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吻[校园]——时桨【完结】
时间:2023-06-30 14:49:34

  夜色里站在修车店外树下的背影停了下来。
  从来到宁县这里的那一天开始,就不停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还要不要前途了。
  “我要啊。”
  对方半转过身看着气冲冲的邬昱,挑眉,远处的灯火落了他一身。
  又低声说了句什么。
  这一次,除了他自己,谁都没听清。
  堕落和前程,他要前程。
  要祁昭前程似锦。
  -
  晚上五六点,正是大家吃完饭的时间。祁昭今天依然自己一个吃晚饭,随便烧了一点菜,胡乱应付了几口就没了胃口,起身去厨房洗碗。
  厨房的小窗正对着窗外的街。
  洗洁精滴落在水池里,祁昭冲洗完了碗,水迟迟浅不下去了。她知道大概是又堵住了,熟练地将手拔出塞子,抖落上面堵塞水管的菜叶。
  头发凌乱,身上随便套了一件灰色长睡裙。  小窗外一场盛大的黄昏,隔着防盗窗的几道栏杆,有人站在墙下一动不动看着她。
  白色T恤上一片耀眼的夕阳。
  她的第一反应是抬手半挡住了自己的脸:“你干什么。”
  暮色里老旧防盗窗里洗碗的人发丝凌乱,下意识慌乱地抬手遮挡在自己脸前,像是要隐藏自己所有的狼狈和灰蒙蒙的时刻。
  她漂亮骄傲的在这破县里独一无二,却渐渐因为那些流言蜚语有了莫名的自卑和闪躲。
  段京耀盯她半晌,忽然逆着日暮的无边夕阳慢慢靠近:“洗完出来,等你。”
  隔着一层防盗窗,窗外人的影子落在她的手上。
  阳光让少年连影子都是滚烫耀眼的,落在她的掌心。
  “我晚上不出去,背书。”祁昭皱了皱眉,不知道他一天天想一出是一出是要干什么,“要高考了。”
  握在防盗窗的那只手紧了紧,就这么嗤笑别过脸去:“信不信老子会一直等。”
  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两人僵持不下。
  她忽的来了几分倔犟,把碗重重放在一边:“段京耀,我真的没空,我要复习。”
  声音并不大,但是真的凶死了。
  手腕突然一紧。
  “行。”他站在日暮灿烂里扯了扯嘴角,无视了那扇防盗窗,直接伸进了手拽着她往前一拉,“跟我耗着试试。”
  祁昭手刚从水池里拿出来,凉得没有温度,手腕一烫。不得已靠近了那防盗窗几分,夕阳的余晖流淌在两人的眼底。
  “我不出去。”祁昭还是仰着头,固执地惦记着自己晚上的一大堆复习课本。
  忽然凑近的眉眼,仅仅只隔着一扇防盗窗。少年的低笑轻擦过她的耳畔,调侃而又漫不经心。
  “老子在约你,给个面子。”
  他还是那个远近闻名的坏种,只不过在她面前装了几次乖。
  祁昭耳尖红得不知道成什么样了,飞快抽回手,“刷啦”一下拉上了窗帘。
  光线一下子暗下来。
  可还有夕阳滚烫的热度,渗透进窗帘,落在她的身上。
  祁昭洗完了碗,一个人坐在房间里背起了书。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三个小时。她觉得坐的腰酸痛,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稍微活动活动。
  手机屏幕闪了一下,是贺辰给她发消息。
  【祁姐,耀哥人呢,在你那?】
  祁昭觉得莫名其妙,回了一个“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去厨房把垃圾袋换了新的,准备出门倒垃圾。换了一件灰色的裙子,提着垃圾袋出了门。
  春夜的风温热吹着她的小腿,夜色已经很浓重了。
  破巷子里的路灯坏了很久,迟迟没有人来修。
  一片黑暗里,祁昭站在春风的来处,长风吹动发丝,她拎着垃圾袋扶着墙,在黑暗里一点点往前挪动,生怕自己摔倒。
  下一秒,视线突然明亮。
  不远处等了她三个小时的人半蹲在窗下,脚边几根的烟头亮着火星,散落在那双黑色匡威的脚边。开了手机手电筒,懒懒一举,往她这边打来亮光。
  前方再黑的路,也亮堂了。
  -
  两人并肩走在春风里,她没想到段京耀带她去的地方是之前宁县那个新开业的商场。
  正是周末,商场里都是一些初高中生在逛街。这座并不大的商场,对于宁县的人来说什么都是新鲜的。
  段京耀掀了门帘走进去,灯色恍惚了一下。祁昭以为是门帘摔了下来,下意识抬手捂住脸。
  睁开眼才发现他一直拉着那扇门帘静静等着她。
  察觉到她抬手遮挡,段京耀微微弯下腰:“我能让你被砸到啊?”
  高大的身影完全把她笼在一片昏暗里,一时间她都看不见商场里的灯光。
  祁昭穿过他的身侧,往商场里走。却也不知道要去哪。
  极少来这里,甚至极少出小店门。她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毕竟一个人逛商场也怪怪的。
  他带她去的是一楼一家很大的饰品店,店里全是年轻的女孩子。这个小县城没有什么高级的店铺,最常见的就是这种卖小玩意的地方。
  祁昭无声抬头看向他,目光充满了疑问。
  “挑几个喜欢的。”段京耀没走进人群里,视线停留在近门口的一面墙上。她随之看过去,满眼颜色鲜艳的头绳发卡,印着最近很火的卡通图案。
  诧异之中,祁昭摇头:“我不用这些的。”
  他没跟她废话,不耐烦地把人往人群里轻轻推了一把。半倚在门框上,站在门口盯着她。
  大有不挑一个就不让她走的意思。
  祁昭站在人堆里,和他对视良久,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别过脸去看了一眼那面墙上挂着的东西。
  在满墙漂亮时尚的发饰中,她扎马尾的那根用了好几年的黑色皮筋,显得格外灰沉沉。
  她都快忘了,十八岁好像本来就该是生动明亮的。
  胡乱看了几眼,她随手想拿一个挂在最上方的草莓发夹。
  周末晚上,小饰品店里一堆学生。几个初中生举着手机站在原地拍照,一边大声聊着天不走挡道。祁昭皱了皱眉,费力地往其中一个女孩子身后绕过去,也没成功。
  站在店门口的人一直看着她,见状大步走了过来,越过她走入人群之中。
  他手长,抬手一够,就摘下了那枚草莓发夹。
  看得那几个初中生忽然收敛了聊天,不停往这看过来。
  “好帅啊,哪个高中的啊,我能不能也考那学校去。”
  “笨蛋,你看他手里拿着发夹,肯定是送女朋友的。”
  “好想见见他女朋友啊。”
  说话的初中生好奇的东张西望。祁昭站在不远处听得清他们的对话,不知道在心虚躲避什么,忽然就开始躲过脸抽身往外挤。
  人来人往,她低着头往前走,刻意避着那群初中生的目光。
  视线里闪过一抹粉红。
  身后站着的人比她高一个头,抬起的手掌翻下,指间那枚发夹恰恰落在她眼前。
  “躲什么?”段京耀疑惑,忽然低腰,俯身在她耳边的说话。
  祁昭余光看到那群初中生一副了然的模样,越想解释越是解释不清。
  于是急着伸手接那枚发卡,却被对方手一抬,往上收了回去:“我付钱。”
  说完,便大步一跨挤进了长长的排队结账队伍里。沿路有好看的草莓发饰,也一并拿了下来放进购物篮里。
  一大群叽叽喳喳聊天的女孩子里,他比前后人都高出一个头,少有的没几分不耐心的神情,安静站在队伍里。
  人山人海,他永远是能一眼就看到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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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里头人付完钱走出来,递过来一个袋子。
  祁昭两只手抓着袋子一打开,傻了眼。
  他把店里几乎所有装饰着草莓的东西都给她拿了出来,满袋子粉红。
  “你发什么疯啊。”祁昭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回答,转身在前面走着,留给她一个捉摸不定的背影。
  一袋子漂亮的发饰,是她深陷泥潭的十八岁里唯一生动的色彩。
  祁昭本不该追上去,但是等反应过来,已经挡在了他的面前。
  “你什么意思。”
  四目相对,过去她无数次探到段京耀的眼底,叫嚣,张狂。
  唯有这一次,她窥见几分明亮。
  “你想留我吗,祁昭。”插兜的人转身,静静开口,声音却是喑哑的。
第44章 chapter44
  ◎他总有一万种方法去到她的身边。◎
  那一天总归是会来的。祁昭知道他在说什么, 愣了愣:“什么时候走。”
  后半句“我要去送你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这样了,不能再往前走了。
  无人在意的昏暗角落里, 好像是远离了世界的孤岛,对峙着两个孤独的灵魂。
  别再往前走了。她想。
  段京耀不知在想什么, 手臂支在楼梯拐角。把头深深埋进胳膊之间,只露出脑袋后面一寸柔软的灰发。
  “祁昭。”他趴在手臂上转过脸,春夜里的眼睛是温热的, “我说,如果我走了, 你能好好高考吗。”
  那些对她从四面八方没来由的恶意只是随着祝妍的离开暂时平息了, 并不是永远安静了。在离高考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 谁也说不清会不会有别的风吹草动出现。
  只不过她的骄傲和倔犟, 并不允许她在这个世界上依赖任何人。
  祁昭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终归是对方先打破了沉默,手中转着打火机, 视线安静看过来:“给个痛快话。”
  “我没有话跟你说。”
  忽然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寂静之中,只有附近来商场的人喧闹的声音。
  祁昭也没料到自己被问急了会甩出这么一句话, 张了张口, 索性不再辩解。抬眼一动不动看着他。
  打火机一开一关,夜风吹动面前人颈后一小簇灰发。
  段京耀接了一个电话, 没看她。应了几声, 径自一个人往门外走。
  祁昭看着他的背影, 手里攥紧了那袋子。
  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像在看一颗远在千山之外的星。
  一颗本就该高悬不落的星星。
  如果留在这个破地方的理由只是因为她, 她会愧疚一辈子的。
  -
  那个春天的晚上, 是祁昭见到段京耀的最后一面。
  那一天他一言不发走出了商场。她知道他在生气,又悲哀的感觉只能这样了。
  这是她人生十八年以来,第一次也想为别人的前途考虑。他本该重新回到属于他的神坛。
  祁昭想了想,还是追了出去。也不追上去并排走,就这么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面前人的灰发都已经快掉成黄毛,却还是好看得让路过的几个女孩子挪不开眼睛。路灯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把少年宽阔的肩胛照得发亮。
  街道两排是夜宵摊,人来人往。
  宁县的夜色破烂,够不上少年的光芒。
  她总是后知后觉的明白。
  很多时候她的目光只有透过少年的肩膀,才敢去看这个不堪的世界。
  祁昭追得很急,发绳松垮,掉下来许多碎发。
  所以等到段京耀在一个巷口尽头,是通往灯火通明的长街的巷子里回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走得发丝凌乱的人。
  一双倔犟的凤眼透过凌乱的碎发,无声地凝望着他。
  十几秒后,他回了身,一步步走过来。
  祁昭的心跳得近乎一团乱,脚好像被定住了。
  对方单手绕过她的肩膀抵在她的后颈上,突然低头。
  茶树油混杂着烟草香,像是要铺天盖地入侵她的所有。她毫不怀疑他的侧脸已经快要贴到自己的下颚上。
  春风吹的人容易沉醉失控。
  祁昭没有躲,闭上眼睛,身体却一直在颤抖。
  良久,想象中该发生的一切都没发生。
  毕竟那本不该就是一个失控的吻。他们就像两个可怜兮兮的流浪狗和流浪猫,在夜色里彼此一无所有,孤单可怜。
  所以段京耀只不过站在她的面,低头把她的碎发拢了,重新给她扎了头发。
  慢慢后退,打量她几遍。
  倔犟生长的玫瑰,本就不该落魄狼狈地出现在人们眼前。
  他懂她所有的美丽和骄傲。
  段京耀忽然绕到她的身后往前一推,推到那条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长街上,语气依然恶劣如初见:“跟着我干什么,走你的路去吧。”
  去走她的阳关大道。
  去奔赴她的前程似锦。
  祁昭固执没走,站在春风里倔犟看着他。
  看着段京耀讥笑一声,自己一个人头也不回往深不见底无人的长巷中走远。
  巷子里的灯光一寸一寸暗下去。
  世界也熄灭了。
  -
  段京耀离开宁县的那一天,祁昭没去送他,他也没有给她发消息。
  意料之中。他们这样性子的两个人闹分开,一定会很难看。
  那天春雨倾城,雨大的好像是要把整座小城淹没了。
  那是春天的最后一个雨季,他带走了大雨,从此春光明媚。
  在此之后,祁昭背着书包走过玉兰花树下,阳光落在她的高马尾上。
  少女的背影依然骄傲沉默。
  只是某天周三晚上,窗外春夜虫鸣。何佳雨突然左顾右盼看班主任有没有出来巡查,传下来一张纸。
  那段时间高三学习压力太大,而且差不多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再复习都没有很大的意义。全班同学晚自习开始出传纸条。
  先由一个匿名的人在纸条上写下一个问题,然后全班人依次匿名回答。
  祁昭每次都不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正准备随手接过纸条扔给隔壁另一排的同学的时候,忽然顿了顿。
  她瞥了一眼今晚纸条上的匿名问题。
  纸条最上面用红笔写着的大大一个英文单词question。
  后面的题目是,“忘记一个人,是先忘记他的声音,还是他的样子”。
  下面的答案五花八门。
  有同学说忘记样子,也有人说是声音。
  这个问题确实不好回答。很多人在举例生命中所消失的那些人。
  祁昭放下手头正在写的数学试卷,笔尖鬼使神差落在了那张纸条上。
  窗外春夜翻涌,楼道里站着一个被老师罚站背书的同学,在开小差。
  夜色里站在栏杆旁边,小声哼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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