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温叶知晓她内心想法,一定会说:桃枝,你投生错时代了。
倒是云枝迟疑了一下,才道:“奴婢还没有想好。”
温叶点头:“不着急,你们都还年轻,做事利落长得也好看,谁能和你们结成夫妻,是他们的福气。”
桃枝这时说:“我觉得前院的阿春长得挺清秀,云枝你想不想啊?”
云枝再次红脸,不顾温叶还在,伸手就去捂桃枝那张乱说话的嘴。
温叶笑了好一会儿,又道:“你们眼光放长些,也可以不是府里的。”
云枝和桃枝前后应下。
她们确实不小了,也该考虑一下终生大事,是嫁人还是自梳。
主仆仨个,一路说笑打闹,终于在酉时一刻到达兰城。
进城后,按照陆氏给的地址,去到了徐景容放假时会歇息的小院儿。
蒋婆子前几日收到消息后,今儿午时一过,她便坐在院中,一边赶针线活,一边听外头的动静,时不时再去巷口观望。
而随蒋婆子一道过来的小厮阿实,已经驾车去书院接世子了。
陆氏是算着日子的,温叶今天过来,明儿正好就是书院规定的每旬一次的半日假。
在蒋婆子切好肉菜,第三次去巷口,终于看到了有车轿朝巷子口的方向过来,出门在外,温叶乘坐的只是普通车轿,不过蒋婆子认出了在前面带路的护卫。
巷口有些窄,马车只能一辆一辆进来,蒋婆子接过带路的活,带大家到达小院。
院子不大,好在陆氏有准备,写信让蒋婆子在附近临时多租了两个院子,正好隔壁一家前天搬走,隔壁院子大,能放好几辆马车。
房间也多,绝对够住。
温叶下轿后,蒋婆子就道:“二夫人,您先回房休息片刻,世子很快就从书院回来了。”
做了一天的马车,温叶腰酸背痛,便同意了。
等她醒来之后,外面天都快黑了,温叶起身穿戴完毕后,听见外面院子里熟悉的话音,推门而出。
徐景容闻声回头,咧嘴一笑喊道:“二婶婶!”
温叶应了一声后,问:“何时回来的?”
徐景容回道:“一刻钟前,桃枝姐姐说二婶婶在休息。”
好几个月未见,长高了,看着也比以前更结实,就是这肤色......温叶神色有些一言难尽,怎么黑成这样。
温叶开口问:“你这几个月真是在书院读书?”
她不禁怀疑。
徐景容顿时嚷道:“二婶婶怎么连你也不信我。”
温叶视线明显地将他从头扫到尾,道:“你这副样子,很难令人信服。”
徐景容只好和她也解释一遍:“我们书院后面有座山,前段日子农忙假,我没回家是因为和几位同窗一起上山,挖陷阱,弄点野物吃吃。”
温叶依旧存疑:“你想吃什么,写信告诉蒋婆子便是。”
她可是带着陆氏的任务过来,可不能放过一丝可疑的地方。
徐景容叹气道:“和蒋婆子说哪有自己亲自弄的有趣。”
他又不是缺那口吃的。
温叶腹诽,她就不喜欢亲自动手。
不过徐景容的这个理由也算勉强过关,她又问:“你可有去过赌坊?”
徐景容惊住,没想过温叶会问他这个。
“二婶婶,虽然我很顽劣,晚上迟迟不睡上课偷摸补觉,还扔纸团砸人,但是赌博我可从来没沾过!”
温叶:“......”
前面两项,听起来似乎也挺不好。
徐景容再度保证:“真的。”
他不知道二婶婶为什么会问自己有没有去过赌坊,可没做过的事儿,打死他都不会承认。
温叶:“既然如此,你那些银子都花哪儿去了?”
徐景容坦然道:“吃啊。”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继续道,“二婶婶你不知道,这儿街上有一家酒楼的菜非常好吃,每天生意都很火爆,他们还专门做书院学子的生意,只要你付了订金,他们能将饭菜按时送到书院门口。”
温叶听着熟悉,这不就是后世的外卖嘛,不过在大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冬日天寒时,有些富贵人家不愿出门,可又惦念酒楼的招牌菜,就会差遣家中小厮去酒楼买。
时间一长,酒楼慢慢琢磨出味来,到了后面,也不用小厮日日去,只要提前预订,酒楼的小二就会送餐上门。
当然其中风险也有,谁也不知道这送餐的过程会发生什么,陆氏绝不会以这样的方式让外面的吃食进府。
所以徐景容先前不知,也就能理解了。
“有这么好吃吗?”温叶问道。
徐景容说得情真意切,“真的很好吃。”
他又道:“正好我明日上午放半天假,我请二婶婶去那家酒楼用午膳。”
温叶没拒绝,她确实也很想尝尝。
她道:“你说的话,我信了。”
不过信归信,查还是要查的。
徐景容被盘问的半天,才反应过来问:“对了,二婶婶,你该不会就是专程来看我有没有去过赌坊吧?”
温叶否道:“当然不是。”
徐景容保持怀疑:“真的?”
温叶随口说道:“这不是你二叔生辰快到了,我想着给他挑一件特殊的生辰礼。”
徐景容感觉自己身上好像哪里麻麻的,他道:“什么生辰礼还要来兰城挑,盛京没有么?”
盛京都没有的东西,兰城能有?
温叶又不能告诉他,自己是想来兰城游玩,顺便完成陆氏交代她的事,再顺便挑生辰礼。
是以她思虑片刻后,问:“你们书院的后山我能进么?”
徐景容回道:“那座山也不能说是书院的,只是有一部分连着书院,二婶婶进不去书院,想爬山的话,外面也有路通的。”
爬山?
温叶摇头:“我不爬山,我就想抓只兔子。”
徐景容以为道:“二婶婶,你不会是想送只兔子给二叔做生辰礼吧?”
温叶:“不行?”
有些事,她不打算和他解释太多。
徐景容诚实道:“行是行,就是太简单了。”
话落后,他忽然想起自家母亲上回过生辰时的场景。
徐景容默了默问:“二婶婶,我母亲下回过生辰,你准备送什么?”
温叶呵笑一声,道:“现在就跑我这儿来刺探军情了?”
刺探失败。
徐景容不太甘心:“那二婶婶就不怕我将你选只兔子作生辰礼的事告诉二叔?”
温叶平淡地‘哦’一声:“你想说就说。”
“不过说之前,你要好好掂量一下,我倒是不怕你破坏这份惊喜,就是不知道你二叔届时会如何想。”
徐景容:“……”
多亏了徐月嘉素日里展现给别人的形象。
温叶瞅了一眼落败的半大小子,就明白他不会说了。
第78章 报官
还真给温叶猜中了, 徐景容连自己爹都不怕,娘也只怕一点,唯徐月嘉这个二叔, 他从不敢在对方面前放肆。
去二叔面前告二婶婶的秘密?
嘴上说说容易, 真让他去,那个场面,徐景容想都不敢想。
二叔怕是会当场拿本《论语》让他背,以此来检测他是否真傻了, 说这么无聊的秘密。
被说傻徐景容倒是不介意,可若让他去背书, 这个问题就大了。
徐景容深深叹了口气道:“好吧, 那二婶婶,我明儿带你上山抓兔子去。”
兔子能变成什么生辰礼?
兔子蛋糕?还是烟熏兔子、麻辣兔头?又或是红烧兔肉?
温叶补了句:“抓完兔子, 你还要请我吃饭。”
徐景容再次:“......”
他很是怀疑, 到底谁才是那个长辈。
徐景容默默在心底算了一下自己仅剩的零花钱,似乎、勉强是够的。
温叶派出去的人查得很快, 翌日一早便将调查结果递到了她跟前。
然而,她并没有要求今早就一定要知道结果。
这几个人不用睡觉的么?如此拼命。
温叶望着厚厚的一叠纸, 翻开一看, 没有半个字和赌博有关, 密密麻麻记载的全是徐景容近几个月点的酒楼外送菜单。
她从头看到尾,光是看菜名都有些馋了。
看来这小子还真是将所有银子都花在的吃上,陆氏知道后应该会很欣慰吧?
温叶在心里不确定道。
用过早膳,还不知道自己被查了个底朝天的徐景容道:“二婶婶,我有几个同窗, 他们想和我一起去,你介意不?”
他考虑过, 如果二婶婶不喜欢太多人,到时候就让他们稍稍站远些。
当然,大家能一起,肯定更好。
人多力量大嘛。
温叶怎么会介意,徐景容的同窗,都是十岁左右的小毛头,超不过十二,而且人多逮到兔子的几率才越大。
于是她道:“只要你的荷包不介意,我都行。”
徐景容:“......”
他捂了捂心口,莫名觉得这儿被扎了一刀。
徐景容的同窗的确都不大,最大的也就十一,不过看过去都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很好动,以及说不完的话。
知道温叶是徐景容的二婶后,五个小子拘谨地行了晚辈之礼。
温叶在外人面前,一直是温柔随和的形象,她和声细语道:“不用在意我,是景容说你们书院后山上的兔子长得好,非要给我抓一只,让我尝一尝。”
徐景容听到她这句话,随即瞪大眼睛。
二婶婶的谎话怎么张口就来,明明兔子是她指明要的,不过他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总不能在同窗面前拆穿长辈,那样不合规矩。
徐景容的这几个同窗,其中两位是盛京来的,剩下三人中有两位是兰城本地人,最后一位略腼腆些的是兰城知府家的小公子。
除了后三人,前面两个温叶听了对方的自我介绍后,发现都是认识的。
一个是孟四夫人兄长的幼子,柳家尚未分家,因此徐景容唤他柳三,另一位是徐月嘉七婶于氏最年幼的弟弟,家中行六。
几人中他最年长,有十一了,认真算起来,他比温叶还长一辈。
想起先前的那个礼,温叶不禁深思,自己不会折寿吧?
兰城本地的是一对堂兄弟,大的那个叫陈永,小的叫陈尚。
徐景容在几人里还不是最小的,最小的是知府家的这位小公子,叫卓安。
等温叶大致了解完后,徐景容又道:“江家二表叔马上有一场考试,他要专心复习,没办法过来,所以就让我代他向二婶婶说声抱歉。”
徐景容口中的江家二表叔就是徐姑母的小儿子,在松山书院好几年了,比徐景容大了五六岁。
温叶道:“就让他好好复习吧,学业为重。”
反正也不熟。
温叶让徐景容招呼大家上轿,出发松山。
松山书院就是以此山命名。
松山离得不远,坐马车小半个时辰就能到,温叶下轿,望着远处绵延不绝的山岭,心情也跟着舒展。
徐景容几人已经背上了箭袋,手上拿着的是为他们这个年纪专门打造的小弓。
几人能玩到一起,显然是有共同的喜好,那就是喜欢玩弓箭。
这儿山好空气好,温叶走了一段路,找了块略大的石头当凳子坐下,赏景休息。
徐景容握着小弓道:“二婶婶,我去给你抓兔子了。”
温叶点头:“去吧。”
徐景容高兴地窜离,不过也没跑多远,都在山的外围。
他们人还小,射箭的力度和准头都一般,能打到三两只野鸡野兔,就是超常发挥了。
温叶派了几个护卫跟在他们身后,她则安逸地坐在原地,吹吹初秋的风,顺便放空一下脑子。
然而没过会儿,徐景容就逮着一只灰绒绒的肥兔出现在温叶跟前,兴奋道:“二婶婶,我抓到了!”
他还是第一次单独抓到一只兔子。
而且是这么快的速度。
温叶闻声,掀开眼眸看过去,就见兔子腿有伤口在流血,应该是这儿被徐景容射伤。
她问:“有没有白的?”
徐景容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灰兔子,不解:“白色的兔子,肉更好吃吗?”
温叶摇头,却道:“白色,更符合你二叔的气质。”
徐景容:“......”
还不如说是不同毛色兔子的肉感有差异。
虽然没有抓到符合温叶心意的兔子,但这只徐景容也没打算放,他要好好和其他几人炫耀炫耀。
几人里,徐景容虽不是最大的,但毕竟出自武将世家,身手比他们几个都要好。
也只有他一开始敢单打独斗,不过知道温叶想要的是白色兔子后,徐景容也不得不和他们合作。
于六听完徐景容的解释后,道:“那我们就抓一只白兔子给你二婶。”
陈永陈尚兄弟俩也点头,异口同声说:“远道而来是客,这座山头我们兄弟俩最熟,知道哪儿兔子洞最多。”
卓安的父亲才调来兰城不到半年,对这儿的熟悉度还不如从徐景容和于六这两个从盛京来的。
他就安安静静跟在众人身后。
陈家兄弟带着大家很快来找到一处兔子洞,都说狡兔三窟,得把剩下的兔子洞都找到,然后用烟熏其中两个,剩下的洞口再派两个人堵着。
等兔子被熏出来,一把抓住。
这个方法的好处就是兔子不会受伤,因为徐景容觉得温叶要白色的兔子,很有可能是要拿去养,那受伤的兔子就会很难养活。
几个人对着洞口熏了半天,终于将兔子们从另外一个洞口逼出,徐景容挑了其中最肥满且通身雪白的兔子。
于六道:“这下你二婶婶应该会满意了。”
徐景容点点头,也这么觉得。
当温叶看到徐景容怀里的兔子,当即露出满意的神色,道:“景容,你们可以啊,这么厉害。”
被夸的几个毛头小子脸上还沾着烟熏的灰沫,一个个克制地笑了。
温叶抱住软乎乎的兔子,大手一挥道:“走,我请你们去酒楼吃饭。”
卓安当即眼亮:“是去云之楼吗?”
温叶豪气道:“你们想去哪吃,我就请你们去哪儿吃。”
几人一听,顿时欢呼。
其实他们能到松山书院读书,放假还有闲心出来玩,家里怎么可能会缺一顿酒楼饭钱。
只不过他们年岁小,零用钱有限,而云之楼菜的价格都不便宜。
欢呼的几人中,没人注意到徐景容的肩膀在温叶喊出那句‘请客’后,瞬间佝偻了一下,他悄悄摸了摸挂在腰间的荷包,内心默默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