跳。
平时她是所有队员里姿势最标准的一个，可眼下，她如同刚刚出生的小鹿，还在努力驯化四肢。
不是跳起来角度出问题，就是没按要求起跳，要么就是表情太过狰狞毫无美感。
总之，这个简单的镜头，黎梧已经NG了十几次。
开始是因为紧张，动作不到位，后面几次是导演觉得她表情不对，要求重拍。
反反复复的过程中，黎梧要崩溃了。
江云峰也要崩溃了。
他眉头紧蹙，盯着显示器，捏着对讲机：“再来一遍。”
黎梧看向一旁拉绳的彭斐，深吸一口气，撸了把头发，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
明明就是一个日常训练的镜头，平时她做起来毫无压力。
还不信了。
“开始！”
导演声毕，黎梧双腿下蹬起跳，试图在空中完成训练的跳水动作。
然而当她看到摇臂凑过来的镜头时，一个走神，动作散了，少转半圈。
黎梧：“……”
“卡卡卡！”
江云峰把对讲机摔在桌面，带着怒气过来：“黎梧，能不能拍？”
当初看她是运动员，专业对口，长得也好，剧本对女主要求不高，主要集中在专业度上，看她挺灵光的，觉得应该没问题。
现在看，怎么跟剧本里的主角一样，一到大赛就紧张。
导演发火，没人插嘴，都在一旁站着。
黎梧低头，抓着吊在腰间的细绳，手指一下下搓着。
江云峰不难烦道：“说话。”
黎梧：“我……”
已经松开绳的彭斐赶紧过来解围：“江导，江导，别生气，别生气，她平时训练不这样的，可能是镜头太多，有点紧张。”
别说被拍的人了，他盯着那么多设备都有一点慌，生怕做的不到位。
黎梧点头：“江导，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肯定行。”
赵思源也想帮忙解释，可他还没说话，就被人打断。
“江导，让她休息一下，我先来吧。”艾森换好衣服，做了妆造，回来就看大家聚到一起，问了才知道怎么回事。
艾森：“回头我再教教她。”
江云峰瞪着黎梧，几秒钟后挥挥手：“你上，你上。”
又跟黎梧说：“他的动作你指导一下。”
黎梧“哦”了一声，把吊绳解开：“你来吧。”
艾森走到她身边，低声安抚：“别紧张，放轻松，导演不是针对你。”
黎梧闷声：“我知道。”
艾森：“中午的时候我教教你。”
黎梧没吭声，看着吊绳在他身上绑好，又拉了拉，确认没问题，再次讲解动作要领：“都听懂了吗？”
艾森点头：“我可以的，你放心吧。”
来之前剧组的相关人员都经过培训，虽然水平比黎梧差远了，但至少是入门级的。
用来拍摄绝对没问题。
“注意安全，”黎梧面无表情退到一边，盯着镜头下的艾森。
翻转跳跃定格。
他一次过。
真是讽刺。
黎梧站在角落里，看着被大家簇拥的艾森。
忽然觉得队里把她降成候补队员是对的。
这么简单镜头她都拍不好，最基础的动作也做不到位，凭什么去参加比赛，凭什么当主力队员。
第65章 跃入我心065
虽然后面的拍摄没再出现早上那样反复NG数次的情况，导演也没说什么。
可经过早上那么一遭，黎梧一整天下来，都兴致不高。
看剧时不觉得，两三个小时眨眼便过。
真成了演员，参与拍摄，才发现有多不容易。
在剧组的每一分一秒都像是把她摊在热锅上煎，多一秒都是煎熬。
甚至比平时训练还累。
而且看着其他人几乎次次一遍过，自己却总是要NG那么几次，黎梧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
此刻，废物正安详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脑袋里不断闪回白天的事情。
越想越烦躁，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最后她用力把被子拉过头顶蒙住，没脸见人了。
“咚咚。”
黎梧从被子里探头，屏息听了听，没声了。
当她以为是错觉，正要重新钻进去时，敲门声又响了。
“咚咚咚。”
黎梧钻出被窝：“谁呀？”
打开门，就看艾森站在门外，手里拖着餐盘。
“你怎么来了？”黎梧看见他就想起早上他说的话，正要关门就被他一手挡住。
艾森大手撑在门上，道：“我看你晚上没怎么吃，给你打包了一点。”
黎梧：“多谢了您。”
两人僵持许久，最后艾森用力一推，门被推开，进了屋。
看她脸色不好，艾森把餐食放在桌上，过去就要探她额头温度：“你不舒服？”
黎梧摇头躲开，声音有气无力：“没事就回吧，顺便带上门。”
“心情不好？”艾森沉声问。
被说中，想起白天精力的事情，又想起不是主力的事，黎梧突然鼻头一酸，眼眶不由自主泛了红。
也没心气儿继续跟他对着干，嘟着嘴巴爬上床，一副要睡觉的样子，往身上拉拉被子，压了压被角。
她闭了会眼睛，把刚才那股劲憋回去，睁开眼睛，道：“你说……”
“其实……”
两人异口同声，对视后艾森做个请的手势：“你先说。”
黎梧叹了口气：“你说，照这样下去，电影拍出来，不会出问题吧？”
艾森：“不出意外的话，江导的电影都没问题。”
黎梧撇撇嘴，低头摆弄手指：“我觉得我就是那个意外。”
这话从一向自信的黎梧嘴里说出来，听着就别扭。
艾森垂眸，很笃定地说：“你不是。”
不是吗？
黎梧抬头，撞上他的视线，有一瞬恍惚，好像回到刚刚拍摄的场景——自己作为女主角，鼓励他的样子。
只是现在反过来了。
她敛回视线，盯着指尖喃喃：“你觉得我白天的表现怎么样？”
艾森愣了一下，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很好。”
黎梧干笑一声，带着点自嘲的意味：“就别安慰我了，你都说我不适合演戏了，事实证明确实不适合。”
“哎。”
心情跌落谷底，一股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涌上心头。
“我什么都不适合，什么都干不好，就是个废物。”
她收腿，双手环住，下巴搁在膝上，嘟囔着：“废物。”
艾森蹙眉：“别这么说自己。”
黎梧破罐子破摔，开始自我贬低：“跳水跳水不行，眼睛眼睛不好，现在拍戏也拍不明白，你说我能干什么？！”
“你是对的，我不适合拍戏。”
艾森还是第一次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看来是真的受到不小的打击。
还以为她已经想通了。
“那为什么要答应拍戏呢？”
黎梧：“不答应能怎样，都不是主力了，也没别的事可干了。”
她委屈的模样如同一把锋利匕首，直直扎进艾森的心上。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艾森道：“早上我不该说你不合适。”
黎梧抬头，望着他沉默几秒，摇摇头：“没事，你是对的，哎。”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说完把头转到另一侧，没再说话。
艾森怎么可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看着她。
这样黎梧看着让人心疼，可艾森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只能静坐着陪她。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着。
周围很安静，安静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心跳。
良久，黎梧把头转回去，才发现人没走，压着胳膊问：“你怎么还没走？”
艾森：“我……”
“对了，问你个事，”黎梧直起腰，扯了扯衣摆，眼眶微红，“江导是不是受刺激了，不然怎么会拿自己的作品开玩笑，让我一个外行人去表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