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林婶的反应与此人并无交集,那便更不可能会认识二丫。
“你可知欺君罔上是何等严重之罪,若是被发现了,连你那即将刑满出狱的丈夫都再也见不到天日了。”那人薄唇轻启,说出的话却如三月霜雪一般冷酷无情。
林婶立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合十祈求道,“官爷饶命啊,都是她威胁我的,不关老奴的事,还请官老爷不要降罪于我家老爷。”
苏眠的脑袋嗡嗡作响,四周的喧嚣声突然都听不到了,她只感觉四肢冰凉,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她一直以为人性凉薄,方才还同情着她们可怜的一家,想着出去了后给她们着碎银子,好好想个大夫看病,改善一下生活…
苏眠望着脚尖的破洞处,与林婶跪倒在地佝偻着背的模样,一时间沉寂了下来。
“小姐,你你不要怪我。我们一家已是苦命至极,这对于我们来说如同灭顶之灾啊。”林婶趴在地上一边磕着头,一边嚎啕大哭,泪水淌在了干涸的石板上。
那人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如神祇一般漠视着趴在脚底的林婶,薄唇抿着,眼角却若有若无地瞥向了苏眠,“所谓人性,不过如此。”
下一秒,在苏眠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原地卷起一阵风,苏眠只觉得有一只手揽住了自己的腰,耳边呼啸而过着的是阵阵风声。
苏眠身子微微一晃,视线一转,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巷子中。
那人放下了她,平稳的呼吸声擦过了她的耳垂,惹得苏眠的身子微微颤栗了起来。
“你抓我来究竟要干什么?”苏眠头晕目眩间,踉跄了一声身子稳稳地靠在了墙上,低吟了一声。
“小姑娘方才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那人低低笑了一声,偏头便露出洁白纤长的脖颈。
逆着光,苏眠瞧不见他的神情。初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的丝丝缝隙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光。
“如今我的命在你手上,此处巷子里幽深寂静,若是我被抛尸于此,岂非也无人寻得。你这般戏耍我,莫非当我是傻子不成。”苏眠讥笑了一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的面具瞧出了个窟窿才肯罢休。
“小姑娘瞧着傻里傻气的,脑子里到底装的不是浆糊。”
苏眠上前了几步,脸上全没了方才的胆怯,踮起了脚尖,左手负于身后,微风吹拂起她的发丝,少女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如同绽开的白玉兰一般,美目流盼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风情,竟叫人看痴了去。
她眼中含笑,一把扯下了他的面具。那人微微瞪圆了琉璃般明媚的眸子,似乎有些讶异她的举动。
“容临,果真是你...”苏眠瞧着那张秀色可餐,迷倒众生的脸庞,嘟起气鼓鼓的嘴唇,眸子里恨不得射出飞刀来。
她只觉得在他面前丢尽了脸面,为何他每回出现得都这般巧合。
小姑娘的腮帮子鼓鼓地,脸上的稚气未脱,如水的杏眸却仿佛能滴出水来,瞧着十分可人。
“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为何你这般阴魂不散,我走哪你都跟到哪?嗯?”容临的声音哑然,透着股说不出的性感。
容临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擦过了苏眠耳垂,替她将发丝挽回了耳后边。
容临的目光含了几分炙热与滚烫,“不是不让你来吗?你可知幸好来的是我?若是换了旁人你便是连监狱大门都走不出来了。”容临的声音冷了几分,想起方才之事,便觉得背后阵阵发凉。
他周密的计划中,每一步棋都在它该在的位置。只有苏眠的出现,仿佛是一场意料之外的惊喜。
“六皇子竟然铁了心要对付顾家,我定是不会让他好过的。”苏眠想起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便握紧了手中的拳头,心中愤愤不平。
“顾家的事便是我的事。眠眠,等风头过了我便上门提亲可好?”
第127章 反击
容临靠近了半步,弯着腰呼吸尽数喷在了她的脸上,吹得她鼻子痒痒的。
“外祖父可说了,瞧不上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文人雅士。”苏眠学着外祖父的语气,摇头晃脑的说着。
“眠眠的意思是,若是我争得了顾老将军的同意,你便跟了我?”容临眼中漾起了点点喜色,追问道。
苏眠却是不答话,只红着脖子望着满庭院的瑟瑟秋色,只是搅动的不安的小手泄露了她真实的想法。
容临瞧着面前小小的萝卜丁,无奈且深沉地叹了一口气。
“今年吃了那么多,为何迟迟不见你长呢?”容临揉了揉眉心,怜爱着望着只到他胸前的小姑娘。
苏眠听着脸立马拉了下来,狠狠地咬着牙。这些日子便是连舅舅们都时常挂在嘴边,她望着自己干瘪瘪的身材,想着玲珑身材的长乐郡主,仿佛一朵被风雨中浇湿了的残花般。
“不用你多嘴,我哪里比得上长乐郡主婀娜多姿,一颦一笑都恨不得将别人的魂都勾了出来。”苏眠冷哼了一声,有些阴阳怪气道。
容临被苏眠飞过来的一眼瞧着有些不自在,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浑身像是万只蚂蚁般挠着心。
“你为何突然提长乐郡主?何况她如何与我并无半点干系。”容临只觉得莫名被泼了一盆脏水,无辜地为自己辩解道。
苏眠听了这话,嘴角微微上勾了勾,却还是不屑地偏过了头。
“往后这样危险之事都交给我来做,我都能解决的。”容临沉声叹了一口气,手臂一伸将苏眠圈进了自己怀中。
下巴微微摩擦着她毛绒绒的脑袋,幽深的眸子里漾起了点点的心疼。
“五皇子为了对付我们顾家,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竟然公然调用了大理寺,莫非那位大理寺卿宋大人也...”
谈及此事,容临眸子微微眯起,里面闪过了一丝精光。“只怕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堂堂的大理寺少卿,只怕也有他力所不及之处。
“对了,如今刑部下了公文。祁大哥必定难逃一死,村落也只怕是回不去了,天涯海角只怕他们要流浪了。”
容临微微垂下了头,思忖了片刻,“我只能助他们逃过此劫,往后该如何走也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东方太阳初升,暖黄的阳光照亮了大地,驱散了沉淀一晚的寒气。
远处传来三声穿云箭嗖嗖的几声,被早市的喧嚣声压得极低,却又在天空之下绽放开了一朵极为绚丽的花火。
“是行动成功了吗?”苏眠望向东方,小手不由自主地揪紧了。
“那自然是了。”容临脸上露出了张狂与势在必得的笑意,白衣飘飘,顺手牵起了苏眠的手走出了幽深的巷子里。
无忧客栈里。
“多谢各位搭救,祁程感激不尽。”祁程身上满是血痕斑驳,浸透了破衣衫,往日消瘦的身躯更是瘦弱不堪。
祁程从未想到自己还会有重见天日之时,跪在地上磕起了响头。
“祁大哥何许如此,我们相识一场,只怕往后还需要你出面才是。”顾清奔波了一夜,夜行衣上沾上了点点血渍,想来定是与人激战了一场。
“祁大哥,你真的没事了吧。”苏眠急忙推门而入,在看到祁程安然无恙时松了口气。
“眠眠,你能告诉我为何你会在此?”顾清在看到苏眠一身穿着时蹙紧了眉头,眼神中迸发出了犀利的光芒。
苏眠僵硬地转过了身子,没想到自己竟忘了这一茬。却在思考对策时对上了容临含笑的眼神。
苏眠这才明白,容临分明是一肚子坏水,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苏眠嘿嘿干笑了两声,转过了话题,“祁大哥,五皇子定然是不会放过你的,只怕会追寻你到天涯海角,你接下来可有安排了?”
顾清被冷落在了一旁,对上了容临无奈的眼神。两人对视了一眼,仿佛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有这么个祖宗能怎么办,只能供着了呗。
祁亮紧紧拉着祁程,禁锢住了他的身子,以防他摔倒了去,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如今我们兄弟两只能隐居深山了,想来命数自由天定。”祁程经过此遭之后,似乎早已看淡了生死。
苏眠抿了抿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凑近了过去,“祁大哥,临走之前还尚且需要你帮我办件事。”
“祁程这条命都是你们给的,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苏眠望了坐下悠闲喝茶神态自若的容临,只觉得此事不会那么简单。
“想来容公子为了护祁大哥他们离开,定然心中早就有了筹谋吧。五皇子那边想来也无事了吧。”
容临似笑非笑地盯着面前满脸好奇的苏眠,“眠眠大可放心,五皇子近日只怕是无暇顾及到逃亡中的祁大哥。”
五皇子府。
“什么?把人给我劫走了?大理寺那帮酒囊饭袋究竟是怎么做事的?”五皇子气不过,猛地推翻了面前的茶盏。
奴才们一个个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五皇子不好了,邵都督出事了,此时正在大厅等候急着见您呢。”
“他能有何事能大过本王的事?”五皇子君鹤临正在气头上,眼神中冒着火,哪里还顾得了这些。
“说...说是他从前干的那些龌龊事被挖了出来,如今人已经到了大理寺,宋大人正在审理此案。”那人颤颤巍巍地说了此事。
“什么?”君鹤临不可置信地转过了头,祁程一事自己背着那头犟驴子干出了不少事,想来他对自己成见颇深。
如今朝中谁不知一品都尉邵冬是自己的党羽,他那些个风流账自己也早有耳闻,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如今若是闹到了大理寺处,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邵冬可是他军中一条有力的臂膀,若是断了这条臂膀如同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寸步难行。
他如今已经和顾忠撕破了脸,想来他定然不能为自己所用。邵冬此时定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王爷王爷,大事不好了。”又有下人匆匆来报。
第128章 宫中生变
君鹤临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沉着眸子道,“说。”
下人见地上跪了一地的奴才,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有人来报,说是城南的粮仓着火,顷刻间烧得什么都不剩了。”
“什么?”君鹤临刷的一声站了起来,脸色突变,竟直直地后退了几步,胸口梗住了。
粮仓是他藏在城外的一个地下钱庄,这些年里他搜刮的民膏与一些地下交易所得,都锁在了此处。
若是没有这个地下钱庄供给他金钱来源,只怕根本收买不了朝中那些个势利眼的大臣。
如今...竟全都烧成了一场灰了吗?
君鹤临跌坐在地上,发丝凌乱,眼圈里泛出了血丝。喃喃自语道,“难道我这么多年的努力都化成了……一场空吗?”君鹤临恼怒地猛捶了一下地面。
“王爷,一切还可以从长计议,只是生气伤身,您定要保重身体啊。”福叔连忙去搀扶起了君鹤临,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君鹤临却仿佛听不见一般,眼神空洞,却迸发出恨意的目光,“容临,今日所受之辱,我定要一分分地讨回来。”
客栈里到底人多嘴杂,容临只是轻笑了一声,说道,“不过是多年的好友,给他送了个大礼罢了。”
容临只字未提自己曾为此与三皇子大吵了一架。无论是谁,到底是会权衡利弊的。他为了能够让五皇子摔得头破血流,不惜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而三皇子则一直在劝说道,如此过早地亮出底牌,只会更加激怒对手,引起新一波的腥风血雨,毕竟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只不过有些事并不用解释地如此清楚。容临望着面前眉飞色舞地给祁家兄弟两讨论往后打算的苏眠时,心中只觉得得到了无比的满足。
从前他满腹算计,即使料事如神,如仿佛并未有成就感。如今才发觉只要逗得伊人笑靥如花,便是他最大的满足。
苏眠与祁大哥手舞足蹈地描述了她故乡的那片风光之时,终于觉得口渴难耐,端起茶杯咕嘟咕嘟地喝下了满杯盏的水。
抬头时对上了容临满是柔情的眼神,苏眠心中一噎,连忙不自然地转移过了目光。
“慢点喝,别噎着了。”容临清冷的嗓音响起,存心想要逗逗面前脸皮薄的小姑娘。
只有顾清在一旁无奈地摇了摇头,孩子大了真是半分都由不了他了。
祁程狼吞虎咽地吃下了一桌的饭菜,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脸上的胡渣都被剃干净了。
祁亮这些日子也削瘦了不少,脸上已经能看出骨架了。如今眸子中瞧出了几分成熟稳重,不似与苏眠初见时那般的吊儿郎当。
“祁大哥,此事就拜托你了。”苏眠上前一步,眼神认真地望着祁程。
此事前因后果已然不用再多说,只是眼下还有一个人更需要知道此事,了解整件事的真相。
祁程也明白了此事的重要性,换上了备好的抬轿家丁的便服,嘴角也贴上了八字胡,鬓角也被芳若稍加修饰,俨然换了副面容。
“郡主放心,祁程明白。”祁程闻言,认真地点了点头。
上桥时,苏眠掀开帘子对上了二楼容临的目光,容临如水的眸子望了过来,苏眠只粗粗扫了两眼,便匆忙移过了眼神,心脏仿佛差点跳了出来。
她收回了视线,轿子平稳地行走了起来。苏眠捂着怦怦跳的小心脏,想着刚刚容临无声地几个字,不由得低头笑了出来,仿佛刚吃了一口蜜糖,甜到了心里。
轿子一路上平安无事地落在了将军府,苏眠一路上提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她总担心五皇子的人在暗中观察着顾府,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吹到他们的耳朵里。
“眠眠,只怕此时父亲见不了你。”顾庭之一早便等在了一旁,上前与苏眠说道。
“宫中派人传讯,说是皇上急召父亲入宫,商量使臣来访事宜。”
“倒是巧了,为何恰好会在此关头。”苏眠冷笑了一声,心中打起了小算盘。
父亲早已罢朝许多年,已经多年不听召入宫了。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却传他入宫。只怕并不是什么好事。
“前来宣旨的太监已经等在了大堂,只怕已经来不及了。”顾清也长叹了一口气,觉得此事已是悬了。
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外祖父被召进宫。只怕还会以为是皇恩浩荡,必定心怀感激。他为人本就耿直,若是这是一场针对顾府的阴谋,苏眠定要好好提醒他才是。
这么想着,苏眠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朝前厅走去。一边走,一边用手将挽好的青丝打乱了,脸上更是涂成了一个小花脸。
无论如何她都要在外祖父进宫前,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将军,轿子已经在外面等好了。皇上还等着咱们呢,可不能误了时间。”今日来宣旨的是徐福全太监,他身穿烫金色的锦服,剑眉薄唇,微眯的眼神里不时散发着一丝戾气,容貌倒是瞧着柔美不输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