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说着,边用眼神示意身后的几个家丁伺机而动。
苏眠靠近了也不说话,只冷眼看着面前的这一出闹剧。
她肥硕的身子挡住了门口,见家丁有所动静,立马掏出了棍子在空中挥舞着。
“萧怜,这便是你教出来的好下人,竟敢对主子不敬,岂不是反了天了。”
苏眠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面前的薛姨奶奶比初见时竟蠢笨了这么多。
莫不是天天大鱼大肉地吃着,吃傻了不成。
萧怜见苏眠过来了,站起了身子,“姐姐,今日若是不查您的院子,只怕明日见别人听了去,还以为我徇私枉法呢,岂不是更不好做人了。”
萧怜的话说的在理,细听也并无破绽。
“眠眠,你说是不是?”萧怜软和着语气问道。
薛元春这才注意到一旁早已站着看热闹的苏眠,肥硕的脸上抽了抽。
真是晦气,她本就与苏眠不对付,如今还不知道要怎么言辞讽刺她呢。
谁料,苏眠态度一反常态,“三姨奶奶,二姨奶奶想来有苦衷,不如您先来检查我竹影阁吧,等二姨奶奶收拾好了房间再去也不迟。不然您的好心可就要被别人误以为是狐假虎威了。”
此话一出,便是连薛元春都懵了。
她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
萧怜也怔在了原地,望着苏眠的眸子沉了沉,迅速滑过了什么,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来,“眠眠都这么说了,想来姐姐定是有不能说出口之事,妹妹还是明日来叨扰了。”
她低垂着头,叫人看不清楚她心中所想。
但还是没有反驳,随苏眠去了竹影阁。
方才怔在原地的薛元春缓过了神来,纳闷地望了一眼苏眠离去的方向。
今日莫非是变天了不成,怎么她会为自己说话?这么想着,薛元春偷空抬了抬眸,望了望天。一头雾水地进了听雪阁。
“母亲,那小娘们可是走了?”顾继尘从偏殿后走出,脸上满是侥幸。
“若不是你那些劳什子事,我需要这么费力吗?”薛元春狠狠得剐了他一眼,恨不得气歪了嘴。
更何况,薛元春今日也觉得奇怪。
这萧怜分明已经查过一次了,为何今日又会来一次?
莫非她从哪得到了什么不成?
薛元春脸上多了几分凝重,那件事分明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想来不该如此才是。
难道这萧怜在她府中留了眼线?不然今日之事怎会如此凑巧?
“眠眠,姨奶奶想着你那竹影阁虽大,但是东西却是一览无余,想来也没什么可藏的。更何况姨奶奶相信你也不是这种人,所以一开始也并未想着去搜查,怎么今日你倒……”萧怜望着跟前毛茸茸的脑袋,柔声道。
“姨奶奶,话不能这么说。眠眠觉得凡事要一视同仁,不然别人会以为眠眠我走了后台,到时光明磊落也落得个无处申辩的下场。”苏眠轻飘飘几句话就驳回了萧怜的好意。
这下叫萧怜脸上端庄的笑意都有些维持不住了。
不知为何,她觉得苏眠竟有些隐隐地针对她。
先不说她竟然破天荒地为薛元春说话,坏了自己的好事。
现在又是这般,倒是叫她怎么能不怀疑?
莫非?萧怜心中一颤,是苏眠发现了什么嘛?
不可能,自己分明做的滴水不漏,没有半点破绽。
萧怜光是这么想着,后背就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三姨奶奶,你怎么不走呢?”苏眠停了下来,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望着萧怜。
萧怜勉强挤出了个笑容,跟了上去。
萧怜在竹影阁转了一圈,自然是没有查出什么来。
“眠眠,三姨奶奶这就要走了。听说你身体不好,若是丫鬟有照顾不好之处,你且给我说,我给你多配几个丫鬟来。”萧怜在房间左右张望了一会,便要走。
“不用了,我这虽宽敞却也僻静,平日里胡桃服侍我便够了。”
萧怜眼神扫过一旁正忙着收拾床榻的胡桃,眼底滑过了一丝什么。
“那我便不过多打扰了,眠眠,有空记得随时来找姨奶奶玩。”萧怜蹲下了身子,怜爱地摸了摸苏眠的脸颊。
苏眠微微后撤了半步,丝丝的檀香还是窜进了她的鼻尖。
“姨奶奶,你这是用的什么香?好香啊。”苏眠拼命嗅了一口,眸子半眯,露出了享受的感觉。
萧怜脸上一僵,手勾上了耳边的碎发,“不过是市井随意买的劣质香料,也没什么稀奇的。”
苏眠望着萧怜走时的背影,嘴角嘲讽地勾了勾。
“小姐,您今日是在和三夫人打什么谜语?胡桃怎么看不懂了。”胡桃见苏眠仍盯着萧怜远去的方向,脸上露出了半分狐疑。
“只不过是提醒她几句罢了。”苏眠眸子里泛起了点点寒意。
恰巧天空飘起了丝丝细雨,苏眠探出身子关上了轩窗,以防打湿了她的宣纸。
一阵风吹过,身后的轩窗被吹得哗哗作响。
苏眠听闻响声,回过了头,对上了容临满是柔情的眼神。
“我来了。”
你不寻我,我便来了。
第142章 护你一世无忧
胡桃正忙着收拾着床榻,一回头见容临进了来,连忙福了福身问好,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几个月来她瞧着容家公子对自己小姐却是真心实意的,打从心里也为小姐高兴。
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连一向讨厌的清风都不见了踪影。
正想着,屋顶上面的瓦片传来了碎裂的声音。
苏眠抽动着嘴角,打开轩窗大声吼道,“清风,我这屋顶可是上等定窑烧成的瓦。”
转过头来,扭捏道,“你怎么来了?”
猝不及防,苏眠被拥进了怀中,带着满身的风雨与青草味,“好想你。”
他炙热的鼻息吹拂在苏眠的脖颈边,逗得苏眠浑身都颤栗了起来。
“真是登徒子,你进我闺房便是为了说这些吗?”苏眠脸上带了抹红晕,连连用手去推容临的胸膛,却纹丝不动。
苏眠只感到肩膀一沉,空气中似乎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她皱着眉头问道,“容临?”
容临失去了支撑,整个身子摇摇晃晃朝前摔了去,苏眠哪里支撑地住,手扶着地面,眼看两人齐齐便要摔了去。
容临身子晃了晃,最终支撑住了,回头一看果真是清风来了。
“你也不早点来。”苏眠揉着有些酸痛的腰,挣扎着从地上起来了。
清风抿着嘴,径直将容临抱上了床,平摊着放着。
先前被对着自己,如今苏眠才瞧见。容临脸色分明白的吓人,嘴唇却红艳万分。腰间缠着厚厚的一层纱布,整个人现已经昏睡了过去。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几日不见,竟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少主在路上遇袭了,寡不敌众。”清风面色带了几分凝重,回答道。
苏眠也才注意到,清风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缠满了绷带,连着裸露的脖子处都布满了剑痕,想来定是与敌人大战了一场。
“可知对方是什么人?”竟敢伤害朝廷命官,想来那人定是仗着权力有恃无恐罢了。
苏眠见清风不说话,心里已然明白了,“果真是五皇子?他现如今倒真是半分都不加掩饰了。”
苏眠眸光冰冷如寒冰。
清风替容临掖好了被子,神思惆怅,“如今五皇子只不过是在试探少主为谁所用,一旦他掌握了少主与三皇子的情报,想来形势只会更加严峻。”
其实刺客还有一队人马,只是少主叮嘱了他不可走漏风声,以免无端招来祸患。尤其是不能告诉苏小姐。
如今时局敏感,五皇子竟敢在此重要的关头派人来截杀。
只怕是觉得容临再无为他所用的可能了,便赶尽杀绝了,半点情面都未留。
“想来你们也并无半分惊讶,定是知晓了此行会有诸多风险,如此为何加派人手?”
“莫非你们是故意而为之?”
清风有些诧异地抬头望了一眼苏眠,没想到她心思竟如此细腻,一下子便猜到了其中原委。
“是,这一切都是少主刻意安排的。为的便是引蛇出洞,那些人急着回去汇报,想来也并没有想到这层。”
“真是好样的,还嫌自己的命活得不够长。”
苏眠只觉得自己心中刚刚升起的几分心疼都喂了狗,咬着牙愤愤说道。
“少主如今还是个伤患,还望郡主宽待于他。”清风咽了几口口水,只觉得有些不对,连忙飞身跃上了屋顶,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少主,别怪清风不讲义气。郡主是你招惹的,自然也应该由你来善后。
丝毫不记得自己曾歃血为盟,要与少主共进退之话。
苏眠杏眸一横,若非清风跑的快,她定要叫他也好看。
苏眠撑着下巴守在了床边,只觉得面前这一幕格外的熟悉。
他似乎总是将自己弄得满身的伤痕,躺在床上。
“我也真是个瞎操心的命。”苏眠默默地骂着自己。
她瞧着容临憔悴的面容,发青的眼底,只觉得心疼。
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容临的眉角,一寸寸向下,然后再到唇角。
他的睫毛可真长啊,带着丝丝的微卷,在眼睑上投射出一道小小的阴影,陶瓷般无暇的面容叫人看得有些痴了。
长得可真是妖孽啊,难怪迷倒了一大片。苏眠这样愤愤地想着。
等到容临醒来之时,只觉得手臂被枕得有些发麻。
低头一看,苏眠正趴在床边睡得正香呢,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丝丝的鼾声。
自己竟又晕倒了吗?容临有些无奈地抬了抬能清晰可见的血管,长叹了一口气。
自己这破败的身子,也不知道能撑到何时。
容临想着自己满盘算计,只怕到头来竟会失去了身边最重要之人。
他伸出手揉了揉苏眠毛绒绒的脑袋,心里柔软一片。
苏眠被惊得醒了,揉了揉眼睛,见容临已然醒来,勉强撑起了身子靠在了床边。
苏眠瞧见了容临便满肚子的气,扭过了头去,不愿与他说话。
“生气了?”容临柔声去拉了拉她的小手。
“总有人拿自己的命不当命,旁人说了又不听。如今倒是又出现在面前给别人添堵。”
说着说着,苏眠便哽咽了起来,说出口的话音都带了丝丝的颤抖。
容临哪里见过女孩哭啊,更何况还是自己心爱的女孩。
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了起来,连忙掏出了手帕便要为她擦拭着眼泪,谁知一个用力,竟拉扯到了自己的患处,痛的他龇牙咧嘴了起来,额头上渗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
容临痛的蜷缩起了身子,如此大的动静叫苏眠吓了一跳,“容临,你没事吧。可是伤口太疼了?”
她手无措地停在空中,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放在何处,生怕一个不注意伤到了他。
苏眠凑过了头去,想要察看他的伤势。
容临嘴唇微微勾了勾,伸手一把揽过了她的肩膀,圈进了自己的怀中,禁锢住了她,不让她乱动。
“方才凶险万分之时,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若是我走了,再无人可护你了怎么办?”
容临的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满满的心疼。
第143章 败露
苏眠鼻子一酸,险些掉下了眼泪来。
从前她无论受了多大的委屈都未曾掉过眼泪,如今这是怎么了?
动不动便会因为一点温情的事情掉眼泪,苏眠仰了仰头,将眼泪憋了回去。
“我还有外祖父,舅舅们保护我呢。”小姑娘的声音瓮声瓮气的,透带着股撒娇的意味。
“可是他们以后会娶妻生子,会有自己新的家庭,难道你要久久地依附着他们不成?”容临抛出了这句疑问,叫苏眠怔在了原地。
忍不住出口回击道,“那……自然是可以的。”只是话说出来自己都没了几分底气。
是啊,如今她还可以依靠着舅舅。
将来呢?这么一想,苏眠心中也泄了气。只觉得原来舅舅也并不是世上最可靠之人。
尚在酒楼之中饮酒作乐的顾清与众位兄长都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只觉得奇怪,今日风和日丽,哪里传来的阵阵寒风,直叫他们寒毛直竖。
容临见怀中苏眠低垂着头,似乎情绪有些低落。
他刮了刮苏眠的鼻尖,眼底闪过了丝丝笑意,心情也好了起来,只觉得自己的奸计得逞了。
“眠眠,往后只有我能永远陪在你身边,守护着你。”
苏眠被说的微微有些发怔,朦胧的双眼睁大了半分,“是吗?”
为何她觉得面前的容临笑得十分狡黠,仿佛有所图一般。
容临连忙手握成了拳,装出了羸弱的样子,咳嗽了几声。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还是躺着休息为好。”苏眠嘟囔了几句,扶着他躺了下来。
显然已经忘了方才一幕。
清风躺在房梁上听着屋内的动静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他竟是不知自家少主骗人的本事真是越来越有一套了。
只觉得那苏家郡主也太过于单纯了些,勾勾手便被骗了过来。
那时的清风还不知晓,自己钻了死心眼。若是不是苏家郡主,只怕他家少主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更何况是为了蓄意接近呢。
所有的一切其实早是蓄谋良久。
“从前都是我对你付诸心意,还从未听过你说些贴心的话呢。”
苏眠转身准备去给他倒水,被容临一把抓住了。偏过了头,对上了他炙热的眼神。
苏眠心头猛地一颤,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容临撒娇似的拉了拉她柔弱无骨的小手,用指腹轻轻勾了勾,哑声问道。
“我可不是那样轻薄的女子,若是想听,只管找了旁人去。”苏眠脸色憋得通红,费劲地抽过了自己的手。
容临凝视着苏眠忙碌的背影,眼神中带了丝丝的试探。
从前他便发觉了,眠眠虽面对有所图的旁人时,可以伶牙俐齿地反击道。
只是在自己亲近的人面前,却又变得一言不发,仿佛变成了一个小愣子般。
容临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水曲柳床面,陷入了深思。
他先前问过大夫,说是幼时心中有了创伤,便会如此。
想要根治,需要费上千倍百倍的心血。
“小心烫。”苏眠端来了热腾腾的茶,抿着嘴小心提醒道。
容临张了张嘴,示意苏眠喂自己。
苏眠瞪着床上那个故作柔弱的容临,只恨不得将后槽牙都咬碎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