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婶好狠的心。
温叶将兔子交给桃枝,然后目光笑着转向面色不佳的徐景容,眉稍微扬。
去酒楼的路上,徐景容反复唉声叹气,卓安不明白道:“景容,你不是最喜欢云之楼的饭菜吗?”
徐景容满脸痛苦地看向他,几次张嘴,最终却只化成一句:“你不懂。”
卓安:“......”
柳三则拍了拍他肩道:“放心,我们不会给你丢脸。”
徐景容沉默了,这是丢不丢脸的问题吗?这是他的荷包今日就要葬送在云之楼,却无人知晓。
他总不能在好友面前说,明面上是他二婶婶请客,实际上却是他付银子吧。
满怀淡淡的忧伤,徐景容望向窗外。
没人能真正懂他的心。
云之楼终于还是到了。
温叶望着客似云来的酒楼,轻声感叹一句:“还真是热闹啊。”
酒楼的小二也是有眼色的,隔老远就看出来人不简单,忙上前迎接,热情道:“几位客官里面请。”
温叶要了包厢,他们来得巧,包厢正好剩最后一间。
还是二楼靠窗的,正好能望见窗外街景。
温叶让他们点菜,随便点。
徐景容苦巴巴地望着她,用只有俩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二婶婶,我们胃口小,随便点两道菜就够了。”
温叶故意道:“两道怎么够,你不用替我省。”
话落后,她也要了一份菜单,看的是点心那块,期间抬头问:“你们喜欢吃什么点心?榛子酥还是桂花糕?这儿的核桃酥怎么样?”
这时于六插了一句:“景容吃不了核桃酥,会浑身起红。”
其他人也点头。
一开始他们并不知晓,直至有一次不小心拿了一块含有核桃粉的吃食给他,徐景容误食后,他们才知道他不能吃核桃这件事。
温叶诧异,眸光转向徐景容,道:“你也吃不了啊?”
徐景容点头:“嗯,家里就我和宣弟吃不了。”
温叶明白了,“那就换其它的。”
点完了菜,等待上菜的时间里,徐景容忍不住问:“二婶婶,你那只兔子打算怎么处理,一直养着吗?”
温叶喝了口茶道:“难道你们之前抓到手的兔子,都养起来了?”
徐景容摇头,诚实道:“我们吃了。”
温叶:“你们怎么吃的?”
这次回话的是卓安:“我们烤了吃的。”
温叶‘哦’了一声道:“那这次我替你们试试红烧。”
其余人:“......”
景容的二婶,好像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饭菜上桌后,他们也顾不得聊天了,一个个像两天没吃饭似的,要不是温叶还在这儿,怕是会抢着吃。
有这么好吃吗?
温叶尝了一块红烧肉。
细品后,微微皱眉。
这种程度,红杏也能做出来,好吃是好吃,不过温叶并没有被惊艳到。
她此刻特别想尝一尝松山书院的食堂是有多难吃,逼得这群学生见到一家酒楼的饭菜,就说是极品美味。
徐景容见温叶没怎么动筷,忙问:“二婶婶,你怎么不吃?”
温叶装作欣慰道:“看你们吃得开心,我就满足了。”
徐景容没来得及品味这句话里的怪异之处,他得先其他人一步去夹盘里最后那块红烧肉。
温叶见此,吩咐云枝去告诉店小二,再上一盘红烧肉。
徐景容看到了,但已经不打算去阻止,能吃到好吃的饭菜,荷包空底就空底吧,等到了下个月,他又会是一条好汉。
其实温叶就没想过要让徐景容付这顿饭钱,她先前就是想逗逗他。
半大小子什么时候最有趣,就是被捉弄的时候。
在大家吃差不多的时候,她就悄悄让云枝去付银子了。
饭后,大家离开酒楼,徐景容落后半步,悄悄问温叶:“二婶婶,你怎么把饭钱付啦?”
温叶瞥了他一眼道:“如果你很感动的话,我不介意收下你的荷包。”
谁会嫌兜里的银子多呢。
徐景容下意识握紧腰间的荷包,不再说话了。
感动归感动,荷包能不用给就不给。
二婶婶真是时而好时而坏,让人琢磨不透。
徐景容心情很复杂。
“咦?前面好像有人在吵架。”走在最前面的于六回头道。
“谁啊,你认识吗?”徐景容上前问。
于六又看了一眼,迟疑摇头:“不认识,但总觉得在哪见过。”
温叶闻声望去。
她居然看到了一张略熟悉的脸。
眼见周围人越围越多,于六建议大家一起过去看看,万一能帮得上忙呢。
几人靠近后,就见一嚣张十足的少年,脚踩一个面相凶悍的中年男子,大声骂道:“小爷我都没当街强抢过女人,你居然敢当着小爷的面抢女人,什么玩意儿!”
“人家愿意跟你走吗你就抢?不是男人的东西,小爷踹死你!”
少年穿着不显,身边却跟着一位看着就不好惹的贴身护卫,众人猜测,估计是谁家受宠的小少爷。
然,温叶却知道他根本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少爷,而是当今圣上的异母弟弟,文王。
也不知他怎么也来了兰城。
温叶在心底思索。
于六盯着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少年的脸半晌,还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看向温叶,问道:“景容二婶婶,我们要帮忙吗?”
温叶是几人里唯一的大人,随着于六话音落下,大家都将目光投向她。
在众人的注视下,温叶摇头:“没听他说地上那个是当街强抢女子的恶痞,就让他多踹几脚吧。”
在少年护卫的身侧,的确有个挡脸瑟瑟发抖的女子。
于六想了想,也是,那人的行为虽说有失妥帖,但的确很解愤。
待少年踹了几脚后,府衙的人也到了,将那恶痞抓了回去。
本来府衙的人还想将那女子也一并带回去,那少年没让,不知道少年身边的护卫在捕快耳旁说了什么,最终那些捕快只带走了恶痞,且一丝不情愿也没有。
大家亲眼见到那少年让自己的护卫护送那名女子回家,才离开。
只有半日假期,于六几人下午要回书院,而徐景容提前请了半日假,不用回。
大家在岔路口分开,这儿离小院只隔了一条街,不远。
温叶和徐景容就没坐轿,打算溜达回去,正好可以消消食。
结果没走几步,他们就又遇到了方才那位少年。
只不过这次只有他自己。
少年摇着纸扇,悠哉悠哉往另一个方向走。
温叶和徐景容站的地方是个半死角盲区,少年将要转弯时,视线自然而然瞥过来,只能瞧见温叶及站在她外侧的桃枝。
温叶和他来了个陌生对视。
这回离得更近,多了方才那层滤镜,温叶刚有些觉得他长得的确不错,结果下一刻就见对方高傲地仰起头,重嗤一声。
那表情仿佛在说:小爷不是你轻易能高攀得上的。
温叶:“......”
其实一般。
徐景容和于六有着同样的感觉,他道:“二婶婶,我好像也在哪儿见过他。”
温叶挑眉:“是吗?”
她话音将落,前方少年就被突然出现的两名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走。
徐景容当即跨步就要去追。
温叶及时拽住他后衣领:“你要去做什么?”
徐景容嚷嚷:“救人啊,二婶婶,他方才是在惩恶扬善,是个好人!”
温叶依旧没放手,将他从头扫到尾道:“就凭你这副小身板?”
徐景容为自己辩解:“我是将军!”
在温叶的无声注视下,他不情不愿地补了一句:“将来。”
温叶:“所以现在还不是,对吧?”
徐景容不甘:“可、可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他做不到。
温叶低头看他:“会让你救的。”
她让一直跟在身后的护卫徐三悄悄跟上去,并沿路留好标记。
然后又对徐景容道:“这儿不是战场,你如今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去报官。”
以她多年看话本的经验,就这样冲过去,只有一起挨刀的份。
留在原地更不行,他们的脸肯定被对方看见了,小院也不能回。
温叶记得徐月嘉说过,卓知府是圣上的人。
喊上蒋婆子和阿实,大家直接搬去府衙最为稳当。
“报官?”徐景容有些难以接受。
他堂堂未来的大将军,如今居然只能走报官的路子。
这也太憋屈了。
温叶呵道:“就凭你三脚猫的功夫,能救得了谁?你若是不想去,我一人去。”
徐景容连忙道:“我去我去!二婶婶我们一起!”
第79章 不太想走
温叶和徐景容来报案, 先见到的是府衙里的刘知事,他见过一次徐景容,知道对方是他家大人幼子的同窗。
得知对方是来报案, 他赶忙去后头请示。
很快, 温叶就见到了兰城如今的知府,卓谦。
卓谦调来兰城还没有半年,前任知府虽不是什么贪官,但也算不上一个好官, 长年积累下来,单兰城府衙卷宗里记载的, 他就查出来十好几起冤假错案。
有些因为时隔太久, 疑似犯案者已不在人世,重新查起来比较麻烦, 卓谦近些日子的精力都放在这上面。
一方面是想查出真正的犯案者, 另一方面也是想借助案子能更好地了解兰城这个地方。
卓谦是见过徐景容的,他小儿子也在兰城书院, 俩人是同窗,关系不错。
对于徐景容的身份, 他更是了解。
是以他一走出来就问道:“小世子, 是你要报案?”
徐景容摇了摇头, 想了想又点头道:“是我,卓伯伯,不过还有我二婶婶。”
卓谦这才注意到,不远处还坐着一名女子。
听到徐景容唤对方‘二婶婶’,卓谦当即清楚了女子的身份。
紧跟着, 他言语间多了几分客气:“原来是徐二夫人,不知您和小世子是要报什么案?”
徐景容率先说道:“是这样的, 我和二婶婶回去的路上看到有两个黑衣人光天化日之下在铜锣巷那边强行掳人,被掳走的大概是一个十六七的少年。”
他说得抑扬顿挫,感情充沛。
温叶这时起身走近几步,补充道:“那少年今日还在云之楼外救了一名差点被恶霸当街强抢的女子,后来还是府衙的捕快赶过去将恶霸带走,他们应该还记得那名少年的长相。”
文王比圣上小十几岁,如今也就十八九,不过他容貌偏轻,不认识他的人,很容易误认为他只有十六七。
说是少年也不为过。
徐景容握拳附和道:“对,他今天还在街上惩恶扬善了。”
一开始单听徐景容的描述,卓知府还以为只是一件寻常的掳人谋财或害命案。
待温叶的话一出,他脸色立马变了。
卓谦连忙又问:“那被掳走的男子身边可是有一位贴身护卫?”
温叶颔首:“是有一位,不过那名护卫当时并不在少年身侧。”
卓谦听到这儿,脸色更加难看了。
温叶见此,便知他清楚了被掳走的是何许人。
这样很好,免得她再拐弯抹角去提醒。
温叶从未想过主动提自己知道被掳走的是谁,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见到一名普通少年被人掳走和目睹当今亲王被匪贼挟持。
若是在后者这一前提下,她选择报官的这一行为,将来极有可能会被解读出其他味道。
事情严重了,卓谦眉目严肃起来。
他前脚才收到盛京来的消息,后脚自己的人回来就告诉他,他们在街上遇到了文王。
卓谦本来是打算处理完手头的案子,就去协助文王查他手上案子的犯人。
这文王要是在他的地盘上出了事,他头上这顶乌纱帽怕是戴不稳当了。
可是好端端的,谁会大白天地掳走一个当朝亲王,若是那名恶痞的帮凶,在看到文王与官府关系匪浅的情况下,什么人不能碰,他们应该门清才对。
大白天,又是蒙面黑衣人。
此事怕不简单。
卓谦重新看向一大一小,目光迟疑。
温叶会意道:“来报案之前,我遣了一名身手不错的护卫悄悄跟上去,人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届时,卓知府招他问话即可。”
温叶用态度表明了她不会过问半句。
卓谦当即感激道:“多谢徐二夫人,此案恐牵连复杂,还请谅解。”
能说的都说了,温叶巴不得什么都不知道。
危险的事,了解越少越好。
不过她行李都搬差不多了,这个时辰,蒋婆子他们应该也已经在府衙附近等了好一会儿。
思及此,温叶换了一副担忧的神色道:“不过那两名黑衣人掳走少年时,好像看到了我和景容的脸,这会不会......”
温叶点到为止。
卓谦也是聪明人,一点就通,他思考一瞬就道:“不若这样,在贼人还未被抓到前,还请徐二夫人和小世子先在府衙后院委屈两日,正好在下的夫人也是盛京人。”
就算温叶不提,卓谦也要好好琢磨一下,派些人手去保护他们,万一对方真不是普通的贼匪,再丢一个国公府世子,那他头上这顶乌纱帽可就真保不住了。
让他们住在府衙后院虽有些唐突,但好歹安全,且有夫人在,他也能够全身心地去追查掳走文王的贼人。
温叶毕竟是名妇人,她要住到府衙后院,这事理应由卓谦的夫人接待。
在温叶让桃枝去喊蒋婆子他们进来的同时,卓谦也亲自去后院和自家夫人说明情况。
卓谦的夫人姓王,她父亲在京为官多年,卓谦的仕途能够如此顺利,除了他本身能力出挑外,岳丈王大人也在暗中使了些力气。
因此卓谦很敬重王氏,他将此事能言的部分都讲予了妻子王氏。
王氏听后,神色凝重几分道:“事发突然,确实不能让小世子和徐二夫人再住在原先的院子。”
卓谦见妻子理解,便道:“此事,只能麻烦夫人了。”
王氏却言,“麻烦什么,徐二夫人我来招待,郎君专心去办案子便是。”
话罢,夫妻俩一同来到前衙,而温叶的身后也多了好些人。
卓谦略惊了下,下意识脱口:“这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