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长着驴耳朵——七宝酥【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29 23:11:10

  她喜欢的一个国外女歌手不久前刚发新专,上周五无意听到班里同好聊到新出的MV,说得天花乱坠,她满心憧憬;今晚赶巧,就想借机看一眼。
  前奏一出,厨房里水声戛止,春初珍唯恐慢了冲出来:“你干嘛呢?”
  春早切掉界面,保持镇定:“查个东西。”
  春初珍的回话仿佛在讲笑话:“你手机不能查么?”
  春早瞠目几秒,不厌其烦地重复这个已经诉苦多次的事实:“妈,我手机没装卡,连电话都打不出去,怎么查?”
  挺讽刺的。
  她的母亲,忘不掉她每一次考试的成绩和名次,却在这件事情上面永远失忆。
  永远只记得曾宽恕过她一支手机。
  “哪来那么多东西要查的……”春初不耐烦地嘟囔着,双手在罩衣上擦拭几下,靠过来,将女儿手里的平板毫不留情抽走,咣一声摊放到她面前:“查吧,要多久?”
  因动作有些大,平板的边缘撞在春早微拢的指背上。
  不疼。
  但莫名屈辱。
  春早眸光定住,回答妈妈:“几分钟。”
  春初珍下巴一抬:“那好,我看着。”
  春早的胸腔剧烈起伏一下。
  “不查了。”
  她起身离开座椅。
  春初珍无名火起,冲她背影定罪:“你就是想看乱七八糟的东西。”
  春早刹在门框里,转身反驳:“谁想看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春初珍语气笃定:“不是心里有鬼为什么不敢当着我面?”
  春早愕然地盯着她,片刻,扯唇一笑:“我不是不敢,是不屑。真当别人稀罕你的破平板。”
  春初珍也颇觉荒唐地笑了:“你不稀罕还偷偷拿起来看?”
  春早咬住牙关,眼前起雾:“偷偷?我以前没跟你好好说过吗?你哪次不是废话连篇,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我?又有哪次不是像看犯人一样看着我?”
  春初珍没了声音。
  最后她冷淡地推一下平板,语气轻飘飘,如施恩:“你用啊,我不看,记录别删。”
  春早一动不动。
  自打上学,这样的对峙会迸发在她生活的任何一刻,没有预兆,也没有成效,她举起枪,也扣动扳机,最后造成的伤害值不过是,水坠入水里。
  客厅里像死海。
  春早收起自己不自量力的隐形玩具枪和弹珠,转身回到卧室。
  知女莫若母,春初珍是很了解她。
  她就是要查一些在她看来“乱七八糟”的东西――可只要……五分钟,五分钟而已,一首歌的时间。她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奢望妈妈能够理解和答应。
  奇迹并未发生。
  明明习惯了这种无力而挫败的时刻,习惯了母亲强横的审判和置喙,可为什么,每次还是会有大股的酸楚流淌出来,春早坐在桌前捂了会脸,两分钟后,她抽出纸巾,掖干通红的眼周。
  她抽出书立里边一本A4大小的英语题册。
  把自己埋回密密麻麻的纸页,修复灼伤的情绪。
  春初珍将锅碗瓢盆收进橱柜,没如往常一般去关心女儿。
  春早自然也不会跟她道晚安。
  母女间的相互惩戒总是无声且默契。
  门外听到的最后动静是春初珍如没事人一般和原也搭话:“你要洗澡啊?”
  原也“嗯”了一声。
  春初珍道:“那你等一下,我把洗衣机里面被套拿出来。”
  “好。”
  快到十一点半,春早合上已经填满的英语题。这是课外作业。她的发泄途经通常单一,伴随着无可指摘的目的。
  她去卫生间洗漱。
  妈妈是省电狂魔,本以为开门后迎接自己的会是一室漆黑,没想客厅灯居然还亮着,卫生间亦然。
  多少感到宽慰。
  春早停在洗手池前,观察没有变化的自己。哭泣的时间很短,难过并没有在她眼白里留下任何痕迹。
  她扯下发圈,将散发绑成高揪,随手拿起印有猫咪图案的漱口杯。
  镜面里的女生动作骤停。
  漱口杯的下方,压着一张纸条,被折了两道,看不到当中内容。
  春早立即用杯子盖回去。
  她弯身凑近,小心翼翼重新拿高,确认眼前所见并非幻觉。
  真的有……
  春早心跳骤快,喉咙发紧。她看一眼半掩的卫生间门,伸手将它关好锁牢,回头拆那枚“密信”:
  非常俊逸,好辨的黑色字迹,是很随性的行书体:
  第一行:“我开了热点”。
  第二行是密码,包含数字与字母,一共十一位。
  不知怎的,脸霎时升温,好像误开花洒,有热流毫无防备地淋下。春早忙将纸条藏回手心。
  她洗了个五分钟战斗澡,关灯关门,回到卧室。
  然后躲进夏被,深呼吸,把纸条扔到脸旁边,半信半疑地打开手机,搜索无限局域网。
  四条wifi也争先恐后蹦出来。
  春早拇指一顿。
  她怎么知道是哪个。
  但这个顾虑很快消散了,根本不需要猜,信号格全满的某一位,有着个人特征异常鲜明的名称。
  仅一个圆圈字符:
  “”
  作者有话说:
  写这章时分别试了一下家里的安卓机和苹果机
  安卓机不管是热点还是wifi都会显示一样的信号格
  ios系统的热点才会显示两个交错的圆弧
  所以这边不是bug哦,女主用的安卓机
第7章 第七个树洞
  ◎自由的甜点◎
  很小的时候,春早拥有过一条金鱼。那天是被妈妈带出去买菜,菜市场门口常有些贩卖花鸟鱼虫的小摊,春初珍遇见熟人,停下闲聊,春早就挤进孩子堆,蹲身看那些小乌龟和小金鱼。
  见别的小孩都有,她百般央求,哭得泪汪汪,春初珍才放下要强拽她离开的手,同意购买一条,老板问要不要再带个缸子,春初珍嗤声,“要什么鱼缸”,并断言“她肯定养不活”。睫毛上缀满泪珠的小女孩,双手紧攥着塑料袋打结处,将那条小鱼提回了家,一路上,她动都不敢动,胳膊酸僵。
  直到金鱼被倒入瓷碗。
  当时的春早不懂得养鱼技巧,以为要像猫咪一样晒太阳,就把它摆在阳台上。
  傍晚再去看它,那条金鱼已经奄奄一息,翻着肚皮,双目无神,半透明的鳍无力飘荡,只剩嘴巴在翕合。
  春早惊慌失措到又开始哭,最后是姐姐闻声过来,安抚并告诉她,她有办法拯救小鱼。
  她把鱼碗端进水池,又将水龙头出水口拧成最小档,叫春早耐心等着就好。
  做完这一切,姐姐回屋写作业,春早找来张凳子,垫高趴在池子边,为小鱼祈祷。
  滴答。
  滴答。
  水珠一颗接一颗掉进去,漾出涟漪和气泡,春早静静待在那里,目睹这个过程循环往复。
  不知过去多久,窗外烧红的天幕变成深邃的蓝丝绒,那条鱼慢慢挺立起身体,重回活泼状态。
  仿佛亲见魔法,春早瞪大双眼。
  再长大一点,春早学到了当中的原理,滴水可以增加水里的含氧量,所以小鱼才会“死而复生”。
  这个夜晚,魔法重演。
  那个“○”,是一粒陡然出现在密闭水族箱的氧气泡,浮在水面,只等她游近,享用它。
  对照密码连接上去的第一刻,春早心脏狂跳。
  接着是动容。
  复杂的情绪如泄洪,她鼻头酸胀,深吸一口气,直奔期待已久的MV。
  她也不贪念,只将它播放三遍,然后心满意足地关闭手机。
  翻来覆去好一会,春早掀开被子,蹑手蹑脚下床,先把手机归置到原处,然后撕拉开一张今晚刚买的便笺条,抽出马克笔写上:
  谢谢。
  一笔一划,吹干水迹,彰显诚意。
  至于手里的这封“通敌文牒”――她在毁尸灭迹和收藏留念间摇摆许久,终究不忍心把它丢弃,就夹进了抽屉深处的白色铁皮盒里。
  盒子里收纳了不少零碎物件,有游乐园电影院的票根,一直不敢对外使用的哥特风挂件、搞怪胸针,还有朋友旅游带给她的海边贝壳或小摆饰,以及大沓她从报刊上面裁剪下来的国内外风景照片,它们全是生活里为数不多的绚烂光点。每逢出游,哪怕直接刷身份证或二维码就能放行,春早还是执意去窗口打票,也不介意被童越戏称为“中老年”。
  她把纸条插进铁盒最下层,用其他东西严严实实掩好,才放心盖上。
  离开座椅,大腿被椅背的书包硌了一下,春早低头看,瞄到侧袋里的空瓶饮料。
  凝视它片刻,春早把它抽出来,留下粉色瓶盖,坐回去从纸巾细致擦拭一番,同样收进铁盒里。
  翌日,不到五点,春早在电子表的滴滴声里睁开眼睛。
  屋内光线蒙昧。她贴到门上听了会,才轻手轻脚开门,跑向卫生间,准备把“感谢信”以同样的方式回馈给原也。
  春早愣在洗手池前。
  原也不用漱口杯。她之前未曾留意。
  男生都这么糙的吗?
  可目光落到那台底座闪烁的全黑电动牙刷上面时,她又矛盾地觉得,这个人还是蛮精致的。
  行动不如预想中顺利,春早决定先退回卧室,刚要出去,挨着卫生间的那扇卧室门被从内打开。
  春初珍抓着头发从里面出来,一脸疲态。
  春早滞住。
  女人半低着头,还没注意到杵着的女儿。
  春早稳住心神,决定先发制人,不带情绪地叫了声“妈”。
  如幻听,春初珍赫然抬脸,一下子精神抖擞。
  她看眼手机:“五点都没到,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春早无懈可击地回:“心情不好,就没睡好。”
  春初珍顿住,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行吧,起都起了。”
  她示意盥洗池方向:“你先洗脸。”话罢拐向厨房。
  春早没有推让,只将紧握成拳的右手悄然收回裤兜。
  回到卧室,她粉碎小纸条,一边绑马尾,一边重拟新计划,思考如何以其他方式道谢。
  只能当面找他。
  PLAN B有了进展,原也虽一如既往不在家吃早餐,但他今天起得有些迟,春早坐在桌边咬粢饭团时,斜对面的房门都不见动静。
  吃完饭回到卧室,春早选出一份数学讲义,故意磨蹭,密切关注隔壁动向,以便适时拦截。
  六时四十五分。
  耳听八方的春早立即抄起桌面试卷,背上书包,叫住正在换鞋的原也。
  男生缓慢直起身,单肩背包,回头看她。
  他才洗漱过,刘海发梢湿漉漉的,眼因而显得格外清亮。
  春早晃晃手里叠了两道的数学试卷:“可以等我下吗,有道大题想问你。”
  原也对此毫无诧色:“好啊,我看看。”
  说完低头将右脚蹬入运动鞋,动两下,似乎觉得鞋不够跟脚,又屈身拆开鞋带。
  他重新绑鞋带的时候,后腰柔韧度惊人,一段修长白净的后颈完全舒展,观感近似湖光之中天鹅凫水。
  春早忽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上前。
  男生站直身体,眼神疑惑她怎么还不过来。
  春早走过去:“路上说吧,时间紧。”
  原也跟在她后面出门。
  老破小的楼梯过于逼仄,走一起的话怕是连空气都无法路过,春早放弃了并排沟通,也不急于步入正题。
  确认脱离春初珍的可视听范围,她才转头看原也:“你应该能猜出来吧,我不是真的要问数学题。”
  少年原本散漫的视线定格到她脸上。
  他眼底泛起笑澜:“嗯。”
  “我知道。”他说。
  春早一早备好的腹稿忽而卡壳。
  因为被这样看着。
  原也的距离其实合理合矩,但奇异之处在于,当他专心注视你的时候,你会觉得他挨得很近,甚至是有些亲密。唇角恰到好处的弧度分明挂着“积极营业”。
  这张脸,这种神情,任何人都无法坚持对视超过五秒,春早察觉到胸口和双颊隐烫的细微反应,仓促别开脸,继续朝前走,正声说:“谢谢你昨晚借我蹭网。”
  “没事,”原也不以为意:“反正你也没用多久。”
  ……?
  春早眉心起皱,因为那么一点点的被“监视”的耻感:“你知道我用了多久?”
  “我手机有提示,屏幕左上角,会有标志,”原也轻描淡写地解释着,在末尾处,他遽地认真:“差不多十五分钟?。”
  春早:“……”
  脖颈的位置有点发硬,春早吞咽一下,承认:“嗯。”
  为什么,为什么要记录她的使用时长,她警觉地发问:“是要收钱吗?”
  原也忍俊不禁。
  “你在想什么啊……”挟笑的口吻,尾音拖长了,有点儿懒,混在清新的晨气里,搔得人耳膜发痒。
  春早小声:“我以为……”
  身旁的男生总是很坦诚:“我只是好奇,你要查什么?”
  昨晚的起伏历历在目,春早抿了会唇:“你觉得呢?”
  男生安静了,须臾,他猜:“一部动画短片?三首歌的时间?总不会是查学习资料吧。”
  他一边说,一边不露声色地探察身畔女生的神态变化。
  春早浑然不觉唇角上扬。她直勾勾望向正前方的车棚,里面排满了新旧不一的小电驴,横七竖八,并不齐整。
  但她心情顺当:“不是三首歌。是一首歌,我看了三遍。”
  她停下身。
  原也从一开始就被她带着走,懒得留神路况,就也跟着止步。
  两人呆立几秒。
  原也率先问:“怎么停在这了?”
  春早指指车棚:“你不要取车吗?”
  原也定一秒。单手抄兜,先是右边,摸了个空,又换左边,取出车钥匙。
  他很快在车列里锁定自己的山地车,毫不费力地单手拖拽出来,倾身解锁。
  两人继续往小区门口走。
  快到正门时,春早提前说:“我朋友在文具店等我,就不跟你走了。”
  原也应声“好”,不再拖延,抛出在心头来回掂量一路的建议:“没考虑过自己办张sim卡么?”
  他居然还在为自己想办法,意外之余,春早照实答:“我的身份证在我妈那。”
  “你在服刑吗?”向来神色稳定的男生脸上也有些匪夷所思。
  春早倒没有多难堪,抿唇苦笑一下:“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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