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吩咐魏宏达,“你走一趟礼部,今晚的宴席朕不满意,谁筹办的宴席,降半年俸禄。”
魏宏达自去传话,礼部那头的几位老臣一听被降了俸禄,就知给天子送女人的法子行不通,怪来怪去,还得怪皇贵妃太过貌美,这位皇贵妃未出阁时就艳名远播,废帝时被一眼看中封为贵妃,荣宠不衰,可见其美貌有多蛊人,如今的天子显然深陷其惑,皇贵妃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色衰才能爱迟,盛宠之下,再给天子送不如皇贵妃容貌的女人,就算是身家清白,估摸着天子也不会看在眼里。
当下天子是小惩大诫,半年俸禄不少了,他们暂时都不敢再有其他动作。
澹泊敬诚殿内,天子把屋子看了一圈,问道,“这热河行宫都是交由你打理看管,今晚水阁内游进去那么多条蛇虫,你们底下是怎么办事的?”
刘远诚惶诚恐道,“……回陛下,这事儿确实是底下人的过错,但、但热河行宫素来入夏后便多虫鸟,每年端阳节,奴才叫底下人清扫整个行宫,也能发现不少蛇虫,水阁临水,蛇性喜凉,这几年一到了夏天,水阁周围蛇虫最多,端阳节前,奴才已经叫人撒了许多雄黄粉,也不知为何,今晚会有那么多蛇出没。”
天子审视他,只在他面上看见慌张,倒不似做伪,天子心内有计较,暂不论蛇为什么出现在水阁里,但那几只鹦鹉来的蹊跷,明显是有人故意放的,这么巧放的是鹦鹉,死去的周太后想借鹦鹉拉他下皇位,周家因此满门被灭,但只有周婉儿逃了,周太后的计谋,周婉儿应是知道的。
这都几个月了,都没找到周婉儿的踪影,她家中人全死了,她能躲避官府藏这么久,必是有人助她了。
不仅有能力保住周婉儿的命,还能在这热河行宫里装神弄鬼。
“水阁是谁打扫的?”
刘远回道,“那片地儿是小全子管着,他做事向来稳妥……”
天子不耐烦听这些,“你下去吧。”
刘远忙磕了几个头退走。
片时魏宏达入内,与他禀告道,“陛下,方才张提督来报,暂时没找到可疑的人。”
天子压了压眉心,“这里有个叫小全子的太监,去打听一下。”
魏宏达笑着说,“这小全子不就是刘远新认的干儿子吗?听说生的眉清目秀,很得刘远喜欢。”
天子这会子有些犯困了,叮嘱他,“你叫两个伶俐点儿的奴才,盯着小全子。”
魏宏达答应着,连忙出去调了两个信得过的小太监去看着小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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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刘远回了自己住的直房,被天子吓出一身汗,这大夏天的,出汗难受的紧,便叫人去打水洗澡,他在屋里灌了好几口凉水,那边小太监说水放好了,叫他去洗澡。
刘远进了旁边的澡房,太监小全子上前来服侍他脱衣,他沉入浴盆里,小全子给他捏肩,舒服的直叹气,“那水阁突然冒出蛇,陛下很是恼怒,今儿个要不是咱家在陛下跟前替你说话,你这脑袋都怕保不住了。”
小全子赶紧道谢,手下按摩的更卖力。
刘远唉一声,“咱家遵着礼部大人的话,给陛下送了几位可人的姑娘,那个个儿都花容月貌,咱家看着都心动,可咱们这位陛下愣是没看一眼就把人给赶出去了,咱家也挨了顿骂。”
小全子陪着笑道,“莫不是那些姑娘没伺候好,连累了干爹?”
“快别说了,陛下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刘远啧啧嘴,与他说笑,“咱家也没亏什么,那些个大人至少也给了咱家好处,就是可惜了那些姑娘,本来咱家以为陛下见着人就会
留下,也没想到全赶出去了。”
小全子笑道,“陛下当真正直,竟能不近女色。”
“这天下哪有不好色的男人,你当陛下是咱们这样儿的太监?那是宫里已经有了绝妙的美人儿了,那些庸脂俗粉陛下瞧不上眼。”
刘远想到姜雪甄便不禁跟他多说了几句,“那位皇贵妃,是世所罕见的绝色佳人,两朝皇帝都为她倾倒,废帝驾崩时,要她殉葬,还有太监想把她私藏起来,后来叫陛下给救了,想是那时就被陛下给看上眼了。”
小全子听着话有些许畅想,“干爹见过皇贵妃吗?”
“咱家要有那福气,还会只是个守备太监?”刘远洗好了澡,穿好衣服,急忙跟小全子道,“快些去焚香,到诵偈的时候了。”
他忽然紧张的问小全子,“咱家跟着你念了这么长时间宝卷,无生老母真会保咱家不老死,肉身重返真空家乡?”
他已经年近六十,越老便越怕死。
小全子拍拍他的手,肯定道,“干爹放心,无生老母可比观音菩萨、如来佛祖灵验的多,我娘当年病重,就是求了无生老母,一夜就病好了,您只要潜心供奉,无生老母一定会如您所愿的。”
刘远笑呵呵起来,催着他去上香诵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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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阳节后,户部呈上来新制的银票和铜钱,得天子看过准允,天子令他们加急印造,在一个月内下发到各州府,届时各地卫所和都督府协同地方司使衙门一起分发变换银票和铜钱,正好可顺便清查当地百姓。
夏日里炎热,天子在松鹤斋用的午膳,姜雪甄有些苦夏,吃的更少,天子也没甚胃口,撤了一桌子饭菜,让送上解暑饮品,姜雪甄吃了碗绿豆汤,就被天子缠着要一起午睡,夏衫薄的很,天子死皮赖脸的贴着人,手臂横在她腰上收紧,她挣扎了几下,就被他埋怨道,“朕又不对你做什么,抱都不被给抱?”
他嘴上说的好听,可躁动起来凶的很,姜雪甄软着腰身避不开他,只得闭眼,身后男人下颌搭在她肩上,气息热的她根本睡不着,没一会她就感觉下颌被捏着转了方向,他试探着吻她,先吻的颊侧,她颤着睫没动,他就得寸进尺亲到唇瓣上,含糊着说,“给朕亲几下。”
前襟的扣子松了,粗粝手指游曳,察觉她瑟缩,他安抚道,“朕看看是不是胖了。”
姜雪甄眼睫上浸出细细的水珠,手指搭在他肩头滑掉了。
这夏日里难得起风,吹的窗户纸轻响,也只是热风,魏宏达站外头热的出一身汗,宫女招呼他去抱厦吃酸梅汤,他想着天子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便去吃了碗酸梅汤,出抱厦就见那门口两个宫女羞红着脸,局促的很,魏宏达心知肚明,自到门前,仅听里边儿姜雪甄极细极柔的在说话,听不大清,依稀是什么够了,要天子放手。
魏宏达拂尘扫了扫,见怪不怪的站直了身。
屋内天子下床,躬身替姜雪甄系好衣襟,看她蔫蔫的不得劲,不由心底发柔,也知道让她不舒服了,摸着那头长发,“朕也没做什么,就是解解馋,你体谅体谅朕。”
姜雪甄睫毛抬了抬,雾蒙蒙的眸子,还有困倦。
天子想到她每日里都要午睡,今儿个被他一通打搅,这会子怕是困的厉害,天子掖好薄毯,“朕的不是,你睡吧,晚上朕不过来闹你。”
他瞧着姜雪甄睡过去,起身悠悠然出门,这都下午了,他手头还有不少政务,便去了四知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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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雪甄这一觉下午都没醒,天黑下来了,宫女们知晓她在睡觉,都不敢进去吵着她,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各自去下房吃饭,只留了几个宫女守门。
这时只见一个清秀的太监手里托着盒子,打着灯笼来门前,笑吟吟道,“几位姐姐,陛下叫奴才来送安神香,说娘娘睡得不安稳,让姐姐们给点上。”
宫女们接过东西让他回去,他笑着说好,出了门。
宫女便捧着盒子入内,把那香放进香炉里,不久就有香飘出来,那香霸道的很,宫女只是闻了点,便眼一闭晕在地上,香气飘到外头,门口的宫女也都昏倒。
松鹤斋外,无一人把门,方才的太监轻松转回去,进到卧室内,只瞧着那床上的美人无知无觉睡着,白如美玉,体态窈窕细弱,浓发铺散,睡在那儿似仙灵落入凡尘。
太监眼中尽是垂涎,急忙上前,用薄毯裹起人,抱着就走。
作者有话说:
今晚二更在十二点最迟不超过十二点半,最早可能在十一点半,我尽量快点!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他是李代桃僵的李铎!他是篡位者!◎
这会子天已经黑透了, 廊下一排灯笼挂着甚是亮堂,那太监捡着黑的地方走,一路走到门口, 那门外原本是有太监看守的, 太监们晚上也有乐子, 爱凑个局打马吊或吃酒玩骰子,像这样守门的夜晚,打不成马吊, 吃酒玩骰子是最有趣儿, 那太监来之前花了几两银子给交好的太监,让他们晚上吃酒时来松鹤斋叫守门太监一起玩骰子, 就在松鹤斋旁边的凉亭内, 太监们正玩的不亦乐乎。
那太监怀里抱着美人,心痒难耐,走起路都快了不少, 摸黑进了他住的小栏院, 先把美人放上床, 揭开薄毯来, 这美人儿还睡着,方才惊鸿一面只以为是梦中仙,这会儿近看, 琼鼻樱唇, 乌发云鬓虽乱, 却更显慵懒姝色,难怪刘远会说狗皇帝痴迷她, 谁见了不痴迷。
他重新将薄毯裹好她, 抱起人放进一个箱子里, 上好锁,恰好门被敲了,他开了门,门口两个太监是新搬来住的,他们脸上露着笑讨好他,“全子兄弟,我们哥俩还没去拜见过刘公公,不知你能不能行个方便,替我们去跟刘公公知会一声,我们好去见见他老人家。”
都是一个地儿的奴才,谁还看不出谁的小心思,刘远是这热河行宫里管事的,天子没来以前,这热河行宫他最大,多的是小太监奉承他,光给他做干儿子的就有八九个,只有小全子在他跟前最得脸。
小全子讥笑他们,“可得了吧,干爹他老人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你们两个才来这小栏院几天,就想着攀高枝了。”
两人被他奚落还面带笑,各自递上两块碎银子,求他去跟刘远说说,他倒是接过了银子,笑道,“也成,不过我这会子得出去行宫帮干爹办事,回来再说吧。”
其中一人笑问他,“这么晚了,全子兄弟办什么事儿?”
“还能有什么事,干爹在行宫外置了一处宅子,叫我替他送箱子过去,箱子里都是他老人家攒下来的一些贴己,也就信任我,叫我跑一趟。”
说着小全子进屋里搬箱子,那箱子看起来不轻,他搬动都费劲,招呼那两人,“过来帮我抬出去,抬到角门边的马车上,等我送完东西回来就带你们去见干爹,你们要是有福,干爹也认了你们,咱仨也算有一个爹了。”
那两人便喜笑颜开,抬起箱子问,“这箱子里得多少宝贝,这么重。”
小全子催促着他们赶紧走,叫他们别多问。
那两人手脚麻利,把箱子搬到车上,发觉箱子盖压着块像毯子一样的布料,这料子摸起来顺滑,一看就是好料子,其中一人趁天黑,用手悄悄撕了一块下来塞袖里。
小全子听见撕布声问怎么回事,那个太监打着哈哈哈说不小心衣袖勾到车板上的挂钩,小全子便上了马车架着走了。
两个太监也出了小栏院去找魏宏达。
这头松鹤斋已经乱成一锅粥,那些吃过晚饭回来当值的宫女只见着屋里屋外还躺着几个被迷香迷晕宫女,屋内不见了姜雪甄的踪影,立刻跑去四知书屋禀报姜雪甄失踪。
彼时天子正才理完政,他下午虽跟姜雪甄晚上不过去了,但心里惦记着人,还是想过去,大不了他不对她动手动脚,就去睡觉,只要她在身边,他心境都无比平和。
魏宏达跑进门,汗如雨下,“……陛下,方才松鹤斋的宫女来报,皇贵妃不见了,有几个宫女被迷晕了。”
天子乍然惊愣,随即暴怒上头,磨着牙吩咐他,“传朕旨意封禁行宫,朕看她往哪儿跑!”
他这时心中气煞,他以为她在慢慢接纳他,没想到她还想着跑!这心狠的女人,这回抓到她,他再也不会顾及她的感受,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左右她只知道跑,抓回后直接关起来!绝了她往外跑的念头!
魏宏达欲往跑,又被天子叫住,天子眼神发狠,“叫张泉来见朕。”
除了张泉,没有旁人敢帮她,上回有蒙汗药,这回又来这招,他们是笃定他不会拿他们怎么样,他们是把他当猴子戏耍!他岂能再饶张泉!
魏宏达哎哎两声,跑出门去,不一会儿张泉进屋里,天子已怒不可遏,正想喝问,那屋门外魏宏达抖着声说,“陛下,您叫奴才找两人盯着小全子,那两人来回话了,您见吗?”
天子眼闭了闭,叫他们进屋回话,两个太监一进到屋里,就把晚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其中一个太监呈上撕下来的布料,天子一见那块布料,登时心里发紧,这料子颜色他认得,下午姜雪甄睡觉时,是他给盖的毯子,那毯子的颜色就跟这布料一样。
姜雪甄被那个小全子偷走了!
天子冲张泉道,“你留守宫中,朕要出宫一趟。”
张泉不放心,“您的伤还没好,微臣去救皇贵妃吧。”
天子说了声不,疾步往外走。
张泉追在他身后,“陛下万金之躯,若再受伤,微臣万死难辞其咎,恳请陛下为自己着想,微臣去救人也是一样!”
天子手拍到他肩膀,“张泉,朕刚刚错怪你,你莫在意,只要关乎到她,朕没法平静下来,朕一定要亲自去。”
张泉微怔,蓦然说,“微臣与皇贵妃并无龌龊。”
天子点头,“朕知道了,朕信你说的,先前你与朕说过你有心上人,朕一直以为你对她有意,是朕疑心太重,朕差点就冤枉了你。”
张泉低下头缄默。
天子在他肩上拍了两下,“你别劝朕,朕不能亲眼看到她,朕会发疯。”
“微臣遂您一起吧,”张泉还是道。
天子没再阻拦,他们匆促出去,叫人备马,令禁军先将整个承德州封住,随后率亲兵自角门过,角门外的那条路马车行过,压了一路的车轮和马蹄印子,他们循着这足迹寻到北城一处荒废的破旧宅子,天子令人围住宅子,自下马来伸脚踹门。
这宅子是个二进院,外面踹门里头听的清清楚楚,小全子才解了锁,姜雪甄在箱子里颠簸了一路,已经醒了,那箱子一打开,姜雪甄就见蹲在箱子边的男人正一脸猥琐的看着她,午睡时她穿的是寝衣,衣衫不算单薄,但寝衣终归不能被外人看见,被一个男人这么盯着,她心里陡生恐惧,“……你为什么抓本宫?”
小全子道,“我遵从教主吩咐,在热河行宫潜藏多日,才找到机会对付狗皇帝,美人儿,狗皇帝对你这般重视,你可是极好的人质。”
姜雪甄听他这话,猜到他是白莲教的人,白莲教上次刺杀天子,这次又想出这样的招数对付天子,天子身体有伤,若真来了,只恐没命。
“你抓错人了,陛下并不重视本宫。”
小全子笑起来,看着她的眼神色迷迷,“那正好,狗皇帝既然不重视你,美人儿往后跟着我,我带你回青州去,有我在,我让你做白莲教的圣女,以后你这个圣女只给我传功,我保证待你不比狗皇帝差。”
姜雪甄目露惊恐,“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