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少青气喘如牛,死瞪着孟瑶,眼底满是血丝“你想造反吗?”
孟瑶笑了笑,抬着长剑虚空比划着,“我可没想造反。可是不动粗,你不听我说话啊!”
“我和魔族走狗没什么可说的。”
长剑直抵上苏少青的的脖颈,少女瞬间敛去笑意,“你是在骂你自己?――沈寻教养出来的走狗。”
“阿瑶!”
少女话语一出,气氛瞬时剑拔弩张。
孟怀瑾眼见拦不住,只得将犯了众怒的孟瑶往后一揽。
第109章 混乱的灾难
◎他的幻想成真了。◎
“住手――”
来人声若洪钟, 一音一字都仿佛敲在心脏,霎时便平息了场上的骚动。
“君元真人。”
众人低头行礼,哪怕非清风弟子也是微微颔首。
“内门清修之地, 何事如此嘈杂?”来人施然踱步, 在看到顾裴之的一瞬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你终是走回了这一步......”
“师祖,您不是在云海闭关, 怎么......”
君元真人闻言点了点头, 目光投转向被二人护在其间的少女。
他手一抖, 两只蔫巴的小兽先后滚趴在地上,委屈兮兮的往孟瑶腿边挤。
孟瑶收剑作揖, “还望真人原谅弟子失礼,若非事关重大, 弟子也不敢扰您清修。”
“那也不能在云海纵火......”
“......”孟瑶满脸黑线,脚下两个团子抖得更是厉害。
“罢了罢了。”君元真人挥袖,叹息着扫向顾裴之, “发生何事, 为何闹成这样?”
有了君元真人镇场,孟瑶终于得以顺利开口,“弟子今日行至后山,意外发现......”
随着孟瑶的讲述,隐秘的故事逐渐在众人面前掀开一角。
“你是说云中真人窃取九黎壶, 以魔丹之力豢养妖物......”君元真人深吐了口气,“你可知此事之重,若有半句虚言......”
“弟子所言非虚, 桩桩件件皆有罪证。”
她缓步上前, 态度不卑不亢。
“他偷盗九黎壶作恶, 壶身虽已被毁,却仍有碎片可寻。此乃罪证一。”
“沈寻当初诓骗师兄去除魔根,实际却是剖丹豢养魔兽,就已是罪大恶极。”
长剑轻拨,蝠鸟断裂的头颅翻了面,露出浑浊的眼,“诸位细看――这些妖兽尸身,可眼熟?”
那些血腥而绝望的记忆再次浮现。
“清风派屡次惨遭魔兽屠戮,数百弟子不幸殒命。多少同门失去挚友,失去亲人,活在痛苦之中。而这一切,都拜沈寻所赐。”
“就算这样,你仍觉得不够,是吗?”孟瑶并没有指望沈寻回应。
“为了控制嗜血的魔兽,你将这数百弟子的生魂困在九黎壶中,作为猎物供魔兽二次虐杀。”
闻山钟再次敲响,像是迟来的丧钟,绕山嗡鸣。
“孟瑶无能,仅救下二人生魂。”孟瑶垂眸,“而他们,亦可为我作证。”
“我发现的秘密自然招了杀身之祸。若非万师兄拼死求援,又有大师兄得丹来救,弟子怕是已经成为一gS土,诸多秘辛皆埋其中,无处诉说。”
“更不知沈寻还要作恶多久,清风派乃至整个修仙界还要遭受多少无妄之灾。”
场上的嘈杂在少女掷地有声的讲述中逐渐弱了下来,最终变成死一般的沉寂。
“好好好。”他君元真人望向孟瑶,眼中的平静终于被击碎,一时之间竟似是苍老了十岁。他哑声道:“沈寻,你上前来。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可认?”
沈寻的双脚却仿佛生了根,死死的扎在原地。
四周的人早已散开,只有沈寻扔留在焦土中央。
沈寻垂着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任由鲜血大片大片的晕开,红褐色像是开到荼靡的山茶花,方才的虚弱仿佛幻觉。
“师父,这都是真的吗?”众人惶惶然。
便是知道这一切无可辩驳,却仍旧不愿却相信这血淋淋的事实。
“你到底想做什么?!”背叛的失望感将最后一层保护击穿,痛苦的情绪发酵蔓延,“你已为一派首尊,万人敬仰,难道还不够吗?”
“呵。”沈寻怪异的勾起唇。
“师父......”
“一派首尊?”
那笑声停也未停,甚至愈加张狂放肆。
沈寻笑得双肩直抖,鲜血汩汩从心口流出,直到呛咳了才缓缓停了声。
“这种虚名又算什么......”
沈寻含混的咽下口中的鲜血,浑不在意四周的咒骂,一双血红的眼睛直望向顾裴之,带着诡异的疯狂。
活像是恶魔看中了祭台上的羔羊。
孟瑶下意识的隔断了他赤・裸且贪婪的目光,耳边却是响起了诡异的嗡鸣。
像是来自深渊的嘶吼,有什么正要破土而出。
她警觉的望向四周。
她仿佛被按在水中,众人的愤怒如此鲜活,声音却遥远的不真实。
一双手蓦地搭上她的肩膀,孟瑶一个激灵,猛地对上顾裴之关切的眼神。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孟瑶拉扯着嗓子,却只有低微的声响顺着骨骼传导回神经。
顾裴之的眼底泛起困惑,薄唇张张合合,关切的抚上他的额头。
但嗡鸣声无比刺耳,就像是开到最大档的电钻,狠狠贯穿她的耳膜,直搅得人脑浆都要混了。
只有她能听到。
高频的电流声像是尖针,刺得她脑仁生疼,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摇晃难以站稳。
不。
是地震。
仿佛一场静默的哑剧,他们四散奔逃,像一群无助的羔羊。
孟瑶在两人的庇护下后撤,惶然中正对上沈寻死气沉沉的眼神。
鲜红的血线像是晃眼的红宝石缀在耳边,静默的看着眼前的闹剧。
注意到孟瑶的注视,那双灰败的眼中燃起疯狂的色彩。
他张口,耳边仍旧是刺耳的电流声,孟瑶却听到了。
那声音清晰的敲在她的心上:
“去,死,吧。”
灰黑的乌云翻滚着,大地被无形的手撕裂,狂风从地下灌出来,像是巨龙发出的吐息。
“嘶――”
尖锐的啸鸣戛然而止,像是被蒙进皮质的鼓面。身体被拉扯着向前,恐惧与不安却逼迫着她不停的回头张望。
裂缝像是一张贪婪的巨口,肆意的吞咽着不慎跌落的人。
浑身的肌肉不受控制的紧绷,一种仿佛遇到了宿敌的恐惧感与兴奋感燃了起来。
她固执的扎根在原地,任由断裂的枝叶抽打在身上。
诡异的红光攀沿升起,猩红的蛇信从地底探出头来。
冲天的红光将人影拉得极长,她站在二人的阴影之后,刺眼的光几乎要将眼前二人消融。
众人警惕的望向它。
天空树生长着,像是一颗没有温度的太阳。
“走!”孟瑶拉扯着二人的衣带。
孟瑶的呼喝像是点开了屠戮的起始键。
红枝蔓延的极快,那些近处的人很快就被串成了冰糖葫芦。他们悬挂在枝条上挣扎着,眼见着自己的血肉融化成养分,最终化为一张薄薄的人皮。
“这是什么!”孟怀瑾一把将孟瑶拦回身后,手中符咒未停,接连向外飞去。
璨金的火花炸裂开来,枝条化为齑粉,内涵的浆汁溅在脸上像浓稠的血液。
它断裂的残躯微微供起,居高临下的张望着,仿佛在考量着什么。
它避开炽热的高温,符咒燃尽,火花在空中炸开。
它抽身的极其迅速,似乎孟怀瑾是一个让它不感兴趣的存在。
逃了?
孟怀瑾迅速与孟瑶交换了一下眼神,发现四周也多是这样的状况。
长枝一击不中,便会抽身而退。哪怕猎物长剑已经脱手,连滚带爬,它却也头也不回的抽身而去。
“轰”
六人合抱的千年古树被拦腰截断。君元真人斜身,堪堪从断裂的树干之下滑过。
血红的枝条却是坚持不懈,即便诸多人围攻,却仍旧像闻了腥气的狂鲨,直追君元真人而去。
为什么?
为什么放着唾手可得的美餐不吃,却要追着君元真人?
难道它还喜欢挑战自我?
一种荒唐的想法在孟瑶的脑海中浮现:
它在选择自己的猎物。
那么......
孟瑶连忙抬眼扫去,却发现顾裴之早已经离她百米之远。
蓝黑的火焰星星点点漂浮着,像是有生命的银河。绯红的枝条一旦点触便从内部燃烧起来,嘶鸣着化为飞灰。
但这样的破坏对天空树却不算什么。
放弃了大部分人,他们的猎物就只剩下两个。
它呼朋引伴,力量逐渐汇集,枝条扭曲这缠绕起来,层层叠叠,像是一柄通天的利剑。
但它又那么柔软。
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挑选着攻击的角度。
“别过来!”顾裴之并没有偏头,孟瑶却清晰的知道他在和自己说话。
利剑飞刺,贯穿墨色的银河。
青烟飘扬起来,外层脆弱的枝条死亡,一层一层的剥离开来,露出更加尖锐的内里。
鬼骨长剑削铁如泥,银光自空中落下,将枝条从中剖开,大地像是铺上了一层红毯。
嘶嘶的痛鸣声在耳边回荡。
分为两半的枝条在血红的泥地里翻滚,像濒死的蠕虫。
“不对......”孟瑶喃喃。
“什么?”孟怀瑾侧耳。
“不对。”
九黎壶内的种种闪过。它不会就这么放弃......
就像是要印证孟瑶的猜想,长枝弹动了一下,猛地斜刺而出。
两柄利刃穿插而起,不顾一切地猛攻向顾裴之。
长剑燃着鬼火将来者寸寸斩断。
但它的生长速度却是更甚。更多的枝条从另一战场抽离出来,加入其中。
“冷静。”金符从指尖甩脱出去,孟怀瑾伸手拉住孟瑶。
是该冷静。
孟瑶低低的喘了一声,将恐慌压制下去,她闭上眼。
回忆一下,回忆一下。
心渐渐沉了下去,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那种熟悉又陌生的力量再次蔓延起来,红色的火焰自指尖抽离出来,慢慢将剑身熏染成烈焰的色彩。
她贪婪的吸纳着。
灵力混杂着魔气在周身运转,将近乎虚无的内丹填塞到极致。
“破”
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她甚至没有前进半步。
长剑劈空而下,红黑色的火焰燃烧着将半边天空点亮。
烈焰所过之处,墨色的荧光被吞噬殆尽。
火舌沾染上枝条,像是终于找到了着力点一样疯狂的向上攀爬。
灰黑的粉末层层叠叠的脱落下来,内里的枝条却根本不能翻新出来,任何一丝火星都会燃起一片新焰,长枝寸寸剥离,像是燃尽的香灰。
火焰是贪婪的。
它攀爬着,顺着纤长的枝条逐渐爬上粗壮的主干。它收回所有的力量,妄图将自己包裹起来,却根本无济于事。
天空树簌簌抖动着,灰黑的齑粉将地面铺成一张绵软的地毯。
零碎的火星跳跃着,火焰的余温将她融成暖色,就像一颗太阳。
“破钧剑......”沈寻低喃,猛地打了个冷战。
众人尚在确认伤亡,就感到一簇离弦之箭飞窜而出。
“不好!沈寻!”
他催动所有的灵力,玩命的奔逃,几乎快成了一道光,转瞬就要消失在长空之中。
就要成功了。
喜悦蔓延上心头,心脏疯狂的鼓动着,像要脱出胸腔。
很快,他的幻想成真了。
心脏收缩到极致,然后猛地爆裂开来。
疼痛其实只有一瞬间,然后是灵魂脱离躯体的空乏。
天空是红色的。
然后化为沉沉的黑。
微小的爆炸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众人哗然的看着沈寻向断线的风筝从半空坠落。
一双柔软的手缓缓覆盖指尖,顾裴之敛去面容中的冷淡,温和的笑道:“没事。”
第110章 老头
◎然后就突然有个老头......不,老先生指点了我。”◎
对上顾裴之过于冷静的眼神, 一种不详的预感翻腾起来。
“你疯了!”她努力收敛惊愕的眼神,压低声音,“你一早就......”
难怪他竟忍下, 在最后一刻收了剑。
因为在他收剑的那一刻, 沈寻就已经被定了死期。
果然,原处传来众人的低呼。
他的身体上有一个巨大的豁口,内脏在爆炸中碎成一团, 浆糊一样的粘在残破的躯体上。
魔气像搅不清的线从胸腔逸散而出。
“是你......”手臂被猛地一扯, 那人像醒悟过来般噤了声。黑色的长靴摩擦过焦枯的草叶, 最终停顿在眼前。心脏擂鼓一样狂跳。
他像是前来收魂的阎罗,只关注眼前那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冷峭的眉眼渐渐皱了起来。
也许是感受到了他的靠近,黑色的魔气渐渐躁动起来, 仿佛那具满是斑驳的尸体内孕育着一个异形的生物。
“噗呲”
尚未凝固的粘稠血液再次从腹腔中迸溅出来。胆小者已四散着呕吐,罪魁祸首却一再靠近,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怎么会没有?
顾裴之抬头, 骤然只对上那些看怪物的眼神。
他僵滞了一瞬, 露出自嘲的笑容。
多好。除了厌恶与唾弃,他们眼中又多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到嘴边的解释被淹没,无力的滚回喉头。
以沈寻为界,似乎有一道空气墙,气氛剑拔弩张。
蓦地, 一只浅粉的绣鞋伸了出来。
狠狠的踩在沈寻瘫软的手上,还重重的碾了碾。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到少女拎起裙角, 猛地收回了脚。
“哎呀呀!”她夸张的拍了拍心口, “我可算放心了, 看来是死的透透的了。”
“大家怎么都这副表情?”孟瑶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个懵懂少女,“按方才那状况,若非大师兄帮忙,沈寻现下怕已经跑到东极了吧?”
“莫非!”少女的眼圆溜溜一转,表情骤然惊恐起来,“莫非我们之中竟有人希望沈寻活下去?”
“胡搅蛮缠!”是这么一回事吗?他们在乎的是顾裴之魔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