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还是高估了丁毅的脑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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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初晴这几天经常埋头于书桌，整个人都快被卷子淹没，孙芮以为她打了什么鸡血，要在期末考试冲一冲，所以也不怎么经常跑过去打扰她了。
她也不是会主动倾诉的类型，那个艰难的目标像一座大山，整天把她压得抬不起脑袋，沉迷于各种物理和化学题之中。
可是她好像越学越难，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只是在机械性的重复做题，毫无意义。
这天晚上，已经是半夜两点钟了。
窗外呼呼的刮着风，声音尖锐又吵人。
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拿出一本物理公式来背。
小小的册子上堆满了密密麻麻的式子，即使已经背的滚瓜烂熟了，但她就是不相信自己，总觉得马上就会忘掉，从而陷入了一种钻牛角尖似的焦虑之中。
心里七上八下的，很烦闷，她想找个人说说话，却也不知道要怎么去跟朋友抱怨。
突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很快又重新黑了回去。
顾初晴拿起来，点进微信，是程千舟发来的一条消息。
但上面显示着：消息已被撤回。
顾初晴有些疑惑，问了句：
-怎么了
对面回复的很快，但并没有提到撤回的消息，而是说：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顾初晴的指尖在键盘上犹豫了一下，回复到：
-有点失眠。
程千舟直接问道；
-在学习？
顾初晴看着自己手上的物理公式，有些惊愕于程千舟怎么能猜的那么准确。像是被人戳破了心事一样，她放下公式册，解释道：
-看书睡得快一些。
程千舟：别看了，跟我聊天。
顾初晴愣愣的看着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话字里行间有股撒娇的语气，可一想到程千舟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就很难把这句话跟撒娇联系在一起了。
她回复：你不睡觉吗？
程千舟：失眠。学习压力太大了。
顾初晴笑了一下，这话从程千舟嘴里说出来实在太不可信，他不用学都能考到年纪第一，而且还能跟第二名的分数直接断崖。
-怎么可能？我才不信。
程千舟打字道：后面有一个这么勤奋的人追着，而且那人曾经还说要超过我来着，我压力太大了。
-我妈说，这次期末考试要是理综考不到年纪前15，就让我学文。
顾初晴点了发送键之后，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开始跟程千舟抱怨了，那股憋在心里的不满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争先恐后的跑了出来。
-可是我觉得理综好难提分，那些题我翻来覆去做了好几遍，还是有很多不会的。
-我妈说学理科要有天分，可能我还是比较适合学文吧。
-要是上学可以只学自己喜欢的科目，不用考试就好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从未感觉到如此轻松。
原来人真的不能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只是这样说出来，无论对方会给予什么样的答复，肩膀上的那种压力虽然还在，但不至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半晌，对面发来一条很短的消息：
-确实有点难。
顾初晴失落的叹了口气，连程千舟都觉得难的事情，对她来说岂不是一点希望都没了。
要不然就认命吧，学文好了。
她收起物理公式册子，心里虽然不甘心，但面对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但紧接着，对面又发来一条简短的消息：
-但也不是没可能。
本来已经打算咸鱼躺尸的顾初晴一个鲤鱼打挺又坐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他相信她？相信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进步这么多名次？
她因为激动指尖有些颤抖，就连从被窝里出来也不觉得冷了，她打字问道：
-考到前15吗？真的可能吗？
后面跟着发了一张哭唧唧的表情包。
-嗯
-找我教你。
顾初晴愣了一下，确定自己没看错，他发的确实是“找我教你”，而不是“找老师或者找别人教你”。
可是上次沈珊珊说想加他个微信交流学术问题，都被他以“我不学习”给一口回绝了，所以她对于找程千舟请教一直存在一种胆怯的心理。
怕他会觉得不耐烦。
而且万一他教不会怎么办？那会不会显得她更笨了？
上回数学竞赛的时候，顾初晴觉得他愿意教自己完全是因为竞赛是两个人的成绩，她要是太拉胯的话程千舟也拿不到名次，所以他不得不教。
顾初晴想起那段时间，虽然当时很累，但说实话，程千舟真的很会教别人，因为他不会像老师那样教的那么官方，那么严谨。
他会教顾初晴最简单最快速的解题方式，甚至有时候会告诉她怎么蒙，秉持那种不择一切手段只要能把题作对了就行的教学方式，跟顾初晴莫名的适配，简直打开了顾初晴新世界的大门。
而且他也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没有耐心，只是偶尔嘴上会说一两句嫌弃的话，但无论她问什么他都会回答。
如果他真的愿意教我的话，也许理综成绩考到年纪前15真的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她这样想着，又重新拿起刚刚被丢到一边的物理册子，轻轻拍了拍。
距离期末考试还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必须得更加用功努力，除了考进前15，让孟雅知道她是可以做到的以外，现在又多了一条，她不想让程千舟失望。
相比于孟雅，她更想在程千舟面前证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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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舟在答应教顾初晴理综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让顾初晴把她上次考试的化学卷子和物理卷子拿来给他看。
顾初晴一头雾水的把卷子从试卷册中翻找出来拿给他。
然后程千舟就直接甩过来了一套练习册，名字叫《理综超基础一百题》，让她把里面的物理和化学题都做掉。
可是好厚一本啊。
顾初晴一开始是无头苍蝇乱飞，现在好了，有头了，可路太长她又飞不出去了。
她也不敢跟程千舟说，人家愿意教她就已经很知足了，再抱怨就有点得寸进尺了。
生物一直是理科里面最偏文科的学科，顾初晴一直拿生物当文科学来着，高一的生物确实没那么难，所以主要能提分的地方只有物理和化学这两个学科。
程千舟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直在拽她这两科的成绩，没怎么管过生物。
白天要上课，晚自习还要写作业，一共九个学科，就算只是把作业写完也能把一整天的时间都榨的一滴不剩。
所以顾初晴只能晚上去做那套练习册。
翻开练习册之后，顾初晴才知道，原来他并不只是随手丢给自己一套题去做，他也有很认真的想要帮自己提高几分。
里面有很多程千舟提前做好的标记，因为都是一些基础试题，程千舟把里面的重点题型全都用红笔画了个五角星，剩下的题一带而过即可，不需要耗费太多精力。
因为他提前看过了顾初晴的考试卷子，大致了解了她的学习情况，哪些知识点掌握的还不够，哪些地方可以不去复习，一张卷子就能体现的很明显。
顾初晴的问题在于，她太过于追求高分，以至于忽视了很多基础知识，甚至有好几道很简单的问题都答错了。
她自己不知道，但程千舟看一眼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晚上两点钟，保温杯里的咖啡香气浓烈诱人，门窗紧闭，只能看见窗外摇摆的光秃秃的树枝。
月光亮的像一盏白炽灯。
顾初晴定定的坐在书桌前，她的书桌很干净，一个笔筒，一本展开的练习册，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
她不喜欢像很多别的女生那样，把自己的书桌装饰的温馨花哨，铺上漂亮的桌布，填满可爱的贴纸，再放几个自己喜欢的小摆件。
因为她自己知道，她那不算强的自制力，一定会被这些东西吸引的摇摇欲坠，所以这么多年来，她的书桌一直都是一片干净的洁白，空空如也，这样她才能把所有的专注全都集中在她手下的题目中。
狭小的卧室安静的只能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一页一页的翻过去，她的脑袋里像有一个长长进度条，正在缓慢的朝前走着。
只不过终点依旧遥遥无期。
咖啡很快就见了底，她怀疑自己的身体已经对咖啡产生了抗体，不然怎么喝了这么多，还是困得不行。
上眼皮和下眼皮像两个起义军，打的不可开交，凭借着顾初晴坚强的意志力，她勉强完成了今天规定的任务，可是距离上学也只有短短四五个小时的时间。
于是恶性循坏似的，因为晚上睡不好，白天很容易犯困，导致学习效率不高，很多作业写不完，就只能晚上熬夜写，然后白天又会犯困。
周六那天，程千舟叫顾初晴拿上练习册去图书馆学习。
那本练习册顾初晴已经快要做完了，程千舟的教学计划也要进入下一个阶段。
距离期末考试还有半个月的时间，顾初晴心里又开始焦虑，她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来复习基础知识，这样真的可以在期末考试考到年纪前15吗？提分不是应该多看看难题的吗？
虽然心里有疑惑，但她依旧无相信程千舟的教学，他让她怎么做她就会怎么做。
今天太阳很强烈，但温度却不热，只是刺眼。
顾初晴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在图书馆门前看见了站在门口等待的程千舟。
他穿了一件黑色卫衣，外面套了一件冲锋衣，又没有把拉链拉起来，顾初晴看着就觉得冷，她总是想帮他把拉链拉到头，最好能一丝缝都没有。
好在图书馆里面暖气开的很足，顾初晴没坐一会就觉得热，将羽绒服脱下来挂在椅背上。
这片区域其实是儿童区，身边不时传来稚嫩的窃窃私语的低声交谈声。
顾初晴正在给练习册收尾，只剩下最后几页。程千舟百无聊赖的随手从旁边的书架上拿了一本少儿百科全书。
他的手指纤细修长，比女孩子的还要好看，翻动书本的动作很轻，大概是怕打扰到顾初晴，一本儿童百科全书被他看的像是一本相对论研究法则。
周围几个小学生不知道说起了什么搞笑的事，一个个憋着笑前仰后合，程千舟的视线终于抬起来，朝那边看了一眼，转回来的时候无意间瞟到顾初晴正在一本正经专心致志的……睡觉。
程千舟没什么表情的轻轻合上百科全书。
两人并肩坐着，程千舟一直在看书，所以顾初晴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都没能发现。
此时的顾初晴依旧维持着认真做题的姿势，原本别在耳后的头发随意的耷拉下来，遮住了侧脸，她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笔，笔尖在薄薄的纸张上洇出一片黑色。
程千舟的目光落在她侧脸上，她的皮肤很白很白，所以黑眼圈就比较明显，基本上属于高中生人人都有的那种，不深不浅，显得她整个人有些疲倦。
顾初晴几乎是等比例长大的，跟小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程千舟在开学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确定自己找到她了。
他经常假装从二班门口路过，又或者悄悄从她身边走过去，为了让自己能够引起她的注意。
但很不幸的是，程千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就是没能让顾初晴注意到他。
所以他用数学竞赛的借口主动朝她靠近。
就在他觉得她这辈子大概也不会认出他来的时候，就在他劝自己人没必要一辈子活在过去的时候，就在他已经下定决心重新让顾初晴认识自己的时候，上天又跟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顾初晴又开始把他的小名挂在嘴边，像过去，像以前。
他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又觉得不够满足。
一个暑假太短，三年也太短。
他开始贪婪的想要跟她多一些接触。
所以他承认，在答应帮她提高成绩这件事上，他也是有私心的。
如果顾初晴可以跟他一样选择理科，那他们就有可能分到同一个班，再不济隔壁班也可以，只要不像文理班分隔在两栋楼那样就好。
在程千舟的价值观里，没有什么距离产生美的说法，他就是想离她近一些，最好每时每分都能看见她，近一寸就有一寸的希望。
小孩子嘻嘻哈哈的低声细语唤回程千舟的思绪，他收回视线，伸出手将顾初晴支着下巴的那只手挪开。
顾初晴的脑袋没了支撑，随着惯性垂下来，她猛地惊醒，紧接着脸颊就触碰到一个温热的掌心。
程千舟的手就垫在她的脑袋和桌子之间，稳稳的接住了她。
他眼神里带着笑意，声音淡淡的：“睡醒了？”
顾初晴抬起脑袋，刚刚被失去支撑而掉下去的自己吓得惊醒，现在睡意全无，后知后觉才知道原来是程千舟干的。
怎么跟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啊。
一般男主看见女主睡着了，不应该为她披件衣服或者让她靠着自己睡觉吗？
程千舟倒好，直接一下子让她惊醒，不过还真挺管事的，从被吓一直到回家，她都没再犯困。
不过学习的时候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睡着，还是有点丢脸的。
顾初晴讪讪的笑了笑，嘴硬道：“没，没睡着。”
“闭着眼睛想题？”程千舟的声音里染上了些戏谑的笑，“厉害。”
顾初晴一下红了耳朵，垂着脑袋不敢抬头。
怎么就睡着了呢！
一定是这里面空调开的太温暖了。
顾初晴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重新打起精神来仔细看题。
程千舟见她快做完了，这才从书包里掏出另外一套练习册，在上面勾勾画画，用红笔写了一些标注。
他学习的时候很专心，眉心微微蹙着，自动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嘈杂，沉浸在文字里，沉浸在数字中。
顾初晴就很难做到这样，她总是磨磨唧唧的，周围有任何人的说话声都会吸引她的注意力，所以她很佩服像程千舟这样的人。
不知不觉间，她的视线又开始飘忽不定，最终落在程千舟的侧脸，落在他写字的手。
他握着一根很普通的红色签字笔，可廉价的笔被他拿在手中就变得奢华了很多，像根价值不菲的钢笔，写出的字流畅又狂傲，跟他这个人一样，不拘一格，特立独行。
他的脊背微微弓着，黑色的帽衫卫衣勾勒出少年肩胛骨的轮廓，发型柔顺，神情专注，眉眼间是满满的少年气。
原来跟程千舟做同桌……是这种感觉。
要是她真的成了程千舟的同桌，估计会一天到晚走神，因为她的视线总是会不受控制的朝旁边移过去，大概连课都听不进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