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甄双手揪紧他的衣袖,没来由想问他,姜柔菀肚子怀的到底是谁的孩子,如若只是个普通侍卫的孩子,为什么他一定要抓到姜柔菀,还是说,她怀的那个孩子,会威胁到他。
可她终归是没问了,他要真想说,约莫早就说了。
“你不必把姜柔菀放心上,她这种愚蠢恶毒的女人,朕看她一眼都嫌脏,岂会碰她,朕只疼你,朕的孩子只让你生,她怀的孽种是李景崇的,朕把她轰出宫,以为她未婚先孕,回了姜家后,姜明岂会饶她,就算不死,这胎也得堕了,可朕没想到姜家人还存着让姜柔菀生下孽种的心思,朕岂能放过他们,”天子直接说道。
姜雪甄惊愕,姜柔菀怀的孩子是李景崇的!那李景崇竟还没死,天子不仅留着他,还让他和姜柔菀搅合到了一起,姜柔菀口口声声说她怀的是龙种,咬死了是天子的,想来想去定是在小汤山时,姜柔菀给天子献身,献的是李景崇,之前就听人说起过,天子和李景崇生的有几分像,姜柔菀献错了身,这中间定有天子故意而为之,原本是顺理成章断掉姜柔菀的活路,却没想到,姜柔菀还怀着这个孩子,皇位是天子从李景崇手里夺来的,天子断然不会让李景崇有后代活在世上。
天子执着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笑道,“张泉都成婚了,朕也想成婚,朕生辰那天,你嫁给朕好不好?”
天子的生辰便是李铎生辰,是在四月二十,离现在也就十来天了。
姜雪甄扭过脸,想用沉默避开他的问话。
天子下颌抵在她削细肩头,唇轻咬她脸,“你说好给朕听。”
然后他如愿得到了一个很轻的好,让他开怀大笑,要不是有伤,他当真要下地,亲自颁旨意向宫内宫外宣告。
但他有伤,又加之外人都当姜雪甄不在人世了,当下不宜先露风声,先寻个由头让姜雪甄复活,再到他生辰那日,直接与姜雪甄完婚。
至于张泉和王凝秀的婚事,那自然是越快办了越好,不能耽误他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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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受伤后这半月朝中气氛压抑,没成想天子受伤也没闲着,先是认了王凝秀为义妹,册封为永安郡主,再颁下旨意,为永安郡主和张泉赐婚,婚期定在四月初十,真是又急又赶,但不妨碍这初十确实是宜嫁娶的好日子。
张泉是禁军提督,身居高位,成婚这事也让京中权贵渲染了不少喜气,这喜事办的风风光光,难得冲散了朝里不少郁气。
天子身上伤势有所好转,大臣们也都盼着他能早些还朝理政,不想天子这伤还没好透,宫中竟忽然透出消息,姜雪甄没死,竟然活过来了,还是从太医院里传出去的,只是传言极玄乎,说是原本姜雪甄阙症发作都没气了,本是要入殓,但天子不许,非要他们这些太医医治,太医们便只得想法子救一救,没成想经过数次针灸后,竟真将姜雪甄给救活了,然而天子向外已昭示姜雪甄死去,所以这事儿就只能一直瞒着,到今日才被透露出来。
这种话只要是个明白人都清楚是天子让放出的消息,那先前姜雪甄已死就是故意让朝臣妥协,好让姜雪甄入他后宫。
事到如今,那些臣子也没话可说了,蓉妃的名分已定,他们再吵已经迟了。
可叫他们震惊的是,天子竟趁时要晋姜雪甄为皇贵妃,还要在宫中跟姜雪甄大办婚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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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七十章
◎朕与她,合该是天生一对要做夫妻的◎
这一出, 满朝喧然,从蓉妃晋封到皇贵妃,后宫还无一人, 这真是独得天子专宠, 且不说姜雪甄还曾是先帝的贵妃, 这些朝臣自然认为姜雪甄配不上天子的宠爱,更是一边倒上奏让天子收回晋封皇贵妃的旨意,并且广开后宫, 征选秀女。
奏折一堆一堆的送上去, 宫里也不停有天子恼怒震奋传出,就在那些臣子们快以为天子顶不住压力, 放弃这荒谬的想法, 并且乖乖照着他们的话,趁此大好时机放开选秀,充盈后宫, 待那些秀女进宫, 也能分掉姜雪甄的宠爱。
姜雪甄素有貌美近仙的传闻, 他们多是觉得姜雪甄迷惑了天子, 天子正是头角峥嵘之时,没了周太后和周家,那些年老的大臣, 凡有适龄待嫁的女儿谁不想送进宫中争一争后位, 可有妖妃在后宫, 往后整个后宫都将不得安宁。
但他们还没高兴多久,宫中又传出天子被这些奏折气的吐血, 陷入昏厥了。
天子遭刺伤一事本就闹得满朝人心惶惶, 他醒来后才让所有人心定, 结果为着一个已被天子纳进后宫的女人,又把他气晕了,这些朝臣不是蠢人,他就是晕了,也没没放弃晋封姜雪甄,与其大婚,他们也看出来了,他们再与天子为着姜雪甄僵持,君臣离心不说,天子也越发的偏宠姜雪甄,当下他们再不想妥协也只能妥协,天子因着遇刺受伤,已经多日不上早朝,若再借此之事继续罢朝,那朝政也要混乱了。
上奏的朝臣渐渐变少了,宫里也因为天子与姜雪甄的大婚热闹起来。
二十那日,奉天殿摆了喜宴,大臣们纵使有诸般牢骚也只能憋着。
宫中凡眼所至,皆红灯点缀,喜字遍处,万盏灯火璀璨,交灼出这日大婚的喜气,夜如白昼,翊坤宫上下着红裳,宫女太监个个面露喜色,一箱一箱的珠宝金银、软缎丝绸、珍奇器具抬了进来,宫内顶端镶数颗夜明珠,荧光交织,瓶缀松柏常青枝,以示恩宠不衰,兽耳鎏金钧瓷香炉中燃着玉华香,烟烟缭缭的飘出来,给这做雍容华贵的宫殿添上一层朦胧迤逦。
翊坤宫正殿的墙壁漆画、喜房中的拔步床床褥喜被都用熏笼熏过香。
天子对这场婚礼甚为重视,光姜雪甄的嫁妆就共有六十四抬,全是天子从自己的私库里为姜雪甄添置的,还拨了专门的嬷嬷来打理,足见天子对其有多爱重。
奉天殿的宴席天子也只是走个过场,他身上有伤,荤酒不能沾,就是过去听臣子们违心的恭贺,恭贺违不违心他浑不在意,只要恭贺了,他就高兴。
轮到户部的侍郎元佑说了两句恭喜的贺词,天子倒有闲工夫与他道,“朕登基也快有一年了,你们户部有没有新制出如今年号的银票和铜钱?”
天子登基后,年号是成景。
也不是每朝的皇帝登基后,都要动改银票和铜钱,毕竟钱财,稍微一动,都容易出乱子,譬如新年号发行的银票和铜钱要是发多了,便会致使银子贬值,民间农商也可能会崩盘,也就间接影响到国计民生。
天子登基这大半年,也没有立刻让换,是之后废了李熜,李熜已成废帝,他在位期间所发银票和铜钱,是在沿用英宗皇帝时期的基础上稍加改动,其实若天子不计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但天子显然不这么想。
侍郎元佑是天子新提拔进户部的,早先这职位上的是黄纪,黄纪被撤职后,天子顺势让元佑坐上了这个位置,元佑虽然对天子纳姜雪甄举行大婚有异议,但对天子交代的事情却极认真。
“微臣这几日都在督促下属将新银票和铜钱制出来,但微臣有一事需问问陛下,旧年的那些银票和铜钱需要从民间收回朝廷吗?”
天子发笑,“既是旧年的,就算是废物也得收回,百姓士绅凭旧年银票和铜钱换新,户籍名姓全部登记在册,查实无劣行者,准发,不换的,便不能在各地流通。”
他在席上坐了会儿,起身时瞥过张泉,张泉近来老实不少,这次他晋姜雪甄的妃位,满朝文武大臣几乎参了个遍,只有他没上折子,这回瞧着人脸色也看不出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他离席时叫了张泉,这对君臣走出奉天殿,一前一后过了宫墙,前头是魏宏达提着盏灯引路,他们缓缓的行走在宫道里。
“你跟永安婚后可有摩擦?”天子淡声问道。
“回禀陛下,微臣与郡主很好,陛下不用担心,”张泉回道。
天子略微沉吟,还是转过头,语重心长说,“朕并非是乱点鸳鸯谱,你与永安有缘分,她从她舅家被赶出来,是你收留了她,她心里早就对你属意,却能听你的话进宫,这样的好姑娘世间少有,你可得好好珍惜。”
张泉应是。
天子撩起玄红袖摆,勾一抹笑看他,“朕穿这身新郎服如何?”
张泉如实道,“陛下龙章凤姿,穿上喜服后更是丰神俊秀。”
天子眼尾扫过他,他脸上仍是敬意,说的话也很中听,天子确实听的舒坦,他今日终于穿上了新郎服,如愿以偿娶了姜雪甄,只是可惜姜雪甄身份受制,皇贵妃的位份也不能与他一同在天地祖宗牌位前行跪拜礼,待以后她诞下他的子嗣,他就能名正言顺的让她做皇后,那时也没人敢有非议。
他没在张泉脸上看出对他婚事的不满,他龙潜的那几年张泉对他真可说是赤胆忠心,这一路走来,张泉为他鞠躬尽瘁,在姜雪甄这件事上,张泉犯了几次错,天子都没对他下狠手,说到底是顾念旧情,张泉是他的股肱之臣,有往日的那些情分在,只要张泉对姜雪甄没有觊觎,他便能饶过张泉犯的错,并且给张泉和王凝秀赐婚,想来也没问过张泉愿不愿意,之前张泉与他说过有心上人,他也曾承诺过,亲事上,他不会为难张泉。
可他终究是为难了张泉,他自己的疑心让张泉受委屈了,但他不后悔,所有可能窥伺姜雪甄的人,他都无法容忍,他对张泉已经有莫大的忍心了。
他拍拍张泉的肩,“这些年你随着朕出生入死,朕都记着,而今你已成家,也该开枝散叶了,可别忙于公事就忘了自己的私务。”
张泉拱手作揖再应着是。
天子便挥手让他回吧。
张泉看他要走,忙道,“陛下,刺杀您的那些人都审出来了。”
“是白莲教的?”天子浅薄的肯定道。
张泉嗯出声,“他们招出自己的身份后,就都咬舌自尽了。”
天子哼笑,“这是已经不把朕放在眼里了,朕这新帝登基才不满一年,他们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他们如今敢刺杀到朕头上,想来这民间不知有多少百姓受他们蛊惑,李熜这个蠢货只知修道,任由白莲教在大魏疆土内蜿蜒,他死了,白莲教也成势,若不是朕早有察觉,大概朕在这皇位上还真坐不长久。”
“目下朕已令户部赶制新银票和铜钱,届时会发往民间,白莲教敛了那么些财物,旧年的一旦做不得数,他们也得损失不少银钱,虽说经年他们就能从百姓中收回钱,但短时间内没钱,他们便会寸步难行,”天子扬唇,知会张泉,“待户部下发了新物,朕就会给各地下密令抓白莲教徒,死不悔改者直接诛杀,你要勤加练兵,他们都敢刺杀朕,想来这场仗迟早是要打的。”
张泉道声明白,见他急着要入后宫,迟疑片刻问他,“陛下后位空置,是为的皇贵妃?”
天子负手站在宫门前,月光落在他脸上,柔和了轮廓,让他显得更温润,他沉默了有一会儿,回答张泉,“是。”
张泉听见自己的胸腔里叹出气,“您是皇帝,您不能如此任性,皇贵妃已经在您的后宫里,后宫中也可以有很多其他的娘娘,皇后要母仪天下,皇贵妃久担骂名,她就算做了皇后,也不会让天下人信服,您偏爱她微臣看在眼里,可给她后位,未尝不是害了她。”
天子摇摇头,对张泉笑道,“张泉,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①,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张泉一个武夫岂会知道这文绉绉的话,只说不知。
天子抚着腰间玉珏,那次他摔碎了姜雪甄送的玉珏后,他又叫人再做了一对玉珏,一个挂在他腰上,另一个,也会挂在她的腰上,成双成对,叫他得意。
“朕看着她就很满足,她说一句伤朕的话,朕会难过到无法自控,她对朕笑一下,朕心雀跃不止,朕眼里容不下任何人,若有旁人不识眼色的想插足朕和她,朕恨不得生啖其肉,朕与她,合该是天生一对要做夫妻的。”
作者有话说:
二更在晚上十二点哈,今天加班了,不好意思!久等啦!
①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出自《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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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夫君◎
天子说完便进了宫门, 留张泉呆滞的立在那儿,四方烟火齐放,漫天五彩缤纷, 宫中难得有了民间的喧闹, 隔着一道宫墙, 还依稀听得见欢笑声。
张泉紧了紧拳头,转身离开。
天子虽然受伤未愈,但来这一路脚步带风, 走的四平八稳, 任谁见了都看得出他春风得意。
甫一进翊坤宫,宫内宫女都很自觉地退到外头。
近新房前, 天子心跳就快了, 他推门入内,夜明珠映的满室温华,她就坐在床头, 头上盖着红盖头, 安静的等着他掀开盖头。
天子到桌边拿起喜秤, 到拔步床前停住, 用喜秤挑开盖头,她的脸露出来,幽光落在她脸上, 天子有一瞬看的不真切, 桌上有盏灯, 他拿起灯再到床前,弯身坐到她身边, 伸指捏起那张半垂的脸, 借着灯看她。
都说灯下看美人, 才知美人美的有多触目惊心。
今儿大婚,她虽不是皇后,但天子却没薄待她一份,她穿戴着凤冠霞披,盛装打扮,腰上系着他给的玉珏,身上那股疏离也被冲散了些,云鬓初挽,有着妇人的温柔娇婉,他凝视着那被口脂染的艳红的唇瓣,“叫朕夫君。”
姜雪甄翕动着唇,那声夫君怎么都叫不出来。
天子把她的脸抬高,让她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不得不看他,“夫君这么难叫?”
他从衣袖里摸出一张银票,“叫了就是你的。”
姜雪甄便艰难开口,“……夫君。”
她才说出来,就被天子托着脸一口衔住唇,颇急不可耐,吻的她脖颈朝后仰,头上凤冠沉重往下坠,那截雪颈绷直,眉尖若颦,分明是不情愿的,但她忍住了,细指颤颤伸到银票前,想拿银票。
天子稍微按捺住躁动松口,言而无信的将银票收走,“过了今晚再给你。”
姜雪甄顿时垂下手,想扭头,听见天子笑道,“没有银票就翻脸无情,银票有朕稀罕?你跟了朕,区区银票算什么,只要你想,天南海北的珍奇朕都能找来。”
姜雪甄唇上的口脂被他吃了不少,此刻抿唇,再明艳的妆也压不住她骨子里的淡漠,但天子今晚很高兴,她再淡漠,他也能笑的称心如意,他起身去倒了合卺酒来,往姜雪甄手里递了一瓢,随后便和她交互着胳膊把那瓢酒给喝下去了,但他喝完酒发觉姜雪甄还在迟疑,手中酒撒了几滴,竟没喝,天子皱眉头道,“你为什么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