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的人OO@@地下了床,脚步声逐渐出了房间,程今在床上又趴了一会,猛地抬起头。
不对啊,这是在她家,他的同学们怎么可能知道这里的地址?
卧室的房门再次开启,程今裹着睡衣,气鼓鼓地满屋子找人,“许西泽,你又耍我,你出来,我们好好聊……”
许西泽单手扶着冰箱顶,回过头来,和空荡荡的冰箱一起释放着冷气,程今愣了零点一秒,扭头就走。
“回来。”
程今顿住脚步,讪讪地贴着墙转过身。
“我记得你昨晚跟我说的是,这些天都在这住是吧?”许西泽故意敞着冰箱门,“每天都自己做饭?比我在家的时候吃的还健康?”
昨晚上的嚣张气焰在这一刻荡然无存,程今感觉自己高中没写作业,被姚爽逮到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心虚,正想再狡辩两句,就见许西泽“嘭”地一声关上了冰箱门。
“你你你干什么?”
许西泽靠近程今,单手撑在她耳边,程今下意识闭上眼,然后便感到自己鼻尖被人刮了一下。
“早上拦着不让我起床,就是不想被我发现?”
程今睁开了眼睛。
天地良心!她真的只是想赖个床!
但触到许西泽那道直勾勾的视线,她又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这一移,目光便投落在脸侧的手臂上。
许西泽的皮肤很白,屋里开着暖气,灰色的家居服被他卷到手肘,露出利落清晰的肌肉线条,腕骨分明,手腕上那道不寻常的红痕也分明。
程今眨了下眼,想好的反驳被彻底吞回了肚子里。
许西泽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那道痕迹,他低笑了一声,捏着她的下巴转回来。
“看什么呢?”他说,“惩罚我的时候胆子那么大,怎么现在哑口无言了?被我抓个正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程今后脑抵着墙,被迫仰头看他,许西泽的眼珠很黑,不笑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冷,但此时此刻,那眼底分明含着不怀好意的笑,藏也藏不住。
于是她确实什么也没说,抬手勾住许西泽的脖子,凑上去吻了他一下。
再然后,这天早上的早饭差点真的没吃成。
*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新年伊始,国内各大高校陆续开启了寒假,因为习俗不同,国外学校的假期却快要结束了。
程今本就是趁着假期回的国,新学期来了自然还得回去。
临走之前,技术组的同事们给她办了一个欢送会。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程今在群里问了句能不能带家属,当即撩起了所有人的八卦欲。
之前配合她拍饭菜的同事早知道了这件事,在群里表现的像个百事通,结果被问到程今男朋友是谁,长得帅不帅的时候,又哑了火。
程今不想让许西泽被过分关注,故意没理大家的追问,只说是个学数学的。
同事们顿时心领神会。
团队里也有人的老公是数学专业,大家都见过,这种智商高的男人,长相一般都比较寒碜,纷纷默认了程今的男朋友也是这款,又在见到许西泽的那一刻纷纷傻了眼。
“许许许……”正对着门口的同事眼睛都看直了。
许西泽十分绅士地冲各位点了点头,“大家好,我是许西泽,你们今姐的男朋友。”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狂放的背景音里的,一片沉默。
在群里被羡慕了n多天的,许大帅哥的女朋友,竟然就是程今。
真相的冲击力实在太大,同事们接受无能,直接表现就是当场开始给小情侣灌酒。
程今原本还想给许西泽挡挡,结果发现许西泽也在帮她挡,挡来挡去,两个人谁也没少喝。
回到家的时候,程今坐在沙发上,眼睛有点花,头脑也有点不大清醒,楼下似乎有人在卖唱,悠扬的吉他声转了调,《遇见》的旋律响起的一瞬间,她忽然有点分不清今夕何夕。
好像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冬天,昏沉的脑袋无力支持她想起太多的细节,只记得那天,周围明明很温暖,她却只觉得冷。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天地悠扬静谧,程今陷在空茫的回忆里,定定地抬头望着窗外。
许西泽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厨房走出来的。
他手里端着两杯温热的蜂蜜水,目光投落在女孩的侧脸,又看向窗外的大雪,脚步忽然顿了一下,片刻,他放下杯子,转身进了书房。
没过多久,程今垂在身侧的手指毫无征兆地暖和起来。
许西泽坐到了她身侧,程今其实一直很好奇,他整个人明明看上去那么冷,体温却为何那么热。
然而没等她想明白这个问题,指尖又忽然触碰到一丝冰冷。
她垂眸看去,发现许西泽在她手里放了一个样式很古早的项链。
“七年前的生日礼物,抱歉,迟到了这么久。”
程今盯着那项链上的骷髅头看了两秒,猛地抬头看向他。
回忆山呼海啸般奔涌而来,她想起了那天的场景,喧闹的KTV,窗外的大雪,空荡的走廊和两个离去的背影。
在国外的日子,她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的心痛,没想到,只是过了这些天,就已经记不清了。
原来爱真的能让伤口愈合。
程今紧紧抓着手里的项链,把冰凉的金属都捂得滚烫,“那天,你……”
“我去了,”许西泽自嘲地笑了一声,或许也是酒精的影响,他的眼尾有些红,“但我胆子太小,在门口站了半天,也没敢推门进去,后来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
“其实不止这个,之后每年,我都给你准备了礼物,原本想等到你真正的生日再一起送给你,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有点等不及了,”许西泽摩挲着程今的手指,“还精神吗?想不想看看?”
程今看着许西泽,也不受控制地红了眼。
七年前,她捧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在满堂的欢笑中唱着没有人懂的《富士山下》,连自己都觉得矫情。
七年后,她才发现,矫情不是关键,而是她搞错了一点。
他不是富士山,也不是遥不可及。
他只是她的许西泽,他触手可及。
*
出国的日子定在一月中旬,许西泽安排好了一切,要送程今一起去,没想到临到跟前又出了岔子。
一直负责照看许群山的护工打来电话,说许群山醒了。
这在医学上其实算得上奇迹,护工的口气也透着明显的兴奋,许西泽的脸色却在那一刻缓缓沉了下去。
因为太像了,事情的发展和七年前太像了。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垂在身侧的手没有颤抖多久,就被一双柔软的手掌攥了起来。
“一起去吧,”程今看着他的眼睛,“机票可以改签的,没那么着急。”
许兆阳在外地出差,得到消息也赶不回来。
二人到医院的时候,偌大的病房空无一人,和七年前的人满为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下台了这么多年的上位者,哪怕当年的势力再盛,该被遗忘,也依旧会被遗忘。
然而眼前的场景根本没有给许西泽时间对世事唏嘘。
七年的时间,除了最开始将许群山从谭江挪来京市的那些天,之后,他一次也没有来过医院。
以至于乍一见到床上坐着的那个男人,许西泽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或许是病号服太过宽大的缘故,男人的骨架比他印象中瘦小得多,英朗的面容不再,两颊凹陷下去,显得高耸的鹰钩鼻更加突兀,板正油亮的短发已经变成了一头枯草,间或还能看见白发,不长不短,杂乱地摊在脑门边。
从前的许群山,发起狠来,提起棍子可以打得他三天下不了床。
但此刻的许西泽几乎毫不怀疑,他一巴掌就能将面前的男人扇出血。
即使是这样,许群山朝他们看过来的时候,少年时代的阴影还是让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但他很快就发现,许群山的眼睛根本没有聚焦。
他更像是无意识地挪动了一下眼球,也不知道看没看见站在床边的二人,便又面无表情地把脸转向了窗外。
医生就是在这个时候进的门,许西泽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看着许群山像个没有灵魂的牵线木偶被随意摆弄,直到一系列检查做完,才回过神,询问情况。
当年的车祸到底还是给许群山的大脑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长年的植物人可以说是给这道伤害又加重了一层,现在人是醒了,但和没醒其实没什么区别,说不了话也认不出人,临床上叫认知障碍,俗称就是痴呆。
怕家属接受不了现实,医生说的比较委婉,却还是看见面前的年轻人白了脸,本着医者的职业素养,他还想再劝两句,没起话头,就被年轻人的女朋友抢了先。
“谢谢医生,”程今说,“大致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您先去忙吧。”
家属的劝说肯定比他的管用,医生没有坚持,从病房里退了出去。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前脚刚走,程今和许西泽就跟着也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准确来说,许西泽是被程今带出来的。
关于许西泽和他这个恶魔父亲的关系,程今亲眼见过,也听旁人说起过,而且毫不夸张地说,她知道许群山就是她和许西泽分别多年的罪魁祸首。
在曾经那个最不管不顾的年纪,她甚至不止一次动过心思,想替许西泽将他暴揍一顿。
可是看到他落得这样的结局,她的心里还是难免冒出一丝酸涩。
说不上来是善良在作祟,还是对命运的感慨。
她知道许西泽也一样。
甚至,许西泽此刻的心情一定比她要复杂上几百几千倍,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带着人暂且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房间,然后在空荡的走廊里抱住了他。
医院的白墙见识过世间最多的生离死别,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铝合金的座椅在白炽灯的映照下反射出冷白的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西泽松开程今,缓缓站直了身子。
他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洒脱的人,他的心思很多,心上压的大山也很多,所以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企图用表面上的杀伐果决来掩饰骨子里的畏首畏尾。
是程今的出现改变了他,无论是高中的时候,还是和她在一起的这些日子,许西泽都能明显地感觉到,压在自己心上的东西正在一个一个地被拔除。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许群山确实是最后,也是最沉重的那一个。
神奇的是,程今只用一个拥抱,就可以把他从泥淖中拉出来。
或许短时间内,他还没有办法找到一个平衡的心态去应对这一切,但他知道,她会永远在他身边。
这一次,谁也不会放手。
“我没事,”他笑了笑,捏着程今的指尖,一下又一下,“果然人还是不能做坏事,对吧?这是他的报应。”
话虽如此,许西泽最后还是没能如愿陪程今一起出国。
起初是因为公司合作的一个项目突然缺人手,而许兆阳又被困在外地回不来,他答应先去接手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一下就再没能脱身。
程今这学期还有几门必修课,没法再耽误,只能一个人先登上飞机。
课程多,教授的实验室也等着她从国内带回来的数据,她几乎连倒时差的时间都没有,刚一落地就闷进了校园里。
人一旦忙起来,时间就过得格外快,晃神的功夫,大年三十便到了。
其实一个人待在国外的时候,过年反而比在家里热闹,同一个街区,同一所学校,华人们总会聚在一起,有各种各样的活动。
过去的几年,程今都是这么过的,然而今年,她早早便谢绝了所有的邀约。
实验室在这天给所有的华人放了假,下午四点,她一个人拎着包,和要去参加聚会的同学们一一道别,匆匆往住处赶。
这是她和许西泽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新年,两个人说好了要一起守岁,因为许西泽在国内,免不了要去长辈家里,刚好有这个时差,他们就把守岁的时间定在了她这边的晚上12点。
这座城市有着和京市相似的气候,进入早春,刮在脸上的风没那么要命,却依然带着干燥的寒凉。
学校回家的路上经过一条唐人街,路上张灯结彩,音像店里放着熟悉的“恭喜发财”,乍一看上去,和国内的街道没什么两样。
以至于在自家公寓楼下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的时候,程今一个恍惚,险些以为自己刚走过一个隐形的时空门,被传送回了国内。
家门前的杏树不知何时开了满树的花,柔软的花瓣密密匝匝,连了一片雪白的天,而他就站在那天幕之下,黑色风衣,身姿挺阔,好像和周围融为一体,成了一幅画。
程今在原地愣了两秒,眼前的一切便缓慢地模糊起来。
风声在耳边呼啸,她踩着扑通的心跳,不顾一切地撞进那个沁着熟悉气味的胸膛。
很久之前的某一天,他们彼此约定,要在某个城市相见,可最终谁也没有遵守。
程今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大洋彼岸的国度,听见那句迟到了七年的话。
他说:“程今,我来找你了。”
遥远的天边,金色的晚霞绚烂如火,风一吹,满树的花瓣簌簌飘落。
从夏到冬,由冬入春。
当四季走过一个轮回,重逢便成了时间线上的注定。
他们在荆棘丛生的世界里相爱。
于是世界也变得可爱。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啦~感谢所有追到这里的友友们!接下来会进入不定时更新番外和修文的时间,关于番外我自己有一些想法,也想征集一下友友们想看什么内容,来吧,评论区大胆留言,我会尽可能参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