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谭俊怔了一下，闷声问，“为什么？”
可不可以不要再追问了啊？
赵小诗明显感觉到自己嘴角肌肉都在抖动。
“嗯？”谭俊依旧目光炯炯逼人地看着她，“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觉得我们关系好，更像是一种……亲人关系？”赵小诗迟疑地、困难地开口，“我叫你哥，真的是把你当成我的哥哥，和我其他哥哥一样。我对你没有过那种感觉……”
忽地，谭俊站在雨里不肯走了。
赵小诗走几步出去，蓦然惊觉，什么时候伞握在了她的手里？她立马回头一望，谭俊在三米开外的地方望着她，全身已然湿透了。
大雨夜的街上空无一人，甚至连车子也没有。她跑去给谭俊打伞，谭俊却一直往后退，一直退到马路中间。
“你干嘛？！”赵小诗困惑地看着他，“你这样会感冒会生病的！”
透过嘈杂的雨幕，赵小诗看着谭俊的发梢不断地滴水，划过眉眼，看起来像是在流眼泪。他喃喃自语：“可是，有人已经沦陷了，怎么办？”
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你快过来，别站在马路中间！”赵小诗急急地喊。
她再次上前去拉他，然而谭俊依旧往后退。
视线里的马路变得无比宽广。谭俊眼中的沮丧也在不断扩大。这时，落下来的雨线突然逆了方向，带着谭俊的身体一起，开始升空。
赵小诗慌了，冲过去想要抓住他的手。然而，抓住了也是徒劳。因为一下子又滑走了。天地间黯然失色，她就那样举着伞，看着谭俊越升越高，最后消失不见。
因为仰起了头，伞跑去了背后，所以大雨直接打在她的脸上。似乎打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不能呼吸。
不能呼吸啊――
就在快要窒息的那一刻，她猛地醒了过来。
――是一场梦。
赵小诗躺在床上深深地呼吸着，半晌，她去看了下手机，时间是早上七点多。她下了床，拉开窗帘，窗外已天光大亮。和谭俊打一把伞走回来的那个夜晚已经是上周的事了，可她还是会想起当她说只把谭俊当哥哥时谭俊的表情――那个有些受伤的表情。
最近，这样的表情总是出现在她的回想中、她的睡梦里，还有她的手机里。
上午十点多，手机再次收到谭俊发来的委屈的表情包。
赵小诗从昨晚就没回过谭俊的消息了，盯了屏幕一会儿，还是选择回了一句：你怎么了？
很快，谭俊就来了消息：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谭老师么？
接着一条：[伤心的表情包]
接着又是一条：“现在不和我同桌了，也没来找我一起学习了，就连你养的小鱼儿都不来看了么？”
赵小诗重重地叹了口气。最近这般刻意地保持距离，并没有让她的烦恼少起来，反而越来越困扰自己。内心像是被一个无形的膜包裹着，透不过气，看不见光，里面有股不知名的力量一直在试图寻找出口，不断冲撞着。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尝试躲着谭俊。
昨晚郑若若打电话说：“女生躲着男生无非几种情况，第一，讨厌对方，单纯地讨厌一个人，自然会对其避而远之；第二，避免尴尬，两个人一接触可能会发生一些尴尬的事情，比如不太习惯男生有点亲密的行为或者过于频繁地接触，因此会想着保持一定的距离；第三，喜欢对方，男生在女生的眼里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但女生又觉得自己很普通，所以会自卑，不太敢和男生站在一块儿，会担心七七八八的小事情，说白了这是没有勇气的一种表现。”
赵小诗认为自己是第二种，但郑若若却有不同的看法。
“我觉得你是第三种。”郑若若解释道：“有时候刻意躲避才是真正的喜欢。首先，你很看重这段关系，而这段关系正在从好朋友的层面上升到爱情的层面，但在通往爱情层面的路上，一些因素让你很矛盾，很别扭，所以你会保持距离来证明两个人还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因为这样的关系会让你更舒适一些，不会让你心烦意乱。”
赵小诗固执地说：“可我真的没有想过会喜欢谭俊，一直喊他哥来着，没有产生过喜欢的情感。”
郑若若却说：“要么呢，是你对于感情比较迟钝，要么呢，是你在担忧着什么？”
赵小诗的心里似乎确实担忧些什么，但担忧的因素很多，也很乱，她自己一时也说不明白。
“因为没有想明白，所以难以真正地拉近彼此的距离。”郑若若像一位爱情导师一样说着，“之前有个人对我说，一段感情如果不清不楚地开始，那么最后也可能不清不楚地结束。所以，或许你需要一个理由，一个清晰的和班长在一起的理由，这个理由你没有或者你没找到，那么你就不敢选择拉近你们的这段关系。”
郑若若忽然又感叹道：“其实，情感这个东西很复杂的，喜欢一个人，有时候就是那样莫名其妙地，你突然发现，自己对他产生了好感。而当时，你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理由。”
“感觉你特别懂爱情？”赵小诗说。
郑若若笑了下，“才不是。”
沉默片刻，郑若若说：“我还是喜欢以前那个不别扭简简单单不会胡思乱想的赵小诗呢。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该怎么发展你和班长的这段关系，暂时想不明白就别去想了，以前怎么相处现在就继续这样处着。你若近若远，会让班长很为难的。”
“毕竟他是那样的喜欢你。”最后郑若若调皮地补充了一句。
赵小诗声音忽地提高了，“你瞎说什么？！”
郑若若：“不识庐山真面目。”
赵小诗结舌道：“……才没有！”
郑若若：“生在福中不知福。”
赵小诗：“……”
郑若若笑着挂断了电话，而赵小诗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海中不断回放一些画面，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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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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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让赵小诗感到迷茫的事情有很多，除了与谭俊有关的，还有她自己对自己能力上的认可。
自从她想参加那个绘画设计比赛后，她就一直在悄悄的准备着，但因为她不是美术生，没有系统的培养过自己的绘画能力，仅仅只是在小学的时候当兴趣的学过几个学期，在中学阶段，只是偶尔会照着漫画书临摹一些。
在绘画技巧上能力一般，她就想着在主题表达上能够新颖，但是她来来回回构思了好几副画，都不甚满意。
这些天，下晚自习回来后，她会熬夜想着画什么，周末早早的完成作业，也会转头立马投入到绘画当中。
这天，吃过早饭，她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构思画作，涂涂画画一上午，还是觉得不行，看着被自己废掉的稿子，她想要放弃了。
这时，谭俊又给她发来消息。
谭俊：四条小鱼想你了，想你了，可想你了！
谭俊：[想你的表情包]
看着谭俊发过来的表情包，昨晚郑若若和她聊天说的话又开始在她脑子里响起来。犹豫半晌，她最终还是去了一趟谭俊家。
从见面到给鱼儿们喂食的过程，两个人都没说上几句话，好像分别了一段时间，在交流上也产生了隔阂一般。
水面倒映着赵小诗的脸庞，她一直盯着水中的那几条鱼，始终没正眼看看谭俊。
谭俊则看着蹲在“大明湖”对面的赵小诗，静静地看了半晌，才犹豫着开口，问道：“是不是最近的我让你感到困扰了？”
赵小诗只抬眼看了他一下，然后双手抱膝，下巴磕着膝盖，摇头道：“没有。”
“但你和我见面总是皱着眉头。”谭俊低叹道，“也不问我问题了，以前学习小组好好的，现在你也不让我陪你一起学习了。”
赵小诗低头观鱼，两人又是一阵沉默不语。
赵小诗将手里的鱼食撒完后，又才抬眼瞧了瞧对面的谭俊，然后讷讷地说了一句：“你会不会觉得和我在一块儿是浪费时间？”
“怎么会！”谭俊很快地回答。
“每次你花很多时间来辅导我学习，帮助我进步，可是本来这些时间是可以让你自己更优秀一点的。我现在想想，我好像是在拖你的后腿。”赵小诗的声音闷闷的，说完，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谭俊皱起眉头，摇头道：“没有。你为什么要这样想？”
赵小诗犹豫了片刻，再次低下头去。
“之前在一起没怎么多想，所以不觉得。现在感觉不一样了。”赵小诗说，“数学老师有次说，你平时的数学成绩虽然很好，但在竞赛题方面，你还需要花时间去训练，数学竞赛题目难度大，很考验学生的解题技巧、思维水平，老师知道你在这方面有个瓶颈，你需要考前冲刺、备考。距离你去参赛都没有两个月了，但你还总把时间花在我身上。”
谭俊飞快地解释：“我有在备考。”
赵小诗与他对视，“但你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谭俊：“所以这是你不让我陪你学习的原因？”
“你是老师们最重点培养对象，全校师生都特别看好你。和你走近了，老师们会觉得我会耽误你，前段时间我还听到有人讨论，说我一个学渣天天占用学霸的时间，真是不知好歹了。”赵小诗失笑地说。
谭俊微微震动了一下，粗声道：“才不是嘞！”
“我就是这样一个不被看好的人。”赵小诗忧郁地说，“从小到大，我听到过很多，像凤凰巷有几户人家，她们就不太看好我，有亲戚也是，觉得我这个姑娘不太行，学校里，也有很多人觉得我挺菜的，之前当‘女校霸’，是仰仗哥哥，现在学习也是因为有你。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注定是个无用之人。”
“你不是！我不允许你这样想！”
“你知道吗？我想参加一个画画比赛，却不敢告诉任何人，因为觉得自己得奖的概率很小很小，所以怕到最后被别人嘲笑。”赵小诗苦笑了下，“最近一直也在偷偷的构思稿子，但总是画不出一张有创意的画，还没投稿就准备想放弃了。你看，我是不是很差劲呢。”
赵小诗用手指拨弄了下水面，她的倒影被波纹击碎。
“你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差！自信一些！先别放弃！”谭俊安慰道，“你把这件事告诉了我，至少我会期待看到你的画作。而且我也很看好你。在绘画这方面，你比我强多了。你还记得初二有次美术课么？你的画拿了最高分，被当众表扬了，而我画的那个，还成了全班的笑话了不是？有时候结果并不重要，敢于选择出发的你，就已经很了不起了。真的。”
因为谭俊的这样一句话，回去后赵小诗决定再试一试。
星期六的夜晚悄悄降临，吃过晚饭，洗过澡，赵小诗就一头扎进房间重新构思起画作来，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不知不觉就到了很晚。要不是谭俊突然打来电话，她都不知道居然快到凌晨一点了。
“还没睡觉呢？”谭俊好听的声音传来，“在干嘛呢？”
“还在画画。”
“哦哦。”谭俊像是打了个哈欠，“我刚刚写完一套试卷，出来吹吹风，结果看到你房间还亮着灯。”
“嗯嗯。”赵小诗说，“刚刚灵感比较多，打草稿打的忘记了时间。”
“困不困？”
“还好。”
“你准备什么时候睡呢？”
“再画一会儿吧。”赵小诗说，“反正明天星期天。”
“啊。”谭俊忽然说，“今晚有星星呢。”
“是吗？”
“你出来瞧瞧嘛。”
赵小诗在椅子上也坐得久了，她站起来伸了伸腰，走到窗边，把窗户拉开了一小半，刚好够她的脑袋伸出去。
窗外有轻轻的风声，轻轻的虫鸣。凤凰巷上的天空是靛蓝色的，一轮弯弯的月牙挂在上面，散发着淡淡的银灰，周围确实点缀着十几颗明亮的星星。初夏的夜晚是这样的静谧。
“看见了么？”谭俊问。
“看见了。”赵小诗回答。
“你还记得之前那首诗么？”谭俊突然笑了一下，“明月伴君享茶。”
“记得。”
“要不要来一次深夜茶事？”谭俊饶有兴味地说。
“深夜茶事？”
“就是泡一杯茶喝喝啦。”谭俊笑道，“喝口茶提提神。”
正好赵小诗感觉有点点困，也有点口渴。
“我去找找有没有茶叶。”
赵小诗小声地出了房间，开了客厅灯，然后悄悄地走去一楼。电话里也传来谭俊开门的声音，随后一阵轻微O@的响声。
赵小诗突然觉得，他们像是两个在深夜里偷偷干坏事的贼。
“我找到了。”谭俊声音轻轻的。
不一会儿，赵小诗也翻到了自家的茶叶。接下来就是找杯子，放茶叶，然后接热水。然后端着一杯茶又悄悄地上了楼。
“刚刚在一楼听到大明湖那边有青蛙在叫。”谭俊也回到了房间。
“青蛙？”赵小诗忽地想到了养的鱼，“青蛙会不会吃了我们的鱼啊？”
“应该不会。”谭俊说，“前几天也听到过青蛙叫，但小鱼还是好好的。”
“好了没？”谭俊接着说，“要不要一起喝？”
“这刚泡上呢。”赵小诗说，“等一会儿。”
“好的。”谭俊说，“那我们聊聊天。”
“聊什么？”
“嗯……聊聊月亮？”
“聊月亮？”
“哈哈，我想知道你那边看到的月亮是什么样的。”
“还能怎么样？不都一个样？”
“你拍张照给我看看好不好？”谭俊说，“我也拍一张，我们互相分享。”
这是要干啥啊……不过赵小诗还是去窗边拍了一张，然后给谭俊发了过去。
从她这边的窗户望出去，月亮正好高高地悬在梧桐树的树梢之上，整棵梧桐树沉默在静谧的夜色里，与月牙接近的部分，在微风轻拂中，那部分的树叶泛着一层淡淡的月色，温柔轻晃。
手机没有拍出来星星，但在赵小诗眼里看得很清楚。夜空晴朗，月牙弯弯，周围散布了七八颗星光，还有几颗躲进了梧桐树里，得仔细的找找，才能发现，它们在树叶之间，像一朵朵发着光的极小的花。
“你拍了么？你那边看月亮能有什么不同？”赵小诗的眼睛盯着对话框，但谭俊迟迟没发来他那边的照片。
过了一会儿，谭俊才说话：“好了。”
接着，谭俊的照片发过来了――不过确实是谭俊的照片。
赵小诗：“……”
赵小诗：“你拍的什么啊？！”
那边传来谭俊低低地笑声，“怎么？不认识？”
赵小诗点开了照片，照片里的谭俊笑得很故意，比了个剪刀手，做了个怪表情。但就是这般故意的比耶，张大的嘴，露出又白又整齐的牙齿，闭着一只眼睛笑，也是好看的。他的脸庞沐浴在台灯柔柔的光线下，整个人显得温柔而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