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段时间老板也很少让他开车,晚上都是自己开车回家,甚至绕路还要经过一下鹭大。
“于绍。”男人忽然开口。
于绍赶紧收起手机:“林总,有什么事吗?”
林汀云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桌面:“打工人是什么意思?”
于绍表情有一瞬的空白:“您是问........打工人这个词的含义?”
“嗯。”
于绍疯狂思索组织语言:“其实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比如我们都是打工人,是........为公司打工的人。”
林汀云慢条斯理地把玩钢笔,重复他的话:“我们都是打工人。”
“不不不,”于绍赶紧解释,“您不是打工人!”
林汀云:“那我是什么?”
您是资本家!
于绍结结巴巴:“您是.......老板。”
林汀云指节抵住下颚:“资本家?”
于绍:“...........理论上确实是这个代名词。”
林汀云点头:“这样。”
于绍满头大汗:“........”
老板您是一点浪也不冲的吗?!
“于绍。”
“诶诶。”于绍连连答应。
林汀云问:“打工人都喜欢什么?”
“当然是不打——”于绍头皮一紧,赶紧补救,“大......大家都是很有责任心的员工,如果公司能给更多福利就是咱们打工人最大的福气!”
林汀云了然:“嗯。”
于绍缓缓呼了口气。
“我记得你有老婆。”他又说。
于绍差点没跟上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是的。”
“孩子多大了?”
“还、还没。”
于绍刚过三十,事业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刚刚成家还没来得及要孩子。
林汀云掀起眼皮,略有不自在:“你——怎么追的你老婆?”
于绍哽噎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他真正想问什么:“追女人的话,当然是要投其所好。”
林汀云挑眉:“哦?”
于绍有些腼腆地挠挠头:“我当年和我老婆认识时还是个月薪两千的毛头小子,除了一腔真心也没什么别的东西能给她,我老婆喜欢月季花,但是花店的月季花一只就要十块钱,还活不了几天,所以我当时就在网上买了些月季花苗种在小阳台上,一棵小树苗就一块钱,悉心养育一年能看到两季呢.......当然您跟我肯定是不一样的.........”
林汀云默了默:“今天你早点下班吧。”
于绍一震。
男人继续:“去给各部门分发下午茶,安排什么你来定,走我私账。”
于绍受宠若惊:“好的林总!”
........
*
沿海城市春风和煦,海浪裹挟着微咸的暖风拂卷大街小巷。
和平路268号在小巷末尾,有一家挂着‘赵氏花艺’招牌的花店。
斑驳的外围墙被五彩缤纷的花朵层层簇拥,巷子空气里浮动着不同花的清香,花店装修简约而淡雅,虽然铺面不大,却看着格外温馨。
林汀云将车停在巷口,价值不菲的黑色宾利顿时引来周围不少店铺商家的观望。
“赵姐带大的豪门公子又来看她啦?”
“简直比亲生儿子还来得勤哦。”
........
男人穿着黑色斜纹单排扣西装外套,随意敞开露出里面的纯白T恤,定制锥形黑色西装裤包裹着他紧实有力的修长双腿。
赵玉芬正抱着一大盆紫罗兰出来,见到来人,眼尾笑出褶皱:“小林来啦?”
林汀云低唤了声:“赵姨。”
“诶,快进来坐。”赵玉芬双手连忙在围裙上擦拭,又悄悄打量他一眼,笑道,“怎么了?来给女朋友挑花?”
林汀云一愣,摇头:“不是。”
“还不是女朋友呀。”赵玉芬一眼看破,笑得暧昧,“你也是,今年就要满二十八岁了,这么多年一个人也该找个伴。”
赵玉芬以前在林家做过十几年保姆,林汀云基本是她一手带大,后来离开林家,跟着儿子来鹭城开了家花店,也一直与林汀云保持着联系。
“林董前些年不是给你找过一些........”想到他们父子嫌隙,赵玉芬倏然顿住,她打了个哈哈,“来看看,想选什么花?如果不是女朋友的话玫瑰可能暂时不太合适........你知道她喜欢什么吗?”
林汀云并没有因为刚刚的插曲有所波动。
她喜欢什么?
他好像并不知道。
狭小温馨的室内摆满了颜色各异的花朵,为了保证花朵不会太快枯萎,花店都会选择含苞待放的花苞用于储存。
林汀云环顾四周,视线定在一处:“芦荟吧。”
赵玉芬呵呵笑了:“现在的小姑娘大都喜欢养多肉,芦荟好养活,还能吃能用,那我给你包起来?”
林汀云点头:“谢谢。”
.......
哪怕赵玉芬再三推脱不用给钱,林汀云还是强硬地付了款。
林汀云将芦荟放在副驾驶,开车前往鹭大。
小小的一盆芦荟还没长大,放在一只巴掌大的小盆栽里外面围着一团粉纱。
汽车行驶,粉纱因颠簸左右摇晃,林汀云余光时不时往旁边瞟,薄唇浅浅勾起。
他今天离开得早,正赶上晚高峰,跨海大桥上堵成蜿蜒地一长条红色灯海。
忽然,手机震动。
林汀云随意一瞥,却再也移不开眼。
【Nacia】:我已经找到房子,今天搬走啦,抱歉打扰你这么久,非常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爱心/爱心/
........
许奈奈与房东沟通好后第二天就去看了房,房子是个老旧小区的二居室,虽然小区不新,但房子装修不错。
房子位处鹭大周边,价格算是超出了她的预算,但若是去偏远郊区租廉价房,每天的通勤成本加上来也不比这个少多少。
许奈奈实在不愿意再麻烦林汀云,于是当天与房东面谈后就定下了半年的租期。
她的东西不多,请了半天假便足够将东西全部搬走。
.......
林汀云回到家时,偌大的大平层已经恢复独居的冷清。
第二居室的床被收拾齐整,她甚至在走之前将家里里里外外全部打扫了一遍。
无垠夜空高悬弦月,缥缈的月光晦暗寂落。
林汀云独自走到窗边,他将那盆小巧的芦荟盆栽放上桌台。
巨大的落地窗依然面对浩瀚的星空与大海,地板砖干净透亮,粼粼冷光将他孤寂地通身包裹。
黑暗几乎将他融为一体。
男人修长的手指拂过芦荟嫩叶,肥厚的小叶子被他轻轻摩挲,带刺的边缘剐蹭他的指腹。
轻涩、滞钝。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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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我相信你。”◎
许奈奈新租的房子正好在之前那栋教师公寓的旁边小区, 透过客厅的窗户还能瞧见那被烧得通黑的一楼与二楼,四周拉上了黄色的警戒线,施工队终于对这栋几十年前宿舍楼进行整修。
就在昨天, 学校将住在那里剩余的其他老师安排到了新的公寓,许奈奈不过提前了一天,便错过了新分配住处的机会。
新房东是个很和蔼的老太太,见她是个女孩子独居还很贴心地给她的大门换了把新锁, 房间内大多家具都是现成的, 倒省得许奈奈再去购置。
二居室大约八十平, 不算很大, 但被许奈奈布置地很温馨。
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盒新开封的芦荟味酸奶,刚坐到电脑前, 微信图标闪动。
许奈奈牙齿撕开酸奶盖,点开图标忽然一顿。
【严教授】:小许, 最近在鹭大怎么样?
严正华是许奈奈在清华的博导, 也是她从本科便跟着的大导师, 本来该今年退休, 却又被学校返聘了五年。
许奈奈拉开椅子, 双手放上键盘,轻轻敲下几个字。
【Nacia】:谢谢严老师关心,一切顺利
对方很快回复。
【严教授】:如果在鹭大过不下去, 老师这儿永远欢迎你回来
许奈奈咬着吸管, 手指悬空在键盘上许久没有落下。
严正华是中科院工程院士, 同样也是一位非常德高望重老教授, 在学术界的名望极高, 是出了名的严师, 可也是这样的一个人对许奈奈颇为青睐。
她读博士的最后一年, 严正华甚至已经给她写好了前往斯坦福的博后推荐信,只等她镀金归来便可名正言顺地留在清华,成为他手下最年轻的小导师。
学术界门阀森严,大导师的地位基本上决定了你未来的天花板高度,严正华绝对算得上这个圈子的顶级资质。
当年所有人都觉得许奈奈一定会按部就班地踏上这条学术界的青云路,继承这位老院士在清华的全部资源,甚至调侃她是严组的皇太女。
可让所有人意外的却是,许奈奈并没有去走这条无数人认为的康庄大道。
博士毕业后她回了淮宜一年,再次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时候竟然去鹭大做了个小小的工程师。
她迟迟没有回复,对方又发来一条消息。
【严教授】:小许啊,老师希望你能明白,科研这条路并非你想象地那么单纯,当今世界顶级期刊能落地的实用项目少之又少,但你不能认为这样就是一种错误,你既然选择待在高校便是认定这个圈子的默认规则,以你的能力即便回来,多发几篇子刊........
许奈奈静静地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大段劝说。
这几乎是严正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发过来的说词。
许奈奈不觉得厌烦,甚至感激,以及淡淡的无奈。
她一个毫无背景从乡野走出去的小镇之女,何德何能会被这样德高望重的老院士看重至此?
清华大学人才济济,她的履历纵然出众,但绝对不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毕竟,严正华手下的一个留校名额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无法得到的东西。
【Nacia】:谢谢严老师的关心,我在鹭大过得不错,前段时间参加学术交流大会遇见嘉明师兄等人,听说您近日身体欠佳,请一定保重健康,若有机会,学生一定会去北京看您
按下发送键,许奈奈阖上电脑。
她喝完最后一口芦荟味酸奶将盒子扔到垃圾桶,几乎能想象到屏幕另一边的老者看到这段话会如何叹息。
.......
*
五月底,硕士毕业答辩。
许奈奈参与了几场答辩评审,在月底的最后一天提交了阮茜的答辩通过决议。
阮茜早早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已经在签署工作的地方找好了房子。
答辩通过的第二天,她委托江梦鱼到时候帮她寄一下学位证和毕业证,连毕业照都没来得及拍,便搭上了前往江南的火车。
“我也好想毕业啊。”江梦鱼羡慕地看着阮茜空荡荡的工位,又看了眼自己一大堆还没处理的数据沉沉地叹了口气,“我真的能毕业吗?”
苏泽瞥了她一眼:“你一天要问八百遍。”
江梦鱼:“.......”
江梦鱼不想跟直男讲话。
她托腮继续一边叹气一边处理数据,忽然余光瞥见好几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刷开他们的实验室门禁。
江梦鱼大惊:“你们在干什么?!”
.........
许奈奈火急火燎地赶回实验楼的时候,原本放在办公室的Agilent气相色谱已经被搬到了楼下其他实验室。
江梦鱼急得快哭了:“怎么办啊许老师,这可是鑫瑞公司送我们的色谱仪!!我们好不容易有个高端色谱了........”
许奈奈看着实验室空出来的一大块空地。
她已经猜到大概是谁干的。
许奈奈抿紧红唇,拿着手机走出实验室。
“喂?师妹啊........”
“冯阳,色谱呢?”许奈奈第一次硬声叫出他的名字。
冯阳在听筒那边的声音满不在乎:“哎呀,师妹生这么大气做什么?实验室不是还有那些旧的吗?修修再用就是,一群做不出什么东西的硕士生用那么好的干嘛?”
许奈奈咬牙切齿:“那是鑫瑞送给我们的东西。”
“那又怎么样?”冯阳反问,“送给我们的自然就是我们的了,再说了,课题组之间互相买卖仪器多正常不过的事,不就是卖给楼下了吗?他们要真想用去楼下找认识的同学帮帮忙呗,多大点——”
许奈奈直接掐断电话。
冯阳是整个组的大老板,她不过是个刚来一年的小小工程师,所有的一切都要挂在他的名下,包括当时林汀云让鑫瑞送来的那些仪器设备。
更何况课题组之间相互转卖设备实在是太正常不过,名义上其他组的人也的确可以去学校官网进行设备预约,然后走课题组的账去预约测试——
许奈奈握紧手机,气得胸口大肆起伏。
她没有立场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许老师........”江梦鱼小心翼翼地走出来。
许奈奈调整好自己,轻声:“走吧。”
江梦鱼眼巴巴地看着被搬走的色谱:“.......去拿回来吗?”
许奈奈疲惫地扯唇:“去修旧色谱。”
“........”
........
*
海岸线潮长潮落,湿漉的沙滩绵延出一条长长的分界线。
傍晚的落日辉煌无声,无数海鸥振翅飞跃豪宅区奢靡的大平层。
林汀云半倚着落地窗的吧台,客厅没有开灯。
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盆栽边缘,那株小芦荟被悉心照料得很好,小小的叶子要比前些天长大了许多。
与鑫瑞的合同进行到第二期,许奈奈作为项目乙方负责人,理论上需要去公司进行一次季度汇报。
林汀云思忖片刻,打开微信对话框。
很快得到了对方的回复。
【Nacia】:具体什么时间,我提前准备一下
【FY.】:本周六下午有空么?
【Nacia】:可以
对话框停留在女人简短的两字回复。
林汀云看了眼日期关上手机。
男人薄唇微勾,昏黄的夕阳倒影在他浅褐色的瞳仁中。
还有三天。