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天亮，凌晨四点多她就开车赶到了棚户区。像往常一样，她把车停在了巷口，她也无法在车里安坐。只能下车从空无一人的巷子溜达到大门紧闭的尤海生家大门口，再转身溜达出巷口。就这样，她一趟一趟的来回溜达着，一遍一遍的在脑子里预演着问海叔时的语气和表情。
不知不觉，天放亮了，沿街各个早点商铺摊位陆续开了门。有熟人遇见裴娜，都会不解的问她，这大清早的溜达啥呀？
裴娜无法应付人们，只好回车里坐等到五点五十，然后直接去和棚户区隔着一条街的一个小公园去找尤海生。
每天早上尤海生都会在小公园锻炼身体。
裴娜远远的看见海叔在跟着手机做老年人保健操。
海叔本来一直是跟着几个老头儿一起撞树锻炼的。有一次裴娜在网上看到关于老年人撞树锻炼身体，结果撞出大问题的报道，所以她连哄带吓要求海叔停止盲目跟风撞树锻炼，改成了跟着手机上的专业人士做保健操。
裴娜原本的计划是看到海叔就要去问的，可此时，她又觉得应该等海叔锻炼完再问，结果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海叔锻炼完了要回家，她又琢磨着这种事情还是回家说比较合适，于是悄悄尾随海叔回到大门口，又心想等个十来分钟再进去会更自然一些。
可就是在消磨这十几分钟时，她犹豫了。她在问自己：“海叔会承认吗？如果承认了，他会告诉我壮壮现在在哪儿吗？如果海叔不承认，说没有这回事，那我该怎么办？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把彼此当亲人吗？”
正思虑间，听见海叔在院子里和邻居打招呼，说要去早市买菜。她竟然束手无策临阵逃脱了。
第十一章 是他
1
徐闵从父亲的手机里找到了侯来友的电话号码，然后在一个贩卖个人信息的 QQ 群联系了一个信息贩子，总共花了 4600 元，耗时两天买到了侯来友的户籍信息，家庭住址和行踪轨迹。
看着对方发来的照片上的户籍信息清清楚楚的写着曾用名秦川时，徐闵忽地起身狠狠的抽了自己一记耳光。
这是他替十二年前那个晚上遭受凌辱的少女抽的。
与此同时，让他悔恨了整整十二年的那一幕再次蚕食了他的大脑。
少男看着独眼青年追着两同伴跑出了公园，再看少女像身负重伤似的吃力的往起坐，他这才跌跌撞撞的冲过去跪在了少女身边，眼泪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隔空支棱着两只手不知所措。
少女双手撑在地上，支撑着瘦弱的身体，她看少男自责难过的样子，抬起一只颤抖的手帮他擦了擦眼泪：“不要哭。”
少男的眼泪流的更凶了，他赶忙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少女身上，要扶她起来。
少女握住他的手，带着弱弱的沙哑的哭腔好像在向少男要一个他刚才无所作为的解释：“他叫秦川，你会替我报仇的，对吧？”
少男盯着少女泪光闪闪满是信任的眼睛，愣了一下。这一刻，他的泪水止住了，随即马上躲开少女的眼睛，要扶她：“咱们回吧。”
少女读懂了他的表情，却不愿相信，她双手捧住不敢正视她的少男的脸对着自己，哭腔已变成哭声：“徐闵，你是会替我报仇的，对吧？”
少男浑身紧缩着，双眼紧闭。
少女的脸和眼睛里一瞬间蒙上了一层心如死灰般的绝望，双手从少男脸上跌落下去，她挪动着痛疼的身体拉开和少男的距离，然后缓缓的站起来。
少男忙起身想去护住摇摇欲坠的少女，只见少女泪珠滚滚却目光冰冷的盯着他，一手揪住披在身上的他的外套一拉，滑落在地。然后被风卷着摇摇晃晃的往一边走了。
少男扭头看了少女一眼，却没有脸面跟上去，然后转回头盯着地上自己的外套发愣，听着一旁脚踩落叶的声音由近及远渐渐消失。
••••••
徐闵立即出门，打开手机搜了一家汽车租赁公司，打车赶过去，租了一辆车。
根据信息贩子提供的侯来友半个月之内的行踪轨迹，每天晚上他都会去一家叫‘恰恰’的酒吧。于是徐闵直接在手机地图上搜索‘恰恰’酒吧，也不顾此时才是下午三点，就疾驰而去。
在等待夜幕降临的这个空档，他才琢磨起了秦川为什么要更名换姓叫侯来友？
改名不稀奇，但连姓一起改的，一般情况下也是在父母的姓氏之间改，可从侯来友的户籍信息上看，他父亲姓秦，母亲姓刘，那他怎么会改姓侯呢？！
回想十五年前，看样子也就二十来岁的秦川就犯下强奸罪，想必这些年他并没有改邪归正，而是在犯罪的道路上一条道走到黑了，那就只能更名换姓以及做手术安装义眼台来隐藏身份隐匿罪行了。
那么，现在的侯来友就是个十足的危险人物。
这样一琢磨，徐闵对侯来友在 7 月 12 号晚上潜入自己家就产生了巨大的疑虑。
刚开始在柳艳辉的手机监控中看到侯来友时，徐闵原以为他也是柳艳辉的情人，但当拿到他的电话号码之后，却并没有从柳艳辉的手机里找到。当时感觉有些奇怪，就用柳艳辉的手机给侯来友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两声之后，侯来友接通，语气没有丝毫惊讶，完全是对待陌生号码的一种冷冷的语气。而且再细看那天晚上的监控，侯来友是在凌晨两点进入自己家的，进门之后，他的行为也像是入室盗窃的小偷万般小心的直接来到主卧门口，偷窥似的往里瞅，然后就找人似的各屋找。显而易见，他的目的不是去偷情，更不是盗窃，而更像是去行凶的。
那么，他的目标是谁呢？是柳艳辉？从那天晚上的监控来看，想杀柳艳辉的人确实不少，这说明即使柳艳辉和侯来友不是情人关系，哪怕他们都不认识，也不排除侯来友是受人之托要杀她的可能。除此之外，另一种可能就是，侯来友的目标是他徐闵。
这么一想，一股寒气瞬间从徐闵的尾椎骨直窜后脖颈。难道这些年自己一直暗中打听寻找秦川的事情被他发现了，他要先杀人灭口？！
如果真是这样，恐怕侯来友不会善罢甘休吧，何况现在自己手上还攥着他在案发现场的铁证。
虽然他用 80 万做了交易，但八成也是缓兵之计，只是想暂时稳住他吧。
想到此，徐闵立即启动车子，逃似的驶离了酒吧附近，他不得不防着侯来友会像他一样暗中盯着自己等待下手机会。如果是同归于尽，他不怕，怕的是，仇没报了，自己先挂了。
徐闵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一路乱绕，疑神疑鬼的观察后面有没有人跟踪自己。一直来来回回转悠到晚高峰堵在久久停滞不前的车流中，怦怦乱跳的心才消停下来，脑子也跟着恢复冷静，这才又挖空心思的琢磨着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先于侯来友，杀了他！
想来想去，得出的结论是，这跟看病一个道理，必须得先诊断后治病。只有先掌握了侯来友的日常活动，才能制定杀他的计划。
此时前面的车开始行驶，后面的车鸣笛不止，不等他反应过来，后面的车一个急超车贴着他的车身飙过的同时，司机暴躁的怒吼：“等死啊。”
徐闵忙挂挡出发，同时‘等死啊’三个字余音绕梁似的在他耳边一遍遍回响。
是啊，现在自己不抓紧时间掌握情况先下手，可不就是在等死嘛！
一脚油门踩到底，徐闵又开回到了恰恰酒吧附近。
此时，酒吧已经灯火璀璨开门营业了，只是夜幕刚刚降临，不到上人的时候，门前有些冷清。
他认为侯来友不会这么早来，于是决定把车停好，先去找个小饭馆吃口饭。谁知就在他前后左右仔细观察看是否有人盯梢自己时，看见一辆奥迪 A6 开到酒吧门口停下，侯来友从驾驶室下来进入酒吧。
徐闵抬腕看表是七点十分，再看就侯来友一个人，而且是每天晚上都来，他马上意识到，也许侯来友是在酒吧上班。
他没有去吃饭，也没贸然进酒吧，就在车里一直等到凌晨两点，本来也没进去多少的客人悉数散去之后，看侯来友才出来，上了奥迪车，驶离。
再次确定没人跟踪后，徐闵尾随奥迪车开到一个名叫润园的住宅小区。这跟信息贩子提供的侯来友的家庭住址一样。
徐闵连续跟踪了三天，既确定了侯来友就是在酒吧上班，又确定侯来友暂时还没堤防着他，就决定要来个了断了。
2
尤小芒对警察撒了谎之后，马上上网查了作伪证的后果。一查吓了一大跳，做假证包庇罪，轻则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严重的要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因此她没有一分钟是不害怕的。只要有人敲门，就会心脏狂跳，浑身汗毛倒立，生怕是警察识破了她的谎言，来抓她。
极度紧绷的神经快把她搞成精神病了，为了摆脱这种让人崩溃的心惊胆战，她想过主动找警察坦白，但慎重一想，只要坦白，就要解释为什么撒谎，一解释撒谎的原因，就会把 7 月 12 号那天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这样一来，不就等于直接帮警察破案了吗！那孙猛能放过自己吗？
反复琢磨，她觉得，跟孙猛对自己的威胁比起来，骗警察的结果相对是有商量余地的。如果警察真的识破了她的谎言，说明他们找到了孙猛和柳艳辉的死有关系的证据，那么孙猛就会被控制，到时候她就可以说自己是被孙猛逼迫的，有视频为证。但如果孙猛真的跟柳艳辉的死没有关系，那她这个谎言也就无关紧要了。
这样一想，尤小芒似乎是给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但她还是不能像平时一样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投入的工作，她需要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于是她给万安安打电话，说要跟她混几天。
正在美甲店做指甲的万安安像听错了似的，惊呼：“什么？跟我混？你是突发横财了，还是被骗破产了？”
尤小芒懒得解释那么多，就编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什么呀，我就是突然想开了，不想每天画地为牢，就是缝缝缝了。我要改变，我要找到活着的意义。”
“哎呀，尤小芒，你可终于开窍了。我就说我是怎么活成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这么多年难道你真的没仔细想过吗！哈哈哈哈，太好了。你这电话打的太及时了，今天晚上正好有一个晚宴，你和我一起去参加。”
尤小芒立马来了精神：“好，那咱晚上见。”
“晚上就晚了，这是晚宴，不是一般性的聚餐，你不得捯饬一下啊。这样，我一会儿去接跳跳，你现在出发去我家，我得给你好好收拾收拾。”
“用得着这么隆重吗？”
“你看，光有想改变的想法是不够的，态度才是改变的关键，我跟你说多少回了，女人嘛，首先就——”
尤小芒懒得听她磨叽：“好好好，知道了，我现在就走，一会儿见。”
“哎哎哎，你给裴娜打个电话，把她也揪出来，天天就知道工作，还拿不拿自己当个女人了。”
“知道了。”尤小芒挂了万安安的电话，拨通裴娜的电话。
裴娜在自己的办公室面瓜似的盯着手机相册里壮壮的照片，看着尤小芒的来电，她忽然有种不想听到她的声音，以及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口吻和她说话的别扭劲儿。
她没有接，电话自动挂断，紧接着‘小芒果’发来了微信语音：“娜娜，你在忙吧，忙完马上给我回话，晚上有个晚宴，安安让咱两一起去。”
隔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她才用文字回复：“晚上有场子，去不了。”
尤小芒知道，工作永远是裴娜的头等大事，何况她公司现在的情况，需要她像刚开始创业那样认真对待每一场活动。所以当万安安非要再打电话把裴娜拽出来时，她忙拦下，并催着万安安赶紧给自己化妆造型，好让她别给裴娜添乱。
万安安给她化了一个比较夸张的烟熏妆，再把她的头发编出很有层次感的花样，全部拢到脑后固定。使她具有一种棱角分明冷艳的诱惑力。
她却看着镜子中惊艳的自己，接受不了：“万大师，你这换容术也太吓人了 吧，这叫什么妆啊？”
“复古猫眼暗夜烟熏妆。” 万安安非常得意。
“猫眼？我怎么看我像猫头鹰啊？”
“你懂什么呀，这个妆让你看起来冷艳傲慢，使你本身的美具有了一种无法抵抗的冰山美人的魅力。起开，没时间了，我只能给自己化个简单的日系贵妇妆了。”
“安安，我，我要不还是洗了，自己重新化吧？”
万安安瞪眼：“你敢？你现在是衣服不搭，等一会儿换了衣服，你再看效果。再说你出去让磊磊看看这妆惊艳不惊艳。”
尤小芒耷拉着脸：“我才不让他看呢，他会笑话死我的。”
“真无语。”万安安白眼伺候。
尤小芒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有点草率了，就不应该来找万安安。但她知道，如果现在她说不想去了，万安安肯定会活吃了她。所以她只好听之任之把今晚当万圣节过了。
万安安草草的给自己化了一个淡妆：“时间来不及了，只能这样了，走，换衣服去。”
尤小芒一看万安安化了个淡妆，心里不平衡了：“哎，你给自己化个淑女妆，怎么就给我化个吸血鬼妆啊？”
“你以为谁都能驾驭的了吸血鬼妆啊？”
万安安拉着尤小芒来到衣帽间，整整两面墙的开放式衣柜里全都是她的衣服。
“我从家里带裙子了。”尤小芒正要出去找包。
万安安一把拉住她：“歇了吧，我还不知道你拿的什么衣服。”她拿出自己的裙子一件一件的放在尤小芒身上比划着看效果。
尤小芒一脸放弃自我，任由其摆布，随后接住万安安塞到手里的一条酒红色的长裙去换了。
换好之后才发现裙子不仅紧紧裹在身上，而且后面露着半个后背，下面裙摆开叉一直到大腿。
她立马就要脱下来：“不行不行，这也太露了。我是出去玩儿，又不是博人眼球去的。”
万安安按住她，死活不让脱：“尤小芒，你可真是暴殄天物啊。这么好的身材，你天天套在麻袋一样的衣服里。你以为你有几个 29 岁啊？不行，今天晚上你就给我穿这身，要不然我就跟你绝交。”
尤小芒哀求：“安安，饶了我吧，我真的穿不出去啊。”
万安安干脆利落一句话：“绝交，穿着它，二选一ⓈⓌⓏⓁ，你自己看着办。”她去给自己选衣服去了。
“至于吗？”
万安安不理她。
尤小芒放弃说服万安安，浑身不自在的来到镜子前，满脸苦大仇深的看着自己裸露的后背，再试着走路看腿能露到什么程度。
万安安悄悄投来一瞥，偷着乐。
最后，尤小芒再蹬上万安安的一双华伦天奴铆钉系列的经典款高跟鞋，直接就把一向看她就跟看个男人似的关向磊看出了满脸的花痴相，并由于不放心非要亲自开车去送他两参加晚宴。
就连跳跳都直夸小姨今天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