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你的风流债来了。
从公园离开,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十点钟。
程千舟扬起脑袋, 从楼下往上看, 屋里没开灯。
他把手伸进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摸了摸，确定自己带了钥匙之后，才走进电梯。
程永望出差已经回来了, 这个点不在家要么就是带着赵涵出去玩，要么就是在外面喝酒。
叮一声, 电梯到站。
程千舟走出电梯, 用钥匙开了门, 里面漆黑一片。
他摸索着找到了灯的开关，光亮让眼睛轻微的刺痛了一瞬，他拧起眉毛适应了一会儿。
视线恢复时，他第一眼看见的是陷在沙发里的赵涵。
她眼眶通红，腿边放着一个纸巾盒，垃圾筐里丢的全都是用过的卫生纸，看见程千舟的时候还在吸鼻子。
“你爸呢！”她的声音带着浓厚的鼻音, 依旧能听出那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程千舟挑眉：“你问我？”
赵涵差点忘了，程千舟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恨程永望的人, 他又怎么可能知道程永望去哪了。
客厅里一片狼藉，沙发上的抱枕也躺在地上, 椅子被翻倒了两把，不知道的以为这里被谁轰炸过。
赵涵一边哭一边喋喋不休：“程永望这个王八蛋！他竟然还跟秋舒那个女人有联系！他竟然还想因为她跟我动手！他还想打我！这个家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程千舟沉默着径直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抱枕丢到沙发上, 然后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 硬邦邦的说：“别提我妈。”
“要走你赶紧走。”
赵涵一听更来气了, 抓起抱枕就往程千舟身上扔：“你是不是就巴不得我赶紧走呢！等我走了, 这个家就成你的了是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哼，要不是因为你，估计程永望早就把那老娘们给忘了，要走也应该是你走！”
程千舟单手接住抱枕，放到自己身边的单人沙发上，对这个正在撒泼的女人无动于衷，冷冷的说了句：“那你赢了，我过几天就走。”
赵涵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什么？”
“我说”，程千舟收拾完一片狼藉，直起身子，“我马上就走了”。
“我和我妈一起走，没人跟你抢了，高兴吧？”
赵涵依旧处在一副怔愣的状态里，直勾勾的盯着程千舟看，似乎在判断对方在打什么鬼主意。
程千舟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的矿泉水，喝了一口，说：“程永望就是个人渣，你最好一辈子只图他的钱。”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程千舟朝客厅看了一圈，狭长的眼睛盯着赵涵，因为刚喝了冰水，声音像是落入冰窖中：“程香呢？”
赵涵回过神来，冷哼一声：“不知道。”
程千舟眉心轻蹙：“你没去接她？”
赵涵提高声线：“她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女儿！她也是程永望的女儿！凭什么每次都是我去接？”
程千舟从来不会轻易流露出什么情绪，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只是冷冰冰的应付两句。但此时，他皱着眉头，神情愠怒，重新走回客厅，在赵涵身前站定，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真的是个人才。”
他把矿泉水放在茶几上，重新穿上校服外套，没再看赵涵一眼，直接出了门。
赵涵头一次觉得这个家大的有些空旷，让人害怕。
她盯着茶几上的矿泉水瓶，瓶身起了一层白色的霜，很快化成水流下来。
“最好只图他的钱”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就不能图个安稳了？我嫁人，生孩子，不就是想有个家吗？
赵涵吸了吸鼻子，渐渐的冷静下来。
说实话，一开始她确实是想好好有个家。
可是跟程永望在一起的这几年，她是那么明显的感觉到他根本不爱她，甚至对她毫不关心。
但她依然像个傻子似的说服自己。
回过头来仔细想想，跟程永望这种人，真的可以有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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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舟是打车去幼儿园接程香的。
他到那的时候，程香坐在保安室里，一个劲的朝外张望，两只小手趴在玻璃上，长长的马路望眼欲穿。
在看见程千舟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程香眼睛亮了一瞬，嗓音明亮：“哥！”
她背好小书包，摇摇摆摆的从保安室里冲出来，飞扑过去抱住程千舟的腰，兴奋之后又瘪了瘪唇，小脸一皱：“你怎么来这么晚？”
“忘了。”程千舟把书包从程香身上摘下来拿在手里。
程香“哼”了一声：“坏哥哥！”
然后紧紧的拽住了程千舟的手。
这个时间点已经到了程香睡觉的时候，坐上车没一会，她就已经睡得东倒西歪，整张脸埋进程千舟怀里。
程千舟靠着窗户，面无表情的刷手机。
他跟程香的关系说不上多亲近，他偶尔会来接她放学回家，但大部分时间两个人都没有任何交流。
程千舟不太喜欢小孩，太吵了，在耳边咋呼来咋呼去的，一看见小孩多的地方他就头疼。
但不知道是不是家庭原因，程香很懂事，也很听话。
最初，程千舟很讨厌程香管自己叫哥哥。
但程香好像跟别的小孩不太一样。他很少听见她哭，就算程永望跟赵涵吵架吵的快把房顶掀翻，程香也都一声不吭，躲在房间里。
程千舟好像能隐隐约约的从程香身上看见一丝自己的影子。
所以在对待程香的时候，他会包容很多，允许她进自己的房间，动自己的东西，他不再像最初那样那么的排斥她，渐渐的也真的有了个哥哥的模样。
“起来。”程千舟晃了晃躺在自己身上的程香，看着出租车渐渐停下来。
程香不耐烦的拖着尾音嗯了一声，小手拍开程千舟晃她的手，躺着一动不动。
出租车师父着急去接下一单，出声催促。
程千舟耐心耗尽，提高音量叫她名字，对方却睡得像头死猪一样，丝毫不带应声的。
最后，程千舟有些狼狈的把程香从车里弄出去，一只手提着她的小书包，另一只手不太熟练的模仿着大人抱小孩的样子抱着程香，脸色黑的吓人。
车开不进小区，于是就停在了离小区还有一段距离的超市门口。
顾初晴拎着一堆东西从超市里走出来，身后跟着孟雅和顾正诚两个人。
顾正诚是昨天回来的，开车拉着他们一家人来超市大采购。
走在最前面的顾初晴一眼就看见了刚从出租车上下来的程千舟，也看见了他怀里抱着的小孩。
之前听程千舟说过，他有个妹妹。
可是他抱小孩的姿势也太过于滑稽，有种扛在肩上的感觉，再加上他一幅冷冷的表情，从远处看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专门绑架小孩的。
顾初晴下意识的抿唇憋笑。
程千舟当然也看出了她嘴角的笑意，眼神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伴着身后昏黄的路灯，衬得他整个人周边又一圈光晕。
他抬起左手，想跟顾初晴打个招呼。
“你看什么呢？”孟雅跟上顾初晴的脚步，好奇的往程千舟的方向张望。
顾初晴嘴角笑意僵在脸上，立马转身道：“没什么。”紧接着侧身挡住孟雅的视线，拉着她快速离开。
程千舟刚抬起一半的左手就这么停滞在半空中。
他眸子里那抹柔和的光亮渐渐淡去，眼睫微微低垂着，仿佛只是路灯下的一个雕塑，眼底毫无波澜，又变成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半晌，他松了劲，左手垂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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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礼拜是讲卷子的时间，压力相对来说稍微小一些。
程千舟没耽误上课，晚上偶尔会去帮秋舒收拾行李。
其实要带的东西很少，但秋舒是个很念旧的人，什么都不想丢，什么都想装起来，于是收拾着收拾着，东西就越来越多。
这天晚上放学，很久没有出现过的沈珊珊突然站在了理实班的门口。
她似乎是有些犹豫，直愣愣的呆在门口，朝内张望了一圈，视线停留在正在闲得无聊转笔的程千舟身上。
因为快要放学，丁毅提前三分钟就开始收拾书包，还老是朝后门张望，随时准备起飞冲出教室。
所以当他看见后门杵着个人的时候，还是被吓得不轻。
看清对方是沈珊珊，丁毅一下子就知道她来找谁的了。
他戳了戳程千舟的肩膀，趴在桌子上小声的说：“程哥，你的风流债来了。”
程千舟继续转笔，没什么表情：“说人话。”
丁毅：“沈珊珊在后门，用不用一会我出去，先把她糊弄走啊？”
程千舟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沉了一下，自从上次他去她们班跟她说过那些话之后，两个人再也没有交集，他不知道她现在为什么要来找他。
“不用。”程千舟放下笔，将桌子上的试卷塞进书包。
下课铃声恰时响起。
程千舟单肩背上书包站起身子，朝后门走过去，在经过沈珊珊身边时，他的脚步没有任何停留。
直到走到教学楼外面的一颗杨树下，他才终于停下步伐，转身盯着一直跟着自己的女生，凉凉的问：“有事？”
第69章 当我看向你
沈珊珊攥紧衣角, 神情不同于以往，反而让程千舟摸不清她内心所想。她第一次那样讪笑, 拘谨和忐忑将她包围。犹豫半晌, 看着程千舟冰冷的眼神，还是鼓足勇气说出那句：对不起。
程千舟微微抬起眼眸有些诧异。
“你是不是要走了？”看着程千舟向下的嘴角，她又一次慌张的攥紧了衣角, 这可真不像她，她自己就能感觉出来。
“我没有跟踪你, 偶然碰到的。”慌张的解释, 为了在程千舟心里保有最后一丝尊严。
“嗯。”
“程千舟, 我，对不起，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顾初晴，都是我做错了事...”本来私下里组织了半天语言，真正见到面只剩下拼命地道歉。
听到顾初晴的名字，程千舟心中一紧，冰冷的眼眸再次投到沈珊珊身上, 他看到女孩额角冒汗，四处飘散的眼神满是不安, 神情变得温和了些，但语气仍然冰冷。
“我没办法替初晴原谅你, 我确实马上就走了，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为难她。”
沈珊珊一怔，但立马点了点头。
程千舟没有再说一句话, 转身准备离开, 沈珊珊慌乱的在背后大喊：那你呢？你原谅我吗？
程千舟没有停下脚步, 抛下一句：好好学习吧, 过去的就过去吧。
看着程千舟的背影，沈珊珊第一次没有想着再跟上去，太远了，遥不可及。过去的就过去吧，这似乎对他们两人来讲也是最好的结局。
无疾而终又略显狼狈的喜欢终于在这一刻不得不迎来死期。
顾初晴的泪水早已浸湿了眼眶，她无意撞见顾千帆和沈珊珊的对话，躲在角落，顾千帆的身影在她的视线里越来越模糊，听到那句“我希望你不要再为难她”便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她没有意识自己是怎样回的家，街道车水马龙，她是怎样躲过一辆辆疾驰而过的车，满脑子只有顾千帆即将要离开的消息，她暗中赌气，他走我一定不会送他的，但心中隐隐作痛，真的要走了吗？为什么没有和我说一声？
回家吃了几口饭便一直呆在自己房间，她坐在床沿边，没有拉窗帘，看着夜幕降临，路灯微微照进些昏黄的光亮。和程千舟的过往像过电影一样浮现在眼前，她本来以为两个人再也不会分开的。
有人打来电话，屏幕的亮光晃着眼睛，来电人是程千舟。
她心里咯噔一下，慌乱的擦干眼泪，手抖动的按了接通。
“喂。”
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温柔低沉，初晴一瞬间被治愈，后无尽的酸楚涌出。
“嗯。”顾初晴一句话说不出口，想问的太多，堵在心里只变成一声应答。
“我在你家楼下，现在能下来吗？”
“能!”
顾初晴不顾妈妈在身后急切的询问，抓起鞋柜上的钥匙冲出了房门。她想跑的快一点再快一点，每次相见都是在倒计时，她多想时间加快流转，直接快进到程千帆回来的日子，她跑着去见他，和他说你终于回来了，而不是像如今，她要问他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程千帆没有穿校服，干爽的白衬衫将少年眼底的清澈与坚定表露的淋漓尽致。顾初晴飞奔到他面前，他勾起嘴角，看着女孩慌乱的望向他的眼神，心中一阵酸楚涌出，他该怎么开口呢，他从未觉得告别是如此残忍。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他强忍住声音的颤抖，想要佯装出一副坚强的样子，但看到女孩眼泪夺眶而出的刹那破了功。
“我已经知道了。”
两人面面相对，无言。他们不用说一句话便能看穿彼此的内心，只是微微颤抖的嘴角将少年故作镇定的坚□□露无遗。
“程千舟，你走的时候我就不去送你了。”
顾初晴低垂着眼眸，任由眼泪滴落在校服上，程千舟双拳紧握，想帮女孩拭去泪水，但胳膊像千斤重怎样都抬不起来。
“你走的时候千万别给我发消息。”
千万别发消息，千万别让我知道你离我越来越远，我怕我会忍不住去找你，我怕我没出息的恳求你别走。
程千舟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紧紧地将哭的泣不成声的顾初晴搂在怀里。女孩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服，也刺痛着他的内心。
“你之前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程千舟的语气温柔，初晴在他的拥抱中渐渐将心情平复下来。
“我喜欢你，在你喜欢我之前便很喜欢你。”
在你喜欢我之前，当你无数次偷偷看向我，又佯装镇定的转过头的时候，我都在看向你。
后来程千舟走的时候真的没有给顾初晴发消息，顾初晴也连问都没问，但是程千秋在机场等到最后一分钟才登机，顾初晴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直看向他。
“再见”这两个字他们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向对方说出口，关于离别的话题谁都不想触碰，谁也不想提及半分。
后来，顾初晴照常去上学，平常的度过每一次考试，但还是会在经过这个校园某些角落的某些瞬间有些晃神，在听到同学们提起程千帆名字的时候快速的离开，她心中给他留有一间独居室，静静的，从不将门打开。
但顾初晴从来没有想过，他还会回来吗？我们会不会因为时间和距离而变得越来越遥远这些问题，因为她永远相信她的程千舟。
三年，或者五年，也许是高考结束以后，顾初晴在某一个清晨打开窗户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少年站在楼下目光坚定的向他招手，她会不顾一切的跑下楼扑进他的怀里，然后毫不犹豫的说出那句她一直的内心所想：程千舟，我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