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冰邻突然觉得她杀完这个僧人以后，还可以再多除掉一个。
杀一送一。
胡斯去死好了。
宋冰邻咬牙切齿给了胡斯一个眼刀，口语道：你踏马给我闭嘴。
胡斯不明白，宋冰邻仿佛在躲避着什么。
直到他看见从山下一步步上了台阶的薛亦。
哦……懂了。
宋冰邻还想要跑。
但薛亦已经彻底认出了她的身份，并且看见了地上那一片血迹。
“宋冰邻。”薛亦再度叫住了她：“你做了的事，我已经发觉了，何必再逃。”
胡斯双手环起，看热闹一样靠在一边树木处。
宋冰邻懊恼，没有转过身，却已经停下了步伐。
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也没什么可解释的。
她将怀中的尸体让胡斯接了过去：“你先带去给耗子，我跟薛亦聊完再回去。”
她跟薛亦经历过此事后，可能就没什么可能了。
算了，认命。
若是正常的相处和增加好感这一步无法进行下去，她就干脆强来得了。
这都到时候再说。
胡斯走后。
宋冰邻才转过身看向薛亦。
他在自己面前，一个台阶下方。
宋冰邻说：“你都看见了，我不是个好人，我承认。”
她衣服上都是血，手上也都是。
薛亦没有说话，只沉默了一会儿，拿出布巾，不声不响且很平静的握住她的手，将她手上的血给擦干净。
宋冰邻意外，他没有责怪自己，也没有质问自己，或者是对她感到失望。
“你不想质问我吗？”
在薛亦心中，她一直都是个好人，而此时她却暴露了她的黑暗和残忍，他应该极度厌恶和信念崩塌的，可他好像没有。
“想。但暂时还不能。”薛亦抬眼看向她：“你知不知道伤人的后果是什么。”
“你想报官抓我吗？”
“嗯。”薛亦说：“伤人偿命。哪怕你伤人的原因有可能是因为受到了伤害，但也要承担伤人的后果。”
嗯……宋冰邻这才明白他对自己伤人的看法。
他以为她是正常防卫吗？他还是没有把她当成是坏人来看，哪怕她已经表现的很纯粹，她就是个坏人。
第166章 ：江湖女剑客退休后 11
客栈。
宋冰邻将薛亦在隐秘中带来此地，这里是她的产业，所以不必担心她会暴露。
她让自己人给她拿了一件新衣服换上。
薛亦坐在坐垫处：“你是什么人。”
如若说在寺庙后山，她伤人是因为自我防卫。
那么此时此刻，她的一举一动，她的背景，那些看她脸色的酒馆人员们，都印证着他不想承认的一个想法，她很有可能真的不是普通人。
想到她在短短时间内成为有钱人。
薛亦攥紧手，自我否定了这个念头。
她人很好，她不可能是混江湖的恶人。
他还在等待她给他一个答复，一个能够让他接受的答复。
哪怕，她是在撒谎骗他也好，只要她不承认她是江湖中人。
宋冰邻在屏风后换完衣服后出来，用发带将头发束起：“我是什么人，先生你不会看不出来，你那么聪明。”
她不想再隐瞒了。
不然她也不会带着他来这里，直接暴露了她的地位。
伪装久了都会累，他给她下了一个定义，说她是个弱男子，被欺负了才会反杀对方。
若是这个伪装固定了下来，她以后在他面前岂不是要装成个孙子？到处都要彰显出她楚楚可怜的弱样子？
那还是算了吧。
总归她早晚都会暴露，现在都已经这样了，她便不如坦白。
薛亦这一次，并不想当个聪明人。
他说：“我需要听你的回答。”
“想听我真实的回答，还是虚假的撒谎骗你？”宋冰邻弯身给他倒了一杯茶：“我不可能是好人的先生。一个能够面无表情伤人的人，你怎么能猜测她只是自我防卫？”
是的，薛亦很早便想到这一点。
她的表情太过平静，应对尸体的时候也格外熟稔，她根本就不害怕人死在她的面前。
她，可能早就伤害过不少的人，最终已经成为习惯。
薛亦捏着水杯的手指发白：“去自首。”
若她真是恶人，她就应该去自首。这是他理性告诉他的答案。
可他，又不希望她真的自首，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愿意相信她是个恶人。
他也不想去承认这一点，哪怕所有的事实已经摆在他的面前。
他的脑海中，也只有她学习读书，找人来帮助他妹妹的样子，她就是个好人，至少在他面前是这样。
宋冰邻无声叹口气，盘腿跪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不可能自首的，我也有江湖中人的身份，有多少人都想要保我，就算我真的对峙公堂，公堂也不会真的关我。”
就算关了，她也有能力让诸多百姓亲自为她求情，强迫公堂将她给放出来。
她的势力，早已无人能挡。
薛亦觉得讽刺可笑，江湖中人，她竟然说她是江湖中人。
他不相信。
“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他说。
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是说给他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宋冰邻，让宋冰邻去承认的。
宋冰邻：“我不是。你分明知道。”
“你只是因为读书太少，知识太少，才会误入歧途。”薛亦再一次给她找了个好理由：“你慢慢学会了仁义二字后，我相信你会改过自新，你还有可以回头的机会。”
正好，他也不希望她去自首。
宋冰邻纳闷了，还有这种说法？
她似笑非笑看着薛亦：“你是不是喜欢我？”
虽然这个结果是她想要看见的，但什么时候？他什么时候对她有这么高的好感度？
她一直以为她在他眼中就只是个好学生，好朋友而已。
他不可能这么维护她，甚至到了一种自欺欺人的境地。
他以往可是个固执的先生，对待规矩，半分都不会退让。可如今，他给她找的借口，可能是他这一辈子加起来说的最多的一次谎话。
值得么？
薛亦扭过头去不看她，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会好好教育你，明天开始你便到书院读书，我会对你进行实时的监督和教育。”
在为人处世上面，他也要手把手的带领她去学习。
只要能够让她恢复她最初的良知，保护住她的所有善良，她的错误都可以被原谅。
本来错误就是用来修改的，只要她可以修改她的错误，没必要去公堂。
薛亦的诸多学生们：？？您看看您说的这话是人话吗？对待我们时，我们稍微打个架，你就能把我们送去公堂！怎么那时候不见您给我们修改错误的机会！偏心眼子。
宋冰邻无奈好笑道：“至于么？我现在的学识跟书院的进程还差很多，再过两天去书院吧？我还可以多学习一些基础知识。”
不然她就是去了书院，也什么都听不懂。
薛亦说：“让你去书院不是为了让你学会书院中的知识，我要监督你，来辅助你端正你的内心善恶。”
她以后绝对不可以再伤害人。
他要盯着她，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
这，不是有私心。是他对她负责。
胡斯来了酒馆。
“哟，薛先生怎么还没有离开？你难道不想跟宋冰邻断绝关系吗？”胡斯打趣着坐下来说。
薛亦的身份都是他调查来的，他可太知道薛亦是个怎样的人。
薛亦根本就不可能容忍任何江湖中人的存在，他嫉恶如仇，在知道宋冰邻就是他最憎恶的江湖人士时，他不把她送去报官就不错了。
怎么还能安安稳稳的跟她坐在这里聊天？
这真令人惊喜，惊喜到让胡斯怀疑薛亦是不是对宋冰邻已经有了好感。
要不说宋冰邻还是厉害呢，女扮男装都能俘获人家的心。
宋冰邻瞥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薛亦没有阻拦，甚至很轻的嗯了一声，认同了宋冰邻这句话。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想教导宋冰邻回归正途，还是想纵容宋冰邻的一切行为？
薛亦：只要她不杀人就行。其余的没必要太管。
她一切都挺好的。
就是伤人这件事不太好，只要改掉这一点就好。别的都不用多做修改，没必要。
宋冰邻摸了摸脖子，不太自然。
薛亦跟自己站在同一战线的样子，让她心动，同时又觉得他很可爱。
真的，太可爱了。
一个嫉恶如仇的人，容忍了她这个最恶的恶人。
他说他不爱她。
谁信？
第167章 ：江湖女剑客退休后 12
薛亦要带着宋冰邻离开。
胡斯阻止，笑言：“我还有事要跟宋冰邻说，你先回去？”
薛亦没必要一直留在这里，宋冰邻又不是真的孩子。
而且在年岁上她可比他还大上一些。
他何必跟个老父亲一样看管她。
薛亦又坐了回来：“那便等你们说完，我和她一起走。”
他现在怀疑胡斯的身份和心性，胡斯绝不可能是个好人，也许就是胡斯教坏的宋冰邻。
宋冰邻可以跟这些人接触，但他希望，他可以在场。
当然，也当作是他能多了解她一些。
他想知道她更多的性格面，想要知道她更多的样子。一切都是她，他都想了解知道。
宋冰邻无奈，没办法拒绝：“我和胡斯聊的内容，一定是你不喜欢听的，我都说我不是个好人了，你能容忍我之前做的坏事，还能容忍我接下来的放纵无情？”
她跟胡斯聊的话题，必然跟此次伤人有关。
她不会有任何自责的情绪，甚至会把那条人命当做是笑话一样来看待。
薛亦能接受？他肯定接受不了，但又不愿意将她送去官府，那他还留在这里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薛亦坐的板正，不容拒绝，很固执：“我要留下来看着你。”
主要他也想知道，她内在比较冷漠的那一部分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是不是真的有那么残忍？可她对待他家里人又那么的善良，残忍又能残忍到什么地步？
他都想知晓。
胡斯摆摆手：“算了，你愿意听就听，我们也不拦着你，反正你别后期找我们麻烦就行。”
听不听是薛亦的自由，但如果他以后借由此事来找宋冰邻的麻烦，说宋冰邻这样不对，那样不好，他就不会再惯着薛亦了。
薛亦冷道：“我的事，你不用管。”跟胡斯有什么关系？就算他找宋冰邻的麻烦，胡斯也没资格多言。
他薛亦是宋冰邻的先生，他有资格带领宋冰邻去认识到对错，胡斯算什么？
胡斯暗骂了一句：靠。
宋冰邻找的这都什么男的，怎么这么招人恨呢，固执的要死，还很专横！
薛亦作为先生，他难道没有反思过他自己这膈应人的性格么？
宋冰邻打断了胡斯想要吐槽薛亦的心：“说正事，尸体带给耗子，耗子说什么了。”
他帮她的事情，她已经做好了，总得有个反馈和结果。
胡斯：“他感动的泪流满面，并且给了你一句提醒。”
“说。”
“那僧人其实是寺庙的发起人，也就是寺庙的头目。你杀了他，后续麻烦会很多。”胡斯微笑。
宋冰邻险些骂人，但碍于薛亦在这里，她只能硬生生将脏话给压了下去。
“耗子怎么不早说？”
“我警告过你，寺庙的水很深，你不要掺和。”胡斯笑着斟茶，顺便给薛亦的茶杯也给斟上。
薛亦饶有深意看向对面的宋冰邻：“没办法解决后续的麻烦问题了么。”
“嗯……也不算。有其他办法能够彻底除掉这个问题。”宋冰邻叹气，靠在墙边：“就是要动用一些势力关系，但动用一个关系，接二连三就要还人家很多恩情。麻烦费劲死了。”
胡斯说：“谁让你找耗子来帮你召集大夫了？那孙子本就坑的很。”
“但他的人脉圈也是最广的，也有很快捷的办法招呼人过来，我当时也是着急，时间不等人，病人都要死了，我还舍近求远不成？”宋冰邻捂额。
头疼。
薛亦了然：“是因为要救我的妹妹，才会惹得你杀人，对么。”
“不对。”宋冰邻摆手：“跟你没什么关系，这是我和耗子之间的事情，是他坑了我。”
“起因在我，我知道你不想我有太大的负担。但事实就是事实，你不需要回避。”薛亦低头看着茶杯：“我能帮上你的不多，但如果有我能做的事情，我一定尽力帮忙。”
胡斯挑眉：“没想到薛先生还是个讲义气的人。我一直以为你们读书人迂腐酸的很，如今一看，读书人里面也是有侠义精神的。”
“我曾经也以为江湖人士都是恶人，最是背信弃义之人。”薛亦抬头看向宋冰邻，认真言语：“但现在，我觉得江湖中人也有好的。”
宋冰邻就是一个。
目前为止，他也只觉得宋冰邻是好人。胡斯不是。
胡斯小声在宋冰邻耳边说：“看见没有，他对你是明晃晃的偏爱啊。你这还不直接找机会将他收入囊中？”
“我看你像个囊。”宋冰邻推开他，无语道：“现在我的情况很危机，谁跟我走得近，谁就危险，你想让他送死不成？”
还收了薛亦。
若让那群寺庙中人知道薛亦是她的男人，薛亦的下场必定会很惨烈，她没必要拿他冒险。
感情这种事，可以慢慢发展，反正还有一辈子，她慢慢跟他磨就行。
没必要急于这一时，把他的安危给拖下水。
薛亦还是隐约听见了宋冰邻这些话：“你会有生命危险么。”
宋冰邻往后一靠，认命道：“会有。不过我自己一人能处理。再多一个人就不行了了。”
什么意思？
宋冰邻看向薛亦，抱歉一笑：“我答应你的事情可能要食言，方才还说明天会去书院。现在此事只能暂缓。我可能会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可以吗。”
“不可以。”薛亦说完后，缓缓垂下眼，自嘲一笑：“就算我说不可以，又有什么用。”
他跟她无亲无故，就算他是她的先生，也没有资格管她太多。
更何况，此事关乎她自身的安全，甚至还关乎了自己的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