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的陇西, 莺飞草长,花红柳绿, 清晨的街道上就是儿童的啼笑声。
声声入耳, 奶绵动听。
“回去不可再贪吃凉口的,小心自己肚肚。”
祝温卿摸着小男孩的肚子,小男孩看着祝温卿那张脸, 别过脑袋,有点羞羞地扎进母亲怀里。
娘亲直接笑了:“才这么点人就知道哪位姑娘漂亮。”
祝温卿一顿, 缓缓笑起来。
最近陇西的无事药铺来了个医术超绝的姑娘, 那姑娘模样看着不大, 但看起病来格外让人信服。
妇人见祝温卿温和笑了,凑近些,小声道:“不知姑娘可有婚配?”
祝温卿笑容一噎,她属实没有聊到妇人说这话。
她诚实地摇头,妇人笑地更加温和,从妇人的笑容里祝温卿猜出一二,连忙说:“我还有要事要忙, 您回去按照我写的药房熬上两副,准没有问题。”
之后也不管妇人是否应答, 她都急忙回到看诊台前。
妇人还有些不死心望着祝温卿,见病人一个接一个来, 只晓她是真的很忙,等了半刻钟作罢。
等祝温卿休息时已经晌午,秋蝉送午饭过来。
“姑娘最近脸色很好看。”秋蝉想, 至少比在上京好看。
上京里的祝温卿虽然笑着, 但熟悉她的人会发现, 她总是被什么束缚着。
祝温卿摸着自己脸, 回到陇西后,她再也没有做过关于司桁的梦,司桁也没有入梦来,梦不见司桁真好,她才不要被司桁囚着。
她要做自由快乐的人,没有人可以束缚着她!
正吃着,冬眠送了秦韵的信来。
秦韵的信也是从四面八方送来的,期间,她也从陇西寄出去一份,如果信都从天南海北寄回上京,唯独没有从陇西寄回去,司桁定会生疑,况且,她回到陇西之事,并没有告诉外祖父、师父他们,她在镇国公府旁租了个小院子。
秦韵信里提及她与宋祁婚事将近,其他事情都无提到,祝温卿脑海浮现出秦韵喜欢宋祁的眼神,一下就笑了。
少女怀春形容秦韵此时最为恰当。
她放下信,待吃完午饭,将信回了回去。
一个时辰后,正是晌午,病人减少,祝温卿昏昏然打起瞌睡来,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放在桌子上,正当她彻底睡着时,一清脆的少女之音想起。
“卿卿,后日我约了一些同龄姑娘去采春,你跟我们一同去好不好?”身穿粉色长衫的少女飞快跑进来,大眼睛扑闪扑闪看着祝温卿。
祝温卿周身瞌睡顿时全没,茫然睁开眼睛。
"卿卿,你这次回来,还没有出去玩过呢,我还特意准备了马球,咱俩联手杀她们个片甲不留如何?"
姑娘晃着祝温卿手臂,祝温卿无奈笑起来:“我不跟你联手,谁能打得过你?”
“你啊,我从小就打不过你!”姑娘抱怨着,但没有不满之意。
此女子正是祝温卿在陇西的闺中密友,叶家富商之女叶池夏。
叶池夏性情豪爽,活泼好动,但也不是个随意说举办什么马球比赛的人。
“可是碰到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了?”
“没有。”
姑娘脆生生否认。
她越否认的快,祝温卿就知道她有事。
“说吧,你瞒不了我。”
叶池夏见祝温卿这样就知道,祝温卿猜出什么,小声抱怨:“卿卿,你怎比我哥哥还了解我。”
叶池夏有个哥哥,长她八岁,哪里都管着她,哪里都先一步帮叶池夏安排好。
说起叶池夏的哥哥,祝温卿眼神暗起来,这位哥哥看她的眼神说不上清白。
“就是她们说你去上京一趟,回来就变得傲人,还说肯定是看不上我们这些陇西的土包子姑娘,才一直不肯与我们联系!”叶池夏越说越气,自己的脸都憋出红来,“我就说肯定是她们打马球打不过你,在学业上比不过卿卿,才这般碎嘴。”
叶池夏的性格跟秦韵倒是有些相似。
“于是她们说有本事让祝温卿来啊,我就说来就来,后日举办马球比赛,我与卿卿定联手打趴你们!”
少女说到最后,摆出一副已经胜利的表情。
祝温卿无奈笑起来。
叶池夏不满起来:“你怎么也笑!”姑娘眼睛不开心时就圆圆的,与她的水眸截然不同。
她的眼睛是天生的水剪眸,看什么都透着无辜,就像司桁的桃花眼,看什么都透着情。
祝温卿突然心顿住,该死,她怎么想到司桁了!
她懊恼地拍了下脑袋,叶池夏凝眉看她。
叶池夏望着祝温卿有半盏茶时间,问:“卿卿,你是不是在上京有别的狗了?”
祝温卿拍脑袋的动作一顿。
叶池夏抱住祝温卿哀嚎:“我送你去上京时不是说,就只有我一个狗子的吗!!!”
姑娘质问着,祝温卿笑了,哄着她:“是是是,我一定去采春打马球,不让你输!”
彼时,秦韵打了个喷嚏。
“那还差不多。”
祝温卿此次回来,想过一段时间,待司桁对她不再上心,不再派人找她时,她在跟陇西友人相聚。
根据上京传来的情报,司桁最近找她的人力少了许多。
或许可以与朋友相聚了。
后日,阳光恰好,少男少女们穿着得体舒适的服饰出现在陇西的郊区。
陇西四处围绕着山,此刻,叶池夏挑选了一处三面怀山的地方当作马球赛场。
“祝温卿怎么还不来?”有姑娘小声抱怨。
叶池夏微微翻了个白眼,时间还没到,催什么催。
祝温卿的容貌从小就出名,她刚到陇西时,不出一时辰,陇西内所有人都知道镇国公的外孙女宛如粉雕玉砌,让人抱的爱不释手,随着祝温卿长大,她容貌更是出落地闭月羞花,除此之外,她在学业上、琴艺上、医术上都令同龄姑娘羡慕、嫉妒。
跟祝温卿做闺中密友很有压力,也就叶池夏不怕。
“会不会是在上京呆着,样样都退步了?”坏心的姑娘猜着,其他姑娘纷纷笑起来。
“是呀,听我阿娘说做上京姑娘可累了,笑不能露齿,言不能多,还身子都要被控制着。”
说着说着一个刻板的上京女子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
祝温卿好似就是那个女子形象。
叶池夏忍无可忍,刚要教训她们时,祝温卿声音传来:“大家都这么期待我吗?”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姑娘穿着黄色蝴蝶对襟长裙,外皮白色长衫,头发带着一只白玉簪,眉眼浅浅弯着。
巧笑言兮,顾盼生辉!
少年们看祝温卿看地眼睛都直了。
她哪里是退了,那容貌更是精湛。
“卿卿!”叶池夏飞奔到祝温卿身边,祝温卿笑着,同她来到会场。
回过神来,不满的姑娘冷哼一声,神气什么。
不知是哪家姑娘小声说:“听闻祝温卿在国子监的成绩一直是甲等,从无败绩!”
国子监欸!
那是多少人都想进的学府圣地!
祝温卿还一直甲等!
叶池夏听见骄傲扬起脖颈,不愧是卿卿,就是厉害。
有些姑娘开始犯怵。
“那又如何,你已经一年多没打过马球了,看一会你上场还能如此淡定不!”
叶池夏惊愕,卿卿怎能一年没打过马球,卿卿最喜欢马球运动。
祝温卿坦荡地点头,为了瞒司桁,为了减少与司桁的接触,她在司桁面前什么都不会。
“我是一年没打不假,但是你一会要是输给我这一年没打的,可就丢脸丢大了。”
那姑娘脸一红,随机想到自己的马球并不差,这一年又进步许多,怎会比不过一年没打的祝温卿。
开场时间到,为了公平,是两人单挑。
叶池夏略微有些担心,祝温卿冲她点头,叶池夏担忧的心莫名安定下来。
她可是祝温卿,祝温卿不会输的!
铜锣敲响,两道人影飞奔出去,众人紧张看着比赛。
三局两胜。
第一个球,被祝温卿打进。
第二个球,被祝温卿打进……
第三个球,又是毫无意外被祝温卿打进。
众人沉默,开场不到半个时辰,祝温卿就结束整个比赛。
其实,在祝温卿进的第二个球,就没有进行的必要了,但她们还是进行了第三场。
“你输了。”姑娘意气风发,挥杆的样子宛如新星升起。
这才是祝温卿真正的样子。
原来她打马球如此厉害。
他还记得那时她说她不会马球,惹众人笑,他亲自下场打马球取如意簪子。
那个时候她就在骗他呀。
司桁站在山顶眼神一动不动盯着挥杆的少女。
那姑娘觉得太丢面子,气地扔下杆子驾马离去。
祝温卿下了马,叶池夏笑盈盈迎过来:“卿卿,你还是一如既往厉害。”
那些诋毁祝温卿的声音在她进第一个球的时候就消失了,期间就有姑娘灰溜溜离开。
她没有被上京的古板同化,反而出落地更加美好。
祝温卿笑了,将杆子递给叶池夏:“你去玩会,我休息下。”
祝温卿性格不争不抢,今日这般出头,已经很不像她的性格,叶池夏猜出祝温卿不想动,点头,指了一处安静的地方。
姑娘容貌太过出众,光是看侧脸就惹少年心头晃动,期间有男子想上前与她打招呼,但望着祝温卿,不敢动。
陇西的人皆知,镇国公的外孙女与姜家公子是金童玉女,且姜家公子特地在祝温卿及笄时不辞辛苦去送生辰礼,这亲怕是在祝温卿及笄后就结下。
若是贸然打招呼,不但抱不了美人归,还可能得罪姜家。
祝温卿余光看出那些男子心思,背对身去。
此处虽三面怀山,但凉爽宜人,还有人开了曲水廊亭,的确是游玩的好去处。
突然,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娃拉了下她的衣袖,祝温卿望过去。
那女娃递给她一个红色布袋。
布袋上的凤凰雕刻的栩栩如生,一看不像是陇西之物,更像是上京的东西。
“姑娘,刚才碰见一哥哥,他说让我把这东西交给他逃婚的新娘。”
“姐姐,那哥哥说是给你的。”
她不是........
祝温卿推辞着不要,声线特地放软,问:“小妹妹,你找错了,姐姐没有婚配哦。”
小女娃固执地摇头,就是要把布袋给她:“那哥哥说你就是,姐姐,你长得真好看,那哥哥长得也很好看。”
祝温卿苦笑,她一直不要,小姑娘干脆地把布袋塞到她手上就跑了。
祝温卿连忙叫,起身想去追,突然,摸到布袋里东西的样式,脚步顿住。
是桃花!
桃花!
一些可以被她压制的回忆顷刻间像是找到缝隙般争先恐后般往外涌。
祝温卿身子不由自主僵住,她咽了一口唾沫,低头细细打量着布袋,恨不得直接透过布袋看清里面是什么。
是桃花簪吗?
是那个吗?
祝温卿想着,身子开始打颤,不好的想法一下就冒出来。
司桁找到她了?
她努力克制自己的颤抖,但手颤地没有直接打开布袋,还由于害怕到拿不稳,那布袋掉在地上。
她深呼吸平静下身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带着一股决然的毅气蹲下来将布袋打开。
一只被人硬生生折断、沾着血的桃花簪清楚出现在她跟前。
祝温卿慌张地跌坐在地上,仰头四处看。
司桁是不是来了?
当下她是一点都不敢停留。
心里唯一的念想就是跑!
她立刻起身,想与叶池夏打个招呼就走。
这里不能再留!
陇西也不能再留!
她在人海中看见叶池夏,刚走到叶池夏,话还没有说出口,她们的对话让她愣住。
“我来的时候碰见一俊美男人,男人说在找他逃婚的妻子!”
“是呀,我也看见,那男子穿着衣服一看就出身不俗,谈吐间全是贵气。”
“你们不知道,他应该是上京里某位世子爷!”
“啊,那嫁给他岂不是世子妃了?”
“亲自来找怕是喜欢极了自己的妻子。”一姑娘羡慕地说。
“真不懂,遇见这样的男人还不嫁,还逃婚!”
叶池夏拉着祝温卿的手道:“卿卿,你看见那俊美男子没?”
祝温卿脑海里浮现出司桁的身影。
这世间能让人过目不忘的容貌,除了司桁别无他人。
叶池夏艳羡地说:“我也想看看那男子模样。”
叶池夏说着发现她的脸惨白惨白,像是从哪里挣脱出来。
“卿卿,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叶池夏担忧地问。
祝温卿顺势点头,大脑有些空白,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我有点事,先回去!”
说罢,不给叶池夏反应,转身就走。
她心里越来越肯定那就是司桁!
她必须、立刻、马上离开陇西!
司桁不是不追查她的行踪了吗!
怎么就到陇西了!
“姑娘,你望上面看........”秋蝉拉了拉祝温卿的袖子。
祝温卿此刻神绪不宁,没有察觉到秋蝉语气里的害怕,她顺着秋蝉指的方向看,待看清山顶上是谁时,整个人瞳孔都放大了,心一下就沉下去,跌在冰窖里。
司桁站在山顶似笑非笑冲着她笑。
那样子就在说——
卿卿,你看,你在怎么逃我还是找到你了。
祝温卿转身就要跑,但是,她清楚看见秦韵也站在山顶。
司桁将秦韵往前推了推,手缓缓落在秦韵的后腰上。
山顶有百丈之高,人从上面摔下来,非死即伤,且伤也是半身残废。
秦韵脸色已经煞白,她没有向祝温卿求救,只是自己闭上眼睛。
祝温卿懂了,司桁所作是为何,是在告诉她。
你逃啊,你要是再敢逃跑,他就把秦韵从这山顶之上推下去。
司桁就这样阴戾地笑着朝着招她。
作者有话说:
瞧把我们的卿卿吓得!
司桁该打!!感谢在2023-05-04 23:34:36~2023-05-05 23:36: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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