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时峥麾下武将众多，更缺的，是政务上的能手。
众人一听，三年间，暗伤过多。
这些关键词联系起来，不由让人们联系到许寿曾经的旧主温霆。
他究竟是如何折磨的怀彧公子，竟能让曾经弓马骑射无一不精的皎世公子，成了如今的孱弱模样。
加上温霆降妻为妾，骗婚之事也都被人适时在皇都之内传了起来。
一时间，温霆的风评简直差到了极点。
舆论之上下手，这还是云姣在做影后的现代世界中学到的。
这一招，尤其对本就持身不正之人，更是管用。
于是，温霆到了皇都之后，面临的，则是曾经怀彧公子追随者或崇拜者的愤怒目光。
他的皇都亲贵大臣结交之路，还没开始，便被云姣给堵上了。
第99章 回收杰克苏光环（十九）
温霆当然震怒。
但是皇都之中的这些亲贵望族，他们不敬皇室，同样也并不十分把温霆放在眼中。
他们都出自传承百年之上的望族，家族势力盘根错节。
若要他们低头，待你真正登顶那个位置再说吧。
温霆此次前来，除了冯炘这个心腹爱将，还有一位他如今的宠姬，程媱。
程媱最初因为构陷云姣，被降位幽禁。
可在云姣“背叛”之后，温霆又重新念起来这位媱夫人的好。
不仅重新复位，更是让她掌管温侯府上诸事，一副女君的做派和架势。
此次皇都祭天，程媱原本七个月的身孕，实在不宜长途跋涉。
只是，一来程媱很是珍惜如今好不容易重回的恩宠，二来，她心里也存着一份野心。
若有机会，她想让大祭司为她腹中的孩子施福。
她曾经的确对温霆心灰意冷，但如今容屏晚和云姣双双叛离君侯，府中女眷唯她独大。
若她能生下一个身怀祥瑞的公子，那么，她便可以在三五载内了结了温霆的命。
如今府上诸姬妾，唯她身份最高。
温霆一死，若她的孩子身负祥瑞，又有着强大的背景。
届时，她的孩子，她的母家，都能得到最大的好处。
所以为着这个目标，复宠后的程媱越发温柔小意。
见温霆为皇都诸位亲贵待他的态度而心生烦闷，程媱柔声道。
“君侯何须在意这些。许寿他再如何，也不过一个普通属官，当初是底下那群贱民力保他的性命，才让君侯无法在邺水了结了他。可如今是在皇都，君侯自然可轻易拿捏了他。”
温霆一皱眉，“如今都在议论我当年薄待许寿，若他出了事，我定然逃不脱干系，裴羡定也会攀咬上我，得不偿失。”
程媱却摇了摇头。
“君侯此言差矣。他们便是怀疑，又能如何？怀疑只能是怀疑，待到君侯日后霸业大成，史书工笔谁又敢多写一丝半点。至于裴侯，许寿于他并非多么独一无二，且如今是祭天大典，若他闹大了此事，祭天大典出了差池，那他可就彻底失了民心了。”
相较于之前总是劝导温霆要端身持正的容屏晚，从一出生起便是邺水贵族的程媱，她见惯了权贵随意了结平民性命的肆意。
所以，她比容屏晚和温霆这两个平民出身的人，都要来得狠辣。
但是，程家对于这个女郎，只教导了内宅阴私的手段，却从未教过她政事权谋之上的大局观和谨慎。
所以，她缺少了容屏晚那份大义之心，也不及云姣那般多智近妖的善于谋断。
她的这个建议，看似有道理，实则后患无穷。
成大事者，的确可不拘小节，但名声和民声，名声可暂时舍弃，但民声一旦失去，便是再恢弘的建筑，也会有瞬间垮塌那一日。
但偏偏，她所面对的，是庶子出身，自认怀才不遇，好不容易才得了机遇扬眉吐气的温霆。
所以，温霆信了。
他安排了自己如今最信任的冯炘去办此事。
而冯炘，将这件事办得极为稳妥。
祭天大典前一晚，冯炘前来回禀，说许寿被诱出，围杀在了郊外的虎莂岭，而消息如今被他瞒得严严实实，等到祭天大典之后才会放出。
温霆很满意。
什么怀彧公子，什么惊才绝艳，凡是不能听命于他的，通通都是可以被铲除掉的碍眼之物。
没了许寿，但他还有冯炘。
没了容屏晚和云姣，他还有程媱。
他还是被上天眷顾，天命所属的温霆。
第二日，祭天大典正式开始了。
大祁皇族虽然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威严尊崇，但是三年一度的祭天大典之上，皇帝陛下还是主祭使。
那位大祁百姓几乎都不知其名的皇帝，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但几乎所有人见到他的第一眼，都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他面色青白，自己几乎站立不稳，还要靠身旁侍从的搀扶才能支撑得起那身华贵却沉重的冕服。
各界君侯按照属地，各自站于四方，看着那位恐怕下一秒就会晕过去的皇帝陛下在祭台之上祈愿。
站于祭坛正中的，是一位身着荼白长袍的年迈男子。
他手持紫檀杖，目光平静地看向祭坛正中的山河阵。
身后，是那位如今大祁的人皇殿下。
他连祭语都念不清楚，嘴里甚至还念叨着希望上天多赐他几位绝色佳人。
那位人皇殿下，七岁登基，如今二十有三，后宫内的妃妾已经达七百余人。
与他后宫诸多妃妾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他这十六年间，上朝次数不过十次。
这才滋养了这台下诸位君侯的野心。
都说身为祭司，只能旁观，不能干涉。
一旦身涉其中，便只有万劫不复这一条路。
可是，地位再尊崇如大祭司，不也是这天下子民所奉养出的吗？
又如何真正的置身事外呢？
那位女公子说的对，乱世早已来临，自己能做的，便是尽最后一丝微薄之力，助力这乱世的终结。
让一位更慈悲，也更果决的人，来领导天下和子民走向新生。
就在人皇祈福章程快要结束之时，突然，意外发生。
那位一直看着摇摇欲坠的人皇殿下，突然口吐鲜血倒了下来。
鲜血染透了他身上的人皇冕服，更在祭坛白玉铺就的地面上蜿蜒勾勒出一幅不详的画面。
这意外实在太过突然。
待一旁服侍的人颤抖着手去探人皇鼻息之时。
他一下煞白的脸已经告诉了在场所有人答案。
大祁的皇帝陛下，在祭天大典之上，意外薨了。
紧接着，祭坛当中那块巨大的上书大祁二字的和田玉玉碑，居然从中间裂开了。
祭天大典当日，人皇崩逝，堪称大祁国运之物的玉碑断裂，这是大不详之兆啊。
台下，温霆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
这和之前说的不一样。
冯炘不是说，他会安排让自己上前祈福之时，天降金光祥瑞吗？
到时候，大祭司会适时说一些自己乃是福瑞之子的话语。
毕竟如今自己还没坐上那顶位子，一些太过明显的话，怕是会引起众人忌惮。
但是，冯炘可从没说过，他会一举搞死人皇啊？
而祭坛上，旁人乱成一团，大祭司却一直很平静。
他手持紫檀杖，缓缓在祭坛下的诸人面上一一扫过。
而后，他高声道，“人皇之死，非天谴，乃人祸。祸乱之端，就在此！”
第100章 回收杰克苏光环（二十）
大祭司虽无实职，但在大祁人的心中地位十分神圣特殊。
他们是神明的侍者，终生不婚不嫁，不做享乐，不染尘世，不沾尘埃，为百姓祈福，侍奉神明。
如今，人皇刚刚崩逝，众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听到大祭司说祸乱之端就在此的话语，心中不可谓不震惊。
温霆突然心头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很快，这份预感便成真了。
大祭司的紫檀杖指向温霆的方向。
“异世贼子，扰乱天纲，致人皇逝，大祁乱，天地崩！”
这话，让温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更让一旁的其他人震惊不已。
什么叫异世贼子，什么又叫大祁乱，天地崩？
在场诸人都早预料到，大祁终会有亡灭一日，且这日不会太远。
但从来没有人想过，天地会大乱崩塌。
若这话从旁人口中说出，他们最多申斥一句扰乱人心。
但如今，说这话的，是大祭司。
当然，此刻最震惊的人还是温霆。
几乎下意识之间，他便催动了一级光环。
他之前对大祭司的全部了解，都停留在民间的传闻中。
可那些民间传闻本就离奇，几乎将大祭司说成了能呼风唤雨的神奇人物。
他也曾恐惧过见大祭司，害怕真被他瞧出端倪。
可到了皇都，听闻到了皇都众人口中的大祭司，尤其冯炘还提出可以活动大祭司为其制造一场祥瑞后。
温霆的那些惧怕就全然消失了。
不过是个凡人。
可如今，大祭司明晃晃说出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戳中了他内心最为恐惧的东西。
他害怕自己被当做妖物处死。
尽管只剩下这最后的一次一级光环的机会，但温霆还是毫不犹豫的用出来了。
一级光环成功生效，几乎刹那间，大祭司看他的眼神，便不再是刚刚的冰冷无情，反而是一种狂热的崇敬。
“大祭司，什么异世之人，你刚刚指的是谁？”
松了口气的温霆，立刻生出了一个主意。
他刚刚站立的位置，距离裴羡并不远。
所以，刚刚大祭司指的是谁这件事，本就存在很大余地。
笃定自己已经掌握了大祭司之后，温霆的心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要借大祭司之手，彻底将裴羡除去。
如此，人皇已逝，裴羡又被除去，那这天下便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说这话的时候，温霆的眼神向裴羡看去。
他给的暗示已经十分明显了，大祭司是聪明人，自然能够领会。
大祭司张开口刚准备说些什么。
突然，他的脸色突变，在短暂的诡异沉默后，温霆看着大祭司原本对他那副崇敬的表情在刹那间全部消退，重新回到了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
“温霆，你果然精通魇胜之术。”
这话一出，几乎站在温庭身旁的人都下意识地惊恐后退几步。
魇胜这两个字，对大祁人而言，是刻入骨髓的恐惧。
什么魇胜？温霆此刻无暇顾及此事。
他震惊地看向大祭司。
光环失效了？！
怎么会？
光环刚刚不是明明生效了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和之前许寿他们的眼神一样。
怎么会短短这么几息之间便失效了？
陷入绝望的温霆没注意到，右侧塔楼之上，云姣正静静站立在那里。
她的身边，是怀抱婴孩的容屏晚，以及在冯炘口中已经死了的许寿。
他们都是光环的受害者，如今共同在这里，见证着属于温霆的最后落幕。
眼看周遭投来的目光已经越发不善，温霆知道，此刻不是追究光环为何失效的时候了，他忙辩解道，“什么魇胜？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即便您是大祭司，也不该随意质疑一个无辜之人吧。”
“你根本不是温霆，你是异世祸端，将点燃这乱世灾祸。人皇亡于你手，大祁亡于你手。”
这话已经重到不能再重了。
温霆简直要气疯了。他的确是想要这天下，可是他不是还没动手吗？
怎么这个大祭司便要将这个黑锅扣到自己的头上？
下属官员中等待的冯炘也发现了不对，也不顾森严礼法，忙冲上前来护住自家君侯。
“大祭司，你可真是恶人先告状啊，出尔反尔不说，还倒打一耙。你明明答应我，要在今日祭天大典之上替我家君侯送来一场祥瑞。怎么如今这祥瑞没送到，你反倒反水诬赖起了我家君侯，更将你自己护佑不力导致 人皇崩逝一世推到我们的头上来了。”
冯炘是有几分急才在身上的。
他知道，如今世态严峻，若一味辩解所谓的魇胜之术，非但无法自证清白，反而会被大祭司牵着鼻子走。
既如此，他干脆心一狠，将自己设计祥瑞一事说了出来。
君侯暂时的名声受损不要紧，只要将大祭司拉下水，证明他自身也不清白，那他说指证的话，自然也没了什么可信度了。
冯炘想的本是没错的，这句话一出，底下一些人看大祭司的目光明显也带上了质疑之色。
正在这时，时峥冷笑一声。
“一个骗子所说的话，的确不值得相信。尤其，是大祁第一诡骗的恩炘上人，你说是吗？冯炘。”
恩炘上人，不少人这才注意到面前这人的相貌。
他们其中不少人曾得到过冯炘的画像，不过画像与真人总是有一两分差距的，如今时峥一提醒，他们这才立刻注意过来。
“没错，就是他，就是这个骗子！”
“这个骗子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他的嘴里说的没一句真话，居然还敢诬陷大祭司？他所言，绝对不可信！”
“温侯居然重用这样一个人，真是让人唾弃不耻！”
什么恩炘上人，什么骗子？
温霆只感觉今日的祭天大典可谓诸事不顺，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心腹爱将冯炘，只见他脸色惨白，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眼前场中乱成一团，祭坛之上，大祭司震了两下手中紫檀杖，声音通过场内的传音石壁传向四方，让争吵的众人安静了下来。
“温霆，你若问心无愧，便到这祭坛上来，接受这天地神明的考验。你敢吗？”
大祭司浑厚的声音，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中，也让温霆的心跟着震了一震。
他敢吗？
第101章 回收杰克苏光环（二十一）
不光温霆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塔楼之上，容屏晚也没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云姣此次的布局，她始终认为太过大胆，若温霆真的敢走到祭坛之上自证清白，那大祭司能够坐实温霆的祸端之名么？
“他不敢。”
云姣轻轻扬起唇角，笃定地看向温霆那犹疑不定的眼神和紧张到蜷缩起来的双手。
所有人都只注意到了祸端二字，但是对于温霆来说，最恐惧的，是那异世两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