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忠一眼便认出了她便是苗疆女子,只是心动并不需要任何理由。
顾忠将她带回了京城,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她的身份,他也从未过问过。
就这样,他们幸福平安的过了几年。
每日,林晚清都会被噩梦惊醒,梦到她被抓回了苗疆,关在了暗无天日的监考里,这样的想法让她每日对着顾忠只能强颜欢笑,而背地里只能掩面痛哭,短短几日便消瘦得不成样子了。
“夫君,我…好像有了…”在经过了几日的折磨呕吐之后,林晚清隐隐觉得身子疲乏,精神气也降了下来,便猜测到可能是怀孕了。
只是这便意味着更大的挑战要来了。从前林晚清还能靠着香料逃过苗族的追捕,她若是怀了孕,身上碧血的气味便再也隐瞒不住。而他们苗族专门用来追捕的千面甲虫便会利用触角寻到她的气息,届时说什么都晚了。
唯有一计,便是利用放血之术。引出体内的蛊虫。只是此法或许残忍,若是一个不小心,轻则武功全废,重则瘫痪在床。
那时的林晚清为了永远地陪在顾忠身边,选择了放血疗法,为此十月怀胎之时气虚血瘀,躺在床上哀嚎不止,瘦成了白骨。
她也终于对顾忠说出了实情,告诉他她骗了他,那时候顾忠是怎么说的,他跪在林晚清床边,紧握着她的手说“不论如何,生死相依。”
后来林晚清成功诞下了五子一女,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女儿顾容樱也继承了自己的碧血。
她为了避免让自己的女儿踏上自己的老路,费尽了最后一丝气血将顾容樱体内的碧血又引回了自己体内。
而她的身子则作为了碧血的容器。碧血虽可治百病,但亦可与任何毒药相融,这便意味着相同剂量的毒药若是在林晚清身上,便会被放大十倍的效果,医者不自医大抵便是这个效果。
听完了顾景桓一番话,苏眠心中犹如刀绞般的阵痛,捂着心脏久久的缓不过神来。
她从不知外祖母为了与她们在一起,竟付出了这么多,几乎献出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而她最将自己困在这小小的木屋,每日忍受着心脏的阵痛与啃咬。
“我定要查出是谁害了外祖母,然后亲手将她千刀万剐。”苏眠两眼通红,咬牙切齿道。
顾清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苏眠毛绒绒的脑袋,将她拥进了怀中。
“眠眠,这样的场面我们都不想看到,但你也无需自责,母亲她体内有碧血护持着,暂可保她无恙。更何况,有我们护着母亲,自是不会让她再有用剑的机会。”
苏眠望着顾清真诚的目光,面上虽点了点头,但心中还是暗暗下了决定,一定要揪出幕后黑手。
而且她隐隐有种预感,此事若是不能尽快得到解决,便会引来无穷的祸患。
床上的顾晚清轻咳了一声,悠悠醒了过来。她皱着眉头,见大家都围在床边。
“你们怎么来了?”声音无比的虚弱。
“外祖母您受苦了。”苏眠声音都哽咽了几分。
从前娘亲还责怪母亲拒他们于千里之外,如今听了这番话只怕早已泪流满面。
而各位舅舅们也一直对母亲积怨已久,责怪她的冷漠,一时之间早已红了眼睛。
“母亲,这些年您受苦了。”顾清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第122章 劝说
林晚清责怪地望了顾庭之一眼,似乎在怪他多管闲事。
“母亲,你都这样了还要瞒他们到何时?”顾景桓赌气地坐在了床边,眼眶微红。
“是啊,外祖母。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为何不能实话实说呢。”苏眠撒娇地拉着林晚清的手,“今日若非舅舅说了,只怕他们心里还不知怎么埋怨您呢。”
“是啊,母亲从前您根本不管我们,与父亲决裂之后更是搬出了院长,不与我们往来,久而久之关系都淡了许多。”
“虽说我们看不惯二房,但到底决定权在父亲。若是您一直这般一蹶不振下去,只怕薛元春早晚有一天要骑到您头上去了。”
“如今我都这把年纪了,怎还会在乎这些身外之物?”林晚清淡淡一笑,轻轻拍了拍苏眠的手,眼神有些怅然若失。
“外祖母,这可就是您想错了。如今顾府一切安好,可若是顾府哪天出了什么事,便会被一些用心良苦之人利用了去,离见了顾家。”
“您成日吃斋念佛,那些人都对您下狠手。若是您再不主动出击的话,岂非这顾府就要轮到她们做主啦?”
听了苏眠的一席话,林晚清的眼神悠悠落在了远处,屋檐的雨水滴答响个不听,扰乱了林晚清的思绪。
她本以为安静地呆在后院,便能躲过这些尔虞我诈。
未曾想到,她们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林晚清干涩的嘴唇说出了声,“今日之事,他知道吗?”
苏眠张了张嘴,想了想临走时外祖父的眼神,突然沉默了。
“外祖父许是…有事耽搁了吧”苏眠这话说的自己都有些不信。
林晚清轻飘飘的眼神扫过空荡荡的门口,“眠眠,不用安慰我,有些事我心里明白。”
“小姐,您还未恢复好。还是多躺着休息休息会吧。”吉婶端了碗热汤,一勺勺地喂着林晚清。
“吉婶,让你担心了。”林晚清脸色苍白,却还是尽力地安抚着吉婶。
吉婶揉了揉眼角的泪水,声音都嘶哑半分,“只要小姐没事就行,当时可真是吓坏奴婢了。”
“今日天色已晚,你们也早些回吧。我休息休息便好了。”说着说着,林晚清一个气息不稳,又咳了起来。洁白的帕子上沾满了血渍。
今日是黎老祖母寿辰,却偏偏事都堆积到了一起,当真让人措手不及。
“外祖母,今日眠眠要和你睡。眠眠担心你。”苏眠拉着林晚清的手不肯放开。
“好孩子,我这屋里空空如也,便是晚上还会漏风呢。”
“那眠眠不管,丫鬟们早便收拾了您的院子,您却迟迟不肯去住。想来是答应眠眠的事都忘了吗?”苏眠嘟起了嘴,沉下了脸。
林晚清无奈地望着苏眠,面前几个大男人呆杵在这边,什么忙都帮不了。
“你们如今也老大不小了。成日在外面鬼混,想你六妹都给我留了个后,也不知你们何时才长点心。”林晚清板着一张脸,便开始训起了顾家兄弟。
顾景桓猛地咳嗽了一声,谁曾想又挑起了这样的话题。如今大哥不在,他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儿子不着急,大哥还未曾…”
“外祖母您别担心,舅舅们早就被人家惦记上了。”苏眠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忽闪忽闪的,散发着诙谐的目光。
“哦?真的?”林晚清听着听着便坐起了身子,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是啊,不过舅舅们实在是眼光太高了。只怕是瞧不上人家呢。”苏眠还在一旁煽风点火了起来。
“尤其是二舅舅,五舅舅。舅舅们我说的对不对呀?”苏眠撑起家下巴,语调轻快。
“你们两个混账小子,我可真是白养你们了。”林晚清说得咬牙切齿的,拿起床头的陶瓷便要砸了过去。
“母亲,息怒。您可别听眠眠瞎说,若是我们都成家了,谁在您身边照顾您呢?”顾清笑的人畜无害,转身便蹲了下来,给她沏了杯热茶。
“别跟我在这嬉皮笑脸的,我有你们真是我的福气。”林晚清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顾清一边嘴角咧着笑哄着林晚清,一边用犀利的目光瞪着苏眠。
这个半大的小不点,如今竟学会恩将仇报了。
苏眠趁着顾清转身的功夫,调皮地冲着顾清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舅舅这般冥顽不灵,何时才能娶到媳妇啊。
若是自己再不推他一把,岂不是要孤独终生了。
顾景桓于顾庭之对望了一眼,两人皆是无奈地皱了皱眉。
这小丫头片子如今真是越发厉害了,他们是越来越制不住了。
“对了,母亲您知道吗?容府的三公子生的可是俊美无比。”顾清坏笑道。
果然,他瞥见苏眠的动作明显僵住了。
小样,我不信这样还治不了你。
“哦?容家素来与我们不对付,为何你会提起?”林晚清有些诧异地抬了抬眼。
“咳。”苏眠猛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顾清的话语。
“眠眠,可是哪里不舒服?”林晚清连忙柔声问道。
“许是屋中空气中满是灰尘,呛到了。”苏眠捂着嘴,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饶是一旁的顾景桓与顾庭之都忍不住笑出了声,眠眠这般狡猾,也就只有顾清能治得了他了。
苏眠哪里想到顾清还有这手,连忙对着他不停地眨眼睛。生怕他将自己的事情抖落了出来,届时大家都没得好日子过。
“你们一个个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便早些去睡吧,我这有吉嫂照顾着呢。”林晚清连忙打发着他们去睡。
“外祖母,我们这便走了。您可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一定要移居到别院才行,我在前院里可等着呢。”
苏眠连忙赶着各位舅舅们出了木门,生怕他们打扰到了外祖母休息。
临了时还回头对着外祖母挥了挥手,嘴角漾起了个甜蜜的微笑。
林晚清也满脸慈爱地对着她点了点头。
刚出了院门,苏眠脸色一垮“你们是不是背着早就有了计划?”
第123章 大理寺
顾清与顾庭之对视了一眼,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顾清心虚地摸了一把鼻头,“眠眠,你此话何意?为何舅舅我听不懂呢?”
苏眠冷笑了一声,跳到了石墩上,掂起了脚尖,,猛地揪住了顾清的耳朵,“舅舅,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吗?”眼神里隐隐跳动着小火苗。
“你本不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顾清撇了撇嘴,喃喃自语道。
当着众多家丁与丫鬟的面上,他还是要脸的呢。
“娘亲,早知如此眠眠还不如随了你了去,也好过现在被人嫌弃。”苏眠的泪珠说掉就掉,豆大的泪珠抛落下来,小脸蛋都哭皱在了一起,只恨不得在地上撒泼打滚了。
顾清揉了揉有些酸胀的额角,只觉得面前的这一幕有些诡异的眼熟。
从前六妹便是这般耍性子,将他们兄弟们都治得服服帖帖的。送走了一尊佛,如今却又迎来了一尊大佛。
“别哭了,别哭了。”顾清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苏眠的哭声愈见大了起来,叫旁人看了不知还以为他是人贩子呢。
“我和你说便是了。”这场谈判最终以顾清的妥协告终。
苏眠小手揉着眼睛,狡猾地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来要顾清的抱抱。
“舅舅,你是何时与三皇子勾搭上的?”苏眠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疑惑道。
勾搭?顾清只能安慰自己童言无忌,否则定会有一天被苏眠这些个胡言乱语给吓死。
顾清粗粗地将事情的经过告之了苏眠,却见苏眠撑着下巴,似乎不以为然的模样,眼神中露出了然的模样。
“眠眠,莫非你事先早已知晓?”这下轮到顾清诧异了。
苏眠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夜已深了,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缩在了顾清的怀中,低喃道,“眠眠可瞧得真真切切的,那日三皇子来时,舅舅们可丝毫不觉得诧异。”紧接着,便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毛一颤颤的,似乎做了个好梦。
顾清看着苏眠软乎乎的小脸蛋,无奈地摇了摇头,望着苏眠熟睡中的脸颊。
想他容府三代封相,如今的容临更是名动天下。而他顾家虽是将门世家,但大多是武人行径不知变通。
没想到六妹竟给顾府生个了如此聪颖伶俐的宝贝,便是连顾清都瞧着,分明半分都不输给容家那小子。
转眼已是三更天了,庭院深处的枝丫上传来了大雁的啼叫声,秋夜深深,细听庭院外传来了阵阵的笛声。
“公子,该行动了。小小姐,我抱着回去便是了。”福生提醒道。
今夜之事非同小可,便是半分差错便会被抓了可乘之机。
“叮嘱了胡桃,若是看丢了小姐,唯她是问。”顾清也不敢再耽搁,将苏眠小心地交予了福生。自己转身踏入备好的马车,换上了一身夜行衣,消失在了浓浓月色中。
“胡桃,今夜你只需保护好小姐便是了。”福生眼神犀利地扫过一旁恭敬站着的胡桃,“从前那些事,少爷对你网开一面,你应该知道该如何做。”
胡桃低垂着眉,“胡桃定不会辜负少爷所托。”
福生交代了几句话,也便匆匆地赶走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床上锦被之下蠕动的小山丘。
胡桃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身子也止不住地晃悠。她抬头望了望薄雾升起的庭院,神思复杂地将袖中的红褐色丹药一口吞了进去。
转身像是没事人一般倒了杯热茶,声音轻快道,“小姐,您就别再装了。奴婢可瞧着真真的呢,锦被可都快拱成一座小山丘了。”
苏眠本想再瞒些时辰的,眼见着瞒不下去了。一脚踢开锦被,撑着手下了床,“果然知我者,莫若胡桃是也。”
苏眠亲昵地过来蹭了蹭胡桃,个头才刚刚好到胡桃的腰,瞧着倒真像一颗长不大的小萝卜头。
“小姐,是您伪装的太不像了。”胡桃点了点她的鼻尖,宠溺道,给她递上了早已备好的糕点瓜果。
苏眠肚子早就饿得饥肠辘辘的,见盘中摆满了她爱吃的杏仁酥,核桃豆沙包,根本顾不得形象,一口一个咽下了腹中。
“胡桃,往后没有了你可怎么办,我这些个好吃的糕点便再也吃不到了。”苏眠嘴角沾满了碎屑,口齿不清地说道。
胡桃握住茶盏的手愣了愣,眸子低垂滑过了一丝犹豫,嘴角却还是漾着温柔的笑容,“胡桃啊,往后哪都不去,就陪着小姐。”
“那可不行。”苏眠被糕点塞住的腮帮子鼓了鼓,“往后你还要嫁人呢,可不能被我耽搁了,到时候我定会给你寻到了一个世上最好的郎君,他若是敢对你不好便打断他的狗腿。”苏眠圆圆的杏眸瞪了瞪,似乎在责怪胡桃的胡言乱语。
胡桃脸颊上蕴起了点点的红晕,却是沉默不语。眸子里倒是带了点点希冀与期盼,“小姐惯会取笑胡桃。”
苏眠长长地打出了一个饱嗝之后,摸着自己圆不溜秋的肚皮发怔,然后从床榻上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胡桃收拾收拾,准备走了。”
“小姐大半夜这是要去哪?”胡桃铺床榻的手一愣,转头疑惑地望着苏眠。
苏眠但笑不语,只是眼中蕴着高深莫测的笑容望着胡桃。
胡桃立马明白了过来,摆了摆手,“不行,若是叫少爷知道了定会饶不了我。”
唉,这是今日胡桃的第五十次叹气声了。
“嘘,莫要叫他们发现了。”苏眠小小的身躯躲在草丛中,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一脸好奇地望着大理寺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