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裴之的目光微微闪避了一下，下一瞬间他仿佛突然看到了什么似的皱起了眉头。空气之中隐约传来了刀剑相撞的声音。
就在孟瑶回头的一瞬间，从顾裴之的袖中滑脱出一柄短刀。
锐利的短刀眼见着就要进入孟瑶的身体，下一刻顾裴之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腾空而起。
孟瑶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毫不犹豫的抬腿便向他踢来。
她的攻击极其凌厉，眨眼之间灵鞭已至，那长鞭破开漆黑的妖气，毫不犹豫的向顾裴之的身上抽打过去。整个人像是撕裂了一样，直逼得他发出一声低哑的痛呼。
顾裴之在地上翻滚着，金色的丝线将他死死的缠绕着。眼见着少女喘着粗气向自己走了过来，她看起来诡异极了，眼中的一点红光精确的瞄准在自己的身上，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他洞穿。
孟瑶缓缓的掐上顾裴之的脖子，语气前所未有的愤怒，“说，你到底是谁。”
地上的顾裴之扭动着挣扎，他屡次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看来是被人控制了。
孟瑶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手中的力道逐渐加大。
手中白皙的脖子上逐渐泛起红痕。
下一秒，孟瑶就感觉到手下一松，掌心中一片濡湿。手下的肌肤溶解一样飞速的化成一滩血水，在腥臭的气味之中，眼前的顾裴之飞速的消融着，转瞬就只余下一幅空荡荡的骨架。
孟瑶缓缓松开手，将粘腻的汁液胡乱的擦在凋零的枯叶上。
眼前的顾裴之是假的。
自己灭杀乱葬岗群妖的时候早就已经满身血污，顾裴之一直在前面护着自己，怎么可能一身的干净？
更何况那冰冷彻骨的体温根本哪可能属于一个活人。
随着“顾裴之”的死亡，黑暗消退了些许。
孟瑶喘着粗气站起来，在湿冷的空气中打晃。四周过于浓郁的妖气将灵力压制，即便方才那些微的攻击都仿佛要将她的身体掏空。
刀剑的碰撞声骤然停歇，孟瑶清晰的闻到空气中传来的血腥气味。
沉沉的黑暗之中有两道人影。
其中一人举着长刀勉力支撑，手捂着腹部显然伤的不清。耳边是女子的惊谔而颤抖的声音，“陛下，你为何......”
而对面的人并没有回应，他继续前进着，像冷酷无情的杀人机器，短刀上的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下。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
沉痛的悲伤在眼中凝结成水雾，女子眼见着沾满鲜血的短刀狠狠落下。身体与心理过度的疼痛交杂在一起，几乎让她难以举刀抵抗。
下一刻，红点一闪，眼前霎时间绽放出一朵血雾凝成的花。
她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瞬间爆裂开来，模糊的血肉迸溅到脸上，冰冷而粘腻。
“西月燃”在自己的面前倒下，化为一团断裂的骨骼。
一种眩晕感将她包裹起来，阿若颤抖着跌坐在地上，只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孟瑶来的缓慢，呼吸沉重而急促。
她看着愣坐在地的女子，内心满是忐忑。眼前的女子显然受到了不小的刺・激，自己该怎样才能在和平的状态下和她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
孟瑶在数步外边停顿了下来，她的眼神死死的锁定在阿若的身上。
“你别着急生气，先听我说。”她给女子打着预防针，生怕她一个暴怒而起，金刀直往自己头上砍来，“眼前的西月燃并不是真的西月燃。”
孟瑶紧张的注视着，只见呆坐在地的女子回过神来，面无表情的冲孟瑶点了点头。
这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啊？！
说好的大刀向鬼子的头上砍去呢？这别是刺・激的失了魂了。
阿若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若真是陛下，方才定然能躲过攻击。”
孟瑶嘴角抽了抽，虽然很开心眼前的妹子是剧本里为数不多带脑子的选手，但是这种仿佛被鄙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少女面色动也不动，上药包扎一气呵成，若非看到捏紧的指节，孟瑶几乎要以为她根本没有受伤了。
是个狠人啊！
孟瑶听从她的招呼跟在后面行走，第一次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累赘。
对方也是一个女子，甚至还中了刀，结果竟然走得比自己还利索。孟瑶跟在后面，喘得仿佛得了慢阻肺，感觉下一秒就瑶憋闷过去。
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将孟瑶一把架起来。吓得她一个激灵，方才恐怖的场景又漫上心头，孟瑶下意识的躲避着。
“我不会伤害你。”身边的女子停顿下来。
孟瑶这才算是第一次认真的打量她。
不似一般妖族女子的柔魅，而是雌雄莫辨的俊美。高扎的马尾下是俊秀的面容，薄唇配上寒星般的眼眸，看着如同凛冽的清泉，虽寒却不带半丝杂质。
她的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冷，手掌却极其温热，仍旧扶持着摇摇欲坠的孟瑶。
“谢谢。”
身边的女子冷冷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空气持续安静。孟瑶厚着脸皮笑眯眯的开口聊天，遮掩自己方才戒备的尴尬，“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樊若。”
孟瑶的笑意陡然僵硬在脸上。
樊若，未来的妖族贵妃。剧中继孟瑶以后第二嚣张跋扈的代表。
她在孟瑶死后接过了她的接力棒，成为了书中持续作妖的存在。她嫁予西月燃，但并不受宠，凭借着家中势力爬上了贵妃这个位置。本以为妖后之位指日可待，却突然空降了一个仙家的暖烟。她气急败坏，屡屡给嫁入妖王都的暖烟使绊子。最终在打入冷宫的第一天上吊自尽。
“怎么了？”樊若望向自己，清浅的目光中藏着一丝疑惑。
孟瑶摇了摇头，却怎么也解不开眉头上的结。
打死她也不信眼前如此坚毅的女子骨子里是一个嚣张跋扈、惹是生非的女人。而且从一路上西月燃的行为上看，她与妖王的关系也并非剧本里所言的毫无感情。
所以，西月燃和暖烟这一条线到底是怎样的呢？
孟瑶抬头，只见到沉沉的天幕之下，暖烟正蹲在两个男子身侧嘤嘤哭泣。
西月燃皱着眉，“你的意思是......孟姑娘要杀你？”
第69章 黑雾
◎。◎
暖烟看起来着实狼狈, 头发又湿又黏，乱糟糟的贴在脸上，裙角破破烂烂的打着卷, 冷的直发颤。
目光所及之处, 一双黑靴向她靠近。
暖烟抬头，正对上顾裴之的目光。他阴沉着脸，苍白的面容上满是斑驳的血迹, 步步向自己走来。通体漆黑的长剑上沾染的鲜血在地上画出一条笔直的红线。
顾裴之的声音有些艰涩与沙哑。他拖着剑站到暖烟身前, 混不在意眼前明显受惊的少女, “那阿瑶呢？”
从妖气弥漫的一刻，他下意识的向后伸手, 却根本没能触碰到孟瑶的手。
原本乖乖巧巧躲在身后的少女不见了。顾裴之遍寻不得，不安与暴躁逐渐捏紧了了他的心脏。
他的黑眸带着沉沉的怒气, 真的应该把她拴在在自己身边。
现如今暖烟出现说是孟瑶曾经加害于她。
既然如此，暖烟应该见过孟瑶才是。
暖烟一怔，万万没想到顾裴之竟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个问题。
脑中如同有洪钟撞击嗡嗡作响。恐怖的回忆侵袭而来, 她看了一眼顾裴之沉冷的黑眸, 下一刻整个人筛糠一样抖了起来。
不能告诉顾裴之自己做了什么，否则一定会死的！
她惶恐的合上嘴，闭口不言。在顾裴之逼问的眼神下瑟缩着向后躲避，连滚带爬的躲到西月燃的身后寻求庇护。
“我问，孟瑶在哪里？”
顾裴之一字一顿, 声音如同砂纸打磨过一样。眼神简直如同锐利的剑，下一刻就要将眼前的女子洞穿。
暖烟不言不语，还如此恐惧的躲避着自己。简直就是无言的在告诉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道友！”西月燃眼疾手快, 手中玉扇猛然打开, 铛的一声挡住顾裴之暴起的一剑。
虎口一麻, 皮肉撕裂的疼痛沿着神经传了上来。西月燃看着欲杀同门的顾裴之，满目都是震惊。
这顾裴之是杀红了眼不成？竟听也不听就要将眼前的女子击杀。
红颜祸水。
重伤西月朗的孟瑶在妖王眼中简直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狐狸。他对这个扮猪吃虎的蛇蝎美女毫无好感，不由得偏向暖烟，“顾道友，事情也许尚有转机。且听一下这位姑娘的解释。”
转机。
骨节被捏的咯咯作响，顾裴之咬着牙止住四起的杀心。
两人的目光沉沉的凝在她的身上，暖烟却清晰的知道这一难避无可避。她躲在西月燃的身后装死，双手捂着面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她确实遇到了孟瑶，孟瑶确实也对自己起了杀心。
但是最终，被长剑刺死的是孟瑶。
暖烟跑的狼狈，根本不敢回头看孟瑶痛苦的表情。但尚未整理好心情，她便撞上了西月燃......
所以，绝对不能让顾裴之知道自己刺死了孟瑶。
她逐渐停止了抽噎，掩面摇着头。
“你也不知道孟道友去了哪里？”
暖烟顺着西月燃的话点头，露出一双充满担忧的双眼，眼中水雾盈盈，像是晕了满山烟雾。
“我在这里。”
暖烟眼中的担忧片片碎裂，她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几乎难以呼吸。
阴冷而厚重的妖雾之中逐渐出现两道人影。
暖烟的目光完全被吸住了。
雾气中的女子一身红衣，头发凌乱的散在风中飞舞，她捂着心口向自己走来，苍白的脸毫无血色，一如方才被自己刺破心脏时的模样。
她想要寻求庇护，却发现身边的西月燃已经不见。
众人重聚煞是欢喜。
顾裴之脑中所有的焦虑与不安都被冲散。他原先是愤怒的，但这种愤怒在看到孟瑶捂着心口虚弱的模样时完全消失，剩余的只有满满的心疼。
阿瑶本应该无忧无虑的被众人呵护，现如今却不得不与自己在这满是妖物的深山之中摸爬滚打。
少女探手过来。顾裴之连忙抓住，两手交握，将孟瑶缓缓接到自己怀中。
触手温热，孟瑶暗自舒了一口气，注意力逐渐转回到眼前同样狼狈的女子身上。
暖烟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只有她惊恐的不能自已。
眼前的是鬼！
孟瑶已经被自己杀了，现如今化为厉鬼前来索命。
暖烟也不顾四周妖气，爬起来就向后逃窜。
却是脚下一紧，下一刻自己就被狠狠绊倒。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向后拖拽着，她慌张的想要抓住什么，但只能抓住遍地的枯叶。
暖烟趴在众人面前，金色的丝线从她的脚踝上松脱下来。
她紧张的牙关紧闭，眼见着孟瑶在顾裴之的搀扶下缓缓蹲下来。
那张美艳的脸现在毫无血色，漆黑的眼空洞的看着自己，真的犹如索命的厉鬼。
眼前的女子平复了低喘，勾唇露出一丝挑衅的冷笑，“听说我要杀你？”
她挑眉，静静看着暖烟，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像暗夜中的猫妖。
耳边传来一声爆破的轰鸣。
众人一惊，只见到火红的燃焰在左侧闪起，泥土飞溅之下转眼就出现一个深坑。
黑漆漆的炮筒下一瞬间就瞄准在暖烟的头上，“杀你，还用藏着掖着？”
“坑都给你挖好了。”孟瑶缓缓站直了身子，眼中是明晃晃的嘲讽，“暖烟姐姐，你是自己进去，还是我请你进去？”
暖烟动都不敢动，眼中的恐惧逐渐演化成了愤怒。
她瞪着孟瑶，敢怒而不能言。
明明是她要杀自己，现在居然还敢当着众人的面作恶！
身后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孟瑶回过头去只见到阿若不赞同的目光。她冷哼，手中的炮筒机械的转动了两圈，转瞬便收归成一颗小小的圆球。
这一路精怪众多。
孟瑶原以为受伤的樊若会成为一个拖后腿的队友，却不料即便她身负刀伤仍旧骁勇无敌，几次都救孟瑶于寒光之下。
若是没有她，自己这一路定然过的很辛苦。
樊若拍了拍孟瑶的肩膀，垂下眸子望向狼狈的暖烟，“暗算你的人不是孟瑶。”
暖烟万万没想到这该死的婢女竟然也是和孟瑶一伙的。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骗子就只能和骗子在一起！
暖烟愤然，几乎嚎啕。她伸出手狠狠的推了一把眼前胡言乱语的女子。
这一推恰好按在阿若的伤口，她倒吸一口冷气，伸手捂住伤口。
血迹在黑色的衣袍上并不显眼，但沾到手上便清晰可见。
这抹艳红一下子就引起了西月燃的注意，一贯如沐春风的表情霎时消失。他紧张的扶着樊若，望向暖烟的神情中染上了浓浓的愠色。
暖烟万万没想到西月燃为了一个小小的婢女居然会冲自己发火，当场愣了神，眼中欲掉未掉的泪水滑稽的挂在眼角。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阴冷的雾气将她包裹起来，四周静悄悄的，四个人冷冷的看着自己，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一种被抛弃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如果他们把她丢在这荒野之中怎么办？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原本蛮横的暖烟逐渐没了底气，她咬了咬唇，将自己缩成一团哭泣着。
孟瑶冷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幕。
暖烟在这本剧里似乎只会哭和撒娇。她非但没有能力，还搬弄是非，兴妖作怪，却偏偏因为一个主角光环得到了全世界的宠爱。
难道真的是爱哭的孩子有糖吃不成？
樊若叹息，她不清楚暖烟与孟瑶的恩怨是非，在她看来现如今的暖烟也只不过是着了妖怪的道，这才认定了是孟瑶暗算于她。
“暗算你的人是妖物幻化而成。”伤口的疼痛渐渐消退，她再次开口，“方才我也差点上了当，好在孟瑶及时相救。”
怕了的暖烟现如今是一幅好脾气，她乖巧的点了点头。
眼前的人神色各异，聚在一起讨论后续的对策，唯独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四周游离。
她下意识的想要装作亲热融入其中，却被孟瑶嘲讽满点的眼神刺得生疼。
众人最终决定向妖雾的源头进发。
眼前的一切怪异源于那里，而他们要找的腐骨灵作为镇压妖兽的灵草，也必然在那附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