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俊笑：“做了噩梦。”随后又笑：“你今天这么反常，不会也是做了噩梦吧？”
赵小诗看着他笑，又想到梦里谭俊满脸血污的脸，胸腔突然有点不舒服。
赵小诗没有再去看谭俊，移过视线，朝对面望去，也不说话。
谭俊又笑了几声，两人便在这清晨里沉默了。
直到太阳露了脸后，赵子华的一通电话才打断了两人的沉默。
电话是打给谭俊的，谭俊嗯嗯几声，挂了电话，告诉赵小诗，赵子华想邀请两人去吃顿好吃的，当做告别。
上午十点，谭俊和赵小诗赶到赵子华所说的那家烧烤店后，赵小诗还没坐下就对赵子华撇了撇嘴：“哥，你为什么每次打电话不是第一个打给我？”
赵子华笑道：“我知道大早上的你肯定没睡醒。”
赵小诗：“我今天起的特别早！”
赵子华哦了一声，带有不可置信。
“他可以作证。”赵小诗指向谭俊。
“他？”赵子华看了两人一眼，“怎么，两人约好了早起学习么？”
赵小诗：“……”
早起学习？听起来怎么像讽刺？
赵小诗轻轻叹气，她堂哥这种操作也不是第一回 了，赵子华深知她在周末一般都是睡到大中午，还有起床气，往常想叫她们几人出去玩，一般都是打给赵小辞的，偶尔赵小辞电话打不通，第二个找的是谭俊，打她电话的次数一只手可数。
赵小诗坐下后，便回归正题：“哥，你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赵子华露出了手臂上的淤青。
赵小诗一惊，以为昨天打架，赵子华也被误伤了。赵子华这才说，那是他爸打的，昨晚受了家里人一顿教训，现在逼着他辞了网咖的工作，然后让他去清城找他哥赵子棣，让赵子棣给他找一份好工作。
“今天晚上就要走么……”赵小诗生出离别的伤感。
赵子华颇显无奈。从赵子华无奈的表情中赵小诗也能理解，这都是受他爸所逼。赵小诗多少了解她伯伯，平时他对赵子华是没怎么管的，但是，只要赵子华犯了什么事，那绝对的比晴天霹雳还可怕。这时候的大伯说一不二，谁也不敢违抗。
“不用担心我，倒是你，高二了，要好好学习，别像我，考不上大学工作都不好找。”这时候的赵子华突然很像一个长辈，他嘱咐道：“我走了，这里就只有谭俊这么一个邻居哥哥了，以后就让他好好罩着你。”
赵子华很会活跃气氛，三两句话就能逗赵小诗笑，吃烧烤之际，还想着给赵小诗买甜点吃以打消她心里的伤感。
赵小诗特别喜欢吃甜食，众所周知。
赵小诗不太想让赵子华破费，说喝奶茶的事算她请他。赵小诗出了烧烤店，跑去街对面的奶茶店。
不一会儿，谭俊也跟了出来。
“你哥让你叫我哥。好让我罩着你。”
赵小诗抬头看了谭俊一眼，见其一脸期待。
赵小诗一脸高傲：“谁要你罩着了？”
“……”谭俊知道是这样的答案，也没多失望。不喊也罢。他随即对着店员举了举手，“你好，这里要一份杨枝甘露。”店员看向他，他立马又用手点了点身旁的赵小诗：“这位小姐付钱。”
赵小诗以为自己听错了。
“凭什么我给你付钱？”
谭俊亮出手臂上的一排创可贴，然后“哎呦”一声，“手还疼着呢……”
赵小诗：“……”
谭俊免费得到一杯杨枝甘露。
赵小诗给赵子华也买了一杯杨枝甘露，顺带还在隔壁的甜品店给赵子华买了一个小的草莓蛋糕。
谭俊看着赵小诗小心翼翼地捧着蛋糕过马路的样子，不是不羡慕的。
三人边吃烧烤，边聊天，赵小诗说起最近的烦心事，顺便横了谭俊一眼，吐槽他也不同意和她换座位，谭俊还是那个理由――叫声哥就和她换。
赵小诗又吐槽几句同桌之后，去上厕所。这时，赵子华看了一眼谭俊，问他为什么对叫哥哥的事这般有执念。
谭俊看了眼蛋糕，轻轻地叹了口气。
赵子华很会察言观色，说着伸手安慰似地拍了拍谭俊肩膀，“不用太羡慕。”
谭俊很诚实：“还是有点儿。”
趁着赵小诗不在，赵子华问法很直接：“你不会是喜欢我家妹妹吧？”
这个问题，谭俊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
关于喜欢的问题，谭俊遇到过很多次，初三到高二期间，凭着他“俊气学霸”的身份，总会有同学隔三差五的问他，某某某是喜欢你吧？某某总是在看你呢，不会是喜欢你吧？某某给你写的情书，她好像喜欢你……而他的答案每次都是毫不犹豫的，不知道，不清楚，不喜欢。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不是“某某某喜欢你吧？”，而是头一次被问到“你是不是喜欢某某某？”。
重点是，这个某某某是多年邻居兼有点死对头的赵小诗！
更重点是，提问的人是正坐在他面前的赵小诗的亲堂哥赵子华！
彼时青春年少，少年的情感刚刚发芽，那时的谭俊，还不能很清晰地判断自己的感情。所以，面对突然发问的赵子华，谭俊想了想，最后随心回答道：“喜欢啊。”
赵子华一脸吃瓜样：“真的啊？”
谭俊心跳有点加速，解释道：“喜欢有很多意思的，喜欢可以是对朋友的喜欢，可以是对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喜欢……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想让她叫我哥？”
谭俊解释的意思：他只是想当赵小诗的哥哥。他对赵小诗的感情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
多年以后，谭俊在某日一个睡了很长时间的午觉中醒来，回忆起这段小事，觉得自己还是挺机智的，他喜欢赵小诗，尽管喜欢有很多种意思，但他唯一能肯定的是，所有和赵小诗有关的，就没有不喜欢这个答案。
喜欢有爱的意思。
那时候，他的喜欢尚在十五六岁的身体里发酵，喜欢就像夹在轻风里若有似无的淡淡花香，偶尔会在高中学习之余冒出来。而全部的喜欢，只有在经过一段很长的时间发酵之后，才会在恰当的时机，变得明朗。就像到了花期，花朵才会尽情绽放。
一顿烧烤吃完，三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赵小诗因为心里不舍，故作欢快的走在前方，背着手又蹦又跳。
赵子华和谭俊并排走在后面。
赵子华忽然叹了口气，说：“小诗的性子被我们惯坏了，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男生喜欢神经大条的她。”
谭俊笑了笑。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喜欢她，她这么多哥哥，这么多关可不好过。”赵子华笑着看了一眼谭俊，“你说是吧。”
秋风吹拂，谭俊的目光落在赵小诗的背影上。
谭俊想：可不是嘛，赵小诗有那么多哥哥给她撑腰。
赵子华也看了看赵小诗，突然又说：“以后赵小诗要是谈恋爱，而我又不在江城了，谭俊，到时候你可要帮着掌掌眼。”
“我？”
谭俊抬手摸摸后脖颈，讪讪一笑。
赵子华说：“你也算是她的一个哥嘛。她虽然性子倔，小脾气多，但人还是挺不错的。我和赵小辞眼光可高了，就这一个妹妹，可不能随便一个男生就拐走了。”
赵子华又看向谭俊，笑道：“没有你这么优秀，我可不答应。”
谭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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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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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华是傍晚去的火车站，赵小诗和谭俊去送他的时候，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秋雨伴着秋风，将夏天的痕迹打扫干净。秋风吹得大街上的树叶沙沙作响，吹得换上长袖的赵小诗郁闷不断。
哥哥们不在身边后，她总感觉诸事不顺了。
在家里被父母说，在学校被各科老师说，而这些，她都没办法再找赵小辞吐槽了，赵子华这个避风港也相隔了万里。
而最近，最让她感到郁闷的便是眼前这位新来的物理老师郑伊湄。因为这位老师身材高挑，穿着时尚，配上俏丽的面庞和一双灵动的像是会说话的眼睛，被同学们私底下喊“美老师”。
很美，确实有几分姿色。
但赵小诗只觉得她严厉地有些可怕。
郑伊湄上课第一天就很严肃地强调了一些纪律，并在之后的课上狠狠地抓了几个典型，而赵小诗属于被抓次数最多的那一个。
被罚站好几次后，赵小诗上课都不敢去看郑伊湄的眼睛了，总感觉那一双眼睛是一直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的。
所以她不太敢动。但是今天，她又不得不动。
上课没过去十分钟，本来手撑着疲态的脑袋假装认真听课的她，下腹部突然一阵坠痛，刚开始用手揉了会儿肚子，忍了忍，可是痛感一直持续着，甚至开始感觉有些犯恶心，渐渐地，她有些坚持不住了，没办法，于是便去扯同桌吴东的衣服。
赵小诗觉得这是她有生以来最真诚的一次求人，她求她这位男同桌，可不可以送她去一下医务室，她难受得快不行了。
但是吴东连话都不想和她说。赵小诗求了几次，他一挪凳子，离赵小诗远些了。
她们的动静引起了郑伊湄的注意。
“后排的同学多动症又犯了？”
赵小诗强忍着痛感，端正了下坐姿。
有同学回头看她，包括谭俊，只见谭俊传达唇语：好好听课。
赵小诗“切”了一声。
安静了会儿，赵小诗又感到一阵一阵的头晕。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举手的时候，还是坐在她斜前方的郑若若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替她举的手。
“老师，赵小诗好像有事。”
全班同学的目光被突如其来的打断声吸引过来。
郑若若见赵小诗一脸难受，问了句怎么了。赵小诗皱着眉，感觉自己要晕在课桌上了。郑若若于是又来了句：“老师，赵小诗要晕过去了。”
事发突然，教室里顿时一阵小小的骚动，大家的脸上都像是好奇地在问：怎么回事？
大家仅仅是好奇的看，只有谭俊走到了后面来。
最后，赵小诗是被谭俊背着去医务室的，郑若若跟着。医生诊断，应该是受寒受凉有关系的痛经表现症状，加上没吃早餐头晕低血糖。
谭俊：“叫你还喜欢吃冰糕！”
赵小诗：“你快回去上课吧。”
谭俊：“叫你省下午饭钱去买小说！”
赵小诗：“你去上课吧……”
赵小诗缓过劲儿后，躺在病床上，面对谭俊的好几句“叫你……”后，终于忍不住也让他回教室去。谭俊想留下来陪她。她好说歹说才给劝回去。
谭俊也走后，赵小诗乐得有个理由旷了一下午的课，吃了晚饭才悠哉悠哉回教室去。
“下午下课去找你，你都不在医务室了，你去哪儿了？”进教室没一会儿，谭俊也进了教室，径直走到她旁边坐下。
赵小诗趴在桌上，她不想告诉谭俊，她下午在图书馆晃荡了好久。
谭俊：“吃晚饭的时候也找不到你。”
这时，上课铃响。谭俊还在问她，身体感觉怎么样了？
“上课了！”赵小诗的意思：还不回你自己座位？
说完，她才发现谭俊的位置正坐着吴东。
这节是自习课，谭俊把下午的物理笔记和数学笔记递给了赵小诗，然后淡淡地解释道：“我和吴东换了位置。”
赵小诗小小的惊讶住了，“老王知道么？”
“知道。”
“这个老王！”赵小诗回忆起上次求王磊的画面，“区别对待啊！”
“好好写笔记吧。”谭俊不经意地笑了一声。
“话说你不是不换么？为什么又换了？”
“我又没和你换。是和吴东换的。”谭俊顿了顿，“不过这样也算是帮了你，所以要不要喊我一声哥呢？”
赵小诗看着谭俊的脸，忽又转过脸去。
“哼。你又没和我换。不喊。”
“……”谭俊，“农夫与蛇。”
“骂谁呢？”
“骂蛇。”
赵小诗嗤了一声。手伸进课桌去找笔，结果发现课桌里多了个东西，拿出来一看，居然是包卫生巾。
谭俊看着赵小诗把卫生巾翻出来了，脸不自觉就红了。
赵小诗第一反应就是：“你买的？”
听到背后两人说话的郑若若突然回头插话，笑道：“他托我帮你买的。班长害羞，脸红不敢买。”
“安静点吧。”谭俊低下头去，开始做试卷，“已经上课了。”
赵小诗想起谭俊背她下楼时的场景。因为男女有别，谭俊背人的时候手虽然搭在赵小诗腿上，却没敢用劲，是叫郑若若扶着的，但他又怕赵小诗掉下来，所以一直弯着腰。那时，赵小诗虽然疼得晕乎，但还是能闻到谭俊头发里洗发水的香味。少年的背很宽厚，给人一种安全感。
赵小诗幻想了下谭俊想买卫生巾的样子。脸红，紧张，犹豫，在货架区转，却碍着有人一直不敢走去女性用品货架区。并且他可能还不了解这个商品哪种好，可能在手机上百度了下，但最终还是托郑若若帮忙。
想想就觉得有趣。
赵小诗看着谭俊的笔记，抄了一会儿，想了想，在本子上写了谢谢两个字，然后挪过去让谭俊看。
“谢我就叫我一声哥啊。”谭俊小声说。
赵小诗抿着嘴摇头。
谭俊笑道：“东郭先生与狼。”
赵小诗：“小心我咬你！”
那天晚上回家，赵小诗提起谭俊执着于喊哥哥的事，调侃道：“这么想要，你怎么不叫你妈妈再生一个？”
“已经结扎了。”
赵小诗开玩笑：“看来你命里缺妹。哈哈哈。”
谭俊想也没想，顺口一句：“我命里缺你。”
谭俊声音不大，却是猝不及防。
赵小诗本来还开心地手舞足蹈的，突然走得正经了，双手抓着书包带子，耳边回荡着谭俊的声音。虽然她听出来那是谭俊的随口一说，开玩笑的语气，但好像有什么东西动荡了她的情绪，就像一粒小石子掉进了湖里，湖面起了涟漪。
赵小诗走了几步，才去看谭俊。两人视线撞在一起，赵小诗看见谭俊扯了下嘴角。
“赵小诗。”
“嗯？”
谭俊眼神三分戏虐，七分真挚：“要不要打个赌？迟早让你开口喊我一声哥。”
赵小诗：“本小姐人如其名，铁石心肠，威武不屈，富贵不移……”
谭俊打断她：“就问你敢不敢赌？”
敢。有什么不敢？
这是赵小诗的第一反应。不过她最后没有跟谭俊赌。
路灯下，赵小诗看着谭俊那一张青春洋溢的脸，她的思维竟然异常的清晰。这个赌注，不管是输还是赢，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好处，何况，万一谭俊以学习之类的打赌，那她毫无胜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