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味觉,感觉,都变得更为浓烈。
而他一眨不眨的双眼,像是稠度极高的黑巧,在融化,在漫延,朝她裹过来。
春早的鼻息微微紧促起来。
她当即扭头,霍得起身:“我去收拾我买的东西。”
原也单边胳膊一撑,也跟着起来,寸步不离。
结果就是,春早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她在厨房间或弯身或仰头将物品往橱柜内收置时,他就站在不近不远的位置,目不转睛,唇微微勾着。
根本无法做到安然自处。
春早耳垂快红成滚熟的石榴籽,回眼:“能不能别看了?”
原也挨着移门,岿然不动,也不作答。
塑料袋里的东西才清空一半,春早就在在他持续不断的视线空袭中败下阵来。
她走回去,抬高两条胳膊,推搡他,要把这个盯人狂魔轰出同一空间:“你……很闲吗?闲就去客厅拼装那些家具去。”
原也起先稳当当立着,任凭她怎么使劲都纹丝不动。但五秒后,他怀意抿笑一下,故意往后退了半步。
惯性使然,春早微一踉跄,旋即被扯入一个胸腔。
她一惊,抬手按住最近的支撑处。而原也的手,也掌住她肩胛中间的位置,把她更紧实地扣向自己,让彼此之间再无余隙。
五感里,顿时只剩男生硬实的胸腔。
它在起伏。
在有温度有生命地呼吸,内里搏动急促,像一趟疾驰的列车,从她手心的站牌边穿行不休。
春早的心跳也随之变乱变急。
她象征性地挣了挣,有效用是奇迹。他怎么可能放。
“别动。其实我也有一点,”男生的下巴,在她额角的位置,亲昵地蹭动两下。话语间也有青涩的犹豫:“有点……不知道怎么做。”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多抱几次,多抱一会儿,加快适应一下我们的新关系。”
春早哼笑,应个“喔”,是粉色的跳跳糖在他心脏边缘迸裂。
原也也被炸出笑音:“天,我好开心。”
他突然有了信仰,因为机缘,机缘让此刻得以开启,发生和呈现。
春早亦然。
她极力忍笑,也将停在他心口的手坠下去,圈住他的腰。她也好开心,还很幸福,满足,幸运,愉悦,甘甜……一切溢美之词,似乎都是为这一瞬间而配备。是闪闪亮亮的瀑布,会倾泻而出,兜头而下。
只能更紧地抱住他。
他的身体是最好的掩体,也是最好的容器。
情绪盈上来时,是不是都会充沛到要落泪。春早要在这个点告诉他:“我上个月……”
“嗯?”
“去了那间咖啡馆,有看到你那张明信片。”
这在原也意料之外,他有些诧然:“真的?”
春早轻“嗯”一声:“看到后我哭死了。”而她现在还是想哭,一想起来,都如纷雨而至,盈聚到窗前。
男生拉开二人间距,倾低脸,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渍:“这可不是我想要的效果。”
春早揉了揉眼:“你什么时候放上去的?”
原也回:“分开后那个寒假。我想,总有一天你能看到吧。”
春早莞尔,睫毛湿漉漉的:“我觉得,我看到的时间刚刚好。”
原也说:“是比我想得要靠前。”
春早又好奇:“你之前到底见过我多少次?你是不是会尾行我?”
原也为她的大言不惭,顿停好几秒:“你一年到头才出来多少次,不要随便给人降罪。住到一起之前,我在校外只遇到过你两次。”
他也奇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总是会看到你。”
“两次算什么‘总是’。”
“我说总是就是总是。”
“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暗恋我了?”
“春早同学未免太自恋了吧。”
“那你把手挪开,不准抱了。”
“不行。”
……
―
整理好物品,打下手陪原也拼装好沙发和茶几,春早就掐着点,准备在落日前打道回府,成绩未定,她不敢过分放肆,落“妈”话柄。
也没让原也送她,下楼都不允。
玄关处,被连番婉拒的男生扣留住她,很是不满:“过分了啊。”
春早有理有据:“小不忍则乱大谋。”并许诺:“我明天会来看你的。”
“好吧,”原也不情不愿地应着,又在她将要开门前叫住她:“等会。”
他从裤兜里取出两把扣在一个环上的钥匙,一大一小分别提起来告诉她:“小的,楼下。大的,楼上。”
最后交出去:“拿着。”
春早握住,睫毛翕动:“你不用吗?”
原也指指房间方向:“还有备用的。”
春早抓了抓头发,踌躇:“这不太好吧……”她是指,随进随出他住所这回事,不给他留有个人隐私空间。
原也微眯起眼,更改说法:“就当替我保管一份。万一我钥匙丢了,还能找你。”
结果面前的女生还真是,很会装腔作势,欲擒故纵,吃到葡萄还嫌酸:“我是你的储物间吗?之前的见海基金也是,什么都往我这塞。”
原也无话可说。
而后,他伸出右手,侧摊至半空,她的面前,煞有介事地认同:“嗯,是啊,这要吗?”
春早垂眸看了看,他手里空荡荡的,她迷惑问:“什么啊。”
“我的手。”
春早明白过来,刚要使劲拍开。却在半途被原也拦截,握住了,把她拉回来,下巴不由分说搁到她肩膀颈窝处,沉甸甸的,热息喷薄:
“还有头。”
另一只手顺势把她摁回身前,怎么办,女生就像甜度刚好的椰奶冻,抱一万遍都不会厌:“还有我。”
“全保存了。”
春早推他肩膀两下,自然是无果。
―
回到家,吃了饭洗过澡,春早鬼鬼祟祟地扭紧门锁,左右戴好耳机,钻进薄被。
分别前讲好的语音聊天如约而至,春早在半昏暗的环境里接通,准备全心全意聊天。
“喂?”
一听见原也声音,蜜意就像肆意生长的枝叶,在脸蛋上布延。
春早:“嗯。”
对面像是信号不好没听见:“喂?”
春早举起手机,疑惑地看一眼:“嗯?听不到吗?”
“听不到。”他回答里明显混了笑,在逗她。
“我打你啊。”她嗔道。
因为父母还在客厅看电视,剧集人声隐约传来,她只能轻声细气:“再搞事我就挂了。”
“不行。”原也立刻“庄重”起来。
这么久以来,两人远程通话次数到底不多。
倏而找不到话头。
语音里没了声,默契共静下来。
春早耳机开着降噪模式,还有被窝本身的密闭屏蔽效果加持,男生的气息如落耳边,时隐时出,均匀地收放着。
通感。
春早脑袋里闪过这个修辞手法。
心跳不由加急,她在胸窒间迫切寻找话题,企图掩饰这种温烫的直觉:“你估分了吗?”
原也问:“你呢。”
春早缓声答道:“保守估了一下。”
“怎么样?”
“640到650这样吧。”
原也提前道贺:“那恭喜了。”
春早冷声:“你估没估?”
原也说:“没有。”最后一笔落下,结果已是定论,剩余就看气运了。
他问:“你要我估吗?你需要我就浅估一下。”
“算了。”这位常年700+战士也没什么好操心的,春早抿抿唇,接着阐述自己接下来的考量:“我看了下我想去的学校在我们省的历年录取分,要是我的分去不了法学或语言文学类,选小语种应该没什么问题。”
原也失笑:“你考虑得好远。能不能先放松几天?”
“就考虑,怎样,防患于未然。”
“不怎样,您尽管想。”
原也问:“反正去北京肯定没问题?”
春早:“嗯。”
原也接:“那我去北京也没问题。”
春早嗤一声,扭捏了会,她问:“那你是要去那个T呢,还是去那个P呢。”
原也安静两秒,正经腔:“我要去那个Z。”
嗯?
春早拧了拧眉,在对方并不急于破译的安静里,她突地恍悟过来。
一刹那,笑得脸都发烫,还要偷着乐装不懂:“这是哪个大学的缩写,我没明白耶。”
原也懒得再跟她玩文字游戏:“很简单。春早在的大学,才配成为我的大学。”
作者有话说:
T大:清华
P大:北大
Z:ZAO
怕有读者看不懂最后那个字母梗,特此解释下。
昨天看到文下问还有没有虐的,
没虐啦,下面都是恋爱糖,掺杂着男女主亲情线的完善;
基本都发生在这个炙热的暑假。要讲的东西还是有一些的。
(当然我个人还是挺喜欢写一些恋爱小甜事的,尤其是我之前没写过这种“少男少女”主角,很干净很纯粹,像玻片白纸一样的CP。要么男大女小,要么女大男小,要么势均力敌,都有一方引导或双方都很“会”。所以还是蛮想挑战一下他们两个热恋期探索和进阶的过程的(虽然他俩本身也挺会)反正就是,让我写!!让我写――!!喜欢就看,不喜欢就不看,快乐阅读就好)
大概率会卡在看海那个节点完结正文。
然后番外讲大学校园、都市、组建家庭的内容。
总的来说,这是一篇校园含量很高的文。
另,友情提醒:正文完结后就会开始倒V啦,家人们欲看从速。
第51章 第五十一个树洞
◎一片细小的雪◎
原也的回答, 像在脑袋里抽弹喷花筒,让春早开心到要抖脚脚。
但等冷静一点, 她又对原也的学科和专业取向心起顾虑, 无法心安理得地领受他的决定。
她难耐地翻动两下:“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那头问:“考虑什么?”
春早像个小老师一般郑重其事,语重心长:“就选学校的事情啊,毕竟你是理科生, 如果搞工科的话清华应该更合适吧,当然北大理科搞学术也很不错, 而且我看了下地图, 两所学校挨得很近诶, 你不要只想着我,也得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吧……”
说着说着,气息和语调还不自觉加急。
而那边没了动静。
喋喋不休的女生停下来:“诶。”
原也低低的鼻音叩过来:“嗯?”
春早问:“你在干嘛,听了吗?”
男生似微微抽了下气,声调还有点儿散:“在想事。”
春早心思他应该是听进去了,不再脑子过热,认真斟酌之后的志愿适宜, 于是赞同:“对,好好想想, 这可是人生重大决策。”
原也:“嗯。”
春早:“就知道嗯。”
原也笑,咬字变重:“好――没问题。”
……
翌日, 春早依旧起了个大早,准备假借“找兼职”溜出去看原也。
她觉得自己完蛋了,一头栽进“恋爱”这个大坑了。就像妈妈曾经说的, 心思全落原也那了。日有所思, 夜有所梦, 她猜自己入梦后嘴巴都是傻憨憨翘着的。
不然醒来后脸为什么这么酸。
肯定是表情肌做了一整夜的上扬拉练。
父母已经在餐桌前用早餐, 见她出来,春父困惑加关心:“你怎么不多睡儿啊?”
春早挠挠翘着的刘海:“生物钟,睡不着了。”
春初珍在厨房做厚蛋烧,香气满溢:“醒了就来吃早饭吧。”
用打湿的梳子把刘海压下去,春早吸取昨日教训,不再披头散发,打开小红书,依样画瓢学习上面的丸子头技巧。
眼睛是学会了,但手残无药可解。折腾了好半天,每根头发都有自己的想法,都像在跟她作对。
连春初珍都疑神疑鬼,过来敲两下门板问她:“怎么还不出来,便秘了?”
镜子里的少女痛苦面具:“没有!”
春初珍看老公:“一声不响的,吓人不?”
春早:“……”
最后绝望作罢,还是扎了个普通潦草的马尾辫出去。
春初珍替她斟上温好的牛奶:“厕所待那么久干嘛呢。”
春早接过去抿一口,决定求助场外观众,诓老妈:“妈,我想出去找兼职,但感觉扎个马尾太学生妹了。你会扎丸子头吗?”
春初珍挑眼:“什么丸子头。”
春早从手机里调出视频给她看:“就这个,特别难。”
春初珍秒捂:“你刚就在厕所琢磨这个?”
春早点头,再点头。
春初珍将那则短视频粗略一瞟,不屑:“我当什么呢。这还不简单?”
春早双眼放光。
春初珍随即起身,去卫生间取来大齿梳,三两下将女儿头发握成一把托上去,绕扭几道,要来她手腕上的黑色发绳,固定好。
又就着视频里的讲解,有模有样地处理了一些细节。这边提一提,那边松一松,耳畔不忘抽出两绺碎发当点缀。
“好了。”春初珍把梳子交给春早:“去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那种。”
“真的?”春早双手摸摸自己脑袋,狐疑起立:“我去看看。”
说着就疾步跑向盥洗室,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后,她心满意足,欢欣鼓舞地跑出来:“啊啊啊啊妈妈你手好巧!”
春初珍得意:“你跟你姐小时候的三股辫,四股辫,哪个不是我梳的,那时候幼儿园里你们发型最漂亮,这丸子头算什么。”
春早顿住。
她几乎都记不得了呢。
继而弯笑,开心地吃完早餐,换上白色的及膝连衣裙,挎好包,脚步轻盈地去玄关。
勾上鞋后跟,她又小心发言:“我中午可能不回来吃饭……”
望向鲜少如此有生命力,栀子花一样的女儿,春初珍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叮咛:“晚饭我给你带的哦,早点回来。”
春早:“嗯。”
她选了把姐姐的小巧防晒伞。春畅丢三落四,常把阳伞落家里,一把接一把地买,家里都快能开间伞厂。
临近九点,外面天还不算热辣,风里鼓噪着绿意,沿途皆是人间烟火气。
春早在原也小区门口买了份早点,打包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