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姨乐了，“上个厕所还能有危险吗？”
说到这，她来了精神，“蒋砚，这好像是我印象里，你的车第一次载年轻姑娘，你说你也是，怎么不开窍呢？载人家姑娘回家，还让我来当电灯泡干嘛？大好的发展机会呀！”
蒋砚深邃的眼睛动了下，“孤男寡女待一辆车不合适，肖姨，这次麻烦你跟我跑一趟了，我回头给你包个大红包。”
肖姨倒是没有想到他这么心细，噗嗤一声笑出来，“想不到你小子，还挺会为人家姑娘着想，你可别给我包红包，我就当我这次来栀城旅游了，行，我下去看看她。”
蒋砚应了一声，看她要下车，又补了一句，“肖姨，你不用刻意撮合我们，感情这事情，顺其自然就行。”
肖姨心里那点小九九一下子被抓中，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又叹了口气，“知道了，我不和她聊那方面的事情了，但是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蒋砚轻嗯了一声，胸膛微微鼓起又落下，“她胆子小，得慢慢来。”
肖姨也不太懂现在年轻人的想法，见他坚持，也不好再出什么追女孩子的招，应了一声，便下车去找林粒芝了。
蒋砚看着肖姨下了车，往厕所的方向走去，紧绷的神经才微微放松了下。
没多久，林粒芝和肖姨一起回来，她看上去脸色平静，没有偷偷去厕所哭，但脸色似乎有点差，大概是坐了太久的车。
蒋砚扫了脸色苍白的她一眼，又看了眼神清气爽的肖姨，慢条斯理开口，“肖姨，你需要休息一晚再赶路吗？”
肖姨被问地怔了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他哪里是问她，分明是心疼小姑娘坐车太久了。
难怪他请她和自己跑一趟，原来是所有事情都考虑上了。
怕小姑娘跟他一个大男人赶路不自在，找了她这个同性过来一起坐车。
又怕小姑娘如果要休息，不敢一个人睡，找她陪她一起睡。
肖姨了然地在心里笑了一声，伸手握住林粒芝的手，“粒芝呀，我年纪大了，也赶不了太长的路，今晚你陪我睡一晚可以吗？我胆子小，不敢一个人睡。”
林粒芝其实坐了快一天的车，也累了，她原本还担心自己要一个人睡，听到她这样问，连忙说，“当然可以了，我陪你睡，正好我也不敢一个人睡。”
见两人都同意休息，蒋砚折了个方向，带她们一起去附近的酒店办理入住手续。
办理完手续，三人又一起在酒店吃了顿夜宵，才回房间休息。
奔波了一天，林粒芝和肖姨洗完热水澡就到床上睡觉了。
几乎没多久，房间里就响起肖姨均匀的呼吸声。
可林粒芝却睡不着。
她今天刻意没有去看手机，试图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孟远以外的世界。
在车上的时候还好，有肖姨一直陪她聊天，可现在空闲下来了，她又克制不住地去想孟远。
林粒芝小心翼翼地起来，摸向床边的手机，用身体挡着光亮，到底没有忍住，开了机。
开机的时候，她又怕吵到肖姨，干脆轻手轻脚下床，往房间门外走。
拧开门的瞬间，意外之中的，感应灯亮着。
林粒芝在看清门外站着的人的脸时，呼吸一颤。
酒店暖黄的光淡淡地洒在蒋砚漆黑的眉眼上，他脱了外套，身上只剩下件白T，黑长裤，整个人靠在白墙边上，一双大长腿微曲着，立在地上。
他正低眼盯着手上黑屏的手机看。
门轻轻合上的瞬间，林粒芝骤然对上他的明亮的黑瞳。
“睡不着？”蒋砚眼底没有惊讶的情绪，似是早就猜到她会出来一般，他顿了下，又淡声开口，“有想吃的东西吗？”
林粒芝睫毛颤了下，摇了摇头，“我晚上没有吃太多东西的习惯。”
说完，她又轻声问道，“蒋哥，你怎么也还没有睡？”
蒋砚眼皮动了动，低声回她，“我认床。”
林粒芝呼吸顿住，连忙道歉，“对不起，麻烦你跟我跑这一趟了。”
蒋砚深邃的眼底翻涌过暗潮，他紧紧盯着她那双因为孟远而黯淡的眸子，只说了句，“我说过，你喊我蒋哥，我就不会让你被人欺负。”
默了一瞬，他喉结上下滑动了下，开口，“你和他，具体什么情况，你明天能面对他吗？”
林粒芝攥着手机的力度紧了几分，纤长的睫毛也跟着颤了颤，她刚想说话。
手机提示音倏然响起来。
一下。
两下。
三下。
四下。
密密麻麻的微信提示音就这么在寂静的走廊里回响起来。
林粒芝心脏揪住的瞬间，手机屏幕亮起来。
是孟远在给她发消息。
他正一条一条地，回复她早上发给他的碎碎念。
从她吃的早饭，一直回到她后面每一张没有文字的图片。
心脏，也因为他每一句回复的温柔话语而撕扯般地疼痛。
林粒芝的视线模糊一片。
她感觉自己的呼吸似乎在刹那间被夺走，她苦苦维持了一天的体面，在此刻被他简单的三言两语打碎。
碎片扎进她的五脏六腑。
每一片都在滴血。
林粒芝一直努力挺直的身板，也在此时此刻，彻底地塌下去，她眼睛红地厉害，瘦小的手背倔强地想要擦掉眼角没用的泪水，可眼泪越擦越多，擦到最后，她只能呜咽着，无助地喊了一声，“蒋哥……”
那声音带着无尽的委屈，又像是迷茫到不知所措，所以只能在这一秒，拼命地抓住他这棵救命稻草。
蒋砚的心抽了下，又听到她哽咽着问他，“我没有勇气结束这段感情……”
第一百六十九章 年少的暗恋太过轰轰烈烈
凌晨三点的酒店很安静。
走廊里一点细微的动静都被无限放大。
林粒芝抽泣的动作，沙哑到极致的声音，都像是一把无形的刀，带着酸涩和疼意，一下又一下狠厉地割过蒋砚的心脏，他漆黑的眼睛紧紧锁着她那双殷红无比的眸子，倏地伸出壮硕的手臂，一把将瘦小无比的她揽进怀里。
林粒芝还未反应过来，整张脸连同眼尾晶莹的泪水都一同撞上他坚硬的胸膛，下一秒，她感觉到耳边的胸膛猛烈地颤动了一下，而后发出很低的声音。
那道声音很沉。
还有点沙哑。
甚至带着股莫名的失控感。
他说，“那我帮你结束。”
林粒芝在听到他这句话时，鼻头忽然一酸，眼泪从眼眶里汹涌而出，她忍不住攥住他胸前的布料，肩头颤栗着，大颗大颗的眼泪坠落在他手背上，抽搭着说道，“蒋哥，我好难受。”
她鼻音浓重，死死地拽着他的衣服，像是水里的浮木突然找到救她上岸的绳索一般，“为什么我喜欢的人不能只喜欢我一个人？是不是如果我再瘦一点，再高一点，再白一点，再好看一点，他才会只喜欢我一个人？”
蒋砚心脏一缩，他温暖干燥的掌心猛地上移，一把扣住她小巧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自己，“林粒芝。”
林粒芝泪眼婆娑地对上他那双染上戾气的眼睛，闷声应了他一句。
“你已经够瘦，够高，够白，够好看了。”蒋砚喉头滚了滚，眉眼间是早已压不住的愠色，他宽大的掌心将她脸颊滑落的眼泪尽数接住，他恶狠狠地咬过孟远的名字，“是孟远这个人不行。”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是被气地不轻，可他漆黑的眼睛一直紧紧锁着她那双通红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感情里从来都不应该是足够怎么样才值得被喜欢、被爱。”
林粒芝哭泣的动作一顿，正要哽咽着开口，又听眼前的男人说了句，“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是因为你是林粒芝，而专门来爱你的，真正爱你的人，不会舍得你掉这么多眼泪。”
“像孟远这样的，根本不配喜欢你。”
不配这两个字又打开林粒芝的泪腺，她抽泣着，有些无措地攥着他的衣服，嗓音破碎到不行，“可是……”
她想替孟远辩解，想要说不是这样的。
他那么温柔。
那么帅气。
那么有才华。
他那么好。
可是话到嘴边时，她又说不出口了。
过去她尝常刻意忽略的事情，在这么久后，歇斯底里地占据她的心脏，翻起一阵阵绵绵的酸涩。
孟远的温柔从来都不是只给她一个人。
他的帅气，他的才华，他的好，通通都不是只给她一个人看的。
感情里该有的安全感，她从来都没有拥有过。
只是她一直不愿意承认。
林粒芝纤长的睫毛颤抖着，又一滴泪无声地坠落在蒋砚微微紧绷的手背上，她仰起脸来，眼睛哭到肿成核桃，“蒋哥，你现在能陪我去和他分手吗？”
刚说完，她又惊觉现在本应该是他的休息时间，她又有些慌乱地开口，“如果太麻烦……”
“不麻烦。”蒋砚像是早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一般，指腹很轻地捻过她眼尾最后一滴泪水，语气很坚定，“我们现在就走。”
凌晨四点。
吉普车飞驰在寂静的路面上，整条马路上，一辆多余的车都没有，只有路边的路灯在发出炽白的光。
林粒芝痛快地哭过后，情绪出奇地平静了许多，她重新打开手机，回到微.博，找到Mr.Leo的主页。
他的最新动态依旧是唐茜那张漂亮到惹眼的自拍，她安静地点进去，确认了一下下边的地址，而后在地图点开，拿给蒋砚看，“蒋哥，我们直接去这家医院，他应该还在那里守着她。”
身旁的女孩脸色出奇地平静，她眸底无波无澜，似是在说一件非常平静的事情。
蒋砚心头颤了下，嗯了一声，又开口，“你先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林粒芝摇摇头，她想起什么来，嘴角很勉强地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那家医院不远处，有家港餐厅很出名，我忙完我的事情后，请你吃一顿，辛苦你这两天陪我奔波了。”
蒋砚眉心蹙了下，面对她这副反常的模样，有股莫名的心慌，他喉结滚了滚，“你如果难受，可以再哭一会。”
林粒芝纤长的睫毛颤了下，嗓音嘶哑地厉害，“蒋哥，我哭累了。”
她的指甲用力地陷进掌心里，语气有点发颤，“我不想再这么狼狈了，每天都跟风筝似的飘在天上，没有真实感，我一开始就应该知道，这段感情没有未来，是我太自不量力了，能让浪子回头的，只可能是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人。”
她闭上眼睛，后背撞上皮座椅，心底似有什么东西裂开一般地疼，可她面上很平静，声音很轻，带着点恳求意味，“蒋哥，谢谢你愿意陪我去找他，我刚才想了一下，我希望这段感情的结束是体面的，所以，我能不能求你，一会看到他，别打他？”
顿了一下，她吸了吸鼻子，强忍住泪意，苦笑着说道，“我喜欢了他这么久，到最后，还是希望他好好的，那段我不自量力的过往，就当是我的黄粱一梦，梦醒了，我也该往前走了，他在我的青春回忆里，一直都是那个干净的少年，所以我希望，他留给我的最后回忆，也还是干净的。”
即便他欺骗了她。
即便他真的很混蛋。
可是这么多年，林粒芝还是没有办法忍受看到他过得一丁点不好。
孟远的桃花眼太温柔。
温柔到她觉得，只要她曾拥有过短暂时刻的他，她就不能对他说出任何狠毒的话。
年少的暗恋太过轰轰烈烈，以至于结束的时候，太过痛彻心扉。
林粒芝盯着蒋砚紧绷的侧脸，她固执地等他一个回答，又像是在等待那段少女心事的答案。
她渴望一个体面的了结。
蒋砚到底妥协，“好，我答应你。”
第一百七十章 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
唐茜凌晨折腾地厉害，孟远一个晚上都没睡，几乎是连哄带骗，她才吃下医生新开的药，去床上睡觉。
等哄完她，已经是早上六点多。
孟远瞄了眼时间，估摸着唐茜不会那么快醒来，他按着疲惫的眉心，从住院部出来，往门诊部走，一边打开点开手机上的外卖软件。
这个点，他给粒芝点个早餐还来得及。
刚走没几步，他迎面碰上来和他接班的女助理，他今天下午和晚上都有饭局，没有时间照顾唐茜，特地让自己的人过来照顾她。
女助理见到他，立刻恭敬地喊他，“孟哥。”
孟远应了一声，眼下青黑一片，可那双桃花眼依旧清亮，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同她交代，“唐茜情绪和病情都不太稳定，你和她聊天和替她办事，都顺着她来。”
助理应了一声，看他有点匆忙的样子，又问他，“孟哥，你不回来陪唐小姐吃饭了吗？”
孟远摇摇头，“今天公司的事情太多了，我赶不回来陪她吃饭了，大概要凌晨那会才回来一趟。”
说到吃饭的事情，他有些不放心地嘱咐助理，“她现在刚睡下，起来吃不了太干的东西，你差不多下午两点那样子给她买份山药瘦肉粥。”
顿了一下，孟远似是想起什么来，又补充，“她对鸡蛋过敏，你记得别给她吃鸡蛋，就算她嘴馋也不行。”
助理一一记进手机备忘录里，又听孟远说了句，“还有，别让她抽烟，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能吸收这些东西了。”
医院门诊部的走廊上早早挤满了前来看病的患者，长椅上也坐满了没有地方去的陪护家属，林粒芝就混在其中，独自坐在靠近出口的长椅上，听着孟远事无巨细地交代着助理照顾唐茜的事情。
看着他挺拔地站在不远处，漆黑的碎发微垂，肩胛骨撑起曾经令她心跳怦然的洁白衬衫。
孟远总是这样。
对谁都温温柔柔。
就连跟助理说话，都是一副绅士的模样。
林粒芝以前以为，那份温柔，是只有她才能拥有的，可现在才发现，那份特殊的温柔，只有唐茜才能够占有。
她和那个助理一样，在孟远的人生里，只是没有多少地位的路人。
她到站了，就该下车了。
林粒芝的睫毛轻轻颤动，抱着早餐力度紧了几分，手指触碰到怀里的粥时，她才惊觉那份新鲜出炉的南瓜粥早就没有了温度，就像孟远对她的感觉一样。
浪子对她的爱，只能有过短暂的炙热。
她也是今天才想明白，她想要的爱情，其实孟远从来都给不了她。
她爱他时热烈真诚，所以希望得到同等的爱，可是他只给得了她一点温柔，甚至这一点温柔，还是别人也能拥有的。
林粒芝沉默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孟老师这个号码，拨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