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不是莽撞的人, 当然用了合适的方式,但她故意道:“我可是圣上的救命恩人,有什么好怕他的?”
霍云:“……”
“下回我不在,你还是收敛些……不过下回你也不可能再遇到。”
“那倒是。”宋春汐有点惆怅,“都不能向圣上请求赏赐呢, 不然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怎么也该封个爵位什么的吧?”那她就是女爵了啊。
真敢想,霍云心道, 就她那个梦, 除了他还有谁会信?
指望天子, 那根本不可能。
……………………
端午过后第一个早朝,秦P留了霍云说话。
霍云怀疑可能与宋春汐提到的事有关,先向秦P致歉:“内人那日鲁莽,有无礼之处,还请圣上见谅。”
看来她告诉霍云了,那她有没有说什么重赏的事?不过他确实觉得霍云没有期待中打得好,也就没有赏赐了,秦P笑笑:“令正没什么错,倒是点醒了朕……朕问你,你对那主谋真没有一点猜测?”
“有是有,可微臣还未有实证,不敢妄言。”
秦P唔一声:“是瑞王吗?”
霍云一怔。
宋春汐到底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天子真的怀疑上秦r?
他道:“是。”
只说了一个字,可见确实拿不出证据。
秦P问:“那些矿工的家人快到京城了吧?”
“还有七八日,这案子一旦放到明面上,昌王那边应是会很快得到消息。”
“但愿三叔父不要让朕失望,不然朕还得先对付他。”秦P手指在案上敲击了几下,“如果真是瑞王,那他的兵马藏在何处?津州不可能吧?”
藩王虽然可以拥有护卫,但津州不是边陲,至多只能容许一千人数,若是多了,必被官员弹劾。
可一千护卫如何造反?所以定是藏匿在别处。
“臣怀疑是在西州,如果是,西州知府必是他同党。”
“你速派人探查,至于津州……让清平卫先在三十里地之外驻扎。”他说着顿一顿,“应该不会打草惊蛇吧?”
秦r既要造反,自然会在津州四周布下探子。
霍云道:“会打草惊蛇。”
秦P:“……”
“那依霍都督的意思,你觉得该如何?”他可不擅长打仗。
“津州既然没有兵马,自然先围剿西州,圣上不必担心他现在逃走,他若是主谋的话,必以为昌王当定了替死鬼,正等着看好戏,圣上完全可以等一等。”
“也是,那就照你的意思办。”
“臣遵旨。”
因下个月便要成亲,乐善这日带着一位他不太来往的堂叔,还有媒人去宋家下聘。
他是指挥使,深知保持街道畅通的重要,故而提早知会属下辟出一条路,这样即便聘礼队伍浩浩荡荡,也没有把云栖桥那一带堵得水泄不通。
堂内媒人在宣读聘礼单,什么金器四十八件,银器三十六件,彩锦二十匹,各类皮毛十二张,三牲加两对鸡鸭,酒四坛,两担聘饼,还有鲮鱼,海味,糯米砂糖等等等等。
宋文N绘声绘色告诉妹妹:“我们家库房都要放不下了。”
当初宋春汐成亲,霍家的聘礼也很丰厚,只是宋仁章不喜用奢华之物,连带着徐凤娘跟宋春菲也很节俭,许多仍存放在库房里,宋文N想着就来气:“每月就给我那么一点钱,我真应该偷个什么龙凤镯,红宝石拿去卖了。”
宋春菲吃惊地看着他:“可不能当偷儿,你要钱,我这边有,但你不能去斗蛐蛐。”
宋文N扑哧一笑:“逗你玩呢,我可是要当官的人,怎么会偷东西。”
“那就好。”宋春菲松了口气。
宋文N后来去霍家跟宋春汐学骑术时,把乐家下聘的事告诉她。
“二姐夫还是挺看重妹妹的,我放心了。”
宋春汐觉得他天真。
聘礼可不能代表一切,不然她之前为何要跟霍云和离呢?不过乐善的性子怎么看都比霍云要好,至少是比之前的霍云要好得多。
宋春汐让宋文N骑上矮马:“你先试试。”
宋文N震惊:“你让我学骑马竟然是骑这种马?”他一甩腿,“我坐上去就碰到地了。”
“所以容易学啊。”
宋文N:“……”
心累。
“姐夫何时回来?”他要骑大马。
“难说,怎么也得到酉时吧。”
宋文N拒绝骑矮马:“你找个侍卫教我。”
虽然小她三岁,但弟弟的个子这阵子确实窜得挺快,宋春汐便让吕钦去教宋文N。
他挺有天赋,一个下午已经能自己骑着马到处跑。
宋春汐将她那匹白马送给宋文N:“很贵,你好好养,别给养死了。”
宋文N皱眉:“那我不要了,我们家哪有会养马的人?你给我弄一匹普通的,我凑活着骑一骑。”
也是,宋家的马夫经验丰富才能养这种好马,这马一有何处不对,立刻就能看出来,宋春汐点点头:“行,我让吕钦买了给你送去。”
宋文N很高兴,告辞走了。
此时,徐钝刚刚从望江楼回去。
一到门口,就见那刘姓商人再次出现。
他的心咚咚跳了两下,笑着道:“刘兄怎么才来,我一直在等你。”
程二道:“你考虑好了?走,进去说。”
弄得这宅院像是他家的一样,徐钝推开门。
进入院内后,徐钝道:“我还要加一个条件……”他压低声音,“宋仁章死不死我不管,但姑母是我亲姑母,你们不能动她,能答应吗?”
这个条件让徐钝显得有些人情味,更真实了点。
程二道:“当然可以商量,只要你能完成那件事。”
“那件事不难,我已经有办法。”徐钝笑一笑,“前阵子我表弟通过府试了嘛,我在我姑母家还见过他一回,可惜我没有随身携带毒药。”他引程二进屋,“你们应该有那种见血封喉的药吧?”
程二沉吟:“你没有武功,下毒确实更为合适。”
他要是有武功,徐钝心想,你已经死了。
“你哪日把毒药带来吧,我想想……”徐钝在房里踱步,“找个合适的日子。”
程二见状在椅子上坐下来。
这人许是身手太好了,就有些托大,或者说把他当成蝼蚁,以为一出手就能把他掐死,徐钝暗地冷笑,然后踱到门口时突然跑了出去,叫道:“快上!”
程二一愣。
就在这瞬间,十二名护卫围在了门口。
程二发现他们的站位十分特殊,像是依循某种阵法,他的心不免一凉。
原来徐钝根本就不是秦r所猜测的那种利益熏心的商人,他一早告诉了霍云。
这些护卫定是霍云精心挑选出来专为对付他,想活捉他的。
一对十二,若是普通的武人,他完全有信心可以解决,但这些人明显是万里挑一的精英,光是一个他都不易对付,别说是十二个。
程二取出袖中短剑直接抹了自己脖子。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消息!
打都没打就结束了,徐钝看着地上一大滩血,皱眉道:“早知道不该引他来这里……”摆摆手,“赶紧把他弄走,向你们都督禀告去吧。”
霍云收到消息的时候正跟宋春汐在吃饭。
怕影响胃口,他等饭后才告诉宋春汐。
“竟然自裁了?”宋春汐惊讶道,“怎么都这么忠心呢?”
“秦阔准备了几十年,有些人指不定是他养大的,忠心也很正常。”霍云并不觉得意外,他若是落到敌军手里,肯定也是这一条路。
“不管如何,死了总被逃走好,现在表哥那边安全了,我也松口气。”
霍云睨她一眼:“怎么,这些日你一直提着气呢?”
见他又开始吃醋了,宋春汐转移话题:“今儿文N来找我学骑马,他不喜欢骑矮马,后来我让吕钦教他了,他倒是厉害,竟然已经学会……我还在骑矮马呢。”
霍云笑了:“走,我现在教你。”
二人手牵手出去。
谁料刚到院中,却见一只雪白的东西突然从墙头窜下来。
宋春汐定晴一看,原来是飞琼。
“终于知道回家了!”她蹲下来抚摸它的脑袋,“还当你只记得你娘子了呢。”
飞琼“喵喵”叫了两声,伸出舌头舔一舔她手指。
宋春汐摸摸它肚子,圆滚滚的:“看来在许府才吃饱。”
霍云道:“伙食不错,瞧着又胖了。”
宋春汐笑道:“阿莲定然给它大鱼大肉吃着的,就怕瘦了不好交代。”她说着要将飞琼抱起,谁料这小家伙扭头又跑了。
站在墙头,它叫了几声,好像在说,“下回再来看您。”
从头到尾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待够。
宋春汐忍不住斥道:“小没良心的,这就走了!”向霍云控诉,“它是不是忘了我的养育之恩了?就这么离不开它的娘子?它是不是快忘掉我了?”
这一刻,霍云感受到了什么叫醋味。
平日里都是他吃醋,现在他旁观宋春汐吃醋,滋味多少有点复杂。
也不知若是他好些日不回家,宋春汐会不会也担心他会忘掉她?
她养个猫还不到一年,可嫁给他有两年多了,感情怎么也该比一只猫要深吧?
见他出神,宋春汐伸手戳戳他:“你没听到我的话?”
“听到了,不就是飞琼不理你。”
“怎么,你觉得是小事?它可是我亲手养大的,从那么小一点养到这么大。”她比划着,一脸不满,“也不求它整日待在家里,可它也太不像话了,既然回来,怎么也该多待一会吧?”
霍云听着笑起来。
她拍他手臂:“你还笑!”
他将她搂入怀里:“其实很正常,你看我也是离不得娘子的……自家娘子都是越看越喜欢,当然会一直惦记了。”
猝不及防,宋春汐的脸不由生出红晕,挡都挡不住。
可恶,这人怎么越来越会讲话了!
第67章 单枪匹马。
他抬起她下颌, 盯着看:“说喜欢,你脸红,叫你娘子你也脸红, 这么容易害羞?”
被他这样一说, 宋春汐脸更红了,嗔道:“没个正经,明明在说猫儿的事呢。”
他挑眉:“是吗, 真不想听?”
从来都是她叫他“夫君”, 可没听过他叫一句“娘子”, 说不想听那是假话。
“你好好叫一次。”她道。
嫌弃他刚才有些轻浮吗?
他轻声一笑,低头认真叫了一次:“娘子。”
眉宇间的柔情好似这夏日月色一般动人。
她手攀上他脖颈, 送了一个吻。
缠绵许久两人才去骑马。
她坐在马背上缓慢前行,他走在旁边, 准备随时扶住她,前后还有两个随行骑马的侍卫。
“西州那边查得怎么样了?”她忽然问。
“有一处地方颇为诡异,像是人烟罕至之地, 但飞禽走兽却很少, 可能里面别有洞天……还有待调查,那边路不好走。”
宋春汐拧了拧眉,听着不太容易,可她实在给不出什么建议来。
她的梦里根本就没有出现过西州。
她暗叹口气,继续学骑术:“你觉得我大约要学多久?”
“只要你不怕疼的话, 应该很快。”
宋春汐一开始没明白他的话,后来才发现,骑术对她来说不是最难的, 难的是这高头大马跑起来时带来的冲击力。
不说臀部被颠得生疼, 腿根也被磨得吃不消, 落地时两条腿简直不像自己的,走路都走不动,还是霍云抱她回房的。
她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次日早上,杏儿听到一声尖叫,急忙跑了进来。
只见宋春汐睁圆眼眸,定定看着上方的帐幔。
“少夫人?”她弯下腰,低声问,“您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这是真的噩梦!
梦里秦r登基做了皇帝,但此时的燕国已经被外敌蚕食,面临分崩离析,霍云临危受命,率大军抵御外敌。
奇怪的是,她居然不在京城,她跟在他身边……
后来,霍云将失地收回,再也没有回京城。
他跟秦r的军队最后在西州决战。
她站在远处,在山顶最高处遥望,等着他回来,可突然间远处传来轰轰巨响,仿佛雷鸣,而后她看见尘雾滚滚,夹杂着火光,仿佛林子被焚烧了一般。
宋春汐轻轻吐出一口气:“到底是什么啊。”
她不清楚这梦预示着什么。
难不成西州会发生地震?可又不是很像。
“少夫人?”杏儿听不明白,“您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宋春汐穿衣服下床,“让厨房那边做些简单的早饭,我要尽快出门。”
大早上的怎么有这么急的事?杏儿不明所以,吩咐外面的粗使丫环后忙帮着她梳妆打扮。
宋春汐吃完早膳,坐车去御街。
吕钦找了个小吏去传话,很快霍云便出现了。
宋春汐让他上马车。
瞧着就是有要事相商,霍云道:“说吧。”
“我又做梦了!”
“梦到什么?”
“梦到秦r登基!”宋春汐皱眉道,“这阴险狡诈之人还真被他坐上龙椅了,可气的是还让你去打仗。”梦里也没显示霍云有没有恢复记忆,总之是有点混乱,“后来你造反了……”
霍云不意外:“如果是他登基,我是要造反的。”
宋春汐听到这句倒是笑了下:“你不怕被人骂逆贼啊?”
“不怕,我忠君可不是忠于他,那必须得是明君,他算什么东西?”霍云一脸不屑,秦r在他心里已是最为下作的小人,反他是应该的,“继续说。”
宋春汐犹豫片刻:“你在西州跟他的大军对决,然后……我不知发生了什么,西州像是遭遇地震一般,轰隆隆的,还有火光,烟尘,我便醒了。”
轰隆隆,火光,烟尘……
霍云刹那间想起了一样东西,不过宋春汐的梦也实在太奇怪了,断断续续,他捏一捏眉心:“你的梦为何不能一次全部做完呢?”
“我也想啊!”宋春汐也很气,“总是关键时刻遮遮掩掩,让人看不清楚。”
他又安抚她:“总比没有强。”
“那当然,我可是救国女英雄。”她笑,拉拉他袖子,“还是有个收获的,我知道他的兵马藏在何处。”
“你记得具体的地点?”
“是……可没有舆图不好标识。”
“这好办。”霍云吩咐外面的邱用去都督府拿舆图,还有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