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陈潇愤怒地看向这个高大清俊的男子,但又被他身上冷峻的气质,吓得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不是吗?这位阿姨,不然你怎么大白天开始说胡话了?姣姣是我小姨朱越的女儿,不过身体不好一直在老家养病,如今才刚接回身边。户籍上也是登记在我小姨的名下。怎么你空口白牙一说,她就成你的孩子了?你有什么证据?亲子鉴定?还是只靠你这一张巧嘴?”
为了云姣能够将来前途不受阻碍,舒哲将她登记为自己和朱越的孩子,为了让她的年纪合理,更将二人的结婚登记年份提前了三年。
在和陈潇离婚的那一年。
虽然他很想让所有人知道这是清仪的孩子,但这个年代,成为朱越的孩子才是对姣姣最好的办法。
舒哲都有些意外地看着霍骁。
在他的印象中,霍骁一向寡言,今日倒是嘴皮利落得很。
只有云姣知道,嘴毒的不是霍骁,而是时峥。
自从双方交底坦诚身份后,云姣早已深知这位时上校的本性了。
陈潇何曾被人如此羞辱过?
此刻她也顾不得对霍骁的畏惧了,几步冲上前就要开口。
结果云姣挡住了她,矜贵一抬下巴,云姣对她身后的人说道,“麻烦将这位发疯的女士带下去吧,不然的话,我要找一找陈叔叔了。怎么老爷子的丧仪上,还能出这样的纰漏呢?”
陈潇的背后,是陈家的管家以及穿着保安制服的云父。
云父的脸上是羞辱与失望,还有已经无法自抑的恨意。
他恨陈潇将自己全家拉入了陈家这个漩涡之中。
更恨陈潇到现在也忘不了她的前夫。
如今,云乐不见了,自己寻不到女儿,也不敢离开陈家。
只能天天在这里给人看门巡逻。
虽然他也干惯了苦力活儿,但是仰人鼻息的感觉,和自己凭劳动吃饭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陈家的人瞧他都是一副看不起的模样。
加上陈潇那日为了自保说的那些话,更是让他心寒至极。
他为了陈潇,几乎做到了一个丈夫能做的一切。
是!他是没有本事!
但这个丈夫,也是陈潇自己选的,是自己在最落魄时养活了她。
她如果想要荣华富贵,想要光明前途,又何必选自己一个庄户人家?
云父猛地上前几步,不顾陈潇的挣扎,拖着她便要走。
“你放开我!”
挣扎的陈潇,指甲在云父的脸上划过。
一怒之下,云父终于没忍住,直接给了她一个干脆利落的耳光。
陈潇直接被打懵了。
“你还没清楚么?陈潇!你不是什么大小姐了,你是我的媳妇,是云乐的妈,我不求你做贤妻良母,但十几年了,你难道一点心都没有么?”
陈潇只默默流泪,一句话也不说。
“云先生,舒家答应你的那笔钱永远会兑现的。”
看着这场闹剧,舒哲只说了这样一句话,便带着时峥和云姣转身离开了。
不管陈潇如何,云父确实养大了姣姣,他记得这份恩情。
离开之时,云姣突然注意到,花园里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神色沉静。
她静静站在树下,看着陈老爷子遗体所在的大厅,眼中含泪。
她是谁?
第67章 回收灵泉空间(十六)
察觉到了云姣的视线,时峥低声为她解释道。
“这是陈薇,陈平的女儿。”
“陈家是一个十分传统,或者正确来说是迂腐的家族。他们不准内家女拜祭先祖,陈薇只能在厅外遥遥拜祭自己的祖父。”
对于这种所谓的迂腐“传统”,云姣十分不屑。
她出身王府,得郡主封诰,父兄深沐皇恩,她自幼便每日入宫同公主们一同听学教养长大。
即便在她身处的那个时代,皇权至上,男权至尊。
女子未出嫁之时,则是家中一份子,可入宗祠祭拜先祖。
她还曾多次跟随父兄一同回祖地祭祖。
她家已经算是一等一的出身了,家中都不曾搞出此等所谓的规矩传统。
如今,陈家居然还不允许家中陈姓女子进去拜祭,当真可笑。
“陈老爷子在世之时,也是这样?”
虽只是短短一面之缘,但陈老爷子并不像是如此重男轻女之人。
前方的舒哲听到了,望过去摇了摇头。
“老爷子在世之时,最疼爱的便是这个孙女,陈薇也算是他们陈家唯一算是有出息的人了。真材实料考上了大学,如今又进了部队,为人也是吃苦耐劳,从来没有所谓的权贵子弟风气。可惜了……”
时峥接上了舒哲没说出来的话。
“可惜摊上那么一个父亲和大伯。陈远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没孩子,外界都猜测他根本没有生育能力。陈平大概是觉得他要担当起传承陈家血脉的重任了,当年为了要一个儿子,硬生生将这个姑娘放在农村老家藏了三四年,对外只说孩子生下来就没了。最后还是被老爷子发现了,一力将这个孩子接了回来。”
“所以陈平如愿了?”
看如今陈平对陈远这忠心耿耿的样子,想来是如愿了。
若陈远没孩子,而他陈平有儿子,陈家的一切,将来不还是他儿子的。
果然,时峥点了点头。
“现在应该八岁了,叫陈阳,是陈平跟外面的人生的,对外说是收养的,实则看他那疼得眼珠子一般的模样,谁还猜不出来。”
老爷子在的时候还能庇护这个孙女一两分,后来那几年,老爷子病重,陈平对这个女儿就更加的冷淡了。
如今,陈老爷子病逝,陈薇她竟然连进入灵堂拜祭的资格都没了。
这时,身后陈家的管家也发现了陈薇,忙走上前来,对站在角落里的陈薇厉声道。
“薇小姐,这是您应该出现的地方吗?如果一会儿让您父亲知道了,您应该知道后果的。”
虽然用的是您这样的敬词,但语气却毫无恭敬之意。
也可见如今陈远和陈平当家做主后,陈薇的身份有多低微。
陈薇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恼怒和愤恨,她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性格,只是,她看了一眼老爷子的灵堂,还是咽下了后面的话。
她不愿让爷爷最后一程都走不安心。
管家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今日陆续还有许多来拜祭的人,他还有很多事要忙。
陈薇看了最后一眼,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被云姣叫住了。
“陈小姐!”
陈薇转头望去,一张年轻清丽的脸庞映入她的视线。
“舒小姐。”
她礼貌地回应道。
陈薇虽没见过云姣,但从她身后跟着的那两个男人也能判断出,这便是舒家刚刚接回来的宝贝女儿。
也是她很羡慕的一个人。
同样都是女儿,舒家待自己的女儿,如珍如宝。
但在陈家,除了爷爷,其他人从未正眼瞧过她。
“舒小姐这几日一直都在这儿目送陈老爷子吗?”
这是云姣的猜测。
今日是祭礼的第三天,来往的人已经渐渐少了。
而陈薇作为陈家人,肯定会在第一天就赶回来,今日能让自己撞见,便说明一件事:
这几日,陈薇虽然不能进入灵堂,却一直在这里遥遥拜祭自己的爷爷,想要继续送他最后一程。
陈薇也不回避这个,点了点头。
“让你见笑了。我当时在执行任务,没能回来送爷爷最后一程。只能站在这里,聊尽一份不孝子孙的最后心意。”
云姣转头望向灵堂。
从这个角度,依稀能看见陈老爷子的遗像。
云姣觉得,或许相对于这些熙熙攘攘往来的人群,相对于他们各怀心思的拜祭,相对于他那两个儿子遗憾大过哀伤的心思。
陈老爷子更愿意见到的,是他这个孙女的真心实意。
“陈老爷子去世前一天,我见过他。”
云姣突然开口道。
“他摸了摸我的额角和眉心。霍骁跟我说,这是老爷子所在部队驻扎地的习俗。我觉得,那一刻老爷子是真心祝福我的不假,但也是透过我在看什么人。”
“那个人,是你吗?”
陈薇一怔,而后眼泪滑落下来。
她不是柔弱的性子,此刻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当然知道这个习俗。
在她刚刚被接回陈家的时候。
在她因为父亲的冷待而伤心的时候。
在她一意孤行想要参军,却被父亲讥讽一顿的时候。
爷爷就是这样,把她唤到身边。
摸了摸她的额角,又点了点她的眉心。
“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要管别人说什么,不要管你的父亲怎么说。爷爷永远支持你!我们家小薇,要做天上翱翔的雄鹰,才不要做他们嘴里的家雀。”
舒哲和时峥两人站在云姣身后稍远的地方。
他们知道,此刻这两个姑娘之间的谈话,他们并不适合上前。
云姣轻轻将身子倾向陈薇,攥住她的手腕,低声道,“老爷子去的时候,陈家曾突然传出了他痊愈的消息。可我见过老爷子,他很痛苦。带着各种医疗设备,躺在那里,连主宰自己生命的权力都被剥夺了。”
陈薇猛地抬头。
她明白云姣的话外之意。
更可怕的是,她知道,云姣说的是极有可能真的。
因为她了解自己的父亲和大伯,为了利益,他们绝对做得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他们居然敢!”
陈薇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她愤怒到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他们当然敢。”
云姣轻声道。
“权力这种东西,总是让人疯狂的。陈小姐,老爷子当日曾在我耳旁说了一句话,我当时还有些奇怪,今日见到你,我想应当是说给你的。”
云姣看着陈薇,一字一字清晰道,“人不能一辈子躲在屋檐底下避雨的,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你要学着自己去做那个屋檐。”
陈老爷子当然没说这句话。
但云姣觉得,对于此刻的陈薇来说,这句话将会有着莫大的能量。
果然,陈薇的眼神在短暂的悲痛后,慢慢坚定了起来。
她缓缓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悬挂着陈老爷子遗像的灵堂。
“多谢你今天的这番话,舒小姐,我明白了。”
云姣知道,她在陈家种下的这颗种子,算是成功了。
第68章 回收灵泉空间(十七)
回去的路上。
舒哲因为还有会议急着走,便没和云姣及时峥一辆车。
“你是故意挑起陈薇的争夺欲的?”
这句话,虽是疑问,但时峥却很笃定。
他左手把在方向盘上,右手从储物箱取了一瓶水,单手拧开,递给了云姣。
云姣轻轻抿了一口水,浸润了自己略有些干燥的喉咙。
“云生和陈潇两个人都没有离开陈家,这说明云乐还在陈家。她没保住老爷子的性命,是大罪一桩,但陈家的两兄弟却还愿意留着她的性命,这说明云乐拿出了一张更有诚意的牌。陈家毕竟不是我们的主场,留一个有异心的人在里头,对你我来说,都是好事。”
说完,云乐抬眸瞥了一眼时峥。
“不是吗?难道霍少校会希望陈家的那些人脉,完全掌握在陈远的手下?”
云姣此时叫的是霍骁的职衔,而不是时峥的职衔。
这句话,她是说给霍骁这重身份的。
时峥笑了笑。
的确,陈远作为陈老爷子的长子,虽然并未参军,而是选择了从政,但是陈老爷子一去,留下的这些门生和影响力,却足以让他在军队内拥有一张足够强大的人脉网。
这对于和陈远敌对的舒哲一脉的势力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在霍骁的天命之子任务,是成为一名名留国家史册的将军的时候。
陈远得势,必将阻挡霍骁在军中的升迁。
“陈薇的确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可惜,她一直被老爷子的亲情所束缚。你今日的一番话,是给她打开了心上的枷锁,云姣,你必将给陈家带来了一场灾难。”
时峥断言道。
而此刻,被时峥预言将迎来一场灾难的陈家,已经闹了起来。
白日的丧仪结束后,陈远刚准备回房休息,却听到底下的人前来回报说,地下室的那位客人终于想明白了。
陈远点了点头,吩咐将人带来。
不过很快他又反应过来,说道,“把人收拾干净了,再带来。”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
云乐精神恍惚地被拎了来。
她的头发还有些潮湿,显然是刚刚洗完澡还没干透。
关在地下室的这些时日,虽然不长,但对于云乐来说,却是一场再不敢回忆起的恐怖记忆。
那间屋子没有灯,没有窗。
三天里,连门都不曾开过。
只在门底下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每天会定时从那里送进来一些水和食物。
云乐已经丧失了对时间的观念,只能通过送水和食物的大致时间,来判断自己如今所处的到底是白天还是晚上。
没有人和她说话,没有阳光,没有声音,她几乎已经被逼疯了。
更可怕的是,那间屋子里面并没有卫生间。
即便云乐在里面无数次哭求,外面也没有应答。
到最后,云乐觉得自己已经丧失了一个为人的基本尊严。
除了一个后患无穷的灵泉,她不过是个普通人,没有金钱,没有武力,被关在这里的时候就只能像一条狗一样苟延残喘。
最终,云乐低头了。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有人打开小门送餐的时候,她哭着对外面喊道。
“去告诉陈先生,我答应他,我什么都答应他,求求你们放了我好不好?我不要待在这里了!”
看着眼前眼神呆滞但老实了许多的云乐。
陈远戏谑地拍了拍她的脸颊。
就算如何蠢笨又如何,她拥有花朵一般的年纪以及在同龄人中也算娇艳的脸庞,以及她身上最重要的秘密。
“我最后问你一句,你那天说的功效,到底是不是真的?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想好了再回答我。”
低沉的声音传入云乐已经混沌的脑海。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陈远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